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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过她倒明白了一个事:一个人,一天没几个表情,难怪皱纹都没有。

赵逢青无意看向前方的瞬间,碰巧和江琎对上视线。她读不懂他眼里的含义,也不想去懂。

吕小茵热情地叙旧,赵逢青偶尔应几句。

上了车后,吕小茵和赵逢青坐在后座。

在赵逢青的认知里,她和吕小茵算不上朋友。只是同学而已。

赵逢青不屑搭理。最死皮赖脸的就属他,她宁愿他省省口水。

赵逢青的朋友没几个,就高中那些深交的。她的世界有一个狭小的瓶口。绝大部分的同学是卡在瓶外的。瓶口之下,那才是她真正的天地。

见她不再抗拒,孔达明哈哈道:“早知就让小茵来当说客了,浪费我多少时间。”

她曾经想让江琎进来的,可是他拒绝了。

赵逢青朝吕小茵笑笑。

赵逢青的神游太虚,并没有影响车里的气氛。

吕小茵巧笑倩兮,“走嘛。”

孔达明和吕小茵聊得热络。

她终于白过去一眼。她本来就会去,只是不想和这几个一起前往。

江琎有时插一句。

赵逢青正要开口拒绝,孔达明又抢话道:“你和小茵同桌都大半年呢,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说的什么,赵逢青都没听进去。

“难得的聚会,一块儿去吧?”吕小茵这下放开了江琎的手臂,进来店里热络说道。风铃的响动好像是在回应她裙摆的飞舞。

这三个都是社会的精英,名牌大学,眼界开阔。

赵逢青真想拾起扫帚向他挥过去,她最烦的就是这种自来熟。

她只是个卖花的。而且,听到孔达明的声音,她就很困。

“连小茵都开口了。”孔达明又嚷嚷起来,“赵逢青,你怎么也要捧场啊!”

怎么会有这么热爱交际的男人。

想象中的二女争一男场景没有出现,让她这个看客有些失望。

她都想问问他,和之前那位相亲男进展如何。

赵逢青并不回应吕小茵的邀请。她的目光掠过江琎、吕小茵和柳柔柔。

赵逢青没有找到那个惦记的同学。

此时,柳柔柔已然恢复优雅,她将风信子插到花瓶中,巧笑嫣然道:“赵姐,既然你有事,今天就放假吧。我正想早点关门。”

她问了其他同学,谁都不知道。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被他们记起。

“可算想起来了。”吕小茵说话的时候,一直攀在江琎的臂上。“走呗,老同学聚会。”

知道这个结果后,她出去走廊抽烟。

说起来,当年赵逢青和吕小茵还是挺友好的。吕小茵成绩不错,经常借作业给赵逢青抄。考试的时候,还会故意把试卷往赵逢青方向偏移。赵逢青则会带些零食犒劳吕小茵。彼此之间虽不谈心事,但却是学业上的好搭档。

赵逢青倚着墙,扶着走廊的栏杆,向夜空眺望。

当年的吕小茵是个丑小鸭。女大十八变,如今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出尘脱俗。

“赵逢青。”吕小茵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提及这名字,赵逢青一下就想起来了。她赞着说道:“比初中时候更漂亮了。”

赵逢青转头。

女人大概看出了赵逢青的敷衍,主动介绍说:“我是吕小茵啊。”

吕小茵笑盈盈站在那儿,“怎么在这儿啊,快开饭了,进来吧。”

赵逢青压根想不起来这是谁,不过她跟着笑,“是你啊。”

“抽完烟再去。”赵逢青对初中同学没太深刻的感情。

江琎身旁的女人朝赵逢青招了招手,“嗨,还记得我吗?”

“嗯。”吕小茵很善解人意,“不过女孩子家,还是少抽些烟吧。”

此男真是薄情寡义。

“好,谢谢。”

赵逢青不禁为柳柔柔可惜。明明上个星期,柳柔柔还在楼上热烈地招待了他。现在他却表现得跟路人似的。

赵逢青进去房间后,只剩孔达明旁边的位置。

江琎未曾看她一眼,连余光都没有。

他笑哈哈地朝她招手。

柳柔柔僵住了,她拽紧花束的带子,幽怨地望着江琎。

她连敷衍的笑容都不能。

好棒。

这个初中同学的聚会,携伴的有好些。别的女同学就算单个来,也已是有伴的状态。无名指的戒指很是晃眼。

第三个,或者是正牌。

相较之下,赵逢青这个三十岁的单身女性,相当引人注目。

一个现在和他几日情。

她长得漂亮,是众女同学羡慕的角色。在初中那会儿,班上好几个男生默默暗恋过她。可是却迟迟未嫁。而且,她的工作很一般。

一个曾经和他一夜情。

这让大家找到了某些平衡。

赵逢青的唇瓣弯了起来,她此刻好想吹声口哨。她不认得江琎旁边的女人是谁。不过现今这场景,这三个女人。

孔达明给她倒了杯茶,“你现在那工作很累吧。”

柳柔柔此时的脸色又不自然了。顿了三秒,她咬住了下唇。

“还行。”累倒不累,就是经常得听老板娘的天籁之音。

女人走到江琎身边,攀上他的手臂,娇嗔道:“那是我同学,你们偏偏不让我来和她说。”

没一会儿,众人的话题兜到了吕小茵那边去。

然后,车上又下来一个女人。她朝店内笑着,“赵逢青。”灿烂的笑意,俏丽的容颜,飞扬的裙摆。

某同学嬉笑道:“吕小茵,这你男朋友啊?”

她暗哼一下,不予理会。她倒是不知道初中同学聚会和他有何关系。

吕小茵笑笑。

江琎清冷无波地看向她。

另一同学接话说:“介绍介绍呗!”

孔达明歪着大拇指,指指赵逢青,“她还没下班。”

吕小茵态度很是落落大方,“他叫江琎。”说话间,她往他的方向倾了下头。亲密自在其中。

他立在门外,没有引来风铃的声响。“走了。”声音凉凉的。

江琎微微点头示意。

赵逢青真的好想把他赶出去。在她忍不住去拽扫把的时候,江琎下了车。

他的容貌气质极其出色,看着就不像普通工薪阶层。这让几个旧同学都试着打探。

孔达明说起话来很聒噪。

江琎并不说话。

车窗玻璃倒映着街景,车里面的那个男人她见不到。

所有的问题都是吕小茵答的。

柳柔柔一边应着,一边往车子的驾驶位方向看。

简短的几句介绍,已经让一干同学羡慕不已。

孔达明一听,开始控诉赵逢青,说得不去聚会就是孤僻离群似的。

赵逢青听着吕小茵的话,才晓得江琎的公司确实在柴何北路,酒店只是该集团旗下的。

赵逢青笑了笑,“不是重要事。”

同学们奉承江琎的时候,吕小茵笑得跟花儿一样。当被称赞郎才女貌后,吕小茵更是笑得停不下来。

柳柔柔立即应允,还状似埋怨,“赵姐,你怎么不早说?”

赵逢青望着这登对的俊男美女,心思转了几下。不晓得吕小茵知道柳柔柔的身份后会作何感想?江琎倒也厉害,周旋于两个美女间,却不见纵欲之相。

孔达明得知柳柔柔是花店老板,热情地上前打招呼。然后发挥自来熟的天性,提起初中同学会。

又或者是现在还年轻,再过些时日,恐怕就一溜烟滑下坡了。

不过,这也许是秘密情人的修养吧。见不得光。

她有些好奇,江琎在床上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赵逢青瞥过去一眼,她觉得柳柔柔的各种切换很不自然。

吕小茵和同学们聊了一会儿,然后渐渐地,几个已婚同学的谈到了家长里短,婆媳关系。

乍见门口的车,她脸上闪过惊喜。正要呼唤情郎之际,却又看到陌生的男人在场。于是那已到喉咙中间的字眼生生咽了下去。

一时间各种烦恼充斥着饭桌。

然后她的表情变了几变。

在这当口,又有同学羡慕起单身的赵逢青,说道:“我一毕业就结婚,都没享受过自由的生活。现在都是围着老公孩子转。”

这时,柳柔柔捧着一束风信子,从二楼下来。

赵逢青笑笑。社会就是这样,围城外的要进去,围城里的想出来。至于幸福与否,不得而知。

赵逢青无心应付孔达明,她忙着手里的账目。她去同学会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找那个同学的线索,吃不吃饭无所谓。

旁边的孔达明喝了口茶,握着杯子转圈,“赵逢青,有合适的就要开始谈了啊。”他的话中隐隐有些意味深长。

“好奇怪的时间点。”孔达明说道,“那去到都赶不上第一场活动了。”

赵逢青有意别开脸。

“七点四十。”

孔达明还在滔滔不绝,“嘿。你眼光可别那么挑。高富帅都喜欢二十岁的小姑娘。”话音刚落,他就感觉有一道犀利的视线飘来。他顺着望去,赫然是吕小茵。

“你几点才下班?”

孔达明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打哈哈道:“不过呢,小茵哪,就好比美酒,越陈越香。”

她卷着收银纸,“我还没下班。”

吕小茵狠狠瞪他一眼。

她抬眸看着孔达明从江琎的车里跳下来,三步并两步走进店里,扬起一阵爽朗的笑声,“走,同学们都过去了。”

江琎依然沉默,只是眼尾扫了下赵逢青。

“赵逢青!”

赵逢青托起腮,直接后脑勺对着孔达明。她的表情是明显的不配合。

她眉间微跳。以往他过来一逞兽欲时,都不开车,今儿个倒是新鲜。她的视线随意掠过他的方向,然后低头算自己的账。

这时,碰巧有个女同学经过倒茶。她听到孔达明的话,突然热情凑近来,“赵逢青,你有对象了吗?”

傍晚时候,江琎的车子出现在花店门前。

赵逢青的媚眼一勾,不语。

同学会那天是星期六,赵逢青照例不放假。

女同学趁热打铁,介绍说:“我老公有个哥哥,岁数大了点,不过人品没话说。要不见见面?”

整个初中,她只记得一个同学。一个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同学,一个她一直在寻找,但却找不到的同学。

“不用了,谢谢。”赵逢青回得直截了当。光赵母安排的相亲就够了。而且她一个人过得很好,并不认为单身有什么丢脸的。

母亲的期待,赵逢青心知肚明。她回忆了一下初中时期,半个男生她都不记得。要不是孔达明先认出她,她根本想不起来和他同班过。

女同学噎住,表情有些惊异。

赵逢青一概回答:“不清楚。”

赵逢青没再搭理这女同学。房间里嘈杂的声音让她不耐。于是她又点了一根烟。

赵母貌似对孔达明印象不错,待他走后,拉着赵逢青问了好些他的情况。

她这个样子,有好些同学看不过去。

赵逢青应了。

孔达明更是揪起眉毛,伸手想去抢她的烟,“赵逢青,你怎么学会抽烟了?”

赵母让赵逢青去同学会联络感情。

赵逢青闪过他的手,说道:“与你何干?”烟这东西,她以前抽得凶,出社会后都是无聊烦闷的时候才来几根。

赵逢青仿佛听见赵母在唱,“同学会呀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

但她不想向这群同学解释。

赵母听到,笑得合不拢嘴。

“你怎么这样自甘堕落?”他恨铁不成钢地拍桌。

孔达明随后和赵母说明来意。

赵逢青没有回答,她轻轻吐出烟圈。

她嘴角扯了扯,继续喝汽水。

“事业没事业,爱情没爱情。”孔达明继续道。

“赵逢青。”孔达明哈哈大笑,“幸好你没搬家啊,不然我还找不到。”

她还是没说话。

什么叫阴魂不散?这就是答案。

“喂。”

赵逢青拧着汽水,咬着吸管,踩着拖鞋。出来客厅见到孔达明,她目光一沉。

“嗯?”

赵母立即喜笑颜开,“女儿啊,你的同学来啦!”

“我说你啊,不要自甘堕落。”

孔达明按铃后,是赵母开的门。这一见面,可把她吓了一跳。从来没有男人主动来过家里找赵逢青,这是难得出现的一个。

赵逢青觉得耳边孔达明的声音实在难听,于是站起来,走到窗户边。

星期天上午,赵逢青窝在家里陪赵父唠嗑。

这个同学会如她想象中无聊、聒噪。同学们谈话间有互相攀比的心理。像吕小茵,伴着个优秀男友,众人纷纷追捧。

赵逢青一个星期休息一天。正因为不是双休,赵母体恤女儿,于是暂时推掉相亲。

赵逢青擅自离座的行为,让同学们面面相觑。

直到他找上门。

孔达明生气向着她的背影指责,“赵逢青,你什么态度?”

她早已把他拉黑,因此毫不知情。

“别说了。”吕小茵阻止孔达明的念叨,跟着过去窗户边。

孔达明给赵逢青拨了四五个电话。

赵逢青立在那儿,纤瘦的背影曲线很优美。

也许是最近同学会风气盛行,就连分别十五年的初中班级,也开始筹划。

“赵逢青。”吕小茵轻声说,“孔达明说话直,你别放心上。”

长大以后,就不能再无所顾忌了。

赵逢青望着外面的树影,头也不回,“没事。”她本来就不会在意孔达明的话。

她笑,“果然长大了啊。”

她只想静静抽完一根烟而已。

“去去去。”饶子挥了挥烟雾,“我一直懂,不想应付罢了。”

可这嘈杂喧闹的房间就是不让她如愿。

赵逢青略微惊诧,“你什么时候懂得人情世故了?”她说话间,有烟气呼出。

所以她找了如厕的借口,出去了。

“我到时候看看情况。”饶子想点烟,却又停住。“班长都打过三个电话了,推辞说不过去。”

这聚会的馆子,生意比较冷清。房间隔壁配有一个小小的休息室,据说是让喝醉的醒酒用。

“不去。”她熟识的就几个而已,小聚即可。就算一大群人混在一起,能聊天的也还是那么些。

赵逢青进去休息室。里面没开灯,黑蒙蒙的。

“天晓得。”饶子摸了根烟,“你去不去?”

她掩上门,借着手机的光找到沙发坐下。

赵逢青飞起眉眼,“十几年都没聚过,怎么今年突然想起来了?”

然后晃着烟盒。

“班长联系的,说留在本市的聚聚。”

正想来一根时,外面有声音传来。

她弹着烟灰,“不知道。”

她不想应付那些同学们。瞥到不远处的窗帘后,她赶紧钻了进去。

饶子才坐下没一会儿,就出去接电话。回来后他起了新话题,“青儿,你知道我们高三七班下周聚会吗?”

门开后,对方也没有开灯。

“就等你这句话。”她笑了。有男闺密就是好。

她只听到轻轻的脚步声。

“那就搬啊。”饶子没有多问,“要找苦力有我在。”

也许是和她一样,来这图个清静。

“我换了工作,和我住的地方一个东,一个西,时间都花在交通上了。”

赵逢青微微转头望向窗外的月色,心里巴望着对方快点走开。

“怎么?”饶子干了半杯酒。

可惜,上天没有听到。

赵逢青抽烟的动作举止别有一番风情。她透过层层的烟雾望向舞台。那里有支外国乐队在表演,气氛很热烈。“我想搬家了。”

或者听到了,但不让她如愿。

“嘿,行啊。”饶子坐上吧椅。

过了没几分钟,门外有男女的声音响起。

赵逢青给他推过去一杯酒,“我请客。”

然后,门开了。

饶子迟到了十来分钟。他抖了抖外套上的雨滴,“这天气突然降温了。”

先前进来的那个人,翻过沙发,掀起窗帘站了进去。他留意着外面,一时间没看到旁边还站了个人。

越是神秘越是好奇,自然生意兴隆。

赵逢青趁他不注意,往角落慢慢蹭着步子。非常非常慢。

据说,红窝的老板长得祸国殃民。许多女顾客慕名前来,但都悻悻而归。

刚刚进来的一男一女,依旧不开灯。但是将门拧上锁。

他们现在常来的这间红窝,生意一直很旺。年初店里起过一场大火,歇业了半年多。后来重开,更加火爆。

之后,情况突变。

以前他们年纪小,爱去震耳欲聋的场所,而今岁数来了,则只选择正经的清吧。饶子叔叔的那酒吧,他们不再光顾。

赵逢青知道同学会这玩意儿,有些不纯洁的东西存在。但是没料到这两同学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在休息室就拥抱起来。

赵逢青约了饶子去酒吧。

赵逢青不熟悉这两个同学,甚至她都忘记他们的名字与长相了。

可惜,这一男一女都不来电。

赵逢青一动不动,就怕和她隔着两尺远的那个窗帘同好者发现她的存在。

赵母曾经暗示赵逢青,实在找不到对象就选饶子好了。

赵逢青不晓得是不是平日里听江琎与柳柔柔的动静,听出习惯性了。她有点犯困,只盼着这男同学别像江琎那样久久不歇。

赵逢青性格散漫,连友谊都懒得经营,和饶子能相识十五载而交情不变,实属难得。

在她困意袭来时,窗帘同好者突然伸手过来。

她没有床伴,但是有一个男闺密。心情好时,两人约出来瞎聊,心情不好时,也约出来瞎聊。

赵逢青连忙装成化石。

赵逢青以前听过这样一句话,男朋友的功能其实就是男闺密加床伴的总和。

对方无意间碰到了她的手。然后迅速靠近她,一只手掌准确地掩住她的嘴巴。

赵逢青和蒋芙莉的联络比较频繁,不过大多时候仅限于网络和电话。吃喝玩乐这事,S市也就饶子陪伴了。

赵逢青借着窗外的月色,认出了这个窗帘同好者。

幸运的是,蒋芙莉现在很忙,倒是没那么容易想起袁灶了。

是江琎。

所以说,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语文考试每每亮红灯的差生,有一天能当上网络作者。

这让她很不痛快。这些日子和他相视的频繁度足以用“流年不利”四个字来形容。

蒋芙莉后来把她和袁灶的故事,半真半假编成了小说。没想到的是,反响居然还可以。

江琎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赵逢青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的想法。蒋芙莉也知道。

赵逢青充满戒备地看着他。她对于那些声音的反应是打瞌睡。可江琎不是。

蒋芙莉深爱袁灶,也痛恨袁灶。这个男人在她心底烙上了永久的伤痕。她衷心希望他过得不好。这样的话,或许他会想起曾经和她一起快乐过的日子。

她此刻只希望他没有失控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后来,蒋芙莉嫁到了D市。对象是她父亲介绍的,比她大七岁,很宠她,很疼她。据她自己的描述,在想不起袁灶的时候,她是幸福的。一旦记忆跳到和他的日子,所有幸福都是假的。

赵逢青非常清楚自己在江琎眼里是什么样的形象。凭着许多年前他事后的那句话,她早明白,他不相信那晚上是她的第一次。所以他和她上了床,也并不会愧疚。

可是赵逢青明白,蒋芙莉心里放不下袁灶。

从他和柳柔柔、吕小茵的关系来看,他偏好清纯的小花。

分手的原因,除了当事男女,谁也不知道。蒋芙莉是个烈性子,扬言诅咒袁灶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

赵逢青侥幸想着,他不喜欢自己这类型,应该懂得克制。

袁灶先是回到S市,但是不和朋友几个联系。没多久,他随袁奶奶回了老家。

这么一会儿,她的嘴巴被他捂得有点儿透不过气。她轻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

蒋芙莉和袁灶出国四年后,分手散场。

江琎倒也识趣,收回手。

大湖跑到二线城市当起了警察,和高中模样相差甚远。

赵逢青无声地吸吸气,将焦距定在窗帘上的某一点。

高中几个同学,如今只有她和饶子留在S市。

这会儿窗外的月光亮得非常不合时宜。赵逢青往后挪着,想拉开和江琎的距离。

赵逢青领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后,约饶子出去喝酒。

下一秒,他似乎有了什么动作。

在花店工作还算轻松,就是薪水真的很低。

等她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她基本不和他对话。有时她会遇到他略带讥讽的眼光,她丝毫不介意,依然笑靥如花。

江琎的脸突然贴过来。

赵逢青哑然失笑。她和他既无交情,又何须惦记。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窃听墙角的电灯泡。

透过月色,她看到他眼里有什么光一闪而过。然后,她的唇被封住。

后来他再问时,连柳柔柔都有些不忍,“江,要不我给赵姐印些名片,这样你就能记住她了。”

赵逢青的身子一僵。

江琎某天过来花店时,向柳柔柔问起赵逢青的名字。之后,转身即忘。

她琢磨着,要不要咬烂他的舌头,可是又不想惊动里面的男女。

赵逢青有时会感慨,岁月是捧猪饲料。以前那个绝世而立的少年,如今长成了衣冠禽兽。亏她在相亲宴遇到他时,还窃喜他一如既往的清冷。现在她看透了,自己曾经迷恋过的男孩,早就死在了时光里。

赵逢青不是封建保守的人。和江琎发生关系后,她并不会自怨自艾。那层膜存在与否,对她来说,没有压力。她能把自己奉献给曾经喜欢的男孩,也算不枉青春。

而柳柔柔这边,除了江琎出现的那段时间,她会对他表现得恋恋不舍之外,其余时间都很淡定。江琎不来,她似乎更自在。

不过,现在这一刻,她是不乐意的。她挣扎了下,反被他扣住。

每次,赵逢青无聊中转移视线,都能对上江琎的目光。不知道他看了她多久。

她的力量不如他。

这里应该只是江琎众多金屋中的一处,只是这对男女透着些古怪。

在她的手腕吃疼之后,她抬腿往他下身踢。

赵逢青每每坐在楼下聆听至睡着。

一脚踩到了他的膝盖。

花店的隔音依旧挡不住柳柔柔的情难自禁。

江琎没有出声,但是结束了那个吻。

后来,江琎又出现过几次。

赵逢青立刻用手背狠狠擦了擦唇。

那神情姿态,让赵逢青想起一句话,“梅瘦花黄泪眼长”。

她不曾尝试过别的男人,但是从这次经历来说,她完全能够下判断,他的吻技还不错。他之前喝过红酒,嘴里有股甜酒味儿。和她喝的那杯,味道不一样。

在他的背影拐过街角很久以后,柳柔柔都还站在门口望着那个方向。

她自我安慰,既然初夜都给他了,牺牲个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地沟油都吃过多少,还怕他的病毒么。

江琎道了声谢,然后离开。

难怪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方才江琎怕是想不起自己吻着的这个女人,是他最不屑的狐媚子。

那一束花,是蒲公英和桔梗。

她甚至展开联想,设想未来的哪天他被哪个美人儿捅死在床上,那可真是好玩。

直到江琎抬表看了下时间,她才突然加快动作。

这个吻结束后,两人都没有动作。

柳柔柔平日给客人扎花,动作很利索,这会儿却很慢。

外面的男女匆匆穿戴完毕,出了休息室。

“嗯。”

这时月亮在云层中,不太明朗,但是赵逢青还是瞧见了江琎脸上的轻视。

“稍等。”柳柔柔急急道,“我扎束花给你吧。”

禽兽就是禽兽。无论他怎么看扁她,在被欲望控制的时候,他还是会和她亲热。这无疑在加重渣男的程度。

江琎转头看向柳柔柔,“我先走了。”

赵逢青弯起笑容,她连话都懒得和他说,打算绕过他,离开这个狗屁同学会。

柳柔柔搭上江琎的肩膀,“赵姐干活很勤快。”

江琎堵着她的道,寸步不让。

赵逢青笑着打招呼,“老板娘。”

赵逢青虽然挺乐意围观渣男的各种事迹,但并不代表,其中当事人换作她时,她还能保持看戏的心态。她的眼眉扬起,“同学,借过。”

再一转头,柳柔柔在旁笑得温柔。

月亮逃出了云层,她清楚地窥见,他的薄唇也稍显厚润。所以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赵逢青转过头,对上了江琎的目光。

江琎没有让开。他盯着她,眼眸的棕色深沉。

“江,这是新来帮忙的赵姐。”柳柔柔端庄柔和的嗓音回来了。

她和他不熟,学不来眉目传话。

赵逢青没有动,保持着原有姿势,连目光都还是定定望着店外的街道。

“赵逢青?”他终于开口,却是不确定她的姓名。

一根烟过后,楼梯处有脚步声传来。

这什么高材生,也不过尔尔。柳柔柔都和他说过多少遍了,他还是没记住。赵逢青笑了起来,“就是我呀。乌漆麻黑的,靠太近容易撞到。同学你退退,我好去开灯。”

抽了半根烟,楼上柳柔柔的声音安静了下去。

江琎轻笑了下,准确地扣住她的背,低头问道:“你和我高中同校?”

一串串的烟圈吞吐而出。在赵逢青的视线中,外面的街道都变得烟雾迷漫。

“听说是的。”她的背有点痒。

她当年真是可惜,完全没享受到。不然还能当自己睡了个帅哥。

“你在几班?”他挨得更近。

十二年不见,他进步了不少嘛。

“七班。”这个班级号,就可以说明她的成绩水平。

慢慢吸了几口后,她弯起笑意。

果然,江琎恍然大悟,“难怪在柔柔的店里打工。”

赵逢青百无聊赖,翻出背包,掏出烟盒。

赵逢青假假地叹气,差点要抹泪,“生活艰难,请江总别拆穿。”

再一细听,楼上那两位,还没完。

“哦?”他的指尖在她的背上跳来跳去,徘徊在她的内衣扣附近。“那想不想挣钱呢?”他这时的语声磁性低哑,甚至还有勾引的意味。

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她还是笑,“当然想呀。我辛辛苦苦在花店不就为了挣那份薪水么。”她希望自己会错了他的意。

原来那是少年的场景构图。

他的唇拂过她的颊,绵密的气息缠绕在她的耳边,“你可以选择一种轻松的方式。”

她现在终于知道,自己在玩魔兽世界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喜欢在月空中截图留念。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也许性关系,在他看来,再寻常不过。赵逢青不禁有些惋惜,本来让一个冷清的少年留在过去就很好。偏偏他现在以一个禽兽的形象刷新了她的回忆。这样除了说明她曾经的瞎眼之外,没有别的意义了。她嫣然一笑,故作糊涂,“多谢江总提醒。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也觉得我应该去开间店请个小妹管理。”

然后,赵逢青突然醒了过来。

“你有柔柔的资本?”

银白的圆月,映着少年的黑影。画面像是漫画里出来的一样。

也不知道他说的资本是指哪方面。如果是胸大的话,那她的确比不上柳柔柔。赵逢青笑盈盈道:“我哪能和老板娘比呀?我最多就找个果饮加盟店,赚几杯奶茶钱。”

以及一个奇怪的少年。

江琎轻哼,放开了她。

有蒋芙莉、大湖、饶子、袁灶。

她很庆幸他对她没什么兴趣。否则在这种黑灯瞎火的环境下,他真要霸王起来,她胜算不大。

她梦回了高中。

赵逢青朝他笑出“呵呵”两字,然后推开他,摸着去找灯的开关。

而她真的睡着了。

他在她身后无声无息。

这种季节,真的很困。

灯光乍亮的瞬间,她的眼睛不适应,闭了两秒再睁开。她实在好奇他不要脸的时候,是怎样的模样,于是笑着转身,“我等会还有事,江总您慢慢坐。”

她半伏在桌上,垂搭着眼皮。

面前的江琎,还是那样从容不惊,雍容有度。之前的春宫秀并没有让他的表情染上一丝一毫的暧昧。

赵逢青起了困意。

让她有些怀疑,黑暗中强吻她的另有其人。

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果然,禽兽当久了,早就淡定如常。

偶尔有凉风吹进来,很是舒畅。

赵逢青没多花闲心思去揣摩江琎的心态。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鬼地方。

夏末的午后,温度适宜。

她早猜到,这同学聚会不该来。

花店二楼是另外隔出来的,想来是装修材料隔音比较差,所以柳柔柔平日端庄柔和的声音才显得那么尖锐刺耳。

赵逢青一拉开休息室的门,就见到吕小茵倚在走廊对面的墙上。

赵逢青的视线仍然聚集在街道的路灯柱。她想,她又能往渣男故事里增添素材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一会儿过后,楼上隐约有声响。

吕小茵本来垂眸玩着手机,听到开门声她立即抬头。“原来你也在里面啊。”她的表情倒不是那么意外。

赵逢青现在知道了原因。不过她纳闷,江琎为什么把红颜知己藏在这里。如果将柳柔柔安置在他的酒店附近,开房不是更加方便么。哪需这么大老远地过来,费时费力的。

“是啊,我在。”赵逢青笑着说了句废话。

不过,柳柔柔生活的质量很高。穿的用的,都是名牌货。

“嗯。”吕小茵勉强笑笑,往休息室里面探着头。

现在这片区住的,大多是老人家。他们没心思来购买这些几天就凋零的鲜花。

赵逢青很大方地挪开身子,让吕小茵可以完全看到江琎。

这花店正如柳柔柔先前所说,生意并不好,很冷清。

吕小茵显然没料到这一举动,她怔怔看了下赵逢青。

赵逢青将花盆搬完,坐到收银台旁边。她无聊地望着外面的街道。

赵逢青的表情未露半丝尴尬,反而非常自然。“我准备回去了,胃有点不舒服。”

一厢情愿的投入,从来都不叫爱情,只是情伤。

吕小茵神色复杂地望了下江琎,然后她把眼光收回来,关切问道:“要不要紧?”

江琎在她叙述的故事里,是男主的重要角色。可反过来,在他的人生中,她连路人甲乙丙丁都算不上。

“没什么的,休息就行。我先走了。”赵逢青不认为,吕小茵听不出这只是一个借口。

赵逢青只瞥了一眼他俩的背影,然后就继续搬运花盆。

吕小茵果然不做挽留,只是说:“你不和同学们说声么?”

男的俊,女的美,十分登对。

“我就不了。”反正十几年都没来往,谁还介意告辞的礼仪。

柳柔柔挽起江琎的手臂,往楼上走去。

吕小茵微微笑道:“那我去和他们说下好了。”

“赵姐,你先看着店。”柳柔柔比赵逢青小五岁,所以都是这么称呼。

“有劳。”赵逢青巴不得这帮同学别再来烦她。尤其那个孔达明。

赵逢青发现,江琎和柳柔柔说话时,声音偏沉。她把他的话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再一个一个地数。嗯,这句话的字数还可以。

她转身往外走,刚走两步就听见吕小茵撒娇埋怨说:“来这也不和我说声,我以为你在洗手间迷路了。”

“正好路过,下午没什么事,就来找你了。”

完全没有问及江琎和赵逢青共处一室的事。

柳柔柔咬咬唇,羞怯瞥了眼赵逢青,然后面颊飞上一抹红云。她上前拉起江琎的手,悄声问:“今天怎么过来了?”

这大概就是江琎女朋友的自觉。

赵逢青明白,这种场景,她保持沉默就行。

赵逢青继续向前走。

“柔柔。”江琎转向柳柔柔。

江琎的回答她没有听到。

旁边有一道欣喜的声音响起,“江。”欣喜得毫不掩饰。

这趟同学会,赵逢青损失颇大。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还被江琎非礼了一番。

赵逢青笑容未变,正想回答。

出酒店后,她搭了辆公车去觅食。

嗯,花店老板娘叫做柳柔柔。人如其名,柔得滴水。

算起来,她月薪就四千多,除却房租,三十天平均下来,一天花七八十块,就月光了。她最近不怎么回家,蹭不到饭,于是经济比较拮据。

江琎看到她,并无意外。又或者是,他那习惯冷然的脸,做不出其他的表情。他走进来,问道:“柔柔呢?”

她盘算着回租处附近吃个便宜的快餐。

这阵子她不知道撞了什么邪,接二连三碰到同一个人。而这人,她不太想见。

公车走了好几个站后,开始堵车。

花店的风铃一响,赵逢青笑容满面,“欢迎光临。”回头看清来人后,笑容僵了半秒,继而变得更加灿烂。

赵逢青靠着车窗,望着外面密密麻麻的车灯。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车子一路停停走走,摇呀摇,晃得她犯困。

这天天气很好。

再抬眼时,到了A中附近。

上了一个星期的班之后,她明白了,这是孽缘。

赵逢青眼皮半搭,目光朝向学校的方向。

“或许这就是缘分。”赵逢青随口瞎掰了一句。

A中的正门不在这条路上。这边的是侧门,挨着校内足球场。

美女扑哧一下笑了,“那就试试好了。我招工一个月,来了三四个应聘的,就你最爽快。”

高中时候,大湖他们经常去踢球。有时候会叫上蒋芙莉几个去帮忙打气。赵逢青不是那种会在边上嚷嚷加油的个性,她一般就是在旁坐着。

“我做起来的话,可能也就马马虎虎。”赵逢青实话实说。

那会儿,学校也有运动王子。每每他出现,就会引来女生们的尖叫。

美女很是诧异,坦白说道:“我这店生意马马虎虎,薪水开不高。”

王子的名字,赵逢青现在已经忘记了。只隐约有印象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长相远远不及江琎。

“那我来应聘吧。”赵逢青笑了。花店的活计她没干过,不过听着就是打杂的。而她最能干的,就是打杂。

在赵逢青的记忆中,江琎没有在运动场出现过。他的场景永远都是在书堆。否则,王子的名号怎么也轮不到别个。

“是的。”美女朝赵逢青一笑。温柔的笑容,灿烂了身后破败的街景。“想招个帮忙的。”

当年追江琎的时候,赵逢青知道好些女生暗恋他。那会儿她还为此骄傲,因为自己相中的,不是泛泛之辈。

赵逢青摇头。走过店门时,她瞥到玻璃上张贴的招聘启事,于是停了下来,“这店招工吗?”

如今想起禽兽般的江琎,赵逢青心里不禁啐一下。

“你好。”她点头笑了下,“需要买花吗?”

真是年少不懂事。

美女也许是察觉到旁边的视线,抬起头来。赫然是面若桃花,端倪如画。

前方的红灯,让车辆排起长队。

赵逢青心里吹了声口哨,毫不避讳自己欣赏的目光。

公车停下来。

美女正在摆弄外面的花篮,侧脸的弧度温婉清丽。

路边是学校旁的书屋。位置仍然在那里,只是换了招牌。书屋的玻璃门上贴着一张大白纸。

赵逢青之所以留意到,是因为花店门前,站着一个美女。

A中正门那边,书屋有三四间。侧门却只有这个,不过生意倒是比正门的要好。正门的书屋贩卖的都是考试书籍。而这里,当年还有言情小说出租。

店面不大。

赵逢青对于这类书心思不大。

途径一家花店。

蒋芙莉却很喜欢情情爱爱。一天租两本,上课看,下课看。看完就扯着赵逢青复述书里的故事。

赵逢青背起背包,朝公车站的方向走。

那会儿蒋芙莉还曾说过,如果赵逢青和江琎成了,那可就真是小言故事了。

这说明,她要绕大半个S市才能回到公寓。

现实不是小言,所以没有成。

方圆两公里都没有地铁站。最近的公交车站,不能直达。

赵逢青知道蒋芙莉对这书店有很多回忆,于是用手机拍了这个书屋,给蒋芙莉微信过去。

这一查,脾气更大。

公车再度启动后,赵逢青回头去望学校的门。此时,她居然有些怀念起当年在老师办公室初见的江琎。

赵逢青张望着周围的店面,然后打开手机地图查找公共交通工具。

那个少年到底去哪儿了呀?

几年过去了,楼价翻了几倍,拆迁一直没动静。

这晚上,赵逢青洗澡洗了好久,花了将近平时三倍的时间。

报道一出,楼价狂涨。

热气蒸得浴室雾蒙蒙的。

这里是S市未拆建的旧城区,周围的建筑都有好些历史了。前几年有报道说,政府打算在这个地段旧城改造。

裹上浴巾出来房间,她望到镜中的自己,扯出了笑容。估计江琎今晚在心里鄙视了她千百遍,但他兴致起了,别无选择。

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不认得路。

憋死他最好。

她转身直直往前走。

赵逢青换上睡裙后,倒在床上。大概是在浴室蒸了太久的缘故,她困得厉害。几分钟的时间,就入梦了。

江琎的车子绝尘而去。

在梦里,她的嘴唇滚烫得似被火烧,烧得她不知身处何方。

赵逢青拽过背包,立即下车。然后一甩车门,恨不得把这门甩烂。

不一会儿,就被烧醒了。

他居然还半途扔下她,留下无情的一句,“开会地点改了。”

也幸好醒了,不然她翻身就压到手机了。

她被他吵醒,已经不悦。

赵逢青再看看手机。

因此,赵逢青醒来后,很想发脾气。

十一点十一分。

绿灯亮时,他方向盘转左,更改了原定路线。

她关机后,把手机抛到旁边的桌上,然后熄灯睡觉。

赵逢青没有醒,睡得一动不动。

临睡前一刻,她暗示自己别再梦到那火烧的场景。

江琎转眼望着前方的车流,开了音乐。

暗示不算成功。

这个红灯长达两分钟。

没一会儿,她就梦到了少年时期的江琎。

由于车子掉了头,如今左侧车窗有太阳斜射进来。她那些细短的发丝都清晰可见。

梦里他的模样,就是高中时的清冷隽洁。连他朝她望过来的那一眼,都如初见般那样冷然。

江琎在红灯前停车,望了眼后边那睡得香甜的赵逢青。

赵逢青跟着回到了花季,见到他那样子,她心底冒出一丝丝的迷恋。

之后,她安然入睡。

随后场景跳跃。

意识模糊前,她闪过的想法是,这车隔音真好。很安静,似乎与外界都隔绝了。

江琎突然长大了,变得面目可憎。

赵逢青在后座换了几个姿势,只差没横着躺下了。她大概想了下回家的路线,最后选择了太阳照射没那么频繁的左侧。她侧头靠在的颈枕上。闭上眼,睡觉了。

他身边跟着柳柔柔和吕小茵。

于是她饭后的困意顿起。

两个女人各自拉着江琎,脸上的敌意非常明显。

她抱起一个靠枕。软绵绵的,好舒服。

赵逢青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江琎。

很简洁。除了车枕,别的都没有。而且是全男性化的色调。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我叫你一声人渣,你敢应吗?”

她打量着车的内饰。

江琎冷淡“嗯”了一下。

赵逢青自顾自去了后座。

然后瞬间被吸进紫金红葫芦。

江琎一声不吭进去驾驶位,既不招呼,也不主动帮她开车门。

再然后,孙悟空一根金箍棒打了下去。紫金红葫芦碎裂了。

江琎的车还算低调。在这个豪车满大街跑的S市,他的宝马6系并不张扬。

江琎消失之后,蒋芙莉几个蹦了出来,嚷嚷着要去哪儿玩。期间,蒋芙莉朝赵逢青伸出手。

她这趟不过蹭个车睡觉而已。

赵逢青笑着把手搭了过去……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大家都成年人,早看开了。

赵逢青这一睡,直到上午十一点多。

赵逢青想,他俩确实是陌路人。除了有过一夜酒醉之外,连认识都谈不上。

美好的星期天。美好得除了睡觉吃饭和游戏,什么都不想干。

他没有问起她高中的事,她也当自己不曾认识他。

中午煮了个面,然后,她开始玩网游。

其余时间,彼此像是陌生路人。

玩着玩着,一个ID弹了出来。

她则偶尔微笑以示谢意。

这个ID,据说是个女生。这女生在公会中犹如众星捧月一般。

他始终平平静静。

在这种男性向的网游里,女性玩家的地位很特殊。一旦出现,众男性玩家都会心生怜惜。

在去停车场的路上,赵逢青和江琎的交流仅限于表情。

赵逢青很怕麻烦,当初建号选了一个男性兽人萨满。她在游戏里从不语音,而且独来独往。大家都以为她是个男的。

赵逢青一个白眼翻上了天。

赵逢青和女生在团队开荒的副本中有见过。

孔达明在后边热情地喊道:“江琎,照顾好赵逢青啊。”

女生是个妖娆的血精灵,和赵逢青的男性兽人站在一块儿,更是显得娇小可人。

于是,她跟了上去。

她私下找过赵逢青聊天。

赵逢青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转念一想,蹭个车也好,她有点犯困,正好在车上睡个午觉。

赵逢青意兴阑珊。

“走吧。”江琎转身往停车场方向走。

最近有些事,巧合得可怕。譬如:这个众星捧月的ID叫“似玉的美石”。

她淡了笑容。真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凭什么摆出一副他说了算的态度。

这会儿,似玉的美石又来诉说她的生活琐事。

“同学之间不用客气,他很顺路。”孔达明截断她的话。

赵逢青客气解释自己正在忙。

赵逢青表面上挂着笑,“不用麻烦了,我坐地铁——”

似玉的美石回道:“小帅哥真冷漠。”

谁料,不知江琎是不是顾全孔达明的面子,竟然答应了。

赵逢青不搭理。

她没有将疑问表现出来。就江琎的个性,一定不会载她。结果都一样,她就不计较过程了。

她打了几个战场,酣畅淋漓。

她心里一堵,那酒店不是在南面么。

一晃眼,第二天就要上班。

“江琎公司就在那里。”孔达明拍拍江琎的肩膀。

平日里,都是赵逢青负责开店,柳柔柔会在十点前过来。

“嗯?”赵逢青斜眼挑了过去。

今儿个,柳柔柔破天荒地,早早打开了店门。

孔达明露出笑容,“那顺路啊。”

赵逢青到达时,店外已经放着一排整整齐齐的花盆。

她展颜一笑,“我去柴何北路。”总之,和那五星级酒店绝对不会同一方向就是了。

“赵姐,早。”柳柔柔轻轻打招呼,一身鹅黄的连衣裙将她衬得曼妙多姿。

“哎,你去哪儿啊?”孔达明喊住她,“顺路的话让江琎送你一程呗。”

“早,老板娘。”赵逢青一手接过柳柔柔手里的花盆,“我来忙就好。”

赵逢青报了手机号,心里想的是,回去就把他拉黑名单。“祝你们观影愉快,我先走了。”

柳柔柔见到赵逢青另一只手上挂着早餐袋,笑道:“没事,就差几个了。你先吃早餐吧。”

孔达明没有多问。他看向赵逢青,“老同学,你手机号码多少?下次约出来玩啊。”

每每听到这么温柔仿佛会滴水的声音,赵逢青都会觉得,这才是女人。自己那低沉的声音,就算故作娇嗲,也远不及柳柔柔这样自然的声线。

“公司有事,过去一趟。”江琎晃晃手机。

江琎虽然道德败坏,眼光却很好。柳柔柔和吕小茵都是美人儿。一个温柔,一个俏丽。这个方面,赵逢青很认同江琎的品味。

孔达明挑起眉,歪着嘴,一脸怨男样,“你不是说一个下午都有空嘛。”

柳柔柔将花盆放得整整齐齐,然后上楼待了一阵子。再下来时,她托着两杯热咖啡。“赵姐,我朋友马来西亚带回的,过来试试。”

她才说完,江琎立即接话道:“我也有事。”

赵逢青不动声色,客气道谢。自打吕小茵出现后,她就有些八卦的心思,她想看看这一男二女的故事如何发展。

不过,既然相亲男感兴趣的是孔达明,那她就能功成身退了。“不好意思,我下午还有事。看电影不够时间了。”

花店的门面在三岔路口。南面花棚透来的阳光很好,东边则有一棵大树。

赵逢青觉得这场景诡异得很。究竟是谁和谁相亲?

柳柔柔将折叠的小圆桌布置在绿荫下,然后让赵逢青拎了两张轻巧的折叠椅。

孔达明欣然答应。

两个女人品着咖啡,好不惬意。

吃完了饭,相亲男约着要去看电影。

开始聊的话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生活小事。

坐她旁边的江琎听到,扫了她一眼。

赵逢青料着,柳柔柔不会平白无故坐在这里瞎扯聊天。估计,柳柔柔是要打听吕小茵的事。

音量很小。

十来分钟的前奏铺垫过后,柳柔柔抿了口咖啡,状似不经意问起:“赵姐,你的同学会还顺利吧?”

就在得知他争赢了的那一瞬间,赵逢青打了个饱嗝。

赵逢青抬眼望了眼树荫处稀落的阳光,“还好。”

结果江琎付了账。

柳柔柔微微笑道:“没想到江和你的同学还有渊源。”

赵逢青一言不发。谁埋单都好,她现在只想早点脱身回家。

“是啊,很巧。”她的一个初中男同学,是江琎的朋友。另一个初中女同学,是江琎的女友。命运真的很邪门。

他们三个男人在那儿争抢账单。

“那……”柳柔柔放下杯子,抚着杯缘,语气踌躇,“确实很巧。”

这话没有错,就是他毁了这场相亲宴。

赵逢青看柳柔柔一眼。

此时,孔达明也来凑热闹,“还是我来吧,我先认出赵逢青的。”

柳柔柔咬了咬唇,再抿了小口咖啡。她正要再度开口之际,迎面走来一个熟客。热络招呼过后,柳柔柔再也找不回刚刚的勇气,于是终止了同学会的话题。

赵逢青低眉看着桌上的沙拉酱。

赵逢青想,其实问和不问,事实都摆在那儿。昨天江琎完全没有顾及柳柔柔的面子,已经能说明一切。

这时候,江琎突然淡淡说了句:“我来吧。”

柳柔柔不提这事,赵逢青自然不会主动问及。两人还是正常的雇佣与被雇佣关系,都过得自在。

相亲男拿起账单时,脸上的笑容有了瞬间的僵硬,调整过后,也恢复不到先前的自然。

这天过后,江琎好一阵子没有出现。

赵逢青莞尔,“让你破费了。”

倒是孔达明来过几次。

一个小时过后,或许是惺惺相惜的孔达明和相亲男意识到,再让赵逢青吃下去,账单很凶险,于是相亲男及时打住聊天。他掏出钱包,笑道:“这餐算我的。”

赵逢青都当他是空气。

她一口咬下肉卷,笑着咀嚼。

孔达明还真是活泼,和柳柔柔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时,他已经和她坐在绿荫下高谈阔论。

赵逢青看着挺欢喜的。好像他的个性没有怎么变。

他没有眼见,瞧不出柳柔柔和江琎之间的暗涌,竟在柳柔柔面前将吕小茵的历史兜了个彻底。

江琎不参与其他两个男人的谈话,也没有动刀叉。他冷淡地坐在那里,感觉是个孖台[广东方言,意为“拼台”。]的。

赵逢青在收银台听到他的阵阵笑声,觉得十分刺耳。他的音量时大时小,她没听清全。只是其中一句,他说得高亢,“小茵倒追不到一个月,他俩就成了。所以说啊,女追男隔层纱。”

赵逢青默默扫荡着餐桌上的盘盘碟碟,偶尔再让服务员添几个小菜。

赵逢青听了,冷斥一声:“放屁。”

既然这趟相亲已经被破坏,那么她选择完成另一个使命,那就是蹭吃。

她当年追江琎时,中间隔着的,是太平洋。

赵逢青其实想和相亲男说几句的,无奈孔达明太能说了,她根本插不上嘴。即使有插话的空当,那话题也深奥得不在她涉猎范围内。

江琎再来花店,已经是三个星期之后。

反观赵逢青和江琎,一声不吭。

他还是那副冷然的样子。同学会那晚的轻薄举止,仿佛烟消云散。

两人口若悬河,好像他俩才是来相亲的一样。

柳柔柔依旧温柔得滴水。

孔达明很善谈,相亲男也是。他们从天文到地理,经济到娱乐,成为了席上的主要人物。

这么看来,吕小茵的存在根本不是个事儿。

只是,她如今对他仅剩这肤浅的欣赏了。

幸好赵逢青见怪不怪,她照例睡大觉。

她当初对江琎一见钟情,就是因为他的长相上了她的心。就算到了现在,她仍觉得他十分清隽。他的双眸沉静如深海,餐厅的灯光映在其中,和宝石一样。

秋天的气候舒爽清新,她这一觉睡得酣畅。她担忧再这样下去,以后没有了那些声音,她会失眠。

这笑倒不是质疑孔达明的话,而是她在反省。

其实,楼上的动静,赵逢青已经听出一番见解来。

她呵呵一笑。

江琎全程很安静。传来的,都是柳柔柔的声音,和她往常的形象大相径庭。

“那肯定你又逃课了。”孔达明哈哈大笑,“我们江琎无论中学、大学,都是校草人物。”

赵逢青仔细回忆过自己和江琎的那一晚。

还不待江琎回答,赵逢青就抢话说:“不认识。”

除了痛,什么都没有。可谓是她人生中的败笔。她如今已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却仍十分寡淡,想来是江琎给她造成的阴影所致。

他搭上江琎的肩膀,介绍说:“哎,你在A中不认识她吗?她以前在我们初中可是出了名的翘课王。”

将赵逢青吵醒的,是某个让她不喜的声音。“赵逢青,你上班时间打瞌睡,当心我去告状。”

聊着聊着,孔达明猛然想起,赵逢青和江琎都是A中的。于是他一拍大腿,面朝赵逢青,惊喜道:“真巧啊。我和你是初中同学,你和他是高中同学,我和他是大学同学。说了半天,其实大家都是同学。”

她睁开眼的刹那,窜出一个心思。

高中的那位不认识她。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不过,同学只是初中的。

江琎和柳柔柔正在楼上打得火热,孔达明这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这个相亲宴,由于孔达明的热络,突然变成了同学会。

睡的时间不短,赵逢青把手都枕麻了。她站起身后,甩了甩手。

“嗯。”江琎也是单音节。

孔达明自顾自站在她面前,环视店内后,问道:“柳小姐呢?”

“呵。”赵逢青只能这么吐字。

赵逢青终于看向他。孔达明来花店的次数有些频繁,不过柳柔柔十分温柔美丽,孔达明被迷住也很正常。

孔达明笑着转向旁边另一个男人,“江琎,这是我初中同班同学,赵逢青。”

这间小小的花店,实在太精彩。二男二女的故事,穿插交缠,那叫一个乱。

“哦。”她拖长了尾音。她以前是在初三三班,但她早就不记得有位叫孔达明的同学了。

楼上所有的声音已经停止。

“不认识我了?”男人露出笑容,“我是孔达明啊,初三三班的。”

赵逢青看看时间。

赵逢青唯有保持嘴角弧度,扬起眼,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男人,“请问你是?”

孔达明见赵逢青低头看着手表,重复问道:“柳小姐呢?”

这时,对座的相亲男不知是没经历过这种相认不相识的情景,还是有意捣乱,他戳穿了她的话,“你就是赵逢青啊。”

如果赵逢青识趣的话,应该给柳柔柔编个不在的理由。可是她在这一刻不想那么善解人意。她走到楼梯边,笑着朝上喊道:“老板娘,有人找。”

赵逢青浮现笑容,“你认错了。”

“哎。”柳柔柔回应的这声微微有些慌乱,“就来。”

那个男人走回她的身边,再端详了一番,“嘿!你是赵逢青。”这次是肯定句。

赵逢青任务完毕,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她摊开一本绿植书籍,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

赵逢青听是听到了,可是她并不想回应。

孔达明望了眼楼梯,没话找话,“你最近是不是还在相亲啊?”

但是,其中一个男人倏地顿住脚步,回头打量她的背影,然后不确定地唤道:“赵逢青?”

她低头看书,不回应。

她呼出一口气。

孔达明提高音量,“赵逢青,我在和你说话。”

那两个男人走过她的身边。

“老板娘快下来了。”所以有什么话都和柳柔柔说去吧。

亮光闪闪的耳钉掩在头发之下。

“没见过你这样大脾气的。”

于是,她低头望向餐盘,同时把左耳的长发放了下来。

她连眼角都懒得扫他。

她的视线不经意飘了飘,瞥到前方有两个男人迎面走来。

孔达明问了几句,赵逢青都不搭理。于是,他闭嘴了。

相亲男的话题越扯越远,赵逢青跟不上。

柳柔柔现身时,已经换了套衣裙,头发梳得水亮水亮的。最夺目的还属她的那张脸,浅晕红霞,眉目潋滟。

她喜欢相处模式休闲些,而不是两人聚在一起研究量子力学。

孔达明双目一亮,殷勤地上前,“柳小姐。”

合适的太难找。譬如眼前这位优秀的男士,就不适合她。

“孔先生。”柳柔柔一如往常的柔声细语。

“嗯……”她托起下巴,看着相亲男,“没遇到合适的。”

赵逢青下意识地望了眼二楼。她此刻巴不得孔达明长篇大论,三四个钟头都不走。

上菜后,相亲男殷勤地给她夹菜,试探性问道:“赵小姐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单身到现在呢?”

柳柔柔招呼着孔达明,“孔先生你先坐,我去冲杯咖啡。”

赵逢青拨着盘中的食物,有一句没一句地应搭。

咖啡就是那马来西亚的咖啡。

相亲男是个公务员,知识渊博,讲起话来滔滔不绝。

柳柔柔再度上楼去。

点餐后,他见她把头发别到了左耳,于是十分惊诧那六个闪耀的耳钉。但很快,他又恢复风度。

这咖啡泡得有点儿久。

相亲的那位男士并不介意。看得出来,他对她的第一印象不错。

赵逢青细细聆听,楼上没有一丝声响。

她迟到了十分钟。

孔达明坐在沙发椅上,好奇地问:“赵逢青,你笑什么?”

然后搭乘电梯去到约定的餐厅。

“没什么。”她稍稍敛起笑意。

再去买了几袋零食。

赵逢青没有去过二楼,不清楚江琎有没有别的通道离开。他如果闷死在里头的话,真是大大的好。

相亲那天上午,商业广场人来人往。赵逢青在人群中晃荡了好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柳柔柔端着咖啡下来,步步摇曳,一颦一笑都柔情万千。

赵母乐呵呵联系好,约在了下周的星期六。

孔达明主动上前接过托盘,“柳小姐客气了。”

最终,赵逢青答应了相亲。去和男人见见面,吃顿饭,也没什么的。

赵逢青此时晃过一个想法,自己存在感实在太低了,所以这两男的和柳柔柔谈情说爱都喜欢当着她的面。

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有这对父母。他们很疼她,就算她再平庸,二老都不曾放弃过她。她可以无视全世界,却独独不能再忤逆父母。

孔达明很善谈,和柳柔柔一杯咖啡,两杯咖啡……

她懂得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的酸涩。

就这样坐了一个多小时。

随着一年一年父母老去,白发渐生。她的心境不再和少年时期那样,反叛到无所顾忌。

柳柔柔的表情渐生不稳。

她确实很不听话。打小就经常冒出各种前卫另类的想法,中学时期更是到了狂妄的程度。

赵逢青时不时瞄瞄楼上,嘴唇半弯的弧度越来越大。她不想将自己的幸灾乐祸暴露出来,可是心情太好,掩饰不住。

赵逢青听了母亲的话,心中一软。

她觉得自己太坏了。

“你——”赵母急了,手指颤颤指着女儿,“读书的时候不听话,现在还不听话。爸妈辛苦大半辈子,都是为了你,你就不能稍微长点心吗?”说到后面,赵母有些哽咽。她想起女儿荒唐的中学时光就不免来气。这样一个剑走偏锋的性格,真不知道是遗传自祖上哪一辈。

最终柳柔柔借口出去一趟。

“爱上别人家就去呗。”赵逢青现在一个人过惯了,自由自在,无须时时迁就谁。而且社会离婚率这么高,不就说明,结了婚也不一定就是幸福。

孔达明自告奋勇充当护花使者。

“好什么好。”赵母圆目一瞪,“再不找,好男人都是别人家的老公。”

他俩一走,江琎立即下来了。衣冠楚楚,冠冕堂皇。

“妈。”她卷着头发,懒懒道,“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找男人。”

赵逢青觉得可惜,他竟然没有跳窗而逃。

但是赵逢青一点儿恋爱的冲动都没有。

她瞥他一下,眼眉带着嘲弄的笑。

不得不承认,赵母选择的男士,可比赵逢青那些狐朋狗友介绍的高素质多了。文凭和职位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江琎淡淡地回视她。“赵逢青?”他似乎总是不确定她的名字,每每都是用着疑问的语气。

等见到女儿,赵母立即把自己安排的相亲计划报了出来。

她并不较真他这有意抑或无意的淡忘,笑道:“老板娘一会儿就回来。”

可把赵母乐坏了。

江琎看向她挑起的狐狸眼,她的讥诮之意明明坦坦。他冷漠反问:“你以为柔柔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赵逢青的照片散发出去后,好些男的一下子就相中了。

赵逢青笑了。就江琎和柳柔柔大白日里干的那事,他们并没有立场来质疑她。

赵母自从去跳了广场舞,就认识了一帮子同年段的大妈。彼此互相介绍,未婚男士的资源突然轰炸而来。

你不仁,我不义。

结果被赵母逮着了。

她眨眨眼,一脸无辜,“是我鲁莽了,忘记了老板娘不方便见客。”她还特地强调“不方便”三个字。

周末的下午,她回家一趟,准备收拾些衣服过公寓。

江琎微不可见地扯扯唇角,暗藏不屑。

赵逢青当场嗤笑一声,没谈完就走了。

赵逢青心里也讽嘲。装什么清高,同学会那天吻着她不放的,不知道是谁呢。而且明知她在楼下听墙角,还乐此不疲,可见他毫无羞耻之心。

她这个大龄剩女其实找工作不容易。好些公司担心她没干多久就结婚休婚假,怀孕休产假。其中有一家公司直接开出要求,让她承诺两年内不结婚。

这一男一女,谁也看不起谁。

继续投简历,继续去面试。

江琎站在楼梯口,冷眼看着赵逢青。

拒绝酒店面试之后,赵逢青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同。

赵逢青在收银台托着腮,笑靥如花。

然而,不管别人甜还是酸,赵逢青始终觉得,生活是自己的,她的物质条件比不上那些同学,但是她的精神财富不输任何人。

好半晌,他开声说:“你似乎很讨厌我?”

这种想法,被室友点评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开玩笑。”她还是笑,“你姓谁名谁来着?”

赵逢青一概都不搭理。在她的认知里,一个女人的价值不是由身边男人决定的。当二奶小三,也并非荣耀。

江琎轻哼一声,然后离去。

在美好的年华,她遇过到许多的男人。大学时期,室友就推荐过好几个五官端正的富商,说是短期陪陪即可。

赵逢青留意了下他的背影,有了个新发现,江琎近一个小时的宣淫下来,发型都没乱。而柳柔柔却总是衣衫不整的模样。

赵逢青向来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没有大出息。

她耸了下肩膀。

这次她又可以往里面增加情节,男主现在是总经理,而她待业在家。这么一对比,女主角很无能。

难懂。

而她,仅仅用了三个月缅怀。之后,该干吗干吗。甚至,她喜欢讲这个故事来丰富自己乏善可陈的感情史。

这天的事,柳柔柔没有说什么。

像蒋芙莉失恋,很久很久都走不出来。

大家的日子照常。

赵逢青仔细想想,其实自己很没心没肺。

元旦过后,柳柔柔打算清理一下二楼的旧物。因为忙不过来,她让赵逢青一并上去帮忙。

她委婉拒绝了。自从她知道那公司有江琎之后,就没打算进去。

赵逢青终于得以窥见江琎的禽兽场所。那一刻,她有些辨不明自己的心情。似乎除了看戏之外,还有别的东西。

人事经理道歉完,询问再约面试时间。

卫生间小了点,其他都不错,房间挺亮堂。

她笑笑。原来五星级酒店也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床的尺寸……偏小。

对方是酒店的人事经理。他连连道歉,说是面试那天把她和另外一个人的简历弄混了。

房门挺奇怪的,一前一后,设了两扇。门与门之间隔着大约一米半的距离。

过了几天,赵逢青接到一个电话。

柳柔柔在旁捡着杂志,“赵姐,你帮我把这包东西拿下去吧,我来抬风扇。”

她的青春,果然璀璨。

赵逢青应声上前,瞥见那些杂志都是娱乐八卦类。她转身抱起一大袋杂物离开。

譬如现在,她在重逢江琎之后,想到的是,自己当年的眼光极好。这么多年过去,她喜欢过的男人还是俊美无俦。

柳柔柔忙着忙着,突然发现二楼房间的墙灰有好些地方剥落。她拭了下,结果掉落更大片的漆块,让她吓了一跳。

她偶尔翻出来品味,还别有一番心境。

因为这个,她打算重新装修二楼。

时间是治疗伤痛的良药。在悠悠漫长的岁月里,记忆已经模糊。曾经的伤痛,如今仅余下淡淡的浅印。

赵逢青觉得柳柔柔有点小题大做。

赵逢青是笑着离开酒店的。

但是店是柳柔柔的,她想怎么折腾都行。

在门口站了三秒后,她转身往外走。

一个星期后,装修设计师来了。他上上下下看完,建议整个花店都翻新一遍。

她出去,关上门。

柳柔柔考虑再三,决定听设计师的专业意见。

江琎更没有。

赵逢青在旁听着,一声不吭。

面试官们没有挽留。

还是那句话,店是柳柔柔的,她想怎么折腾都行。

她站起身来,鞠躬礼貌地说:“谢谢各位,我先下去了。”

于是,赵逢青再度失业。在花店打工三个月后。

那一瞬间,赵逢青只想到一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柳柔柔对于这事很是愧疚,温柔说道:“赵姐,装修大约需要两三个月。你如果不嫌弃,装修完后回来吧。”

江琎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她。

“谢谢老板娘。”话虽这么说,但是她打算另谋他就了。

面试官们跟江琎打招呼。

“我把工资结算给你。”柳柔柔语气很诚恳,“这事真的很抱歉,我会再付额外一笔奖金。”

真是奇怪,她和他已经足足十二年没有见面,而她居然还认得他的模样。如果当年读书时,能挖掘出这等记忆力,也许她现在就不用为工作而奔波。

赵逢青微微一笑,“谢谢老板娘。”

这个世界不大不小。大到她和他自高中之后就不曾再见过,小到她误打误撞来应聘都能遇到他。

年关将至,蒋芙莉计划提前回娘家。

玉树临风,意气风发。岁月留给他的,是气质的沉淀。

她早早通知赵逢青,“青儿,叫上饶子,我们仨去喝几杯。”

只消一眼,她就知道,那是她幻想中的前男友。

赵逢青听完这段微信,跟着笑了。她这段时间忙得很,有时去面试,有时去逛街,都没和朋友们聚过。

赵逢青望过去。

蒋芙莉中午约了聚餐。见面的地点,定在A中的隔壁一条街。

这时,里面的内门打开,有个男子进来。

最先到的,是赵逢青。

面试官甲不耐烦,板着脸想赶人。

西餐厅里面的位置已经满了,她挑了一张外面的桌子坐下。

又是全场静默。

最近天气反常,大冬天的,微风拂面,清爽宜人。

她猜测是接待员带错路了。“能否通融下,帮我把简历转过去前台服务员那儿?”

赵逢青一手端着咖啡,一手在手机屏幕上划。

全场静默。

不到半刻钟,有位男士过来搭讪。

赵逢青一抬眉。她虽然简历乱投,可是没有神经到来应聘这等高端洋气的职位。“那你们还兼招前台服务员么?”

她侧头瞟他一眼,表示不欢迎。这类的搭讪,她见得多了。

“赵逢青。”面试官乙见甲的脸色黑了,便在旁解释道,“我们这儿是招总经理秘书。”

男士自顾自坐到对面,笑着朝服务员招手。

赵逢青想,这五星级的前台服务员应该非常高级。

赵逢青将咖啡杯重重放下,“这里有人了。”她声音低,语气也不凶。

面试官们不满意她的回答,他们的表情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男士笑容顿了下,“美女,交换个联络方式?”

“坚持顾客至上的原则。”现代社会压力太大,好些人会故意打客服电话来谩骂,她遇到时就听,也不反驳。反正任对方骂,她头发都没伤着一根。

“我说,这里有人了。”她微微提高音量。

“……”面试官甲的脸色顿时凝滞,“除此之外呢?”

男士还想再说几句,她瞄到饶子的身影,于是朝他招手。

“打字,接电话。”赵逢青以前当客服时,就干这些活。现在流行各司其职,杂事总要有人干,所以她不觉得有什么好丢人的。而且,她打字速度真的很快。

男士只好悻悻离去。

面试官甲放下简历,直视她,严肃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你有什么特长?”

饶子一入座,就打趣了几句:“赵大美人魅力不减当年啊。”

她微笑,“是的。”没办法,学校名声确实太差。她每次面试,都被人质疑学校。她习惯了。

“老了。”赵逢青一本正经回答。

“赵逢青?”坐在正中的面试官甲看了下简历,才看到前两行,他就皱起眉头,“Z校?”

饶子哈哈大笑,叫了半打啤酒。

三个面试官迎面而坐。

赵逢青提醒道:“莉莉开车过来的,不能喝酒。”

赵逢青一踏进面试室,觉得这仗势很夸张。

“没预她的份。”饶子笑得好坏。他把酒杯摆好,“青儿,你什么时候搬家?我下星期要出差半个月,可当不成苦力啊。”

男子的眼神纷乱复杂,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不搬了。”赵逢青之前有过搬家的念头,但是却没怎么去找房子。她有一个直觉,自己不会在花店待太久。万一换了工作,搬来搬去很麻烦。

“在。”赵逢青应了声,和男子擦肩而过时,她说道,“我也觉得你会被录取的。再见,小伙子,你长得很俊。”

果然直觉很准。

门口传来柔声的召唤,“赵逢青。”

饶子没有追问原因,说道:“行,我就跟你知会一声。”

十五分钟后,男子信心满满地归来,“我觉得我一定会被录取的!”他的笑容绽放成最大。

“晓得了。”

“去吧。”说完,她开始玩手机。

赵逢青和饶子各自一罐啤酒,有一口没一口喝着,彼此说些日常事。

“到。”男子转头说,“我去了。”这话说得颇有战士惜别的感觉。

蒋芙莉足足迟到一个多小时。

“李在眠。”接待小姐笑意盈盈,轻声在门口道。

她人还未到,一连串的微信语音已经响起,“导航居然没有更新地图,我找不到新高速只能走老路。那叫一个堵。”

小眼睛射出蔑视的光芒,顿时自信大增。

等她风风火火现身,十五分钟过去了。

“我高考超常发挥,进了Z校。”赵逢青随便应答。

蒋芙莉一坐下就咕噜噜喝了大半杯柠檬蜜,“不好意思,来晚了,今天这顿全算我的。”

男子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我就是高考失利才进了Y大,我实力很强的。”

“嘿。”饶子贼贼说,“莉姐客气了,我本来就没打算付钱。”

“帅!”她对他竖起大拇指,笑得很真诚。她当客服这么多年,养成了习惯性的微笑。据饶子的评价,她这样笑的时候,妖气没那么重。

蒋芙莉龇牙咧嘴,“你知不知道我挣钱有多么艰难。”

赵逢青看了眼他。黑西装,白衬衫,国字脸,小眼睛。左边鼻孔的鼻毛已经出墙而来,摇摇欲坠。

赵逢青笑了,“早跟你说了,别写什么小说,吃力又不讨好。”

旁边男的,有一句没一句问她话,然后攀谈起来,“你说,我今天这身打扮,能打多少分?”

“现在没写了。”蒋芙莉掏出一包烟,抛到桌上,“就完结的几本,遗留下不少历史问题。”

资料填完,便是无聊的等待。

饶子顺手抽出一根,“莉姐,你什么时候能写一本稍微正常点的题材。你现在那些……嗯……你懂的。”

于是她更加笃定这次的面试没戏。她只上了淡妆,而且已经三十岁了。

“你不是我的铁粉吗?”蒋芙莉眉毛扬起。

清新自然,婀娜如花。

饶子敛起表情,严肃回答:“我这只能算是僵尸粉。”

赵逢青环视周围,倒是发现了好几个美女。

蒋芙莉的品味比较奇怪,连带的,她写出来的东西,基本都不符合主流市场。于是会出现各种意见,而她偏爱对着干。在朋友之中,能真正称得上蒋芙莉读者的,应该只有赵逢青。饶子和大湖在逼迫之下,勉强算是半个读者。

酒店的应聘者有不少,都被安排在一个接待室填个人资料。

不管一个还是半个,总之蒋芙莉很满意有两位男性读者。

赵逢青望望酒店那华丽装潢的石材,心中对这次应聘不抱太大期望。她已经在思考下午去另一家公司的车程和时间,以及面试完后去哪儿吃饭。

蒋芙莉有三个多月没回S市,话题都聊不完似的,意犹未尽之时,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她想起一事,“青儿,我最近在找一本旧书。你前阵子的照片提醒我了,去那书店也许能找到。”说着,她把书店的照片翻出来。

酒店是S市有名的五星级,屹立于城市中轴线,气派超然。

饶子瞥到是A中的侧门方向,站了起来,“我过去那边坐地铁,陪你们一程。”

接到酒店的面试电话时,她想了很久,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否投过这家。

蒋芙莉开车在路口放下饶子,泊车后和赵逢青走过去书店。

她的简历是随便乱投的。看到那些要求不高,又不费脑的工作就传送上去,压根没留意那公司是什么性质。

学校的围墙还是一如当年,只是斑驳了许多。

天清气爽,万里无云的某天,她跑来一个酒店应聘前台服务员。

赵逢青想起,当年自己也是这样和蒋芙莉来来回回穿梭这段路。十二年前的往事,在这样似熟悉似陌生的场景中,仍然历历在目。

赵逢青为了摆脱频繁的相亲,到处面试,装作很忙没时间。

青春真好。

赵母现在天天就惦记女儿的婚事,找不找工作反而是次要的。她托人打听未婚男青年,抓了一把的照片回来。

最好的是,岁月流逝,陪伴的朋友依然还是那个。

失业之后,赵逢青不怎么回家。

“莉莉。”

赵逢青后来在贸易公司找了个客服的工作,倒是干了好几年。前阵子公司的老板卷款而去。她恢复待岗。

“怎么?”

赵父赵母不知具体详情,只道是自家女儿眼高手低。

赵逢青抬头望向围墙内高大的槐树,“我们都老了。”

毕业后出来,赵父给她找了一个翻译的活计。她干了没多久,就知道自己水平有限。为了避免将来丢赵父的脸,她主动辞职。之后,她去了一家服饰公司当物流后勤。没干多长时间,她又辞职了。原因则是上司觊觎她,时不时就堆着满脸横肉,猥琐地笑。

“胡说八道。”蒋芙莉跟着望过去。“我们还年轻着。”

不过,赵逢青还不止这一个事让亲戚们唠叨。她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工作。

赵逢青见到书店门前的那张白纸后,吹了声口哨。

那些三姑六婆就是有空,别人的生活不关她们事,偏偏在那闲言碎语,活似一个女人过了三十不嫁就是滔天大罪。

那是招工广告。

有男人没男人,日子一样过。

开的薪水和花店差不多,但是工作环境可比花店安静多了。至少没有那些“咿咿哦哦”。

赵逢青很看得开。

蒋芙莉进去找书的时候,赵逢青则去应聘。

到后来,赵氏各方亲戚都开始催婚。

蒋芙莉习惯了赵逢青的随性,并没意见。

“行行行。”赵父嘴上这么应着,可是一旦赵逢青回来了,他又不提这茬。

店长是个胖胖的男子,他听完赵逢青的口述简历,显得很诧异。一般来说,这类活儿都是大学生兼职居多。

“你也要吱个声,不然她还以为你撑着她呢。”

诧异归诧异,他急着找帮手,而且工作内容比较简单,于是就答应了。

赵父推了推眼镜,“那你去催她嘛。”这女儿打小就不听话。好在高中以后,她尖锐的锋芒收敛了不少。这些年,也开始懂得孝顺了,让他很舒心。

赵逢青眉开眼笑,愣是让店长看呆了。

“有什么分寸。不是三岁小孩,是个三十岁的剩女。”赵母数落道,“都是你,老是不急不急,现在可好,人生都快大半了,连个男朋友都没谈过。”

她的眼睛不笑的时候就很勾人,一笑起来,则更妩媚。

相对于赵母的焦虑,赵父要淡定得多,“这些事都是看缘分。女儿又不是三岁小孩,她自有分寸。”

店长不禁暗怵,这么个美人儿怎么会找不到工作呢。

赵逢青更是以家里离公司太远为由,搬出去租房。平时也就周末才在父母面前晃荡下。

蒋芙莉要找的旧书是二十年前出版的小言,这书店以前是有那么一本,只是后来不知怎么不见了。

赵母以前总是想,自己女儿长得这么漂亮,绝对不会嫁不出去。可是随着赵逢青的年纪越来越大,赵母急了。她到处托人找对象,但是相亲都不了了之。

蒋芙莉不死心地说道:“老板,你再查查?我高价收购。拜托拜托。”

所以一直等不到。

店长无奈摊手,“我这店是六年前转过来的,那时候应该就没了。”

也就她这种天真的人,才会想着寻觅等待。

蒋芙莉很失望,她扯着赵逢青,“等你上班了,给我找找。”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在现在的速食社会,是个笑话。

“小事。”此时的赵逢青,乐得掩不住眉角的笑意。

赵逢青看透了。

虽然看不到八卦,不过以后再也不用聆听那对男女的声响。

加上她的长相是二奶小三的典范,和贤良淑德完全沾不上边。大部分的男人,只是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有一两个,聊没几句就火辣辣盯着她,开始讲黄色笑话。

也挺好的。

这两年,好些朋友给她介绍过男士,她挑着和几个长得帅的吃饭、逛街。但就是没有心动的感觉。那种因为对方一言一行而欢喜的心情,她再也没体会过。

离过年剩没多少时间,书店的店长和赵逢青约定好年后再上班。

毕业后几年,仍然毫无结果。

蒋芙莉一年就只有过年能待久些,于是约着赵逢青天天吃喝玩乐。

赵逢青大学时候,不曾发展出一段恋情。

这让忧虑女儿婚事的赵母不太开怀。

她自高中毕业后,就不再对“幻想”二字抱有幻想了。

赵逢青的一个表妹在前不久完婚,另一个表弟也正谈婚论嫁,亲戚们忍不住问起赵逢青的对象。

赵逢青倒是不惊讶。书里那些高富帅一旦碰到折不下的小花,就狂追不舍,进而产生爱情,都是美好的幻想而已。

赵母表面话说得洒脱,“大城市结婚都很晚,她这年纪不算什么。还有三十四五的单着呢。”其实她的心里急死了。

于是,贵公子顺理成章转移目标。

赵父倒是淡定得多。反正只要女儿没有走上歪路,他已经很欣慰了。

室友是个非常特别的女生。她嫣红的脸颊透着两个字:泡我。

赵逢青陆续相亲几个月,一个都没成,被亲戚们戏称“相亲杀手”。

贵公子来找过几次,后来偶遇赵逢青的室友。

她听着一笑置之。

她不轻易尝试物质的享受。况且,她家虽然不是亿万富豪,但是基本的衣食住行还是绰绰有余的。

今年的春节比较晚,在离过年还有三天的日子,赵逢青迎来了她三十一岁的生日。

赵逢青没搭理。

然而,赵母一点儿都感觉不到这个生日的喜悦,念叨着:“今年就算了,等三十二岁的时候一定要嫁出去啊!”

对方是个温润翩翩的贵公子。他的话很含蓄,意思说白了也就是想找个床伴。他还特别强调,每个月会支付一笔可观的零花钱,足以让她好几年不愁吃不愁穿。

类似的话,她去年就说过。可见现实的残酷。

赵逢青在校门口遇到过搭讪。

赵逢青觉得自己三十岁的生日还记忆犹新,居然就一年过去了。

不止她的班级如此。整个Z校风气就这样。每逢星期五下课,学校门口就会变成名车展,好不炫目。各式各样的美女,在一辆辆豪车的接送下争奇斗艳。

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赵逢青的其他三个室友,在大学时期换了几任男朋友。说的好听点,是叫男朋友。其实都是金主。

三十一了呀。

男人这个生物,她只当哥们。恋爱则不奉陪。

这么单着,挺自由的。

她容貌好,身材佳,在这个看脸的世界,无疑是个抢手货。但是,她对男人没有兴趣。

书店卖的书,主要以高中课程为主,别的则是杂乱的类型,大都是旧的。这店以前还做租书的生意,后来随着科技的发达,电子书渐渐兴起,租书的学生就少了许多。一堆未整理的书籍,被店长闲置在小仓库。

她不是没人追。

店长在另一个区还有间店要照顾,一般星期日才会过来这里。

或许是这个思想日渐坚固,以至于赵逢青在后来的很多年,感情史一片空白。

为了找蒋芙莉想要的那本,赵逢青把小仓库的书全部整理了一遍,都没见着。这书年代久远,能找到的几率太低。

谁没了谁,都能活。而且还能活得好好的。

白天上课的时间,很少有学生过来,所以赵逢青比较空闲。无聊的时候她就翻那些旧书看,纯粹打发时间。

所谓的开导,无非就是女人离了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初初她什么题材都能看得下去,后来则不喜那些复杂的情情爱爱。

她闲来无聊把自己这段追男史编成一个素材,偶尔给那些深陷感情无法自拔的同学当开导例子。

她想自己大概没有少女情怀。就连当初对江琎一见钟情,也不过是因为他的容貌而已。

赵逢青偶尔静下来想想,江琎应该没那么糟。只是她初初对他有怨恨,所以力尽所能地抹黑他。

多肤浅的理由,说出来都可笑。

其实,人渣的故事是她添油加醋,把江琎描述成了一个始乱终弃的衣冠禽兽。

冬去春来。

她和他的那一晚,有悲有喜。悲的是,她的纯贞没了。喜的是,她也可以讲一个谁年轻时没爱过个把人渣的故事。

春去夏来。

她对江琎的迷恋来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她走出这段感情后,觉得自己的青春年华十分璀璨。

自从离了花店,赵逢青就再没见过江琎。

青春期放纵过,已经无憾。

一晃眼,她在书店干了四个月了。

赵逢青的确不再走以前的路线。

日子平平淡淡。

赵父和赵母已经看开了。这个女儿没有什么学习天赋,只期待她别像中学时期那样反叛,就谢天谢地了。

除了有些琐事。

赵逢青的成绩差不多在班上中间名次。

其一。

Z校的总体水平都不高,班级第一名如果放到重点高校的话,也是下游。

三月中的雨季,柳柔柔突然来电话,说是在花店角落里,捡到了赵逢青的披肩,问能否过去拿。

她擅长舞蹈,可考上的是英语系。好在美剧看得比较多,她学起来,不会感觉吃力。

赵逢青望了眼外面的雨雾,“随便老板娘怎么处理吧。”这么个阴雨绵绵的天气,她不想走动。而且她哪有什么披肩留在花店。

赵逢青险险进了一间三流艺术学院。Z校美女如云,她走低调路线,淹没在一众美女当中不太醒目。

这柳柔柔真是奇怪得很。赵逢青心知肚明,柳柔柔之所以提出装修,是为了辞退她。只是她不明白,现在找披肩的借口,又所为何事。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们这群人在高中以后,各散西东。

“那……”柳柔柔轻声问道,“要不我快递给你?”

毕业就是这样。

“那款式去年的,我不要了。”赵逢青语气不怎么热络。

饶子进了北方的大专。

“那好吧。”柳柔柔更加温柔,“赵姐有空回来坐坐。”

大湖考上了D市的警校。

“好的,谢谢。”赵逢青这句话,只是客套而已。

蒋芙莉和袁灶走了。

其二。

只怕在他心里,她是自愿和胜哥那伙人来往的……

孔达明联系过赵逢青好几次,最后一次更是打了固定电话到她家。他的大意是同学一场,如果她有困难的话,他会乐意相助。

难怪他怀疑床单那一抹红是伪造的。

赵逢青冷冷回道:“我过得很好。”

江琎居然真的把她丢在那个地方……

赵母以为自己女儿和孔达明有感情纠葛。

赵逢青重重地把酒瓶摔在桌上,猛地低头吸了口烟。再抬头时,她的眸中透着朦胧的迷离,笑着说:“自古多情空余恨。”

后来赵逢青重点强调她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青儿……”蒋芙莉怔怔的,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什么。

赵母悻悻然。

她觉得内心深处都泛起了凉意。

赵逢青不知道孔达明所说的困难指什么。如果只是她的工作,她不觉得那算什么困难。在那些名牌大学生的眼里,她干的或许是低级活。

她拿起旁边的一瓶啤酒,仰头就灌。灌得太猛,不少酒水沿着她的下巴、颈项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裳。

但别人管不着。何况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孔达明。

赵逢青听完后,被烟呛到。

其三。

胜哥意图侵犯赵逢青的那晚上,原来是袁灶报的警。

吕小茵这个十几年没有联系过的初中同学,突然找上门来了。

然后,袁灶不经意地提起个事。

她在某个周末约赵逢青喝咖啡。

这个话题,一会儿就带过去了。

赵逢青接到电话时,差点就失笑。同学会都过去好一阵子了,这趟兴师问罪未免来得晚了些。“不好意思,我不是双休。”这是实话,她只在星期天休息。

赵逢青摸起烟盒,点燃一根烟。她知道,这说的是那个奇怪的少年。他就爱装神弄鬼的。

“你现在在哪里做呀?”

饶子说:“莉姐,你真的喝醉了。”

“当收银员。”这也不算假话,她的确还负责收钱。

“不会是狼孩吧?”蒋芙莉醉红了脸,“我昨天看的小说就是讲狼孩的。”

吕小茵讶异了下,“挺辛苦的。”

大湖大笑。

“是啊。”

“当然没有。”饶子调侃一句,“训导主任那庞然大物,能跑得过学生?”

吕小茵笑了,亲切说道:“那等你有空的时候再约吧。”

赵逢青问:“追到了吗?”

然后彼此虚应几句,挂断。

“是啊。”饶子继续说:“听说不是本校的,老是三更半夜摸黑进去。昨天训导主任追了几百米呢。”

除却这些插曲,赵逢青的日子过得很舒坦。在书店干活,接触的都是学生。连带的,她这大龄女青年的心态也没那么沧桑了。

蒋芙莉奇怪,“围堵?”说完打了个酒嗝。

赵母对于女儿的婚事,一天比一天急。可是这大半年来,都没有合适的单身男士,能张罗的相亲越来越少。

饶子斜睨大湖一眼,“校长这几天在小树林围堵一个学生。”

这天,赵小姨意外有了个好人选,可把赵母乐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后。

大湖想起秦晓就是在那里被欺负的,不免有些怒意,“咋了?”

赵小姨没有照片,只报了对方条件。是个知名企业的高管,年龄、身高和赵逢青都很配。别的就不清楚了。

饶子抽了根烟,喝了杯酒,开始分享八卦听闻。他半眯起眼,呼着烟圈,“咱们高中那小树林,真多事啊。”

赵小姨笑着说:“这介绍人很靠谱的。听说男方看到青青的照片就喜欢上了。”

离别的话题冲淡后,席间的气氛就活跃起来。

光是有个男的出现,赵母已经很开心。她不贪图其他条件,车子和房子,赵家都买得起。

数秒后,哄堂大笑。

赵母连忙招赵逢青回家。

他的这个祝福语,让众人沉默了下。

赵逢青在电话那头望天而叹,“妈,我星期六不休息。”

他笑笑,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万事如意。”

“你请假、辞工都要给我回来!”赵母转头朝赵父喊着,“老赵,过来,训训你女儿,把终身大事当儿戏!”

赵逢青爽快地干了。“一路顺风。”

赵父透过老花镜看看赵母,然后接过电话,支支吾吾几下,说:“女儿啊,我的电脑有点问题,你给我弄弄。”

袁灶不怎么吭声,时不时扶一下蒋芙莉半跌的身子。好一会儿后,他端起酒杯,和赵逢青的啤酒瓶碰了下。

赵母在旁急了,“让你说正事!”

“管他什么学校。”饶子笑,“反正莉姐和袁灶出国溜一圈回来就是海龟了。”

“我先说我电脑,你别急。”赵父慢条斯理的,“我一打开网页啊,它就弹出一个——”

“烂学校嘛,排名到外太空的。”蒋芙莉一摆手,“雅思5.5分就能直录了。”

赵母瞪眼,“老赵!”

大湖咋舌,“你不懂英文还能出国。”

赵父赶紧转风向,“啊。女儿啊,你小姨说了个男的。你回来见见吧。”

“你懂什么!”蒋芙莉呵斥道,“我的英文很烂,去到那儿连课都听不懂。”

赵父一投降,赵母就趾高气昂。

“莉姐,不就出个国嘛。”大湖嘻嘻哈哈,“网络这么发达,想聊就能聊啊。”

赵逢青只得跑一趟。

赵逢青哄道:“好好好,我等你回来。”

男方挺忙,赵小姨约了几次,才定到见面的日子。

“呜呜呜……你一定要等我回来。”蒋芙莉继续哭,“我不爱学习,我爱你们。”

六月的天,热得慌。

袁灶淡笑。

赵小姨跟男方联系好一家日本料理店后,鼓励赵逢青,“青青啊,把握机会!今年嫁掉!嫁掉!嫁掉!”

赵逢青哑然失笑,“那袁灶怎么办呀?”

赵逢青差点当场翻白眼。

蒋芙莉不回答,突然转身一把抱住赵逢青,嚷嚷着:“青儿,你等我回来嫁你啊!”

她故意拖拖拉拉,搭乘公车赴约。

袁灶无奈,轻轻拍着她的背,低问:“好好的哭什么?”

约定的包厢叫樱花。

蒋芙莉临出国前,把大伙儿喊出来吃饭喝酒。开头是笑着的,后来有了醉意,她就哭了起来。

赵逢青跟着服务员来到房前。

这场单恋,不过如此。

服务员轻敲两声,然后推开门。

赵逢青自始至终,笑意嫣然。

赵逢青望进去,怔了下。

两人笑谈着离开。

里面有一个侧影。

“我家堂姐最好了。”

房间里光线极好,细碎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铺到了榻榻米的边缘,映得他的黑发泛着淡淡光泽。因为逆光的原因,她看不清他的五官。只窥见他完美的侧脸,轻抿的嘴唇。

“小丫头,你才多大。还是我来吧。”

可是她清楚他眼睛的形状。

“当然呀。”

眼角下钩,眼尾微扬,里面是一片清浅。

“你请哪?”

真是一幅美男图。

赵逢青莞尔,握住堂姐的手,“不吃鸡仔饼,我知道一家幽静高雅的日料店。”

这时,他闻声看过来,神色冷清,丝毫没有被阳光染上暖意。

他拎着一个酥饼袋,走向秦晓。近了后,他突然抽走秦晓手里的书,把秦晓吓了一跳。

赵逢青真想问问赵小姨,是通过怎样的穿针引线,认识到这么一位极品单身男的。简直可遇不可求。

江琎就在那里。

既来之,则安之。

赵逢青顺着堂姐所指的方向看去。

赵逢青将那侧影尽收眼前,大方踏进去。

堂姐挽住赵逢青的手,指着前方的酥饼店,“现在吃饭太挤了,先去买一打鸡仔饼充饥。”

服务员微微低腰,退出去后,掩上了门。

赵逢青真佩服自己的记忆力。以往追求江琎的时候,总是记不住秦晓的长相。校庆那天过后,她却能一眼认出来了。

赵逢青的脸上浮现出假笑,“你好,初次见面。”

秦晓还是那个模样,有些胆怯。她捧着一本书,低头在书页里找什么。

他在那一刻神色不明,数秒后,淡淡回道:“你好,初次见面。”

那天赵逢青和堂姐出去逛街,途径新华书店门口时,见到秦晓站在旁侧。

她轻移莲步,端庄地在他对座坐下,问道:“等很久了吗?”

距离校庆短短一个月,她的心境平和了许多。

他视线没有在她这里过多停留,“刚到几分钟。”说完他推过来一杯茶。

七月中旬,赵逢青偶遇了江琎。

她礼貌颔首,“谢谢。”

虽然她早已和自己的初恋道别,但是命运总有些巧合。

“客气。”他的语气不冷不热。

至于D市,早已排除在外。

他不禽兽的时候,就是这样,和她说话跟拼字数似的,能少则少。

赵逢青填报志愿时,选了临近的学校。

赵逢青端起杯子,朝他看过去。

赵父赵母则心都差点儿跳出来。后来见到还有专科院校能选,终于大石落下。

就她的审美来看,他的骨相无可挑剔。斜眉入鬓,琉璃浅眸。鼻梁高挺,轮廓立体。

对着这样的成绩,她很淡定。

就是道德沦丧。

这是正常的。她荒废了太多的学业,哪怕最后时刻她努力过,也无法弥补。

赵逢青心情大好,望向窗外。

高考成绩公布后,赵逢青没有到达本科线。

这个店她以前没来过。今天算是沾了他的光,得以开开眼界。她已经想好,等会儿点菜时,只选贵的。

或许在江琎心中,她一无是处。

窗外阳光明媚,窗内清雅幽静。

因为不喜欢,所以看不到对方优点的同时,还会放大对方的缺点。

她不开口,他也不开口。

从来没有对错,只是不喜欢而已。

房里弥漫着一阵甘甜茶香。

在拒绝了好些个追求者后,赵逢青醒悟到,她之于江琎,就是那些缠到厌烦的追求者。

直到他的手机震动,沉闷的寂静才被打破。

这个代价,伤她很深。

他接起,沉声道:“临时有事,改天再约。”

和江琎的那一晚,是她为这次倒追付出的代价。

很简短的话,然后就挂了。

以往她喜欢问问江琎的近况,而今,她闭口不谈任何关于他的事。还有许多没送出去的礼物,她都扔进了垃圾桶。

赵逢青瞥他一眼。这“有事”不会是说和她的相亲吧。

把白发染回黑色后,她就不再浓妆艳抹,除了左耳的六个耳钉之外,其他都很素。

她的这一眼,被他捕捉到。

现在的赵逢青,很低调。

于是她轻轻扬眉,重新望向窗外。

不过,以前那个妖艳异常的她,似乎也跟着走了。

又一阵沉默过去。

那个为江琎低到尘埃里的她,终于远去了。

他抿了口茶,翻起餐牌,“你想吃什么?”

“……”饶子气结。后来想想,她就这性格。肆意妄为的赵逢青,才是众人熟悉的模样。

“贵的就行。”赵逢青当真这么说了出来。然后她将视线溜到餐牌,赫然发现上面没有价格。她暗自扁嘴,这店不厚道,让她想坑他一顿都找不到底价。

赵逢青笑,“恋不恋爱与毕不毕业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抬眸,清清冷冷。

“什么话。”饶子瞪了她一眼,“我的意思是,现在高中毕业了,想谈恋爱就谈了呗。”

她媚笑,鲜眉亮眼。

她眼尾一扬,染上几许媚色,“那他现在不要面子了?”

他没再问她意见。

饶子说着:“我觉得以前五班的罗东洋不错啊。他早喜欢你了,就是碍于面子不敢说。”

服务员上菜后,他漫不经心开口,“请问,怎么称呼?”

于是她抽回手。

“赵逢青。”她笑了,比阳光还灿烂。

饶子盯着她的手,“别乱抱,会误会的。”

“听着有点熟。”他语气冷淡。

不过对于这些事,赵逢青表现得兴致缺缺。她捻着那些信,勾起饶子的肩,笑道,“文采好棒,我看不懂。”

“俗名,比较大众化。”她说这话时,笑容都很俗,“你呢?”

翻过高考这座大山,学生们解放了。不少同学打听她的来历,找借口套近乎。就连饶子都能收到好多让他帮忙转达的情书。

“江琎。”

校庆之后,赵逢青的追求者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