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把胜哥供出后，袁灶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被寻仇。不料，真的遇上了。
站在不远处的，正是胜哥和他的手下。
赵逢青察觉到袁灶神色异常，问道：“你认识？”
然后，他头皮发麻了。
胜哥望着赵逢青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让袁灶心中警铃大作。原本打算和胜哥决裂的他，在这个瞬间，转了念头。他的前程毁了就毁了，但绝对不能把其他同学拖下水。“旧朋友，我去打下招呼。”
袁灶留意到她的视线，回了头。
“嗯。”赵逢青一眼就知道，那群人不是好货色，于是补了句，“少和渣滓来往。”
她美目一冷。
“知道。”
“嗯。”这时，她的眼角余光瞄到前方几个男人，正死死盯着她瞧。皆是一脸淫亵。
“我回家了。”她恶心胜哥那群人，双手插进外套的口袋，转身离开。
“在家。”
“嗯。”袁灶说完向胜哥小跑过去。
“莉莉呢？”
胜哥没看袁灶，目光一直锁在赵逢青身上。
“出来买卤肉，正好路过。”袁灶没说的是，不是巧，而是她实在太特别。他才走来影院，抬头就见到了她。本来长得就招摇，这番打扮后，更是亮眼得让男人移不开视线。
直到袁灶挡在前方。
“你怎么来了？”她记得袁灶下午是和蒋芙莉去换药的。
袁灶先是说明自己进了警察局，刑讯逼供才招的。再然后，则暗示赵逢青是他的朋友，望胜哥给几分薄面。
“寒从脚起，别冻着了。”袁灶上前，阻挡那些对她打量的男人视线。
“好说。”听完袁灶的话，胜哥要笑不笑的，“明天喝一杯，咱俩还是好兄弟。”
她特意选这条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就是为了让他占便宜的。她不禁怀疑，他光顾着学习，懂不懂男女生理知识的。
“谢谢胜哥。”袁灶奉承地笑，“那我先走了。”
太失望了。
待袁灶走远，旁边一个瘦小的混混不满，“胜哥，就这么放过他？他害得我们进去两个兄弟了。”
无奈，他很君子。
“慢慢收拾。”胜哥摸摸下巴，“我现在对那小妞感兴趣。”
“还好。”江琎的目光已经把她的腿烤烫乎了。她还巴望着在漆黑的影院，江琎起个色心，吃吃她豆腐什么的。
几个混混意会过来，露出坏笑。
袁灶直直望着她光裸的腿，待到她走近，才看向她的脸，“你不冷吗？”今天室外气温才十三度。
“胜哥。”瘦小的混混说，“你不是不爱这狐媚的嘛。”
她把围巾打个结，抬腿走下去。
“瘦猴，你这就不懂了。”另一个胖子撞了下瘦小的混混，挤眉弄眼道，“先别说脸，光那腿啊，我能玩一年。”
袁灶站在影院的台阶下，朝她招着手。
众人哈哈大笑。
她循声望去。
胖子随之拍马屁，“当然，胜哥先玩。”
远远的一声叫唤，让她止住脚步。“青儿！”
“给我盯紧点，找机会给我弄来。”胜哥目露凶光，“味道好的话，以后赏给你们。”
她裹了裹外套，准备换装再回家。
“谢谢胜哥。”
冬末的气候，阴天多云。
千等万等，胜哥逮到了一个赵逢青落单的机会。
赵逢青走出电影院，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赵逢青放学回家的那条路很旺，深夜再晚都不见冷清。那天晚自习后，她岔路过去旁边巷子的小商店，买了一对电池。
她已心满意足。
再出来，就被堵住了。
“江同学，再见。”赵逢青笑着挥手。
她抬眼望了望胜哥。看他那面目狰狞的脸，她想，这就是真正的社会渣滓。
电影一结束，江琎起身走人。留给她的只有一个背影。
胜哥上下打量着她。
电影内容枯燥，但是她的心上人美颜盛世。
她今天穿着牛仔裤，完美的腿型包裹其中。
她和他肩并肩，看了场电影。
“嗨，一个人啊？”胜哥说话间已经透出企图。
今天是她这段单恋的纪念日。
赵逢青警觉地后退一步，往小商店望了眼。
这结果，让她的脸上漾起掩饰不住的笑意，在光影闪现中，艳丽异常。
很不幸，那老板掩上了门，摆明不想惹祸。
两人全程看完了那部真善美宣传片。
她面前有六个青年，她不认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下一秒，她勾起笑，“不知道老大是哪条道上的？”
赵逢青本来担心他会甩头走人，出乎意料他没有。
夜色朦胧，路灯下她的笑容罩着昏影，娇媚得让胜哥看直了眼。
江琎除了开头那个“滚”之外，再也没有说过话。
旁边的胖子粗声粗气接了句，“胜哥都没听过？”
她嘻嘻一笑，“江同学，我们好好看电影。”
赵逢青立即就想起了，袁灶的那件浑事就是这个胜哥惹出来的。她又笑，“呵，胜哥呀，我听过。这一带都是你的地盘啊？”
二班的班主任严厉的目光正射向这里。
胜哥未料到她还会与他攀谈，心中惊喜。他嘿了一下，“地盘谈不上，不过兄弟们都熟。”
闻言，她远远望过去。
赵逢青主动走上前，伸出右手，“幸会。”
男同学怪笑，指了指身后，“老师在前边盯着呢。”
胜哥满意地咧嘴而笑，握住她的柔荑之后，他猛地把她拽入怀里，急喘着，“我喜欢识趣的美人儿。”
她冷淡呛道：“我十八岁生日过了。”
她弯着笑，眼里有一抹嘲弄闪过。
“喂。”前排隔了几个位子的男生探出头，“赵逢青，校规禁止早恋。”
胜哥掐起她的下巴，迫不及待就要吻上去。
江琎的寒霜在滚动。
她忍着恶心，及时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唇，“大街上风这么大，把我皮肤都吹干了。”
“江同学，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赵逢青倾前身子，说话的气息轻轻拂到他的左脸，语含诱惑，很低很低说，“我喜欢你呀。”
闻言，胜哥笑容更大，他揉了下她的脸颊，低哑着，“这不滑溜溜的么？”
这个年纪绝大多数的暗恋，藏在心里三五十年，等到那朵花在时光的溪流中凋零，曾有的璀璨，见证者唯独是自己。
赵逢青正要再说什么，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句轻斥。
羡慕归羡慕，那份与冰山抗衡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声音很低。
有几个女生羡慕她这份果敢。即便江琎此时厌烦，但在他以后的高中回忆里，赵逢青一定有个位置。
可她一下子就听出了是谁。
在A中，没有谁敢这么光明正大，除了赵逢青。
是她的心上人。
江琎周围的位子，除了赵逢青入座的，其他都空着。从同学们的角度看过去，只觉有无形的屏障，将他俩包围其中。
那一刻，赵逢青绽出真正的笑容。她急忙用力挣脱胜哥的怀抱，抬头望过去。
不远处，有围观同学的窃窃私语。
江琎闲闲地站在路口。他的身影一团黑，不晓得此时是何表情。
他冷脸转向大银屏。
赵逢青在这时，幻想着他的出现是为了救她。
她开心，“看来你记得我。”
然而，下一秒，他转身离开。
“滚。”声音清冽。
“江同学。”赵逢青慌忙喊出了声。
赵逢青看着他浅眸中翻转的霜花，笑了，“江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是谁？”胜哥一帮子回头。
不过，江琎望向她时，眼底结了霜。
江琎事不关己，继续向前。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他。现在这样的场景，她可欢喜了。
赵逢青顿了下，回眸飘向胜哥。“路人甲呗。”
她眨眨眼，赞叹这玉琢般的美貌。
她刚刚确实鲁莽了。她期待江琎英雄救美，不过一对六，他哪有胜算呢。
她看着他低垂的侧脸，将他从额头到下巴，仔细观察了一遍，最后把注意力集中在他又长又翘的睫毛上。
只是……
赵逢青笑盈盈地坐下。
他没有胜算，她更没有。
江琎的视线在那白得炫人的长腿上停驻了数秒，然后转至手机上。
他怎能将她抛在这样的地方……
白，长，而且直。
她……会害怕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美腿。
江琎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他没动，只是垂眸将视线微移。
赵逢青感觉那浓雾般的黑已经牢牢将自己困住。
“江同学。”
身旁胜哥的淫笑声，让她恐惧。她穿短裙诱惑江琎，是因为她喜欢他。对象换作其他男人，则是个噩梦。
当赵逢青走到距离他三四米的时候，他熄了手机屏幕。
胜哥的手搭上她，“走，去喝几杯。”
他的前后左右，还没有同学入座。
见她神色凝滞，他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掐着她的纤腰，“是我疏忽了，这个钟点，该去睡觉。”
江琎坐在座位上，左手斜撑着头，右手在手机的键盘上按着。
赵逢青尽力扯出笑容，“哎，才几点哪？我都还想去酒吧蹦迪。”
旁边好些男生的视线一路盯着她。
“留点力气给我。”胜哥俯下头，张嘴便是恶臭的口气，“我们去床上蹦。”
赵逢青迈上台阶，往七排走。
她差点要吐。勉强把喉间的不适咽了下去，她笑着推了下胜哥。
去到放映厅时，距离开场还有十来分钟。陆陆续续有同学过来。
胜哥以为是情趣，假意配合她的动作，退了两步。
闻言，她笑着去卫生间换衣服，再上妆。
趁着这个空当，赵逢青转身跑向巷口。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呐！”
男同学给了肯定的答案。
“妈的！”胜哥一群人愣了下，随即追上去。
美丽给江琎看，那是心甘情愿。如果只是让其他人饱眼福，她不乐意。
赵逢青的体育项目中，最擅长的就是跑步。但是今天穿的靴子跟儿高，跑没几步被瘦猴扯住。
她平素喜欢中性的衣着，今天是为了江琎才挑小短裙的。
然后，几个混混团团围住她。
赵逢青来到影院后，联系了换票的男同学，问他江琎是否真的过来。
“耍我？”胜哥凶狠一笑，“敬酒不吃吃罚酒！”
几个同学就这么散了。
赵逢青冷着脸，反正现在不需假意谄媚，她直接干呕一声，“恶心。”
“搞不懂。”饶子搭上大湖的肩膀，“走，去KTV吼几嗓子。”
“觉得恶心啊？”胜哥拍拍她的脸，淫笑着，“给你吃我的宝贝就舒服了。”
“莉姐呗。”大湖朝蒋芙莉空着的座位努了下嘴，“没见她最近颓废样啊。”
她扬起手，向他甩巴掌，却被瘦猴和胖子一左一右钳制住。
饶子皱眉，“除了青儿还有谁？”
瘦猴的大掌捂住她的嘴巴。
大湖嘟哝着：“咋这女生谈恋爱都跟中邪似的。”
她挣扎不了。
饶子想拦，不成功。
胜哥拽起她的毛衣领，左右一扯。
第二天吃了午饭，赵逢青就奔往电影院。
线条清晰的锁骨显露出来。
“晚安，江同学。”
胜哥低声道：“把她打昏带回去。”
最后她对着镜子“啵”了下。
这时，有声音从巷子那头传来。
整体是深色的基调，为了让自己娇俏些，她加了粉色的围巾和毛衣链，再画了个浅粉的桃花妆。
“到底在哪儿？走了有两条街了。”清亮的少年嗓音。
赵逢青折腾了足足两个小时，最终选定了明天下午的服装。
“夜黑风高，街巷幽深，适合捣乱的好场所。”优哉自得的调子。
万一江琎喜欢丰满型，怎么办。
“上一条街你就说过了。”
太瘦了。
“那个路灯比较亮，什么坏事都藏不住。”
试穿了几轮衣服后，她转眼望向镜中的自己。
赵逢青想呼救，嘴巴却被按得死死的。
然后她想起一件大事，赶紧下床翻衣柜。
情急之下，她朝胜哥乱踢。
星期四的晚上，赵逢青小心翼翼地把票根放到钱包里，然后开心得在床上打滚。明眸里闪动的，是她最纯真的少女情怀。
有一脚，正中胜哥的侧腰。
如果她耍点儿小心思，说不定还能碰到他。
胜哥吱了一声，狠狠一个巴掌甩向赵逢青，“老实点！”
距离肯定小于半尺。
寂静的巷道，他这吼声传到了尽头。
挨着坐在一起，她和他靠得那么近。
两个少年的对话停住。
和江琎看电影呀……光想象就能让她乐开花。
不一会儿，优哉的少年说道：“我就说这条街够黑够暗嘛。”
赵逢青望着票根上的七排六座，止不住地笑。
然后，有奔跑的脚步声从远至近。
此路不通，还有别的方法。她狐群狗党那么多，换张票是小事一桩。最后，江琎邻座的男生出价五十元，把自己的票转给了她。
来者是两个十四五岁的俊美少年。
她冷笑一声，转身离开。她等着把初吻给江琎的。
跑在前面的，刘海往上绑了个小辫。
男同学嘟起嘴，指了指自己的左脸颊。“就这，亲一口就行。”
后边跟着的，身穿粉红外套，内衬搭配同色毛衣。他见到胜哥几个压制赵逢青的场面，啧啧出声，“对待女士怎么可以这么粗鲁呢。”
他那目光，赵逢青无比熟悉，猥亵又龌龊。
“少管闲事。”几个混混排成一排，拦住两个少年。“小屁孩，早点回家喝奶去。”
男同学愣了下，吃惊于她的坦诚，然后又嘿嘿笑了声，“这个没问题，二班同学我认识大半，一定换给你。就是……”他眼光闪烁了下，再嘿道，“让我讨个甜头就行。”
小辫少年点了一根烟，叼上后，松了松肩，“你们一起来吧，别浪费时间。”
“嗯。”这个问题，她不回避。
混混们互相望了眼，狰狞着表情，一拥而上。
男同学嗤嗤一笑，“你还真喜欢他啊？”
粉红少年摇摇头，“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
赵逢青找了个男同学，直截了当问对方能不能弄到和江琎挨着的票号。
见到小辫少年的狠戾，胖子和瘦猴不得不松开赵逢青，加入混战。
这次的电影票是学校统一发放的，票派到学生手里，好些都换来换去。
赵逢青立即拉上衣服，躲开三四米。
电影好不好看不是关键，关键是和谁一起看。譬如能和江琎坐在一起，垃圾闻着也是香的。
胜哥目光阴沉，见形势不妙，便打算后退。
赵逢青笑了，“谁知道。”
“哎？”粉红少年挡住他的去路，笑眯眯说：“你是老大吧？怎么能临阵脱逃啊。”
不只大湖傻眼，连蒋芙莉都吃惊了，“这电影好看吗？”
胜哥狠道：“你是哪条道上的？”
“啊？”
“替天行道。”
“我去看电影。”
“你知道我是谁吗？”
“哦。”大湖转头，“那青儿呢？”
“不想知道。”粉红少年朝小辫少年喊，“小夏哥哥，这位人高马大的，给你练手正好。”
蒋芙莉摇头，“我就不去了，陪袁灶去换药。”
小辫少年呼了一口烟，狠辣的拳式朝胜哥袭去。
大湖听着那电影，就觉得没劲，扯起嗓子说：“莉姐，不如我们出去玩。”
粉红少年则走向赵逢青。
高三年级的同学，排到星期五的下午。
他的靠近，让她再次竖起警戒。
三月中旬，A中接到市里通知，组织全校师生去看一部感恩励志电影。
“小姐姐，别怕。”粉红少年笑得牲畜无害，解下自己的外套，体贴地罩到她的肩上，“我最看不惯欺负女生的男生了。”
谈话过后，暂且风平浪静。
她的右脸颊泛着疼。她微微喘气，往侧一瞄。
至于是不是可信，她就不晓得了。
胜哥已躺在地上呻吟。
“嗯。”
小辫子少年拧断了烟。
男生甲点头。擦肩而过时，他说：“我不会说的。”
赵逢青道了声谢。把外套还给少年，就赶紧离开。
她扬起笑，“到你了。”
今晚惊吓过度，她需要缓一缓。
赵逢青出来后，见到男生甲站在走廊，一脸犹疑。
望着她的背影，粉红少年拨了个电话，“师哥，这小姐姐是个大美人呀，你怎么自己不来。”
训导主任对这场谈话不抱希望，说了没几句就让她出去了。
“我怕她以身相许。”电话那头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漠。
“百分之十，全校学生都知道的部分。”
赵逢青临到家时，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把头发往右脸拨。
“高三六班袁灶的事，你知道多少？”
其他一如往常。
喏，五个多月了，是好久。
幸好，赵父赵母出去应酬，未归。
赵逢青回忆了下，很久了吗？嗯……好像自从她在这办公室喜欢上江琎之后，就没再被训过话。
赵逢青在浴室里，洗了四十分钟。
“嗯，好久不见啊。”这个女学生，他吼得都麻木了。固执又叛逆。不过欣慰的是，今天她的发色很安分，是黑色。
当初江琎打量她双腿的那会儿，她觉得甜蜜，恨不得他能向她扑过来。
“高三七班赵逢青。”
而今晚，她屈辱不堪。
轮到赵逢青时，训导主任板起脸，“班级、姓名。”
惊悸之余，她难过的是江琎远去的背影。这就是她的单恋。她肯为他赴汤蹈火，而他对她的困境仅是袖手旁观。
于是，他一个一个单独问话。
电光火石之间，她转念想到，是不是因为她和胜哥虚与委蛇，让江琎误会了。
经验丰富的训导主任一瞧，就知道突破口在谁了。
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然而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应对的。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想不起来。只隐约记得好像在胜哥恶心的怀抱待了几秒。
男生甲微微颤了下，脸色泛白而挣扎。
江琎见到了吧……
训导主任吹胡子瞪眼，“你们有没有为自己的前途想过？包庇滋事的同学，还觉得自己很仗义是不是！你们这群小孩子分得清什么是义气吗？义气是团结向上的正能量，不是知情不报瞒着老师！”
思及此，赵逢青拧了水龙头，匆匆套上浴袍，走进卧室。
然而，谁都说不知道。
她给江琎发信息。
袁灶这事引起了学校的警示。和袁灶关系好点的几个同学，被带去训导处问话。
问的是他为什么不救她，解释的是她只喜欢他一个。
长时间的精神压力，让他无法再面对学校，只得请假在家休息。
他没有回复。
拘留了十天，罚了一千元。他终于出来。
她缩在被窝里，一直等着。
巴奇馆的事件，袁灶并非主谋，而且他的确没有伤到谁。
短信还是不响。
蒋芙莉是这帮子中人际网最复杂的。她到处奔走，把能托的关系都找遍了。
赵逢青很失落。
不过权衡之下，还是先出局子才最重要。
第二天，一则新闻让她瞬间恢复元气。
可把胜哥供出来，袁灶也免不了麻烦。胜哥那帮人是真正的恶棍，肯定会报复。
胜哥在昨天半夜被警察抓了。新闻中透露是A中一位同学报的案。
袁灶在局子里的状况不大好。他旧伤未愈，心理压力又大。处境不上不下。他在警察局待怕了，于是坦白从宽。
救她的两个少年，不是A中的。否则他俩那样的长相，早传遍学校了。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只有江琎知道昨晚那件事。
赵逢青远远望着袁灶微屈的背影，心中明白，这一走，他和高考是无缘了。
那新闻里那个A中的同学，不就是江琎吗？
蒋芙莉咬咬牙，依在赵逢青的身边。
这个念头，让赵逢青的笑容一下子明亮起来。
“莉姐。”饶子挨过来，“别把自己搭进去。”
在胜率极低的情况下，求助报警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完了……”蒋芙莉险些失控。
江琎不是故意抛下她的。她很开心。
蒋芙莉想追他，赵逢青一把拦住。“别冲动。”
胜哥被抓后，巴奇馆斗殴事件被记者二次报道。
袁灶在第二节课后，被带走。
这件案子严重影响了A中的声誉，校方做出开除袁灶的决定。
然而，几天后，警察还是找了上来。
袁奶奶得知情况后，差点昏了过去。她仅有这一个孙子，就指望着他认真读书，出人头地。结果，什么都泡了汤。
“那倒不必。我就给你提个醒，知道利害就行。”饶子笑，“希望一切顺利，平平安安。”
那天晚上出去寻找袁灶的四个学生被记过，写进了档案。
袁灶抬起头，回视饶子，“好，我发誓。”
学校领导就这件事还召开了一个小型家长会。
赵逢青衔着烟，魅眼扫向袁灶。
赵父接到老师的通知后，推掉工作上的应酬，匆匆赶来。见到赵逢青的刹那，他的气血直升脑门，在训导主任的办公室里一巴掌扇向了她。
蒋芙莉愣了下。
旁边的老师被惊吓到。
“还有……”饶子环视各位同学一圈，最后把视线定在袁灶的脸上，“万一不走运，你被逮到了，绝对不能把救你的几个人供出来。”
赵逢青并不躲闪，硬生生扛住了这一下。
众人点头应允。
赵父重重打完后，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他盯着她脸上的红印，手微微颤抖着。他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这个女儿的叛逆期长得可怕。初中时期她就特立独行，剑走偏锋。他那时候自我安慰，这些只是暂时的。然而直到现在，她依然如故。他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把她的心性扭转过来。
“哎。”饶子敲了敲桌子，压低嗓音说道，“这个事，大家别说出去。打群架，还见了血。很麻烦的。”
赵逢青脸色平静，低垂着头。虽然她对袁灶的行为小有腹诽，可再怎么说，那天晚上去寻找袁灶，是她自愿的。所以怨不得谁。
“他不会再去找他们了。”蒋芙莉板着脸，“事情过去就算了。警察不找的话，都当作不知道。”
校方和家长们的会议，并没有改变这几个学生处罚的结果。
“袁灶。”她抬眼看了一下，“少和那个叫胜哥的来往。”
蒋芙莉为了袁灶，没觉得委屈。
赵逢青见到他那个样子，心情复杂。人的一生，时不时就会错路。年少轻狂期就更别提了。
另外两个男生和袁灶并不是太熟，则是懊恼万分。镇定下来后，自己的前程和同学之情相比，前者显得尤其珍贵。这事本来就和他俩无关，只不过因为蒋芙莉一句话，他们陪着她而已。却不料，后果这么严重。
袁灶面露尴尬之色。自出事后，他整个人沉默了许多，经常都是听着别人说话，自己安静得仿若不存在。
关于校方准确报出寻找袁灶的四个学生名字，大湖觉得蹊跷。按理说，袁灶有事，他大湖应该是第一同伙。可是老师这次没有找他麻烦。反而是和袁灶普通交情的两个男生被盯上了。
对于袁灶的未来，大湖呈现出天真烂漫的乐观，“你们别担心，警察肯定会调查清楚的。袁灶又没伤人，自己还挨揍了，换句话说，他还是个受害者呢。”
放学后，一群人聚在一起讨论。
蒋芙莉生怕隔墙有耳，定了个封闭的包厢。
大湖盯着男生甲和乙，“是不是你俩说的？”
他们一帮子大半个月没聚，中午一起出去吃了个饭。
两个男生齐齐摇头。
赵逢青掐了下蒋芙莉的脸，“别瞎担心了，顺其自然吧。”
“应该是那个医生泄密。”饶子在旁道，“莉姐都说了，医生开始不愿意帮。”
赵逢青问起巴奇馆事件的后续，蒋芙莉没什么表情，说道：“警察正在调查，暂时没查到袁灶头上。另外那伙人，我出钱私了了。”
男生甲猛然想到，那天晚上江琎曾经出现在诊所门口。
一个寒假不见，蒋芙莉瘦了不少。原本圆润的脸，显露出了尖下巴。
饶子明白两男生对蒋芙莉那晚的举动有所不满。他有意把他俩的怨气转移，于是说道：“江琎以前爱打小报告吗？”
过了两天，蒋芙莉和袁灶回来上课。
蒋芙莉一听，立即跳了起来，“个龟孙子！肯定是他告的状。”
她想，连差生之间都有作业交流，江琎帮女生解个题，又有什么奇怪。
赵逢青掸了掸手里那根烟的灰烬，“他去告状有什么好处？”
赵逢青自然不会搭理他们，看完江琎和那女生的学术交流，她就回去抄饶子的作业了。
“好处就是他又可以在老师心里树立好学生形象。”蒋芙莉火从心头起，“恶心透顶。”
这时，周围好些学生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你有证据么？”
赵逢青敛起笑。这算是学术交流吧，有不懂的问题，请教成绩好的同学，很正常的。
“赵逢青！你搞什么鬼。”大湖把手里的篮球甩向赵逢青，“一个劲儿护着他，中邪了吧。”
他的食指放在书角，对女生说着什么。
赵逢青稳稳接住，笑了下，“我喜欢他。”
女生在一本书上写着。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两人低着头。
“靠。”蒋芙莉抓了把自己的头发，“醒醒！他什么时候正眼看过你？”
江琎和那女生距离半尺。
赵逢青吐出烟雾，半眯起眼，望向高处的树叶。“喜欢他是我一个人的事。”
赵逢青推了下眼镜。
她的确希望得到他的回应。可是他不回应，又如何。
江琎不在自己座位上，而是搬了椅子坐到一个女生的旁边。
她喜欢他，本来就和他无关。
赵逢青去了二班，站到最佳的观赏位置。
她遵循自己的心意而行，她愿意。
饶子有火气，不知怎么发作，只好出去抽了根烟。
待赵逢青先行离开，蒋芙莉咬牙切齿，“他就是一坨狗屎！”她在这一刻彻底把江琎钉上了枪靶。至于江琎是否告状，天晓得。
“那又怎样？”恋爱哪有公平可言。
饶子想了想，说道：“莉姐，你负责绊住青儿。”
饶子更加闷气了，他见不得她这卑微的样子。“你去哪儿啊？他高高在上的鸟样，压根看不起你。”
蒋芙莉静默半晌，抬头看向他，“你想怎样？”
“下一节课我再抄。”她将他的作业本搁到语文课本下。然后，戴上框镜。
“挫挫江琎的傲气。”他露出奸笑。
饶子看不过去了，他把自己的寒假作业甩到她面前，说道：“你作业还没做吧，我都抄好了。下午老师过来收，快点抄。”
饶子说这话的时候，没想好怎么出招，直到他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赵逢青在开学第一天，就迫不及待想去高三二班见江琎。
原来尖子生也有青春期情思的。
蒋芙莉和袁灶请了两天假。
饶子以为高材生只会死读书，想了好久都不确定该如何对付江琎。
高三的寒假很短。玩了没几天，提前开学了。
那些作奸犯科的念头，一一被否决。学校刚出了袁灶的事，正处于严打期，再闹出点大动静，后果严重。
在那一瞬间，堂姐只看到一个普通可爱的小姑娘。
于是，饶子先从跟踪江琎开始。
赵逢青平时很喜欢笑，但她的眉眼太过妖艳，笑容里总有些许媚色。她刚才对着手机的时候，春风拂面，眼里的柔和淡化了妖气。
江琎周末会去一趟图书馆。这事对优秀生来说，不足为奇。值得关注的另一个点是，他不是一个人去的。有一个女孩，会在图书馆的前一个路口等他，然后两人并肩同行。
堂姐其实早猜到了。
女孩会和江琎说笑，偶尔还会跳到他面前逗他。
“难怪。”
江琎神情比较淡，属于冰山初融的程度。
“是呀。”
总而言之，两人十分默契，十分般配。
“男的？”
让饶子看得牙痒痒的。
“一个可爱的同学。”
那个女孩，饶子知道，二班的秦晓，成绩和江琎不相上下。大湖喜欢她，和大伙儿说过很多她的好话。成绩好，家教严，懂礼貌，反正在大湖眼里，是个女神级人物。
“什么同学？能逗你这么开心。”
从男生的角度来说，秦晓长得确实不错。清秀温顺，乖巧可人。和赵逢青截然不同的类型。
赵逢青抬过头，眼底一片笑意，“在看同学的短信。”
不过饶子护短，怎么看秦晓怎么不顺眼。加上江琎的关系，这一对在饶子眼里，等同于狗男女。
堂姐洗完澡出来，见到赵逢青抱膝坐在床上，直盯着手机，问道：“青儿，你笑什么？”
饶子跟了两个星期，发现秦晓和江琎的图书馆之约，风雨无阻。狂风暴雨那天，饶子自己都不想出门，抱着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无奈去到图书馆等候。
赵逢青看着看着，手指抚上了那个字。这算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了。
结果，江琎和秦晓出现了。
滚。
两人各自撑着一把伞。
就一个字。
如果雨势不要这么大的话，应该很浪漫。
她翻开短信。屏幕上只有一个字，末尾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就在那一刻，饶子想到花招了。
赵逢青回想着他的声音，澄清而寒凉。
差生早恋不是什么大新闻，学校里比比皆是。可是如果是老师眼中的乖乖牌玩暧昧，那就有料可挖了。
至今为止，他话都没和她说过。要不是听过他和其他同学的聊天，她连他声音是怎样的都不清楚。
接下来的那个周末，他带了相机去跟踪。
然后开心地想，他回了什么呢？
沿路拍了不少照片。大多数看起来很正常。两人没有牵过手，没有勾过肩。不过有几张，借着角度倒有些遐思。
她不期待会有回复。所以在收到江琎短信的时候，她呆愣了好一会儿。
饶子坏心地把照片投进了学校意见箱。
那就告诉他，她现在在长白山玩好了。
关于江琎和一个女生相约去图书馆的事，赵逢青稍有耳闻。
她半趴在床上，托着两腮，晃抬小腿，低头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笑盈盈的。
饶子不想伤她心，所以瞒着不说。可是好些个男生对江琎没有好感，难得一个尖子生有了把柄，他们逮着机会就讽刺几句。
晚上回到酒店，赵逢青忍不住想对着那烙入心间的十一位数字说点什么。
偶尔在她面前，他们忘了掩饰。
这么一想，她就又对他惦记上了。
赵逢青遇到这样的情景时，就是笑笑。江琎不喜欢她，是明摆着的事。所以，有那些女生甲乙丙丁，无可厚非。
赵逢青听到这个寓意后，望着银白的山体，幻想着哪天和江琎一块儿来就好了。
她对江琎迷恋到一味地付出后，不求回报。见到江琎和那女生的时候，她还很淡定。
长相守，到白头。
一个星期日，赵逢青过去外公家吃午饭。饭后，她骑着单车回家的路上，偶然见到了江琎和一个女孩。
一行人去了长白山。
她立即停车。
赵母非常无奈。女儿的个性到底遗传自谁？
江琎和女孩的距离有些近。
赵逢青笑了，“那我染个黑色，再去旅游。”
赵逢青的近视不深，平时懒得戴眼镜。她瞧不清那女孩的容貌。江琎的五官也是模糊的，但她早已把他的模样烙进心间。
“你还好意思！”赵母要吐血，“你这样子出去，我都不敢说你是我女儿。”
赵逢青瞥过那女孩之后，就只盯着江琎的身影。
“这是渐变色。”
他的脸不曾向她这边转过一回。
赵母气不打一处来，抓起女儿的头发，“你瞧瞧你，这什么啊？蓝还是绿啊？”
江琎和女孩进了图书馆。
“还没开学。”意思就是根本没开始做。
赵逢青下午闲着也是闲着，便跟了过去。
赵母并不是很乐意，问道：“寒假作业做完了吗？”
以前她来图书馆就是借各种杂七杂八的书籍，还真没干过正经事。今儿个是破天荒。
赵逢青听到有同龄人作伴，便打算跟去。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但是她找不到靠近江琎的位置。
年后，赵大姑和赵母相约去旅游，目的地是长白山。大姑的女儿也一起去。
江琎和女孩坐在最后一排的窗边。那张六人桌，已经坐了四个学生。剩下的两个位置原本是隔开的。江琎和一个男学生说了什么，然后男学生调换位置。
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反正她喜欢他嘛，先喜欢的人总是吃点亏的。如果能先苦后甜，什么都值得。
江琎和女孩挨在了一起。
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赵逢青张望了他的周围，都没有空位。于是她走到江琎的对面，朝坐着的男生笑了笑，那笑容几乎炫晕对方的眼。“小帅哥，我喜欢坐窗边，能给我让个位置吗？”
江琎不回复。
江琎低首转着钢笔，并不理会周围的事。
踏入新年之际，她踩着点又给他发了信息：新年快乐。
那个男生推了推眼镜，腼腆地收起书本笔袋，“你……你请坐……”
那一刻，她想扔手机。
赵逢青笑得更加璀璨。
这个短信不只时间上有失误，内容更有缺漏。她之前的全删了，这个是新写的，只有三个字：江同学。
男生见状，红着脸匆匆离开。
赵逢青望着那条短信，好半晌都不知作何反应。
她大方落座，没有携带课本。
当时是23:56。
旁边有一两个学生望过来，她都坦然而视。
零点越来越近，她蒙了，一个失误，按了发送。
江琎不曾抬头。
想得越多越是乱。
赵逢青托腮望着他的头发，心里赞叹他连发丝都极为符合她的喜好。清清爽爽的。
到十一点多，还在思考，这第一条短信，要怎么开场才能彰显它的意义。
她这么明目张胆，旁边的女生不可能没有察觉。
写了删，删了写。
江琎也知道她在，因为他完全不把视线转到她的方向。
除夕晚上，赵逢青从九点多就开始编写祝福短信。
据赵逢青的观察结果，江琎和那女生的互动，倒不是太过火，讨论的主要问题是试题。只是他俩时不时地默契一笑，让赵逢青看着多少有些刺眼。
拿到那十一个数字的时候，她笑靥如花。一个一个数，一个一个记。数字仿佛幻化成他的模样，跳跃在她的心间。
不到二十多分钟，赵逢青就自个儿走了。
她找同学去打听江琎的手机号，托了四五个同学，最后一个成功。
她要回家重新砌筑自己的铜墙铁壁，然后再战江湖。
不过再怎么沉迷网络，她都还记挂着有一个江琎。
日子一天天过去，备考气氛越来越凝重。
寒假期间，赵逢青待在家里玩网游。昏天暗地地刷副本，打战场。
袁灶住到了蒋芙莉的家里。他的活力完全消失，袁奶奶的以泪洗脸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她替蒋芙莉不值。
蒋芙莉早被家里安排出国读大学，她不太在意高考的事。天天和袁灶待在一起，她就很满足。
赵逢青看不起袁灶这种躲在蒋家的窝囊行为。篓子是他捅的，他反而当起缩头乌龟。一堆同学跑东跑西地给他善后。
这帮子差生，能考上本科的几率太低。大湖几个已经处于放弃的状态，选报志愿都往专科考虑。
大湖和饶子几个经常过去探望。
赵逢青的成绩在倒数有名。
那群流氓连袁灶的住处都不放过，频频骚扰袁奶奶。
早知会遇到江琎，那么她以前一定努力学习。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她和他注定不会考上同一所大学。
蒋芙莉的父母常年在外经商，一年到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把袁灶领回家去避风头，之后，两人鲜少出门。
但她会争取和他在同一个城市。
现在麻烦的不是他的伤，而是胜哥和另外一伙的恩怨。因为他和胜哥拜了个兄弟关系，所以他也出现在敌手的追缉名单上。
按着江琎的成绩，她猜测他肯定会考到D市。她翻看了D市的高校，选中一所艺术学院。这所学校，往年录取的分数都不高，但还是在她吃力的范围内。
袁灶的伤势，在床上躺十来二十天，就可以恢复。
赵逢青打算在最后认真一把。
何况，这是她美好的爱情哪。
自去了趟长白山，她就没再染发。这下更是把挂着的串串闪亮耳环换成了低调的小耳钉。然后开始在题海中奋战。她心知自己的资质，所以不像别的学生那样研究题目。她只背答案。
倒是赵逢青不见一丝尴尬，笑容还是那样娇美。越是有难度的事情，她越是固执。
蒋芙莉约着出去玩乐，赵逢青都婉拒了。
旁边两个男生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
蒋芙莉很无力，“姑奶奶啊，你早不努力，临时抱佛脚能有个鬼用啊！”她不相信奇迹，尤其是成绩方面。
江琎向外走的步子未有一丝的停顿，直到拐过街口。
“能抱一个是一个。”赵逢青翻着手里的试卷。
“江同学，我是赵逢青。”
大湖吃惊于赵逢青的改变，私下问蒋芙莉，赵逢青是不是中邪了。
……肯定会把她挥倒。
蒋芙莉啐了一口唾沫，“还不是为了江琎那个王八羔子。”
她想，如果自己现在扑过去抱住他，他会作何反应。
饶子在这个时候明白了，女生的爱情很可怕。
他充耳不闻。
譬如蒋芙莉，譬如赵逢青。她们都是一路走到底不回头的偏执症候群。既可怜又可敬。
赵逢青美目一敛，开口道：“江同学。”
饶子见江琎和秦晓的事，校方毫无动静，觉得奇怪。
江琎终于调转视线，瞥向她，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然后他步伐一顿，掉头而去。
他再把照片找来看。
他还没有正眼望过她。无论她送礼物过去，还是故意在他面前晃过，他都视而不见。她好想他能认真地看看她。那样他就会知道，她的眼里只有他。
拍得很好啊……男女主角情感融洽，气氛和谐。
赵逢青继续向侧边迈了一步，就是不让他过去。
他又去校刊处投稿。
他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施舍给她。
仍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
她飞起笑眼，往侧旁两步，挡住他的去路。
照片，校方收到了。这种小事一般低调处理。
江琎直直往诊所的大门方向走。
训导主任把照片给了二班的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道：“别让那俩孩子走错路了。”
那一瞬间，她脸上全是惊喜之色，衬得她艳丽的五官透出了光。
班主任乍见时，很吃惊。放学后，她单独约了江琎和秦晓谈话。
前方赫然是江琎。
望着这对男生女生，班主任心里比较忐忑。这两个是她班上最好的学生，一流名校的苗子。现下距离高考仅剩两个月，就怕出什么差错。
“走了。”赵逢青懒懒地一转头。
她笑着开口，“最近，你俩走得比较近啊？”
男生甲和赵逢青距离近。这时望过去，烟雾萦绕在她的侧脸，宛若蝶羽，煽动人心。他不禁咽了下口水。
这话一出，江琎和秦晓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男生甲衔上烟，一蹭打火机。他微微仰起头，左手夹下烟的同时，面朝夜空呼出一连串的白圈。
秦晓耳根一红，低下头。
赵逢青摇了摇头。
江琎神色未动。
男生甲闷了一晚上，这会儿才松口气。他掏出烟，问着另外的两人：“要不要？”
班主任咳了两下，拿起杯子润润喉，说：“你们现在还小，前面就是高考的难关。学习耽误了，是无法挽回的。”
她和两个男生出了诊所。
“老师，我们没有……”秦晓垂着脸，声音细细的，“我们就是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嗯，有什么事打我电话。”赵逢青算算时间，是该回去了，否则她母亲会在她耳边叨叨叨叨。
老师瞄了眼江琎。
“非常感谢。”蒋芙莉的情绪平静不少，转头又和赵逢青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守着就行。”
他冷淡地“嗯”了一声。
两个女的染着花哨的发色，三个男的流里痞气，其中一个还有斗殴伤口。如果不是看在蒋芙莉父亲的面子上，医生真不想招惹。“没什么大碍了，但是躺个把月是免不了的。”
“那就好。高中是人生最宝贵的学习时光，好好珍惜。”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班主任拍拍秦晓的肩，“你们都是我的骄傲。”
医生出来后，见到这四个学生，神色无奈。
一出办公室，秦晓眼眶就红了。她小学开始就是优秀生，向来听的都是表扬。这一次的批评，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另外两个男生坐在另一边，沉默无声。
江琎习惯性冷着脸。
她陪着蒋芙莉坐等医生的消息。
秦晓抬头，委屈地看着他，“以后我不和你去图书馆了。我把不懂的题目划出来，到学校再讨论。”
赵逢青点头。不傻怎么能干出这种浑事。
江琎沉默着，向对面课室望了眼。
蒋芙莉呼出一口气，双手掩住脸，哽咽地骂道：“他就是傻货！”
秦晓顺着看去，高三七班的牌子很醒目。
“嗯。”赵逢青搭着蒋芙莉的背，微微按了按，悄声道，“警察还在巴奇馆，这事闹大了。”
她心中一惊，“江琎……”
蒋芙莉恍然回过神来，勉强一笑，“棍棒击打的皮外伤。”顿了下，语含气怨，“死不了。”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楚楚可怜的她，“还有别的办法。”
赵逢青走过去，“伤势严重吗？”
接下来的事，让饶子吐血三升。
蒋芙莉坐在外面，低头不知想什么。
江琎在国家竞赛得过奖，他本来没打算保送。可他改变主意，递交了申请。
诊所不大，医疗设备基本齐全。袁灶正在内室治疗。
秦晓跟着提出申请。
赵逢青赶到诊所。
等到他俩的保送名额确定后，什么早恋不早恋，老师们就懒得干预了。
赵逢青卷起自己色彩鲜艳的长发，其实她这个形象，不就是司机口中的“僆妹”么。“那去松湖大道吧。”
饶子的恶作剧，让江琎和秦晓提前进了同一所大学。
司机用粤语飞快说道：“黑社会劈友啊，都是啲僆仔僆妹，唔读书就出来蒲。”[粤语，意为“黑社会斗殴啊，都是些少年少女，不读书就出来混。”]
饶子太恨了。他是看不出江琎和秦晓有什么地方值得喜欢的。
“什么事？”她故作惊讶。
偏偏他俩分别被赵逢青和大湖单恋着。
司机摇头，用着很不标准的国语说道：“那边警察封锁了，过不去。”
这也许就是个人审美差异。
一上车，她说：“巴奇馆。”巴奇馆是袁灶打架的地方，他摊上的这事很麻烦，她打算去探探风。
然而饶子再恨，江琎和秦晓都已经一脚踏进了大学的校门。
他们走后，赵逢青再招了辆车。
保送的事情一落实，校方喜笑颜开。还没高考就拿下了两个名校的名额，A中的名气更大了。对于江琎和秦晓的暧昧，校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五人顺利到达公园门口，蒋芙莉拦了辆出租车，和两个男生、袁灶直奔诊所。
教室里的日历一页一页撕落，学生们心中的弦越绷越紧。连差生的两个班，气氛都严肃起来。以往课后的嬉笑打闹，如今沉寂了许多。哪怕明知自己考不上，但在有限的时间里，还是硬着头皮做试卷。
“知道了。”男生回话。
高考的大山沉沉压在每个考生的心上。有几个扛不住这种紧张气氛，找了一天翘课出去。
赵逢青扶着蒋芙莉，低声唤住前面两个男生：“如果遇到路人，就假装他喝醉了。”
一群男生躲到A中侧门附近的书店，美其名曰：透透气。
“走吧。”蒋芙莉反握住赵逢青，想借她的力量来消除自己内心的恐惧。
男生甲狠狠吸了一口烟，“就快解放了。”
赵逢青上前拉起她的手，沉声道：“有什么事，都等袁灶安全了再说。”
男生乙：“高考这玩意儿是谁想出来的？”
蒋芙莉泪痕未干。
男生丙：“一千多年前就有科考了。苦啊！”
然后，两名男生抬起袁灶往公园门口走。
唉声叹气，男生丁连连抽了两根烟。
见蒋芙莉神不守舍的，赵逢青主动解下围巾，盖住袁灶的伤口。
空隙间，男生甲见到前方有一对惹眼的身影，他撞了下旁边的男生乙，“喂？那是二班的江琎和秦晓吧？”
因为那是喜欢的人。
男生乙嫉妒，“是啊。人家可自在了，手牵手上H大。”
以前她不理解蒋芙莉为何事事照顾袁灶。而今，她假设一下自己是蒋芙莉，而袁灶是江琎，一切都明白了。
这时，那位想用赵逢青换票来换亲吻的男生丁，盯着秦晓一直看，“那个秦晓，以前没这么好看吧？”
那一刻，赵逢青什么都不再说。
男生乙：“恋爱的滋润吧。”
“附近有家私人诊所，我爸和那医生熟。我们去求救。”蒋芙莉紧紧盯着袁灶，眼里泛起了泪。
男生丙：“啥？江琎把她睡了？”
赵逢青微愠，“那你打算怎么办？”
几个男生哈哈大笑。
蒋芙莉听着愤怒起来，“被抓住的话，他就完了。”
“估计睡了，一脸春情。”男生丁望着江琎和秦晓远去，露出奸笑，“找个机会，和那女学霸玩玩去。”
“抓到也好过死在这里。”
男生甲：“别闹啊。袁灶被开除的事你忘啦？”
“不。”蒋芙莉慌张地拖住她的手，“会被警察抓到的。”
男生乙：“要高考了，别捅娄子。”
“送医院。”赵逢青在手机上按着一二零。
“小玩一下呗。”男生丁跳下桌子，“闷了一个多月了，超级无聊。去吓吓她解闷。”
还好，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真实存在着。
赵逢青这阵子埋在习题堆里，头晕脑胀。学习真的好难，她很吃力。
“这可怎么办？”男生甲颤着手去探袁灶的鼻息。
隔一阵子，她就咬笔发呆。
蒋芙莉跑过来的时候，脸色煞白，见到地上的那摊血，她紧紧握住拳头。她和袁灶平时都有意避嫌，就是不想暴露彼此的关系。可是现在，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江琎的大学果然在D市。和一个女孩，一起保送去了D市。听同学们说，江琎和那女孩在交往。
她不懂如何处理，只能守着。
在交往……
他的小腹处有一大片血迹，地上也好几处染了红。
真好啊。
赵逢青借着手机的光察看了下。
她很羡慕。如果江琎能对她笑笑，她都很开心了。
袁灶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
由此可见，喜欢，真的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当看到那匍匐在暗丛的身影时，她立即通知蒋芙莉他们过来。
这么一想之后，卷子上的题目在她脑海里成了一堆乱码，她再也看不懂。
她快步往声源处走去。
晚自习未结束，赵逢青提前离开。
赵逢青庆幸，蒋芙莉为袁灶设置的铃音如此富有穿透力。
途径跑场的铁网，她往里望了下。
与此同时，前方林子深处传来叮当叮当的铃声。
她曾在这里，遇到过一个奇怪的少年。奇怪得让她以为，他和她是同一类人。
忙音中。
这一眼过后，赵逢青继续向前走，不经意间却瞥到了跑场旁的林子。
她掏出手机拨着袁灶的号码。
这片树林，是A中的风水宝地。有两棵百年古树，苍翠葱茏。其他树种也都枝繁叶茂。夏天，是庇荫的好去处。夜晚，是偏僻幽暗之地。
周围静悄悄，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回应她，别的什么都没有。
赵逢青见到那里有光。
她忽然唤了声：“袁灶。”偏沉的嗓音在深冬的冷风中划过。
她找出眼镜，向那边张望。
赵逢青穿着中跟短靴，鞋跟一下一下敲击着石路，发出类似于玻璃碰撞的声响。她中途停下脚步，回头往后望去，走过的小道已经笼罩在黑暗之中。
确实有人在那里。看样子，似乎是几个男生围着一个人。
随着路径越来越深，四周渐渐寂静。
赵逢青立即有了不好的联想。她往那边跑，然后通知饶子，“我在小树林，你叫上几个同学过来找我。”一般来说，她不会这么冲动。不过这里是A中校园，侧门还有保安。她猜测那群人是校内学生。
公园的后山一到晚上就冷冷清清，比起先前灯光的白淡，后山十分昏暗。要躲的话，这里是最佳场所。
林子里的男生察觉到动静，闻声看去，愣住了。
赵逢青在分岔路口辨了下方向，转往后山。
赵逢青也停下脚步。
想来袁灶不会往人多的地方跑。有伤太招眼。
果然是熟人。
她走到半路，突然掉了头。
树林间的一群人，正是男生甲乙丙丁，以及女生秦晓。男生们想捉弄她，找了二班一个同学去忽悠。秦晓上当过来了。她被四个男生语言戏谑了一番，逼退到小树林。
沿途的休息椅有几双情侣在互诉衷肠。
赵逢青出现的时候，秦晓正泪眼涟涟，环抱双肩缩成一团。
赵逢青顺着一条山道往前走。
赵逢青眼尾一扫，“怎么回事？”
夜晚的公园，灯光很暗淡。周围的山路绕来绕去，还有树丛的掩蔽，寻找起来相当困难。更何况，袁灶的那通求救电话，没来得及透露他的具体方向。
男生丁笑了下，“你不是想勾引江琎嘛，我帮你教训教训这个假清纯呗。”
于是四人散了。
闻言，秦晓惊愕地看向赵逢青，然后拼命摇头，辩驳说：“我没……我和他就是一起学习……”
“别说这个。”赵逢青截住蒋芙莉的话，裹紧棉袄，“分头找。”
赵逢青不看秦晓，冷冷望着男生丁，“无聊。别说我不提醒你们，最近学校抓得很严。”
她很担心，“他会不会……”
“小打小闹么。”男生丁摸摸鼻子，突然面目狰狞转向秦晓，“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把你的脸刮花。”
他一直没有再接听。
秦晓吓得不敢说话。
下车后，蒋芙莉用手机联系袁灶，想问问确切位置。
“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帮忙。”赵逢青可没忘记，换票那会儿男生丁猥亵的眼神。
四个人拦了出租车，直奔人民公园。
男生丁也想到了那件事，他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阴阳怪气说：“得了吧，谁不知道江琎看不上你啊。”
大湖醉死，饶子走路都颠簸。仅剩余四个还能保持清醒。蒋芙莉也醉，但仍然强撑着出来。
赵逢青讽刺一句，“那又关你什么事。”
“人民公园。”
正在这时，又跑来一群人。
赵逢青方才的讥讽顿时无影无踪，她正色问：“他在哪？”
饶子带着几个男生赶了过来。他见到这边的情况，皱眉。
蒋芙莉本还想骂几声的，最终噎了下去。“什么大道理先别扯了。袁灶受伤了。他打电话来求救，我们赶过去吧。”
大湖看清树下颤颤发抖的是秦晓后，大吼道：“你们对她干了什么？”
“早说了，犯法的事情甭掺和。”赵逢青微嘲一句。
男生甲说：“没做什么……就是吓吓她。”
“警察追过去了，胜哥他们跑了。袁灶正躲着呢。”
“你吓她做什么？她胆儿小。”大湖紧握着拳头，瞪着男生甲乙丙丁，“你们谁再欺负她，我打死你们。”
赵逢青立即拽起书包带，“他现在怎样？”虽然这么问，但是看蒋芙莉的神情也知道，袁灶情况不好。
见有护花使者出现，赵逢青就懒得管了。她转身走人。
“那个傻货。”蒋芙莉张嘴就骂，“拜了个什么胜哥，为个小情妇，和另外一帮人干架了。”
饶子上前，低声问道：“理那么多干吗？”
她放下手中的啤酒罐，“什么情况？”
“我只是看不惯。”
他们这群人虽然看着流里流气，但和真正的混混还是不同的。她早前听说过袁灶结识了某个区域的社会青年，但是她万万没料到，他居然会去斗殴。
一群人以多欺少的行为，最低劣了。不管被欺负的是不是秦晓，她都看不惯。
一根水管。
秦晓没有向学校说起这晚的事。
赵逢青在这电光火石间，突然联想到了袁灶的课桌抽屉藏的是个什么东西。
一切风平浪静。除了秦晓突然给大湖送了张明信片之外。
“袁灶出事了。”蒋芙莉面无表情。
非常普通的明信片，但把大湖乐坏了。
赵逢青坐直身子，“怎么了？”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赵逢青回忆着秦晓的那句“我和他就是一起学习”。这就说明，江琎其实没有女朋友。
现场不醉的，没剩几个。就连她自己都喝多了，不过她在极力保持理智。她咬咬牙，回到位置，开始收拾书包。
她的希望又燃起了。
“袁灶有事。”蒋芙莉深吸一口气，肃缓说，“没醉的，都跟我跑一趟。”
蒋芙莉见状，说道：“一个两个都中邪了。”
这时，几个仍在打闹的男生女生莫名望向她。
六月下旬，是A中的校庆。
她拔高音量，大喊道：“别闹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高三学生在六月上旬高考后就随意了，不过，年级优等生需要参加校庆。
场子里的音乐声、谈话声，十分嘈杂，她这一句，只有两三个听见。
高一高二的学生在五月初便开始筹备文艺节目。
于是她急着朝众人喊了声：“别闹了！”
赵逢青一开始就去报了名。她的理由简单得很，就是跳段舞给江琎看。这么一个大型活动，名列前茅的他是肯定要参加的。
大湖醉死了过去。
大湖说，这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魄。
电话挂断后，她大力摇着大湖。“起来！”
赵逢青哪里管旁人的看法，她选了一段舞，想着借此给江琎抛抛媚眼，如果江琎的眼光能停留在她身上几秒，她就知足了。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她脸色大骇，厉声问：“你现在在哪？”
舞种的选择，比较难。
蒋芙莉注意到了，直接站起来走到大湖身边。来电显示的名字让她笑了下，她翻开手机盖，娇嗔说：“怎么？事儿办完啦？”
性感的吧，她不想让其他男生饱眼福。活泼的话，她又想给江琎秀秀美腿和细腰。这就需要在其他男生和江琎之间做平衡。
不到两秒后，再次亮起来。
赵逢青抓着头发，照了好久的镜子。
手机屏幕灯熄灭。
等以后追到他了，她一定给他跳艳舞。最好能把他迷得欲罢不能。
饶子半醉半醒，想撑起身子，却动弹不得。他口齿不清喊着：“大……大……湖……找……”
节目的事，赵逢青想了一个晚上。
她伸腿踢踢挨得最近的饶子，“大湖手机有人找。”
第二天她仍然埋首在练习题中。
光熄了后，没几秒又重新亮了起来。
她能学习的时间不多了，距离高考仅剩一个月。
赵逢青听着她的喧闹，回过神来。她执起啤酒瓶往自己脸上贴，冰凉的瓶罐和她暖热的脸颊一接触，顿时酒醒了。她微微抬头，见到大湖醉得瘫在沙发上，他旁边放着的手机正在闪着亮光。
高考前三天，A中高三年级全体放假了。
蒋芙莉和饶子喝了几杯，大声笑道：“孬货！想灌你莉姐我。”她因为留级加转学的原因，实际年纪大了他们两届，所以也自称是姐。
在这个时刻，什么话都显得多余。老师们只是告诫同学们要劳逸结合。以及，加油、加油、再加油！
这一桌的平均年纪，不过十七八，仍是稚气的脸上却又交织着早熟的痕迹。
离开教室的时候，蒋芙莉望着高三六班袁灶的座位，说：“袁灶连高中都没毕业。”
别的几个男生女生，划拳喝酒，张狂的笑声和叫声层出不穷。
赵逢青搭上她的肩膀，“他打算怎么办？”
饶子也醉，不过勉强能睁眼。
“跟我出国，其他到时候再说吧。”
大湖拼酒拼得狠，量词不是杯，而是以瓶来计算。他灌来灌去，没一会儿就倒下了。
大湖扭着屁股过来，“莉姐，青儿，去不去喝酒？”
就要放寒假了呀……见不到江琎了……这么一想，寒假乏味了起来。
蒋芙莉给他一个白眼，“你缺心眼是吧？什么时候了，还喝得下酒。”
她的脑袋呈现出放空的状态。
“老师不说劳逸结合嘛。”大湖讪笑。
赵逢青的酒量还可以，四五瓶啤酒灌下，脸红了一点。她打个嗝，窝到沙发的一角，迷蒙地望着前方的靡靡人群。
“我回家了。”赵逢青把自己的外套拉链拉上，再套上卫衣帽子，“我还有一堆习题要背。”
“我今天听到洋酒两个字，右眼皮就直跳，或许是上天在给我示警。”她的这话是开玩笑。但是酒过三巡，竟然一语成谶。
“你真是……”蒋芙莉最后那个“傻”字哽在喉咙间，最终咽了下去。
“哟哟哟。”其余男生起哄道。“青儿装淑女。”
青涩时期的情意，或许本来就是傻的。
赵逢青挨着沙发，扔下书包，“我今儿个就不来洋的了，几罐啤酒就行。”
别说赵逢青，蒋芙莉自己都不见得不傻。
大湖吆喝着要来几瓶洋酒。
高考那几天，赵父赵母很紧张，停了工作和应酬，给女儿炖煮补品。然后安慰女儿，轻松应战。
赵逢青察觉后，换了个背向吧台的位子。
考试，赵逢青稀里糊涂就过去了。
今晚过来，包房已经满了，经理给他们留了大厅的围台。调酒小伙时不时就往他们这桌张望。
不少她连题目都没看懂在讲什么，就瞎选了个选项。不会做的大题，她乱写一通。
调酒小伙瞬间重燃希望。
运气好的是，这次的数理化有几道题和她背记的练习题很类似。当然，类似和一模一样还是有区别的。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默记的答案换了个数值，依样画葫芦写上去。
饶子见状，在赵逢青和蒋芙莉离了几步后，对着小伙子低声说：“青儿单恋。那江什么的，瞎了狗眼。”
最后一科结束后，赵逢青踏出考场深深呼了一口气。
调酒小伙心里一堵。
“但愿心想事成。”
提到那个人，赵逢青双眸晶亮起来。“我的眼光。”言语间全是骄傲。
她心想的，不过是和江琎在一个城市而已。
其他男生见此情景没出声，蒋芙莉则拉起赵逢青的手，笑说：“这么一看，还是高三二班那个好。”
再往深里想，就是把他追到手。
赵逢青往上抬眼。宁愿看着满是发胶的头发，都不想把目光转到那油腻的脸上。
她笑笑，停止了幻想。因为她知道，想得越多，越容易被现实扇巴掌。
这天小伙子离了吧台，殷勤地上前，“青儿。”
然后，这一巴掌如约而至。
赵逢青在初见时看过他一眼，之后不再理会。
江琎和秦晓的保送面试早就通过，这让高三二班的老师们非常骄傲。甚至，这两人青春的暧昧都美化成了学习的动力。
在吧台调酒的小伙子，垂涎赵逢青。每次见到她来，就故意抛玩酒盅耍帅。
高考后的一个星期，高三二班搞了个小型的聚餐，祝贺江琎和秦晓前程似锦。
保安见到这群人年龄都成年了，于是退到一边。“欢迎光临。”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赵逢青正好那晚也在那个酒楼和亲戚吃饭。
他们了然，主动出示身份证。
她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就见到二班的几个同学进了一个大厢房。
酒吧门口站着一个新来的保安，伸手拦下他们。
她倒是好奇，那群只懂低头学习的书呆子在这边玩什么。更好奇的是，江琎在不在。
他们常去的那间酒吧，位于市中心。无论工作日还是周末，生意都很火爆。有个叫饶子的同学，是酒吧老板的侄儿。因为这层关系，他们过来都有位置。
赵逢青经过那厢房，往里瞥了眼。
男生耸肩，没再起哄。
果然，她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江琎。他就是有本事让她的视线直接揪住他。
“好好走路。”赵逢青横过去一眼。
他轻敲着酒杯，素来沉冷的脸上意外地挂着笑容。
旁边一个男生满脸扫兴，“莉姐，别这么开不起玩笑嘛。”
她想，他的确应该开心。别人都还在为高考成绩煎熬，他已无事一身轻。
大湖讪讪一笑，收敛起狼爪。
其他的男生女生，赵逢青略过一眼就忘了。她凝视着江琎的笑容，不禁也扬起唇。她非常欣赏自己的眼光。
蒋芙莉一把扯过他，“你干吗呢？”
她逗留在门口的时间有些长。好些同学都察觉到了，甚至连班主任都看向门边。
两小姑娘吓得牵起手，停下不敢再走。
然后，一众师生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到了江琎那里。
大湖顶着金黄的发色，对迎面走来的两个小姑娘张牙舞爪，嘿嘿奸笑。
赵逢青迷恋江琎众所周知，江琎厌恶赵逢青也不是秘密。今儿个在场的还有秦晓。同学们联想一下这三角关系，都有些好奇事态的发展。
这些年轻人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形象，只是叛逆的心理让他们无所忌惮，还觉得这样与众不同。
让他们失望的是，接下来没有爆点。至少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这一男二女间看不出有什么暗涌。
这帮不良少年少女走在街上，几乎都会引来各方注目。特别是在A中附近。某些家长见着，露出嫌恶的脸色，牵着孩子的，就教育几句，千万别和这样的二流子来往。
江琎破天荒地，和同学们聊得很好。他杯里的酒去得有点快。同学们奇怪的是，这晚上他和秦晓的交流并不多。
待大湖和袁灶扯完，一行人就离开了学校。
秦晓一如平常，温柔和气，时不时和老师同学说话，笑声如银铃一般。
赵逢青撇头望了袁灶一眼。她没有戴眼镜。她和他的距离超过了她的视力范围，但是她瞄到他的课桌抽屉有个什么东西伸了出来。
赵逢青接到亲戚的电话，就回去了自己的厢房。吃完饭后，她和亲戚在门口挥别，然后绕回去三年二班的大厢房。
“嘁。”大湖咧嘴一笑，“就你那点酒量，我和全场拼完也能他妈赢你。”
走廊才一转弯，她就见到了她的白马王子。
袁灶被蒋芙莉这么一喝，说道：“我事儿完了就赶过去。”然后他一拳打向大湖，“你留着点酒跟我拼。”
只是此刻，貌似他的状态不太好……
蒋芙莉拉着赵逢青在外等，见大湖和袁灶沟通没个完，蒋芙莉喊道：“不想去就别去了。浪费我们时间。”
江琎扶着旁边的女生，低头在和她说着什么。
“就是我一会儿有点事。”袁灶欲言又止。
女生的表情惊慌失措。
大湖不悦，“是男人就利索说话。”
从赵逢青的角度望过去，他的侧脸被女生的半边脸遮住。她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
临走时，隔壁班的袁灶支支吾吾地推辞。
她抱起手，靠在走廊处，安静地望着他和女生。
他们班几个，约上隔壁班的，准备杀往酒吧街方向。
女生和他在说话。
赵逢青弯着唇笑了笑。
然后，江琎把她放开了。
大湖跳下课桌，夸张地笑，“大美人出没，酒水又可以打折啦。”
女生低下头，匆匆离开，没有留意到赵逢青。
“去啊。”赵逢青依向蒋芙莉，“晚上我妈和几个牌友打麻将，没那么早回来。”赵父去省外出差了，更加管不着她。
江琎撑着墙，捏了捏额角。也许是感觉到某道视线，他转过头来。
蒋芙莉甩给他一个白眼，转向赵逢青时变成笑脸，“青儿，走不走？去喝个不醉不归。”
赵逢青一直就觉得江琎有种绝世独立的气质，就算是寒脸冷眼，她都觉得很清隽。而今，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酒意，眸中的温度有所上升，更是招她喜欢。她看他力气集中在撑墙的手，问道：“江同学，还站得稳么？”
大湖摆着臀，“莉姐，晚上去玩不？”
江琎站直了身子，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盯着她。
“什么破锣嗓子，大吼大叫。”蒋芙莉皱眉。
她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靠近他，轻声问：“认得我么？”
大湖一激动，踏上了课桌，“放假啊！放假！”他兴奋的样子，与倒数第二名的成绩完全沾不上边。
他低头，和她的脸距离只剩十来公分。“青……”开口时，他那浓浓的酒气洒在她的鼻息间。
老师一宣布下课，课室顿时爆出喝彩声。
闻言，赵逢青笑得宛若春风拂面，“对呀，江同学，我就是青。”
江琎迄今未曾给予她一个正眼，她预测不了自己要坚持多久。反正她想怎样做就怎样做，她向来就是这么随意到放肆。
江琎又沉默。
那里此刻空无一人。
她逗着他，“喝醉了？”
“我哪里知道？”赵逢青摘了眼镜，重新趴在课桌上。她眼睛的视线还是定在走廊。
他还是不说话。
蒋芙莉看着赵逢青的动作，又戳了下，“那女的不是大湖死命在追么？”
赵逢青搭上他的劲腰，心里为彼此的近距离而欣喜。“想去哪儿呢？我扶你去呀。”
赵逢青眯起眼，看不太清楚他们的面目。她拽开书包，等找到眼镜戴上，那一男一女已经过去了。
江琎突然揽住她的肩，把自己的重量压向她，“困了……”
江琎抱着一大叠的课本，和一个女孩走过。他俩走的速度有点慢，挨的距离……很近。
她巧笑倩兮，“那我带你去睡觉呀。”
赵逢青抬头望去。
赵逢青说这话的时候，想的其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单纯睡个觉。毕竟看着自己心仪男生的睡颜，也是一大幸事。
“外面，外面。”蒋芙莉低声说道。
只是后来的发展，有点出乎她意料。
赵逢青掀开眼皮，“嗯？”
或许，酒后乱性是男性的本能。
蒋芙莉也在后面打了个大呵欠，还舒叹出一声。她抹了下眼角，不经意望见窗外走廊的身影。然后她赶紧戳了下前面赵逢青的背。
赵逢青扶着江琎去了楼上的酒店。
赵逢青半趴着打盹，老师的声音宛若模糊的催眠曲，让她的眼皮不住地往下耷。
幸运的是，中途没有碰上一个A中的学生。
高三放假很晚，离春节没剩几天，老师仍然严厉告诫同学们，放假别忘记抽出时间复习。
去大堂开房的时候，柜台服务员看看赵逢青的身份证，“满十八了啊。”
但赵父见到成绩单，瞬间眼前一黑，已经绝望。赵父做好准备，不管赵逢青考得如何，他都会花钱让她读完大学。否则，年纪轻轻没有学历，在社会上站不住脚。
赵逢青笑，“是呀。”
赵逢青略过自己的分数后，很淡定。她对上大学这件事本就没有期待。
服务员没有过多为难，给了房卡。
她喜欢的那个江琎。
江琎看着像是醉了，步子倒还算稳当。不然，赵逢青一个人没办法把他抬上来。
她只记得，江琎是第一。
电梯里，他靠着她，把脸倒她的发间。
第二名的姓名，赵逢青随意瞥一眼，过后就忘了。
赵逢青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和他。原来他俩站一起是这样的，以前她看他和哪个女生挨着都觉得违和，现在则挺好。
她去到公告栏，望着江琎的名字定了好一会儿。看着他名列首位，她居然有骄傲的心情。
然后，她的手指在他的腰间弹动了几下。
赵逢青大约是倒数二十几左右。
嗯……有力。
期末考试的成绩，江琎第一。排第二的，是他的同班同学秦晓。
镜中的她脸上浮出一抹红晕。
在这样压抑紧迫的气氛中，寒假来临了。
开了门，进了房。
那是高考。十二年的寒窗苦读，一招定乾坤。再怎么荒唐度日，都会有所压力。
江琎直直往床边走，然后倒了下去。
后面两个差生班，大多的家庭都比较富裕，好些都抱着上不了A线学校，就花钱去B线的想法。然而，日历挂了出来后，他们也开始忐忑。
赵逢青连忙过去帮他盖上被子。
学生们看着日历一天一天地翻过，心里又紧张又期待。紧张考试的压力，期待考试的结束。
她看着他泛红的脸，觉得他此刻真是可爱极了。带着醉酒的朦胧，没有往日的冷漠。
高考的节奏飞快，接近寒假时，老师在教室墙壁挂起了倒数日历。
她不禁捏了捏他的脸颊。
最终，他扔进了垃圾桶。
江琎半睁眼，眸中一片混沌，他握住她的手指，模糊道：“别闹。”
男同学本以为是什么实用品，谁料拆封后，半天没得解。
这样亲昵的两个字让赵逢青心花怒放，她低声说着：“好呀，我不闹。江同学，你乖乖睡。”
这个礼物，江琎的确丢给了那个男同学。
“嗯……”他低不可闻应了声，随即睡去。
赵逢青则笑容满面。
她在这时想着，今晚真是天赐之夜。一直都无法靠近的男孩，就这样躺在她的面前，可让她欢喜了。
江琎神色漠然。
赵逢青在江琎的旁边躺下。她托着腮，靠近打量他。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江琎的男同学出来解了围。男同学平时分了赵逢青不少礼物，他自然是帮着江琎收下的。说不定这个又落入他的口袋呢。男同学从赵逢青手里接下后，塞给了江琎。
他闭着眼，呼吸平稳，长而翘的睫毛根根分明，俨然一个睡美男。
江琎也固执地不肯收。
她掩不住自己唇角的弧度。她越靠越近，然后轻轻将吻印在他的唇上。
可他们忽略了赵逢青厚脸皮的程度，她根本毫不在意那些异样的目光，固执地要将礼物送出去。
一秒后分开。
旁边路过的学生们对这一幕显露出极大的兴味，少数知道赵逢青倒追史的更是窃窃私语。
赵逢青眼里全是笑。
赵逢青笑容未减，依然伸手递着礼盒。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望着他的睡颜笑了多久。反正她看着看着，他突然醒了。
他根本不屑搭理她，望着她的眼神极为嘲讽。
江琎睁眼后，定定望着她，神色显得疑惑，似乎在分辨她是谁。
“哎，生日没赶上，那就圣诞快乐。”
她和他对望着，彼此的眼中映着对方的影子。
江琎眸色更寒。
然后，他的眸色越来越深，有什么火花在里面蔓延。
赵逢青拦住他，“江同学，生日快乐。”
非常突然，他翻身压住了她。
他冷冷看着她，想绕开。
赵逢青以前不喜欢男生大汗淋漓时臭味熏天。可抱着江琎，她却闻得一阵清新的香气。
赵逢青送出礼物的那天，已经过了江琎的生日。她在教学楼的二层走廊见到了他，于是立即上前，笑嘻嘻地把礼盒递过去。
这应该就是爱情的魔法。
第二天，依旧如此。
“江同学。”赵逢青娇嗲起嗓子。
放学后守在他教室门前，也没见到他。
“睡了。”他有些冷淡，背过身去。
江琎都没在。
她笑，“你辛苦了。”
连续两节课后，她都去了二班。
他不回答。
她不好直接把礼物放在他桌上。
赵逢青闭上眼，感受着空气中还未散去的味道。
赵逢青去送礼的那会儿，江琎没在教室。
她和他终于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她想，江琎收到这个别出心裁的礼物，会不会觉得惊喜。
然而。
她将这个函数写在纯白的卡片上，然后外面包装了个小巧的礼盒。
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明白，这一大步，他们走的是反方向。
这道题不是赵逢青想到的，而是她之前翻一本习题册的答案时，意外发现解题的两条抛物线拼在一起，是个心形。
江琎醒得比较早。他起床的动作，吵醒了赵逢青。也许他是故意制造出大声响，让她听见。
生日礼物很简单。是一道数学函数，专为学霸而设。
她转眼见到他赤着上身，立即就笑了，“江同学。”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他的身段上流连。
随着距离圣诞节越来越近，她突然有了个想法。
江琎昨晚的醉意已经无影无踪。他面色冷峻。
她庆幸还来得及准备。不过关于礼物，她还拿不准主意。她什么都送过了，一时想不出新招。
赵逢青笑容微微僵了下，然后继续灿烂，“Good morning[译为‘早上好’。]。”
十二月二十四。平安夜。
她以被子掩着自己胸口，下床去捡内衣。
这天过后，赵逢青去打听了下江琎的生日。
不过，从天堂跌落十八层地狱，只是瞬间的事。
追求江琎这件事，在很多人的眼里，她都是落败的一方。那又如何。事实就是她先喜欢上他。所以她失了先机，怨不得谁。
江琎的目光扫过那个红印，淡淡说道：“你这修补术做得很不错，和真的一样。”
赵逢青笑笑，不回答。
赵逢青万般庆幸，自己在这一刻背向着江琎，否则她真的来不及调整表情。
“矜持，矜持！”蒋芙莉就是心疼赵逢青追了那么久还没得到一丝回应，“你就算心里着迷，面上也要制造距离。不然他以为你就非他不可了。”
她把内衣握紧，用力得青筋都浮现出来。
“所以我只是看了几眼而已。”赵逢青收回视线。
她清楚，先苦后甜的爱情，自己是尝不到了。
蒋芙莉见状，挽住赵逢青的手臂，“今天我最大，你可别重色轻友。”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似乎才短短数秒。
赵逢青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他拐进了柱子后面。
赵逢青放松了力道，开始穿内衣。
江琎进来后，目不斜视，并没有留意到这桌的男男女女。
她的表现一切如常。没有哭泣，也没有撒泼。
只一眼，她就认出是他。联想到今天的日子，她就这么不经意地把江琎生日惦记上了。
扣上扣子的时候，她还能正常地发声，回道：“熟识的医生，才两百。”说完，她望着落地灯娇娇笑了一声。笑容里的苦涩，只有她能听到。
但是，不知道是江琎真的气场太有魅力，还是赵逢青的视力突然好转，在蒋芙莉这样的阻挠下，赵逢青还是见到了江琎。
她坐在床沿，双手自然下垂着，连站起来都无力。她一阵虚脱。
蒋芙莉有意遮住赵逢青往门口的视线。
赵逢青以前觉得自己在追求江琎的过程中拔山盖世，现在她明白了，那所谓的铜墙铁壁，不过自欺欺人。她根本没有那么神勇。他一句话，就让她溃不成军。她的爱情，她的纯贞，都在这个晚上埋葬。
好吧，她家青儿的眼光没得说。
江琎没有说话，转身进了浴室。
就算蒋芙莉再不爽江琎，也不得不承认，这风范真的惹眼。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江琎推门进来时，从外面刮进了一阵风，带起了他的衣摆。人俊景美。
赵逢青呆滞地转头，看着浴室禁闭的门，她突然想不起江琎的模样了。
蒋芙莉眼尾扫到他，表情顿时掠过不满。在她心里，赵逢青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这姓江的眼睛瞎了才看不上。
她弯下腰，捡起衣服、裤子，慢慢穿上。她的动作很慢，好像每动一下，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名字叫江琎。
花了很长时间，她终于把衣服穿好。
那是他们学校的男同学。一个成绩名列前茅的学霸。
浴室的水声也停了。
蒋芙莉看着看着，心情舒畅。在舒畅到极致的时候，她突然就见到一个让她不痛快的身影。
这时，她猛然回过神，赶在江琎出来前，急急冲出了房间。
大湖和饶子吆喝着喝酒，还有几个都嘻嘻哈哈的。
她不想和他道别。在他说过那句话之后，她就已经在心里和他道了别。
袁灶在旁淡淡笑着。
赵逢青出了酒店，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
“俗气。”蒋芙莉嘴里损着，手里却攥着那个金吊坠不放。
失神地上了辆公车，到了一个热闹的步行街。
赵逢青明媚一笑，“袁灶更懂你，他送金的。”
她下车。
但是蒋芙莉不计较价格。她笑哈哈把书接过来，给赵逢青一个大大的拥抱，“还是青儿懂我。”她上周看了《滚滚红尘》的电影，正想去找原著，谁知礼物就到了。
不知道这里是哪，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她所有的思绪还凝滞在江琎的那句话。
赵逢青之前给江琎送的各式各样礼物，每个都比这书贵重。
直到路上好些行人对她指指点点，她终于醒过来。
赵逢青选了一本书给蒋芙莉当生日礼物，三毛的《滚滚红尘》。
赵逢青望向商店的橱窗。从玻璃的影子来看，她没发现不妥。转向商店门口的镜子时，她才看到，自己的颈项布满了星星点点。
蒋芙莉向来大方，这顿自然是她请客。
江琎抵着她时的温暖与疼痛再度涌上她的脑海。
十二月中，是蒋芙莉的生日。她喜欢热闹，招呼着小伙伴们去餐厅庆祝。一家新开的粤式餐厅。味道说不上特别好，但是适合学生的消费级别。
然而，耳边乍响他的那句话，那种温暖就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剧烈的痛。痛楚从她的心里蔓延，瞬间抵达四肢。
爱慕江琎的女生比比皆是。不过他整天酷着脸，没有透出丝毫的破绽。连赵逢青这个大美人都攻陷不下的角色，别的女生掂量着，不敢妄动。
赵逢青坐到步行街的矮凳上，睁着空洞的双眼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江琎不屑她。
有男孩搂着女孩，亲密地走过。
赵逢青虽说追求江琎已有四个多月，但她和他没有对话过一句。
有女孩撒气跺脚，男孩上前哄抱。
蒋芙莉把赵逢青的手一甩，“你个狗东西！”
还有男孩女孩手牵手，脸上都是甜甜的笑。
“你居然会用成语，而且用了两个。”
赵逢青眨了眨眼。她怕自己在这里哭出来。
“什么？”
幸好没有。
“蒋芙莉。”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发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等你把江琎钓上，记得教教我怎么提高成绩。”
接起后，蒋芙莉的笑声传来，“青儿，我爸给我搞掂出国的事了。姐我今天开心，请喝酒。”
赵逢青想起江琎的那张脸，眼尾一勾，“你最后两个字把我和你都概括了。”
“我就不去了。”
“无聊。”蒋芙莉挽起赵逢青，继续向前走，“难怪你对江琎一见钟情。我们周围的这些都是败类。”
“怎么？没空？”
“可不是么，酒吧经理是想泡咱们青儿呢。”
“嗯，改天说。”
“可惜啦。谁不知道只要我们青儿去帮衬，酒吧经理一定打折。”
赵逢青挂断电话，起身去便利店买了包烟。
赵逢青搭着蒋芙莉的肩膀，笑得张扬，“我俩听老师讲听得耳朵都长茧了，今晚要早点回去休息。”
然后回来矮凳上继续坐。
男生起哄，“莉姐是什么角色啊，还怕这么点训。”
抽完了半包烟后，她去了A中。
“哟什么哟。”蒋芙莉一回头，“被老师听到还得训！”
A中的跑场，今天比较冷清。
后面几个男生吆喝着：“哟，青儿，出去喝酒不？”
高一高二这阵子是室内体育课。烈日当空，也没有来跑步的。
赵逢青和蒋芙莉走出校门时，已经是七点半。
赵逢青跑到小树林边上，双手呈喇叭状，朝着跑场费力喊道：“江同学！我不喜欢你了！”
闻言，训导主任不满，但是对着家长只能和气。
声音飘散出去，没有回响。
大湖父亲没有逗留太久，他说还有场应酬，改天再来赔罪。
她突然哭了。
赵逢青注意到他的动作后，轻蔑地一笑。
赵逢青向来好强，很少哭泣。但是在为自己的初恋画上句号的时候，她忍不住哭了。
大湖的家长都赶来了。大湖父亲皮笑肉不笑地道歉，然后频频看表。
这一哭，痛彻心扉。
结果，全班听训到晚上七点。
她索性蹲下去，抱膝哭出声来。
老师最终气得跑出教室，唤来了训导主任。
这场单恋，她走得无比辛苦。每次被江琎冷眼相待的时候，她都会幻想一下美好的未来，自我鼓励。
蒋芙莉倾前课桌，噘起嘴，“睡觉打那么大声呼噜，生怕老师听不到。”说完她还瞪了大湖一眼。
而今，真的要结束了。
那会儿赵逢青正涂着试卷上的分数，抬头时看到年轻老师的哭脸，她回头和蒋芙莉说道：“今天不能提早放学了。”
江琎那句话彻底撕碎了她的尊严。
后面两个班，聚集的都是些走关系买学位的。上课嬉闹是常事。甚至于某天上课时，混子大湖直接和老师对呛，把那个刚毕业的老师气哭了。
赵逢青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得一哽一哽的。抬起头来时，阳光刺眼得厉害。
高三一共分成七个班。前面五个班氛围很严峻，老师时时以高校的美好前程鼓励学生。
她咳了两下，站起身。
就连学校，都把他们和别的学生区别对待。
由于蹲得太久，有些晕。她赶紧扶住旁边的树干。
蒋芙莉很奇怪。江琎一个正眼都没甩过，怎么赵逢青还能一头热。而且高材生哪里看得起她们这群小混子。
在这种白光的眩晕当中，她仿佛见到了一个人。
后来，随着她对江琎的越陷越深，她也不爱和翘课帮一起玩了。
神似那个奇怪的少年。
赵逢青虽然也混，但是危机意识相当敏感，找着理由这推那辞，从来不给他们得手的机会。
“朋友？”赵逢青眨眨眼，回过神。
这几个不良少年，翘课交白卷，抽烟加喝酒，干的就那么点事。有一两个和社会青年结交较深的，曾想利用非法手段侵犯赵逢青。
周围郁郁葱葱，没有人。
她虽然个性奇怪，长得却很漂亮，特别是她那双狐狸眼，非常妖媚。眼神随便一转，他们就觉得魂儿都被勾去了。
大约是幻觉。
这些男孩之中，有几个都肖想过赵逢青。
待那阵眩晕过去，她拭拭眼睛，向天空大声吼道：“江同学！我不喜欢你了！”
惊诧之余，他们不免怨嫉江琎不知福。
然后，转身离开。
那些朋友听了，宛若见到鬼似的。他们只知道赵逢青是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倒真没见过，她对谁这么上心。
赵逢青把双眼哭得通红后，就把“江琎”这个名字扫进记忆的垃圾桶。
可是赵逢青都拒绝。她觉得恋爱是一件纯粹的事。以心相待，方为正道。
扫到一半，突然想起还有个校庆节目。
说起倒追江琎的事，好几个朋友直说要给赵逢青传授经验。
现在想来，当初要给江琎跳艳舞的念头，何其天真。就连醉酒之下，他都不愿意见到她，不然不会进行到一半去关灯。
蒋芙莉在两个月后，见到高三某个男同学围着超长的围巾，长得绕了好几圈。蒋芙莉诧异，“我以为只有赵逢青才会织三米长的围巾。居然还有别的奇葩这么干。”
真是一场浩劫般的初恋。
这条围巾的去向，江琎不清楚。赵逢青也不清楚。
第二天，赵逢青打电话问以前的生活委员，校庆节目能否取消。
“都捉住夏天的尾巴了，冬天还会远吗？”赵逢青笑。这个城市没有秋天，夏天到冬天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江琎个子高，所以她足足织了两卷毛线。
得到的答复是，她的独舞已经报到校方，更改很麻烦。“节目时间都排好了，你的节目删了，该补谁的上啊。今年还有市里领导过来，校长可重视了。”
蒋芙莉拍拍额头，“我一看你那围巾，就更热了。”
“那算了。”赵逢青转念一想。当初报节目时，她只以独舞为名，没有详细解释到底是怎样的独舞。她重新换首曲子，照样能跳。
送出的季节是夏末。
节目定了。
她买了几本书学了两个星期，再花了一个月织好。学的时候花式繁多，真正上手时，她只会最简单的织法。不过，好歹围巾还是个长方形的款式。
不过她对排练不太上心，有种失去了奋斗目标的失落感。
赵逢青送过零食小吃、机动模型、钢笔、手表等等。最具意义的，是一条围巾。她亲手织的。
练了几天就搁下了。
于是，那些男同学纷纷瓜分掉赵逢青的心意。
赵逢青看着还是那个赵逢青，和蒋芙莉几个照常吃喝玩乐，只是不再提起高三二班那个人。
江琎除了开始对她赠送的礼物瞄过短暂一眼之外，后来都直接把袋子扔给前后排的男同学。
离校庆还有两天，蒋芙莉去买了一堆喝彩道具，威胁着，“你们那天都把时间空下来！去给青儿加油助威。”
赵逢青对江琎的心事，不是什么秘密。她很坦荡，喜欢就是喜欢。而且她还主动追求之。
“莉姐，这事你放心。”大湖喝一口酒，“我大湖嗓门大，保准能把喝彩声响彻全场。”
学校里明文规定：禁止早恋。但是这年纪所萌芽的情愫，岂止寥寥。老师管得这个，就顾不上那个。何况在高考这座大山之下，老师最最关注的，还是尖子生。
“得了吧，你就吹。”蒋芙莉扔了个鼓掌拍给大湖，“用这个，比你吼那嗓子有用。”
蒋芙莉作出呕吐状，“我百分之一百喜欢男的，你就孤独终老吧。”
校庆那天，蒋芙莉拉着大湖几个霸了个前三排的位置。前面校长的讲话，她频频吐槽，“这要说到什么时候。年年的稿子都一样，真没新意。”
她的那帮猪朋狗友之中，不乏对她有意思的。可是她谁都看不上。她还跟蒋芙莉戏谑过，“如果我一直对异性没感觉，就咱俩过一辈子呗。”
“青儿呢？”大湖张望了下，“她这么早进后台了？”
对于这个单方面的初恋，赵逢青的喜远远大于忧。
“谁知道。”蒋芙莉摇头，“她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好懒散。”
江琎是第一个让她迷恋的异性。虽然她也弄不清原因。不过恋爱么，本来就没什么理由。她不知道办公室的那一瞥，会让她的未来有什么改变。她只肯定自己此时的心思，完全遗落在江琎身上。
袁灶插来一句，“她不是要报D市的学校吗？”
赵逢青总能第一眼见到江琎。无论他是在低头看书，还是无聊地转笔，她的眼里仿佛只容得下他。
“现在好像又不想报了。”蒋芙莉不清楚怎么回事。她去问，赵逢青什么都不说。
一到了这个休息档，赵逢青就拉着蒋芙莉去高三二班。
“女人真善变。”饶子在旁说道。他其实看得出来，赵逢青最明显的变化是不再对江琎执着。
A中每到上午十点，就有二十分钟的课间操时段。高三的学业紧张，这短短的时间都挤在题海中度过，所以学校没有强制高三学生的到场率。
这是好现象。
他那俊秀长相，倒还挺符合的。
赵逢青在后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琎（jin），似玉的美石。
别的表演同学见到她时，都一脸诧异。
如今对他有了异样心思，她就特地去翻查字典。
会场的各种讲话，很冗长。后台好些同学都不留意听。直到突然一个高二的女生喊了声：“哇，轮到江琎演讲了。”
赵逢青记得自己以前在学校公告栏见到这名字时，还讽刺过，“以为起个谁都不认得的生僻字就了不起啊。”
然后，几个高二女生在那儿叽叽喳喳，讨论江琎的外表帅气、声线迷人、成绩优异，等等。
赵逢青觉得这姓名耳熟，经蒋芙莉提醒，她想起来了，江琎这个名字，是年级成绩排行的名列前茅，不会掉出第三名。
赵逢青动都没动一下，她懒懒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男孩叫江琎，这学期转学过来的。据说去年高考他有事没去，所以回来重读。现在在高三二班。
他有这么多的选择，自己算不得什么。
她的狐群狗党一大把，消息反馈得很快。
江琎演讲过后，就轮到秦晓。
赵逢青以前和男孩子野惯了，没有矜持那套说法。自打办公室的邂逅之后，她就周围打听那男孩是谁。
那群高二女生态度明显不同了，各自回到座位等待节目。
赵逢青还是笑。她在此刻觉得这个平时极其讨厌的办公室，终于有了点美好的存在。
赵逢青这时站了起来，往舞台左侧幕布方向走。
他眼里骤寒，掉过头去。
她微微掀开幕帘，然后恍然大悟。
她笑，狐狸般的媚眼斜飞起来。
赵逢青以前真没把秦晓放在眼里，几次见过都忘了。这会儿看过去，她才想起，原来和江琎在走廊拉扯的女生，就是秦晓。
男孩突然转过头来，目光和她撞上。
“在高中阶段，我们还有一个需要面对的问题，就是朦胧的情怀。”秦晓脸色微红，但是声音清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很美好，但是太花费时间了。在高考的压力下，我们绝对不能分心……”
窗外的阳光透进来，投到他的脸上，将他的棱角调成柔和的朦胧。她还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眨眼一扇一扇，扇得她心里有点痒。
赵逢青笑了笑。
赵逢青只看到他的侧脸。
青春时期的情怀，纯真而不掺杂质。个中甜涩，都是珍贵的回忆。她并不后悔。
几个老师低头批着作业。角落的数学老师旁边，站着一个男孩。
也许，这就是她与秦晓最大的区别。
赵逢青态度轻傲，四处东张西望。
校庆节目不少。
赵父匆匆赶来，拎起赵逢青的耳朵就喝道：“你还翻天了！”然后他赔笑着向班主任道歉。
台下的同学们开始时情绪高涨，到了中间部分，感觉坐不住了。三三两两借口上厕所离开。
高三分班后，新来的班主任不适应这个荒唐少女的不良作风，气得急呼家长。
赵逢青的节目在倒数第三个。倒数第四个是相声节目，一点也不好笑。场下没有笑声，只有吐槽。
训完后，赵逢青依然如故。
蒋芙莉更是听得直翻白眼，都快睡着了。“青儿的节目怎么排得那么后？”
赵父和赵母忙于生意，管教女儿的时间不多。接到老师的告状，他俩就训责赵逢青。
“下一个就是青儿。”大湖安慰道，“再忍忍。”
渐渐地，她的坏名声传开，谈及她时，老师们都摇头。
主持人报完高三七班的独舞，这群人就开始咆哮，使劲鼓掌，伴随着声声的口哨。
她扬着嘴角，毫不在乎。
周围的同学纷纷望过来。
训导主任好几次都在办公室当众呵斥她。
主持人一下台，大湖几个就安静了。
这行为在重点学校简直是踩炸雷。
赵逢青戴着黑色礼帽，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搭配黑色皮鞋。
这之后，赵逢青的叛逆心理变本加厉。她染了五颜六色的头发，左耳穿上六个耳洞。心血来潮时，还会化着妆去学校。
全男性装扮。
两大家族施压，她就如他们所愿，上了高中。
音乐响起，她的一举一动也不见女性的柔软。就是男性化的机械舞。她帽檐垂得很低，上半脸阴影一片，观众只看到她小巧的鼻头和红唇。
赵家硬逼着她就读。甚至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出动了。
这种节奏型曲调，让礼堂里原本沉闷的气氛一下子就沸腾了。
赵逢青不乐意读高中。她觉得读个中专就好了，早点出来社会捞钱，远比耗在学校里荒废青春来得实在。
大湖几个带头站起来跟着节奏拍掌，然后，同学们也渐渐站起喝彩。
但是他漏掉了一个方面，既然他能弄到这学位，自然也有别的差生买进来。
蒋芙莉站上座椅，疯了一般尖叫。叫声之大，让袁灶都不得不离她两步。
赵父气急败坏，花了一大笔择校费，给赵逢青争取到一个重点高中的学位。他觉得A中的校风还算好，应该可以扭转女儿的心性。
临近尾声的时候，赵逢青掀了礼帽。
结果，中考出来的成绩差点让赵家全体吐出一口血。
她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飞扬在空中。
赵氏夫妇却以为女儿收敛心性，准备认真了。于是他俩欣喜不已。
摄人心魄。
初三那年，她和一个成绩非常好的女孩同桌，考试分数倒是上去了。不过，是因为作弊。
白发，黑衣，妆容似雪，衬得红唇格外艳丽。舞台灯光下，她仿似妖精，又冷又美。
赵逢青左耳听，右耳出。她认为学习这种东西，最重要的是天赋，而她完全没有。何必勉强。
蒋芙莉跳下座椅，突然掐住大湖的脖子，激动不已。“青儿好帅！真帅！”
为了此事，赵父将赵逢青狠狠训了一顿。
“轻点……”大湖吐着舌头，咳了下。
赵逢青摇晃着脑袋，不以为然。
蒋芙莉松开大湖，又站上座椅。她拿起喇叭，大声吼道：“赵逢青！我要嫁给你！”
赵父和赵母对这个女儿很头疼，可又抱着望子成龙的心态。他俩给赵逢青请了个家教。结果，没过一个星期，家教就被气走了。临走时，家教还怒斥赵逢青烂泥扶不上墙。
赵逢青看向那帮癫狂的伙伴们，弯起一抹笑。
当然，这肯定没有赵逢青的份儿。
虽然她没能向江琎抛媚眼，但她以三千白丝，祭奠那无始无终的初恋。
她初中在普通的学校就读。开家长会时，老师告诉家长们，在年级排名五十以内的学生，才有希望进重点高中。
这一天，距离她对他一见钟情的日子，整整九个月。
本来就没有学习天赋，又不刻苦认真，考试成绩每每都是垫底的那几个。
江琎。
赵逢青中学的时候，是个标准的问题少女。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