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善意，她应该感激。
孔达明这趟过来，于她而言，无非听个八卦。但不能否认，他是出于对她的关心，抖落自己朋友的风流债。
“谢谢。”赵逢青展眉一笑，“欢迎下次光临。”
她是个同学之情很淡薄的人。她太过封闭自己的世界，所以对外人都爱理不理。她真正的朋友，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孔达明咧嘴，“赵逢青，你这样笑起来，最好看了。”
孔达明的神情与语气，让赵逢青怔住了。
孔达明的八卦，赵逢青立即和蒋芙莉分享了。
疾走了几步，他回了头，“赵逢青，我真把你当老同学。”他没有坏心，就是看着她现在的生活，觉得有点儿可惜。她初中时期的透亮明媚，跑哪里去了。
蒋芙莉一拍膝盖，“我就说啊，那些女人都是幌子，江琎心爱的只有柳柔柔一个。”她抓着被子，啊啊啊啊地叫，“新稿的男主是他，是他，就是他。”
“算了，我话说完了。你自己想想吧。”孔达明起身走人。
赵逢青可不认为江琎的最爱是柳柔柔，不过她没说。她开了耳机，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说道：“喜得男主，祝贺你。”
孔达明脸都黑了。他本不想插手江琎的感情生活，只是不忍赵逢青蒙在鼓里。谁知道现在里外不是人了。
“就是我忘记他长什么样了，不然还能和读者吹嘘下男主原型。”蒋芙莉当年一门心思在袁灶那里，其他男生她都懒得去惦记。只听说许多女生评价江琎的外貌，用的是倾国倾城。而这个词在蒋芙莉心里，有些娘炮。
谁知道她一路眼睛晶亮亮地听着，还笑得没心没肺，说着：“我就是这样不听话，你能怎么办。”
“一个字：帅。别的你自由发挥。”
孔达明气得说不出话了。“冥顽不灵。”她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期内，他本来还以为会见到她伤心难过的样子。
“嘁。有我家青儿帅？”
“谁知道呢，也许明儿个他就把我甩了。”她笑了起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在乎曾经拥有嘛。”
赵逢青灿烂一笑，“还真没有。”
孔达明略带怒意，“你以为你能熬多久？”
两人的这通电话过后，赵逢青看了本霸道总裁小说，然后吃了个盒饭。
赵逢青托着腮，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什么安慰之词，只能说：“节哀顺变。”爱情，从来都不是付出什么，就一定能得到什么。
十二点四十分左右，江琎来了书店。
见赵逢青无动于衷，他又说道：“小茵很喜欢他，为了他，把留校的机会都放弃了，结果还不是被甩了。”
店里那会儿只有一两个客人。
江琎的这些事，孔达明没有详细告诉赵逢青，他简略概括成几句话说完，最后的重点是：“江琎换女朋友的速度是出了名的。”
赵逢青给客人包好书，微笑送客。
结果第二天，江琎就把自己换下的衣服，抛向了赵逢青。暧昧异常。
然后她望向江琎。
江琎当时听着，没发表看法。
他西装革履，气宇轩昂。半张脸隐在晕影中。
他无意间说出了这个疑问。
她挂着职业性的笑容，“今天江先生可真有空啊。”
这些巧合的偶遇，让孔达明纳闷，她是不是他的命中注定。
“还行。”江琎松了松领带，向她走来。光线散去了他脸部的投影。“你吃饭没？”
于是又见到了赵逢青。
“吃过了。”
江琎没拒绝。
“吃的什么？”
孔达明欣然答应。他听几个球友说起书屋有个大美女，于是笑哈哈地问江琎去不去看。
“烧腊饭，平靓正。”（烧腊饭，便宜好吃。）赵逢青这句话是用粤语说的，为了着重后面三个字。
七月份，江琎约着去打球。
S市本土的语言是粤语。由于外来人口居多，而且学校教育都是以国语为主，新一代的青年们渐渐转向国语交流。赵逢青在中学时，和同学们都是说国语。以至于这么多年后，赵逢青一和蒋芙莉聊天就自动切换国语模式，哪怕两人打小就是说粤语的。
孔达明一听，热血又来，立即找上了赵母。不过赵母委婉推辞了。
江琎微微皱眉，“几耐可以送到？”[粤语，意为“多久可以送到？”]
柳柔柔无意说起，赵逢青这年龄，这学历，不太好找工作。如果找不到的话，回来花店也不错。
赵逢青这是第一次听他说粤语，标准的S市口音。她往旁一指，“几分钟，间铺就喺隔离。”[粤语，意为“几分钟，那店就在旁边。”]
两人谈了一会儿。
他索性解下领带，“你中意食乜？”[粤语，意为“你喜欢吃什么？”]
后来，孔达明在街上偶遇柳柔柔。
“盐焗手撕鸡。”为了表示她没有请客的意愿，她补充道，“廿蚊。[粤语，意为‘二十元。’]”
这就又有了和赵逢青再见的后续。
江琎果然意会过来，掏出钱包，给了她一百元。
孔达明是天生的热心肠，二话不说就把大部分活揽下了。
赵逢青期待他能来一句无须找零，但他并没开口。
先是吕小茵不知怎的，突然提起要办初中的同学会。然后找上了他。
江琎径自去了休息室。
本来，碰到了留个联系方式，也不一定就能再见。然而，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牵引着他和她几度相遇。
赵逢青打电话去订餐的时候，有些晚了，盐焗手撕鸡已经售罄。
孔达明和赵逢青的重逢，是个偶然。
她走到休息室，正要询问之际，见到江琎以一个非常放松的姿势半靠在沙发上假寐。
但是孔达明细想之后，又觉得不太对劲。
她看着他颈部的弧度，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微仰头的角度很适合一刀毙命的手法。手起刀落后，那颗脑袋就滚在地上。
江琎这么多年的品味都是才貌双全的清秀佳人，赵逢青长得跟狐狸精似的，学历又不高，不符合江琎的喜好。
下一秒，她觉得这个联想太过黑暗，于是换了一个。
只是他不太相信江琎真的会看上赵逢青。
他那样斜在沙发上，角度也适合亲吻。
从男人的立场而言，孔达明对于江琎的这些感情，表示理解。
这是她能想到最明媚的场景，别的，她就想不出来了。
孔达明尴尬笑笑。
赵逢青转身走出休息室，问烧腊店还剩什么菜。
吕小茵执起咖啡杯，“没什么，正好想起。”
听完对方的一连串名字，她自己挑了个。她想着，如果不合江琎口味的话，她就自己吃掉。二十块她也不还给他。
“怎么可能？我当时问过，他们都说不认识。”不知道为什么，孔达明觉得吕小茵的笑容很有深意，“怎么突然说起赵逢青了？”
盒饭真的送得很快。电话才挂上不过十分钟，外卖小哥就直直地进来了。
吕小茵轻笑，“我还以为，他俩早就认识了。”
都是熟客，没有多言。
“对对。”孔达明回想着，如实道，“去年夏天吧，她相亲被我撞见了。我看她和江琎都是A中的，就互相介绍一下。”
给钱，找零，完毕。
吕小茵打量着他的神情，继续问：“和赵逢青在同学会之前就认识吗？”
赵逢青拎着饭盒进去休息室。
孔达明更加心虚了。
江琎掀起眼皮，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江琎……”吕小茵一说这个名字，语气微变。
她俯视着他，恢复到国语的交谈，“江先生，手撕鸡没有了，给你订了份大鸡腿。”她的重音落到“大”字上面。
“嗯。”孔达明点着头。
“嗯。”他坐直身子，随意撇下了西装外套，把眼神投向赵逢青手里的饭盒。
吕小茵淡淡一笑，“我之前想约她，她挺忙的。”
她递了过去，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啊？”孔达明顿时有些心虚。球赛那天的情况，他是看在眼里的。江琎和赵逢青之间很暧昧。“有时能见到……”
江琎打开饭盒。一个大大的鸡腿横在中间，青菜泛着白。他看着没什么胃口。
孔达明有意避开江琎这个名字，没想到，吕小茵主动把话题引了过去。她先是不经意问道：“你现在还见过赵逢青吗？”
这时，坐在对面的赵逢青跷起了二郎腿。
“那就好。”
铅笔裤下的长腿，线条很匀称。
“老样子咯。”吕小茵耸耸肩，“追我的男人排着大长队。”
他望了眼她的腿，再看饭盒里的鸡腿，更加不想吃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孔达明顺口一句，“你近来怎么样？”
赵逢青晃荡着小腿，“江先生，你那晚上的话，就没有下文了吗？”
吕小茵稍稍瘦了点，别的一切如常。她还调侃说：“孔明同学，你什么时候定下来呀？”
他捻了下手中的一次性筷子，“赵小姐想听什么下文？”
两人正好有空，便找了个咖啡馆坐。
“譬如。”她沉了嗓音，“你不解释的话，我会以为你是发错对象了。”
上个星期，孔达明因为公事巧遇吕小茵。
江琎云淡风轻，“多虑了，我从来没有出轨的癖好。”
然而她的结局和以前的美人儿没什么两样。
“江先生。”赵逢青把跷起的右腿放下，然后倾下身子，隔着茶几拉近自己和他的距离，“我们装傻了这么久，你有没有想过，再装下去就真的傻了。”
江琎同意了。
“赵小姐。”他微抬眸，定在某一处，“你走光了。”
江琎和吕小茵，是去年四月份在一起的。他俩在大学时期，就经由孔达明介绍认识。吕小茵对江琎是一见钟情，不过这份心意，她藏得很深。在江琎单了很久的情况下，她借着酒意表白。
“……”她的动作僵住。
这几年，他陆陆续续，交了好几任，没有一个能长久。
他的目光还在那处，低语说：“平胸就别穿领口这么大的上衣。”
传出的分手原因，还是他花心。
“……”她赶紧抓住衣领。
再一个月，江琎有了新美人儿，但也没维持多长时间。
“还有。”江琎的视线从她的胸口移到她的脸上，“也别从这个角度看男人。”
孔达明听外语系的老乡说，分手是因为江琎的花心。
“……”她立即坐正身子，一时间恼羞成怒，“我受够你了！给我滚。”
传闻外语系的美人儿后来还找过江琎几次，他都很冷淡。
“外卖找零的钱先给我。”
然而，没几个月，两人就分手了。
“……”赵逢青掏出零钱，狠狠地朝他甩过去，冷声斥道：“滚。”
江琎清隽，女友秀丽，成为一时的佳话。
几张纸币轻飘飘散落下来，落在地上。
大二开学不久，江琎交了大学时期的第一任女朋友，一个外语系的美人儿。当时羡煞了不少纯情男生。包括孔达明。
江琎扔掉了筷子，“赵小姐，你早这么说话，我们就不用拖这么久了。”她那整日的假笑，他实在不喜。
那会儿，江琎还单身。
“你到底想怎样？”
江琎是个冷性子，孔达明自来熟惯了，认识之后，关系倒也不差。大一下学期末，两人已经可以聊超过十句话了。
“我只是希望赵小姐能成为我的女朋友。”
不过，和江琎熟识了之后，孔达明倒不计较了。天分这种东西，比不得的。
她冷笑一声，“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说话实诚点。”
H大人才济济，孔达明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个小时来学习，以维持自己的名次。那个连人影都没见过的江琎，居然轻而易举就拿到奖学金，换谁都会不爽的。
“那换个说法。”江琎倚着沙发，淡定如常，“我想成为你的男朋友。”
到了期末考，江琎的成绩排在名列前茅。这让孔达明不太痛快。
赵逢青想把那盒饭扣到他脸上。
独来独往，十分冷淡。
她有多久没生过气了。以往遇到什么事，她都懒得搭理。今天这阵火，倒是许久没起过了。
有考试的日子，他才会出现。
她告诉自己要阳光，要豁达。
大一上学期，江琎上课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她转头望望外头午后的烈日，深呼一口气。然后虚伪地笑道：“江先生，你这样说话，我也不知道我们这场戏要拖多久。”
但是，江琎并不经常住宿舍。按其他三个室友的话来说，他没在学校住过。他的位子上，堆满了室友的杂物。
江琎看着她。在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对着他笑，十分难看。她刚才冷脸的时候，眸色都比如今鲜亮。
孔达明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他去H大没多久，就开始召集S市的老乡，还组了个同乡会。偶然得知江琎也是S市的，孔达明立即找上江琎的宿舍。
他浅笑，“赵小姐，其实我想和你谈一桩生意。”
孔达明是大一下学期认识江琎的。他俩同系不同班，公开课在一起上。
“不谈。”赵逢青还气着。
江琎的那些事，他很少去理。男人嘛，有几个红颜知己，都很正常。不过，碰到对象是赵逢青，孔达明心里有些别扭。“我是看在咱俩是老同学，所以给你提个醒，你好自为之。”
他似乎没听到她的拒绝，“当我的女朋友，我可以给你除了爱情以外的一切。”
孔达明噎了下。
“不当。”她说完，才反应过来他的话。
她撇嘴回答，“如果你只是抖落江琎的风流韵事，我洗耳恭听。如果不是，那就算了。”
除了爱情以外的一切？
“赵逢青，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孔达明初中时的记忆，她只是爱翘课，不太搭理其他同学，他那会儿相信，她的品性并不坏。然而，重遇之后，她那张扬的利刺越来越尖锐。
敢情他还是把她当成拜金女？
她笑得明媚如花，“是么？我的荣幸。”
她又想恶心他了。
孔达明见她这样子，说的话也不客气了，“他以前的女朋友都是才貌兼备，你是个例外。”
赵逢青调整表情，又跷起了腿，眉间染上媚色，“所有物质条件吗？”
“嗯。”她很赞同。
“嗯。”
赵逢青这话纯属客观，但是听在孔达明的耳中，却成了现任的炫耀。他颇有不满，“在谈婚论嫁之前，谁能站到最后都是未知数。”
“那——”她的眼睛晶晶亮。“我要一套海边的房子。”
“去年到现在多久了，世事无常哪。”
他看着她的眼，“嗯。”
孔达明挑了个大家熟识的人物开启话题，“吕小茵你不是见过么？去年江琎和她还好好的。”结果也是说分就分。
“算了，还是市区吧。海边太远，上班不方便。”
她一脸无辜，“告诉我什么？”
“嗯。”
孔达明乍见她眼里的光，愣了下。这个场景和他想象中的不符。至少在之前的那些女人中，未曾有过对江琎的过往抱持如此乐观态度的。“莫非……他告诉过你？”
“要不，海边一套，市区一套，加起来两套。”
赵逢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孔大烦人这是要八卦江琎的风流史了？思及此，她的嘴角都上扬起来。
“嗯。”
孔达明依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皱了下眉，再咬咬牙，开声道：“从我认识江琎以来，你是我知道的第七任还是第八任了。”
“好棒。”赵逢青漾着笑，从茶几的抽屉里掏出一盒崭新的烟，慢慢地撕着包装。她扬着眼尾看向江琎。“可是呀……”
赵逢青瞄了眼他的动作，说道：“你有什么疑问，去问你的好朋友不是更方便。”
她抽出一根烟，衔上后点燃，然后嘟起红唇朝他的脸呼出一口烟圈，“这些我都买得起。”
“由不得我不信啊。”孔达明的手又开始扶上、放下。
她不屑地瞄他，“怎么办？江先生提的条件我不是很稀罕呢。”
“你不是不信么？”她的眼尾扬了起来。
他笑，“也不单指物质条件。”
“我就关心嘛……”孔达明顿了下，缓缓道，“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哦？”
“关你什么事？”
“有个人，赵小姐应该很感兴趣。”
“不怎么相信，所以来问问你。”孔达明拉过旁边的木椅坐下，手扶在桌上，又放下，然后再扶上去。再抬头看她时，他的表情较之前自然，“老同学，告诉我个答案吧。”
“谁？”
“你相信？”她反问。
“陶慧慧。”
孔达明又咳了两下，“你不认识的。”
每个人都有些事，虽然刻骨铭心，但却掩埋在极深处。若非特意，不会掘开。
她半眯起眼，“听谁说的。”
赵逢青对于初中的生活，很少回想。
“你一个姑娘家，说话不要这么粗鲁。”孔达明笑哈哈说完，神情变得尴尬。他摸了下鼻子，咳咳两声，再望了眼天花板，看了天花上的吊灯三秒后，他把目光移向赵逢青，犹疑地问道：“听说，你和江琎在交往？”
唯一存着的名字，就是陶慧慧。一个可爱的胖胖姑娘。在初二那年，她俩同桌了几个月。
“嗯。”她怕他话题的铺垫太长，于是直截了当说，“有屁快放。”
孔达明组织的那场同学会，是初三的同学聚会。
他走到她的面前，环视了下书店，“你这份工作干得挺长了啊。”
赵逢青上初三时，重新分了班。
她懒懒应着，“有事？”
初二和初三的同班同学，重叠的有十来个。
“嗨，老同学。”孔达明谈笑自如。
同学会那天，赵逢青去问过，有谁和她初二同过班。有几个同学点了头，但她们连陶慧慧三个字都想不起来。
他的到来，让赵逢青意识到，这工作有个很不好的地方是，别人想找她，直奔书店就行了。她躲都躲不掉。
那一刻，赵逢青心都凉了。
临近中午时，孔达明来了。
赵逢青初中是系统派位，她分到的学校很普通，还有个别称叫“情场”，意思就是里面的学生谈情说爱是普遍现象。甚至还有社会青年在校门附近蹲点，专挑漂亮女生调戏。
这天是星期六，她早早去书店开门。一个上午卖了几本书。
学校出了一系列的管制，但是一出校门，很多事就管不着了。
赵逢青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神清气爽。
赵逢青这样的长相，在学校里是明晃晃的猎物。
这个追求，她才不信。
才开学没几天，就被几个外校男生堵了一回。
在她少女情怀的时期，他漠视了她。现在来说这个，有什么用呢。她早就没有那心思了。
她侥幸而逃。
而这交集居然还能跑到“追求”二字之上。
之后，一方面是青春期的反叛，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自保，她结交了一群不良少女当玩伴。
之前的几次见面，两人互相恶心一下对方，过了也就过了。离开花店后，她从未想过，自己和江琎还能有交集。
那会儿，班上的不良少女分两批。
赵逢青扔掉手机，上床睡觉。
第一种是和社会青年一起混的，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还有一些，不爱上课，是小打小闹的差生集合群。
他俩的动机，赵逢青想不明白。总不至于是为了刺激她这个单身女子吧。
赵逢青叛逆归叛逆，大是大非很拎得清。那些违法犯罪的团伙，她能避则避。她结交的女生都属于后者。因为也有群体，她算是有个保护罩。平时成群结队地活动，免去了落单的危险。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当时的初二同学甲，和隔壁班混得很熟，经常有些猛料爆出来。
江琎和柳柔柔那二楼的声响，是假的。
不外乎是他们勒索了谁谁谁，教训了不听话的谁谁谁。甚至还有两个女生为了抢男生，约架互扇巴掌。几个女生的谈话间，都没把欺凌当回事。
在今晚之前，赵逢青虽然对柳柔柔那二楼的床戏有所怀疑，但一直不确定。直到影后这个词冒出来，赵逢青才有了个概念。
赵逢青心里反感。这就是为什么她能和高中同学维持多年的友情，而对初中玩伴嗤之以鼻的原因。
看着他和柳柔柔、吕小茵的来往，她觉得挺有趣的。
当年新闻比较封闭，还没有“校园暴力”这个词。事情没到最严重的地步，表面都风平浪静。
她莫名地，想探探他的生活，哪怕心里不喜和他见面，而一旦见到了，却还是会顺着他的话假意配合。
赵逢青挂着不良少女的标签，安然度过初中。那些欺凌事件，她都只是旁观者。
同时也很矛盾。
直到一次偶然的座位调换，让她恍悟到，她这个所谓的旁观者，并不比欺凌者良善。
自重逢以来，她对着江琎一直很虚伪。
初二下学期，有个胖胖的女孩成为了赵逢青的同桌。
赵逢青望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六个字，觉得有些滑稽。
同桌的名字叫陶慧慧。
“不。”江琎这个回答后，又过了一分钟才继续回答，“是为了追求你。”
恶劣的同学都叫她“掏灰灰”。
他和柳柔柔一起从二楼下来时，都是男的干净清爽，女的密汗凌乱。两人仿佛一个冬，一个夏。诡异得很。
陶慧慧成绩不好，但她学习很认真，很努力。上课满满几页的笔记，作业按时完成，考试从不作弊。然而无论她再如何努力，她的成绩都在倒数。
他比较怕热。
同学甲说，“她这里有问题。”她指了指脑袋。
初初，赵逢青没想到哪里不对劲，后来见了江琎几次，她就知道了。
陶慧慧在班上，经常被嘲笑。她胖，跑起步来波涛汹涌。好多男生聚在一起看，看完了一哄而笑。她还笨，紧张时会结结巴巴，回答老师问题半天说不完一句话。连老师都不喜欢她。
那个房间，实在不是床上运动的好地点。要环境没环境，要气氛没气氛。而且每次江琎和柳柔柔一起从二楼下来的时候，两人的状态都很违和。
陶慧慧刚成为赵逢青同桌的时候，脸上怯生生的，“同学……你好。”
赵逢青自从去了趟花店二楼之后，就觉得怪怪的。
赵逢青绽开一笑，不甚热络。
“江先生。”赵逢青躺倒在床上，一字一字说道，“我很好奇，你和柳姑娘演那么香艳的戏码，是为了训练她的演技吗？”
同桌第二天，赵逢青问陶慧慧要作业来抄。
十分钟后，江琎回了句：“女朋友，你很做作。”
陶慧慧涨红了脸，说道：“作业……要……要……自己……自己做。”
赵逢青挂了电话。拆掉左手手套，在微信上给江琎娇嗲地发了个语音：“男朋友，请问你现在是不是在和柳姑娘一起做运动呢？”
赵逢青笑了下，转眼问旁边的同学借。
蒋芙莉：“……”
期中考试，陶慧慧拿了个倒数第三。成绩一公布，她的眼睛立即红了，哭出声来。
“虚名罢了。你想要的话，我可以让给你。”
班主任正在表扬着名次前三的同学，听见这哭声，她不耐烦了。“要哭出去哭。自己不努力，哭有什么用。”
蒋芙莉惊叫：“什么都没搞清楚，就交往上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懂，要问。”赵逢青吃完最后一个鸭掌，“我去给那个新上任的男朋友查查勤。”
陶慧慧立即收声，一哽一哽的，可怜得很。
蒋芙莉纳闷了，“那又怎么了？”
赵逢青看了眼陶慧慧那被抓得皱角的试卷，冷眉呛道：“又不是上课时间，眼睛进个沙子还不行啊，老师。”
而赵逢青去花店，是在十月份。
班主任看赵逢青一直不顺眼，这一顶撞，让她顿时发怒，“赵逢青！”
电影于去年九月初杀青。
“到——”赵逢青张扬一笑。
把关键词换成柳春春，各种娱乐新闻就来了。柳柔柔以前是个无名新人，最近才有了知名度。她得奖的电影是禁播的三级片。
结果就是赵逢青和陶慧慧两人出去罚站。
原来柳柔柔的艺名叫柳春春。
陶慧慧看着赵逢青，圆圆的眼睛盈满了感动。“谢……谢。”
翻墙出去，才在一个小论坛搜到柳柔柔三个字。
赵逢青无所谓的态度，“我看不惯班主任这个势利眼，和你没关系。”
她刚刚上网搜了半天，都查不到柳柔柔的相关信息。
自那之后，陶慧慧对赵逢青很好，隔三差五带些小零食过来。
赵逢青不关注娱乐圈，而且现在奖项这么多，一年能出好几个影后。她哪里记得住。
与此同时，陶慧慧在班上被欺凌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从嘴皮的嘲笑变成了身体的虐待。
赵逢青望着电脑，继续啃鸭掌，“我刚刚才知道，那位柳柔柔，还真是影后啊。”
赵逢青知道那些嘲笑和起哄。
蒋芙莉把打听到的八卦，告诉给赵逢青。
听到别人吼着“掏灰灰”，她懒懒回道：“普通话说不好就别出来丢人了。”
饶子：“……”
然而，其他隐秘的凌虐，赵逢青并不知情。
蒋芙莉半开玩笑说着：“下一本书的男主角，我找些素材。”
譬如，有恶劣的几个男生对陶慧慧使用电击器，为了听她那结巴而痛苦的叫声。
饶子把这些告诉蒋芙莉后，奇怪问道：“好端端怎么突然问起他？”
陶慧慧很害怕，在学校能求助的人，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赵逢青。某天在遭受欺凌后，她回到座位，惊慌失措，“赵……逢青……我……我……我……”内心的害怕让她的结巴变得严重。
大湖和秦晓的婚事，饶子是最近才知道的。饶子见过大湖的两个女朋友，神态和身形都很像秦晓。饶子差点以为大湖这辈子就靠着幻想秦晓过活了，谁料，个傻大个真把秦晓追到了。
“嗯？”赵逢青瞥了同桌一眼。
饶子对江琎没好感，没有继续打听。
陶慧慧的眼里有泪花，手指颤抖不已，“我……他们……”
关于江琎和秦晓，男同学只说了这些。
“明天说，我有急事。”赵逢青赶着去外公家吃饭，抓起书包就走了。
男同学继续说：“去年我见到秦晓，她还没结婚，一路读到了博士。”
之后，她再没有见到陶慧慧。
饶子知道他说的是大湖，含糊“嗯”了一声。
陶慧慧那天被班上一男生用火烧的扳手烙伤了脸。在医院待了几天，匆匆转了学。
说到这里，男同学感慨了下，“可惜了秦晓啊。她可是我们的班花呢。哎，我记得你们班就有个追求过她。”
这个事件，没有任何人受到处罚。
江琎至今未婚，而且大学时期的女朋友也不是秦晓。他在大学里是风云人物，长相俊美，学习优秀。追他的女生数不胜数。据这位男同学回忆，江琎在大二时和外语系的一个美女走到一起。后来的发展，男同学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江琎换过好几个女朋友。
因为那个男生未成年，所以无法行政拘留。甚至，因为不满十四岁，连罚款都免去了。
他俩大学的事，饶子原来并不清楚。去年因为工作原因，他认识了一个高三二班的男同学，两人闲聊到高中时代，男同学就无意中说了下江琎。
校方推脱事件地点在校外，这次意外是家长监护不力的责任。
高中的学生很单纯，以为他们肯定能长长久久一辈子。
几个男生的家长则反口污蔑陶慧慧行为不端。
好些同学还开玩笑说起过他俩结婚的事，什么生下的孩子叫江秦，很好听啦，江秦以后也是学霸啦，等等。
最后，学校发布声明，由于陶慧慧的伤势较轻，家长们已经调停和解。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江琎和秦晓很般配。男才女貌，还都上了同一所大学，简直羡煞旁人。那会儿，他俩还被称为高三二班的“第一良缘”。
赵逢青去找班主任问过陶慧慧的住址，班主任只道：“出院后就搬走了，医生说那伤口很快就会好。”
高三那年，江琎和秦晓的保送申请获批后，老师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俩的成双成对是名正言顺的。
赵逢青打听的消息都是，并无大碍。
其实饶子知道的也不多。
之后的几年，她有时候会想起陶慧慧。
饶子昨晚熬夜加班，还在补眠中。一时间听到“江琎”这个名字，都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谁。他拍拍额头，粗略和蒋芙莉说了下。
但是想想就过了。
蒋芙莉是急性子，挂完电话就联系了饶子，询问当年江琎和秦晓的事。
临上大学前，赵逢青打算清掉中学旧课本。
如今江琎的出现，不知是福是祸。
在整理的过程中，她发现，自己初中时期没写几个字的课堂笔记本里，夹着几张半撕的纸。
蒋芙莉曾经想介绍几个男人，但是赵逢青都推辞了。蒋芙莉就怕赵逢青随性惯了，随着随着就孤独终老了。
纸上还有血迹。
自从江琎之后，赵逢青就没有再迷恋过哪个男性，连个男明星都没有。而且，她连偶像剧都不看。这么多年，她似乎没有了恋爱这个需求。电影一个人看，火锅一个人吃，一直独来独往。
那一刻，赵逢青的心沉了。
他们这帮子如今三十好几了。虽然饶子也没有对象，但是蒋芙莉最忧心的，是赵逢青。
她把这些纸碎来来回回拼了很久，都不完整。然后，她翻箱倒柜。在书本和作业簿上到处找，但那剩余的三分之一，不知去了哪里。
蒋芙莉皱起了眉。
赵逢青把这封信看了很久。
“不知道。”赵逢青一口咬掉鸭爪子，“等我吃完鸭掌再去问问他。”
里面是陶慧慧对于自己初中生活的陈述。她在学校过得很辛苦。她曾经试着在作业的最后写明自己的处境，让老师主持公道。然而一次次的作业交上去，老师视而不见。她告诉自己的父母，她害怕去学校，不想上学了。遭到的是父母的不理解。那些欺凌她的同学，把她当狗一样看待。
“什么目的？”
这封信的最末，断在赵这个字，旁边的逢字被撕了大半。
赵逢青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深意。她不是江琎心爱女人，这是她早已知晓的事实，“我知道他别有目的。”
赵逢青觉得自己手里握着的，是陶慧慧的血书。她仿佛看到，陶慧慧那肉肉的脸上，惊惶求助的大眼睛，一直在看着她。
“男人最真实的一面，都是留给心爱女人的。”蒋芙莉突然正经了些。
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四年多，但赵逢青还是去咨询了律师。如果初二那年她就找到这封信，能否帮助陶慧慧讨回公道。
赵逢青差点被鸭掌噎住。“我想象不出他粗暴狂野的样子。”
律师回答：“这个案件，暂时无法可依。”不但无法可依，甚至未满十四岁的男生还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罩着。
“今天他和你约会，肯定是故意演给柳柔柔看的。其实哪，江琎现在正赶往柳柔柔那里，粗暴狂野地蹂躏她。”蒋芙莉顿了下，嘿嘿一笑，“这场吃醋床戏，我能写三千字。”
在这个事件中，受害者只有陶慧慧一个。
“继续说。”赵逢青拆开一盒鸭掌。
那些男同学正常上学，老师正常授课。
“用膝盖想也知道，柳柔柔是他的最佳女主角。”突然来了个现实题材，蒋芙莉很来劲，“这种娇柔似水的女人，最让人心疼了。你想哪，江琎把柳柔柔藏得好好的。除了你，都没人发现这个秘密。可见他对她的珍视程度。只是他现在还看不清自己的心意。小说男主人公都这样的，喜欢绕着地球跑一圈，最后才发现真爱。”
所有人都是帮凶。包括学校，包括同学，甚至，包括赵逢青。正是旁观者的冷漠，加深了受害者的创伤。
“你的封山之作就写这种？”赵逢青吃完了一桶薯条，她拿出纸巾擦了擦手，“是你的话，会怎么写？”
之后，赵逢青托了蒋芙莉的关系网去寻找陶慧慧。
果然，蒋芙莉听完后，喝了一大杯水，夸张叹道：“哇！当年的清高学霸变成情场浪子了啊。好素材！我新稿子的男主角就是他了。”
杳无音讯。
“算是吧。”赵逢青把江琎最近的事概括说了下，主要描述的是他和柳柔柔、吕小茵的瓜葛。她知道，蒋芙莉对这些男女关系最为关注。
她想过，也许陶慧慧现在过得很好。
“最近见面频繁了？”
但心里就是放不下那一封信，纸上的字迹与血迹，似有千斤重。
相较于蒋芙莉的情绪起伏，赵逢青显得十分平静，“遇到而已，没怎么见面。”
陶慧慧这个名字，赵逢青在见到那封信后，和蒋芙莉几个说过。
“那你现在才和我讲！”蒋芙莉有些暴躁。她对江琎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王八羔子”这四个字上。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有谁知道这个名字对她的意义，还以此来要挟她。
“准确地说，是去年八月份。”她去酒店面试的日子，应该算第一次重逢。
她问了江琎几句。
“啊！”蒋芙莉这下听清楚了那个名字，“我都忘记这个人了，怎么突然冒出来了。你什么时候遇到的？”
他都打太极。
“江琎。”赵逢青回忆着他高中时的样子，描述道，“高三二班的那个，高高帅帅的咧。”
最后，赵逢青直接问重点，“你干吗找上我？”
蒋芙莉被烟呛了下，“谁？”
“因为我和你相看两生厌。”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遇到江琎了。”高中之后，赵逢青没有在朋友间再提起过“江琎”两个字，她以为说出来会有些许别扭感，而今却发现，自然得很。
“……”这种回答，她很难接话。
蒋芙莉点了根烟，“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说是女朋友，其实不过一桩生意。”江琎气定神闲，“我想，你不会因为叫我一声男朋友就爱上我。”
出了社会后，几个男生收敛许多。赵逢青不爱交际，除了孤僻不合群之外，也没什么可供别人讨论的。蒋芙莉在现实生活中好好的，就是网络上闹腾得厉害。
“你想找个假的女朋友？”赵逢青蹙眉。
她和这帮朋友，在中学时代就承受着许多异样目光。
他模糊应了声，“嗯。”
“我说你，别把小朋友吓坏了。”赵逢青跟着笑。
“讲话直接点。”她翻白眼，“江先生，和你说话真的好累。”这什么性格，要么一声不吭，要么莫名其妙。难怪他平时不说话，因为说了别人也听不懂。
“在吵架。”蒋芙莉哈哈一笑。
“那赵小姐的回答是？”
赵逢青啃着薯条，问道：“在干吗？”
赵逢青弹着烟灰。她粗略分析了一下，这桩生意对她来说，利大于弊。能得到陶慧慧的去向，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不得不说，他抛出的这个诱饵，她愿意叼上。她娇媚一笑，“当女朋友嘛，行呀。不谈爱情不上床，珠宝首饰两套房，这是我的条件。外加一个陶慧慧。”
这时的蒋芙莉正在论坛厮杀，战火纷飞。听到手机响，她有些扫兴。然后看见来电显示，她乐了，立即接起，“喂，青儿？”
“我喜欢丰满的。”
赵逢青倚到沙发上，给蒋芙莉拨了个电话。
“……”
她怎么想，都觉得今晚被他利用了。
“不过你现在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我偶尔勉为其难一下也行。”
江琎对着那位新金主的态度，得体自然。
“滚。”
柳柔柔似乎是找到了新金主。
江琎如她所愿，往外走。走了几步，回头，“对了，我也有条件。”
直到洗完澡，她才开始思考今晚这诡异的共餐。
“什么？”
在这一公里的路程中，赵逢青想了很多高三的事，神奇的是，关于江琎的，她完全没去回忆。
“我的女朋友，不许翻白眼。”
果然岁月无情，青春与活力都一去不复返了。
江琎走后不久，书店来了位冷助理。
她望着那群家犬的欢蹦乱跳，猛然意识到自己随着年纪渐长，生活越来越没有方向。虽然她年轻时就是一贯的懒散调调，但那时候比现在开心多了。如今笑得多，真心的时候却很少。心里没劲到极致，表面却伪装张扬。
仪表堂堂，口若悬河。说是给江琎和赵逢青拟了份协议。“江总说了，这是生意，得按规矩办事。”
这条街道到了晚上十点仍然人来人往。前面的小区门口，广场舞大妈和遛狗一族热闹非凡。
协议的期限是半年。
她下了车后，慢慢往回走。
赵逢青看着那几张纸，斜眼瞄着冷助理，“你们江总这半年很缺女朋友呀？”
江琎的车子掉头而去。
“还行。”冷助理笑得可爱，“如果你和江总相处愉快，可以续约。续个十年二十年的，等于终身合同了。”
赵逢青在离住处还有一公里的地方下了车。
她扁嘴。眼见这位冷助理一点儿都不冷，相反，话还挺多。于是她继续问：“他怎么不去大街上吼一声，女朋友要多少有多少。”
遇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江琎停下车，转头望了眼她的手机屏幕，花花绿绿一片闪现。他转回去看交通灯。
“找过几个，都不合适。”冷助理摆摆手，“我们江总想找个不喜欢的，你是最好的人选。”
叮咚叮咚，一路不停。
她的表情淡了。
赵逢青的消遣还是玩游戏。沉窒的气氛中，唯有闯关的音效时不时响起。
冷助理还称赞道：“我们江总的品味就是这么奇特。”
回去途中，江琎不怎么说话。
赵逢青自知，在很多人眼里，她是个奇葩。没料到，一山还有一山高。“万一我哪天喜欢上了他，或者他爱上了我，怎么办？”
赵逢青一下子就释怀了。早点睡觉才是正事，不能浪费在和他争驳送不送的问题上。
“不可能的。江总追你都一年了，你都不上钩。”冷助理语出惊人。
他也看着她。
“敢问——”她所有表情都消失了，“你说的一年是指去年到今年吗？”
她看着他。
“嗯，不过你都心如止水。”冷助理的样子很开心，“江总那寡淡的性子，都要当和尚了。没想到，世上还有你这样的尼姑和他相配。”
他拿起手机，坚持说：“我送你。”
“你说的追求是怎么回事？”过去一年，她和江琎对话都没几句，追个太阳呀！
“不麻烦江先生了，这离我住的地方很近。”她背起自己的双肩包，礼貌性朝他点了点头。
冷助理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微微收敛笑容，“我们江总的追求……嗯，比较不动声色……”
“我送你。”江琎接话很快。
赵逢青冷冷的，“神经病。”
赵逢青维持着虚伪的笑容，“江先生，时间不早了。我明儿还得早起上班，就先走了。”大鱼大肉已经吃完，她想回家睡觉。
第二天是七夕。
江琎忽然笑了，笑得意味不明，“那都是客套话。工作太忙，没空去谈几段感情。”
周日，赵逢青休假。
“李总说的嘛，你是青年才俊呀。青年才俊的生活一定多姿多彩。”赵逢青特别加重“多姿多彩”四个字。
江琎说，这个日子，正好适合培养情侣间的默契。
他定定望着她，“赵小姐为什么会用复数？”
赵逢青听着，又想翻白眼。
她根本不介意他这话，反正他俩岁数差不多。她笑意不减，“不知道江先生谈过几段呢？”
白眼还没翻呢，电话那头又说：“不许翻白眼。”
“也是，不年轻了。”
她的眼球生生冻住了。
“当然有呀。”赵逢青笑得开心。
“几点？去哪？”她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低哑。
“那以前谈过恋爱吗？”他问得很自然。
“十点，我去接你。”
她吃着雪糕球，那甜甜冷冷的味道让她眯起了眼。她缓缓说着：“我的生活啊，就是简单的两点一线。”
“好早。”美丽的休息日，废了。
没一会儿，江琎轻轻放了下手机，开始了传统式的相亲男女对话。“赵小姐，你我也认识一段时间了，还没听你说过你的生活。”
“所以别赖床。”
赵逢青低头继续吃。
还瘫在床上的赵逢青有些生无可恋，她挂断了电话，盖上被子，继续睡觉。
在柳柔柔这个小插曲离去后，江琎也还是老样子，淡淡地把玩手机。
再度吵醒她的，还是江琎的来电。
于是，互相话别。
她接电话时，眼睛都睁不开，“喂，你女朋友真的很困啊。”她想睡觉。
李总眼睛都眯了起来，一把搂过柳柔柔，“我们就不打扰江总和女友的用餐时间了。改天再聚。”
“我到了，你门口。”一如往常的冷淡调子。
“和江总很般配。”柳柔柔很真诚。
“你有嘛事？”她翻了个身，“咱俩不熟啊。”
江琎的眸中蕴着暖光，对着柳柔柔回道：“过奖，这我女朋友。”
“赵小姐，你以为我花钱请你来当女朋友是让你睡大觉的？”
赵逢青笑容依旧，等着江琎的回答。
“谁稀罕。”赵逢青本来就有起床气，连续两场梦被吵醒，她都恼火，“分手分手！给我滚。”
倒是柳柔柔朝赵逢青温柔一笑，“你长得好美。”
江琎站在门外，脸色都寒得结冰了。
李总往赵逢青的方向扫了一眼，没说话。
赵逢青租住的公寓楼，一层二十户。走廊上时不时有人走动，然后对他投以怪异的目光。
李总和江琎寒暄了几句。
他按了门铃，“赵逢青，开门。”
而另一位赵逢青，端坐在座位上，弯着嘴角。眼里闪动的，是兴味的光。
她恨恨地在床上坐起。
其中一个江琎，望向柳柔柔的眼神，客气而生疏。
所以说，男朋友有什么好？还是自己一个人舒服自在。
李总不知道的是，在场的四个男女，除了柳柔柔，还有两个也是影帝影后。
赵逢青踩着拖鞋，嗒嗒嗒地走出房间。走到客厅时，她突然想起自己没穿内衣，于是匆匆回房，换上内衣，再加了件外套。确定把胸口掩实了，才出去。
李总捉住柳柔柔的玉手，“这奖项你实至名归。”
门铃一直在响。
“过奖了。”柳柔柔说完，朝李总柔声而语，“不值一提的事，你还挂在嘴边，让外人见笑了。”
响得她生气。
江琎礼貌回应，“久仰大名。”
赵逢青拉开门，不冷不热地打招呼，“早。”
“江总，这位是柳柔柔小姐。”李总语含骄傲，“最新的影后呐。”
“不早了。”江琎的眸色都是冰的。
他俩半点破绽都没有。
她挑起眉，“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江琎见到李总搭在柳柔柔纤腰上的手掌，表情也一如往常。
“你昨天给了冷助理地址。”
柳柔柔自上次披风的电话过后，不曾联系过赵逢青。此时她连余光都没有往赵逢青方向扫一下。她望着江琎的神态，很有初见的矜持。除此之外，她柔情蜜语的眼神，只向着李总那边。
他不说，她都忘记这茬了。睡糊涂了。“你来干吗？”
“你好。”江琎很有风度，仿佛他从未见过柳柔柔。
“培养感情。”他看着她披头散发、睡眼蒙胧的样子，“你和我看着不像情侣。”
“江总，你好。”柳柔柔的调调是一贯的柔声细语。
“本来就不是。”
李总显得十分高兴，拉起旁边美人儿的手，笑道：“柔柔，这位是江总。和你提过的，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啊。”
“但在这半年间，你是。”
“李总。”江琎起身。
“好吧，你等我二十分钟。”说完，她关上了铁门。
那个男人见到江琎，很惊讶，一句话打破了江琎和赵逢青之间近十分钟的沉默。“江总，今晚这么巧。”
“赵逢青。”
大约是香气越来越近的原因，江先生终于抬眸，神色如常。
隔着铁门的，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寒气。她勾起媚笑，轻佻道：“孤男寡女的，我怕你霸王硬上弓。”
赵逢青承认，江琎的喜好很有品味。他看中的美人儿都不是庸脂俗粉。
他透过铁门的小框打量着她，“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哪里值得我硬上的。”
美人儿和男人往这边走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花香。这种天然香气，清淡怡人，比起许多名牌香水都毫不逊色。
这下，她连木门都关上了。
她努努嘴，叉起一大块牛扒，送进口中咀嚼。
江琎望着眼前紧闭的门，三秒后转身下楼。
他还是看着手机，没回应她一眼。
直到坐在车上，他的脸色都还没恢复过来。
赵逢青八卦的心思活跃了起来。她望向江琎。
赵逢青这个女人，生性懒散。平日里笑得跟花似的，但是起床气极大。他那天半路吵醒她的时候，她也是气得甩车门。
她喉咙里哽了一下。然后，她优雅地执起杯子，喝口水让自己顺了下气。虽然不确定美人儿和那个男人的真正关系，不过从他俩的相携身影判断，应该是亲密的。
然而，她发怒的时候，极其生动。
赵逢青爽快地吃完两盘肉，一抬头，就见到一个美人儿携着一个男人款款而来。
他记得，高中时期的赵逢青，笑容很鲜亮，眉宇间都能荡出妖色。
然后，他又不理她了。
他那A中一年的记忆里，她算是印象比较深刻的。
“偶尔破例。”她莞尔一笑。
想不记得都难，因为她缠了他很久。时不时就能见到她站在他面前，朝他勾魂地笑。
倒是江琎见她津津有味的样子，率先打破沉默，“赵小姐不是说九点后不吃饭？”
但他不喜欢她。
赵逢青没有和江琎打招呼，自顾自开吃。
现在，也算不上喜欢。只是觉得她的表里不一很有意思，忍不住想窥探她，更想一把扯去她的伪装。
赵逢青已经吃过晚饭，不过对着那一位冷月般的江先生，还是吃饭自在些。不晓得他今天是抽的什么风，找她过来陪饭，却又不肯吱声。
这么多年，江琎谈过的恋爱，他自己都记不得。
除了游戏之外，吃饭也是个很棒的消遣。
来来去去的女朋友中，能留在他记忆里的不超过五个。这些过往，说是恋爱，其实他都没有投入感情。遇到的女人越多，他越发看淡“爱”这个字。
游戏真是打发时间的首选娱乐，它能巧妙化解陌生男女的尴尬，调节等餐的枯燥。时间滴答滴答而过，直到服务员过来上了前餐。
身边的亲朋好友，都在担忧他哪天会遁入空门。
赵逢青见他没说话的打算，便又开始玩手游。
其实，他就是找不到爱的感觉。那些美女们，在他看来，除了赏心悦目，没有别的了。
江琎把玩着手机，在想着什么。
和吕小茵交往时，说的好好的。不谈感情。最终散场时，她却问道：“你喜欢赵逢青那类型吗？”
服务员下单离开后，这桌就完全静默。
“不喜欢。”他是这么回答的，因为他真的不喜欢。少女时的赵逢青太妖、太艳。现在的赵逢青则太沉、太颓。都不是他的喜好。
秉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赵逢青也一声不吭。
吕小茵当时听了，无奈一笑，转身离开。
自进了餐厅，江琎不怎么说话。
前车窗外闪过的一道身影，拉回江琎的思绪。
不过江琎不提，她就没当一回事。反正这里的人，认识他的几率比认识她的大得多。
他坐在车子里，望着匆匆走来的赵逢青。她散着一头长发，白衬衫，黑裤子。左耳挂着的六个耳钉，映着折射的阳光。
她在书店上下班，都是普通的T恤衫、牛仔裤，素面朝天的。即便她五官艳丽，站在高雅的餐厅还是格格不入。
抬眼见到他的车时，她眼里闪过一丝厌烦，然后露出笑容。
江琎带赵逢青去的地方，与她的穿衣风格非常不搭。
那笑容很难看。
她想，他肯定以为她是故意的。其实她是被右鞋松开的鞋带绊了下。
“江总。”赵逢青娇滴滴唤着，坐上副驾驶位置。
“没关系。”江琎回得很客气，然后放开了她。
她的嗓音不适合发嗲，他听着不顺耳。“好好说话。”
赵逢青在心里衡量了下两人的身高差，然后笑了，“谢谢江先生，真是不好意思。”
她咳了下，正常发问：“去哪？”
他扶着她，护她在怀，“赵小姐，小心些。”
“马术俱乐部。”他启动车子。
“江先生真是工薪阶层中的土豪啊。”她本来想矜持优雅地就坐，但是不小心被绊住，身子往江琎那边倾了下。
她问：“骑马能培养默契？”
“工薪阶层而已。”他替她打开副驾驶车门。
“嗯，你我共骑一骑。”他说得理所当然。
赵逢青盯着车标，眼里放光，还是嗲嗲的，“江先生真是土豪啊。”她极尽夸张着语调。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循序渐进吗？”
江琎的车很是醒目。他今天开的，不是去年那辆宝马6系，而是换了保时捷的Panamera。
他侧头望她一眼，“你在怕什么？”
两人默默到了停车场。
赵逢青笑了，“我怕我摔下来。”
他没说话，她也懒得找话题。反正是他求偶在先么。
“有我在，不会。”
赵逢青跟他一前一后，隔了一米左右。
“好吧。”她脸色一正，严肃道，“我怕男朋友太过英姿飒爽，禁不住爱上了你。”
江琎没说什么，习惯性冷脸经过。
他踩了刹车，然后说：“一人一匹。”
几个滑板少年鼓了下掌。
赵逢青发现，原来“爱上”是张王牌。江琎怕的，就是她的“爱上”。
她和他们相熟，没把这些哨声当回事，还大笑着朝他们招手。
她十几年都没有爱过谁，而且身边这个男人，现在也没有让她动心的地方。这样一想，这场情侣扮演，她稳赢不赔。
广场那边很热闹。那群滑板少年望见赵逢青，吹了几声口哨，当是打招呼。
“江先生，你什么时候能查到陶慧慧的消息？”她要的，不过是对方的一个平安健康。
她扁了下嘴，跟着他往停车场走。
“不知道。”
他望她一眼，“好好说话。”
“为什么？”赵逢青略微调侃，“那些霸道总裁一个命令下去，几分钟就有结果了。”
“我已经吃完一个大盒饭，还加了一勺喔。”她的嗓音中偏低，娇嗔起来很假。“书上说，九点过后不能吃饭喔，不然会胖胖哒——”
“因为我不是霸道总裁。”
果然，江琎所有的暖色褪散，又是淡漠，“吃饭。”
马术俱乐部在郊外。上高速过去，四十多分钟的车程。
赵逢青做作地装嗲，“江先生呀，我们约会第一站是哪里呢？”
赵逢青和江琎的话题很少，时不时还得互呛几句。
关了店，拉上闸。
他开他的车。
呵，兵来将挡，谁怕他呀。
她玩她的游戏，困了就睡觉。
赵逢青与他对望，“承蒙江先生看得起。”她几乎没有见过他的笑容。少年的他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重逢后，也不见他有些许暖色。如今突然暖春三月，实在让她不适。可惜她现下是素面朝天的状态，不然会有气势些。
车内虽然沉默，气氛倒不算尴尬。
“如果赵小姐赏脸的话。”江琎突然展颜一笑，堪称风华绝代。
两人去到马场时，那里已经有五六个人在等着了。
“那——”她放柔嗓音，“江先生，我们这就算恋爱约会了？”
乔凌走过来，搭上江琎的肩，“你迟到大半个小时了。”
最终赵逢青把手机扔进包里。有个美男免费陪吃陪喝，就当打发无聊了。而且她十分好奇，他究竟怀有何目的。
和朋友说话时，江琎语气也不热络。“去接女朋友，绕远了。”
两人静了好一会儿。
乔凌朝赵逢青望了眼，顺口说道：“长得很正啊。”
在学生时代，他就已经看不起她。这么多年过去，她一事无成，他意气风发，又怎么会瞧得上她。
“嗯。”江琎应了声。
有哪个求偶的男人，表情冷漠成这样的？
乔凌没继续说什么。
她望着他。
江琎不爱去夜场，基本都是谈个美貌的女朋友。不过这些女朋友，时不时就换个人。
“实在不巧，我正是去相亲的。”江琎微微扬了语调，“赵小姐如果不信，问问就清楚。”
他们这帮子都习以为常。
赵逢青还是笑，“那天，江先生其实不是来相亲的吧？”
如果哪天江琎连女朋友都不找了，那大概真的是六根清净了。
现下，他也没有任何的波动，仍然淡淡的，“我们相亲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
赵逢青望了眼那几个男人，抿了下嘴。
赵逢青挑起眼尾，流转出万种风情，故意沉了下声音，“原来江先生求偶是这么突然的。”高中时代，她最喜欢这样勾他。不过，他一律无视。
以前她就觉得江琎气质出挑，现在倒看出个名堂来了。那边的几个，都不是工薪阶层。
“恋爱求偶的自然发展。”他半靠着墙，说得面不改色。
她转头再朝停车场望去。
她眼睛转了转，笑得很开心，“不知道，我和江先生是什么时候发展成约会关系的？”
成列的，都是名车。非富即贵。
“没你爱笑。”他的话不冷不热。
赵逢青突然打了个冷战。江琎应该不是要玩《霸道总裁爱上我：契约小娇妻》这种把戏吧。
“江先生真是爱说笑。”
于是，在乔凌跑开后，她轻轻扯了一下江琎的衣角。
江琎站在那里，眉目似画。
他回了头。
赵逢青手指顿了下。下一秒，怪物击中了她。手机传来闯关失败的声音。她仔细琢磨了他说的那两个字，然后抬眼望向他。
她低声说：“江总，问你个事。”
“约会。”
“嗯？”
“去哪？”她心思还在闯关中。还差十来分，这关就通过了。她想打完再走。
她观察着他的表情。“半年之约，你不会反悔吧。”
“走了。”
他很淡，“不会。”
她的眼睛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嗯”了一声。
“我好怕你到时候突然爱上我，毁约不让我走，还把我囚禁起来。”她为自己联想的剧情而笑，笑得嘴角弯弯的。
正九点时，江琎出了休息室，轻声问：“下班了？”
江琎冷冷一句，“神经病。”
赵逢青坐在收银台玩手游。
这个马场有几个外国教练，长得都挺不错。轮廓立体，眼睛深邃。
适逢暑假，晚上顾客很少。
赵逢青见着帅哥就禁不住望多几眼。
她已经习惯他这样的沉默，任由他去休息室静坐。
然后，心里一对比，还是江琎那种东方美颜更能让她惊艳。
江琎进来后打了声招呼，然后就不说话了。
其中一个法国教练大概留意到了她的视线，朝她意味深长地一笑。
书店关门晚，江琎八点多来到，赵逢青还没下班。不过她在六点已经吃过盒饭了。不是她不把他的晚餐之约放在眼里，而是一到那个钟数，她就饿得慌。
她来不及做出回应，面前就有个身影挡住了她和法国教练的视线交流。
然后，这个饭局果然如她想象中不简单。同时她也明白了一件事，论起霸道二字，她远远不及江琎。
江琎问她：“会骑吗？”
思及此，她笑了，也很霸道地答应了这个饭局。
“不会。”她以前去内蒙古旅游的时候，玩过骑马。在大草原跑了一个多小时，颠簸得屁股都开花，疼了三天。她那个叫玩，不是骑。
确实很霸道。
“那你自己待着。”他说完就离开。
也许就是心里的白月光要结婚了，所以江大美男自暴自弃，找了个和自己品味不符的狐媚子来泄愤。
赵逢青想对他拳打脚踢。这么美好的休假，本来可以睡懒觉，玩游戏。却被他以培养默契的名义拉到这个地方。这就算了，还把她扔在一边。哪家的男朋友是这么残忍的。
她看着摊开的小说，联想起里面的情节。
江琎和那一群人换上马术装备，跟着教练往马场的方向走。
敌人么，也不像。
赵逢青被晾在接待大堂。不过，消遣多的是。她窝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游。
朋友肯定谈不上。
乔凌经过时，瞥她一眼，问道：“哎，她不来吗？”
她琢磨着，她和他的关系现在算是怎样。
“她不会骑。”江琎回得冷淡。
赵逢青现在太想八卦这位江同学的情史了。
“不是有教练嘛。”同行的也有不懂的女士，但是有教练陪着，她们都想玩玩。
晚上吃个饭。
“她不想学。”江琎回得非常冷淡。
说来也巧，就在蒋芙莉这通电话后没多久，江琎的邀约也来了。
乔凌临出去前，再瞥了一眼赵逢青。
所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她靠在沙发上，歪着头，双腿直直向前踮着。头发遮住了她大半的侧脸。
还是大湖有魄力，一追就追了过去。
他这个角度望过去，抢镜的是她那双逆天的笔直美腿。
赵逢青早就不记得秦晓的模样了。不过她听大湖说过，是个很清秀的女孩，很文静，胆儿还小。
乔凌在心里给那腿点了个赞。
蒋芙莉：“他女神，秦晓。”
他认识江琎这么多年，江琎的品味一直没有变。
赵逢青：“媳妇哪儿人呢？”
颜好，腿美。
蒋芙莉：“他害羞，还是我威胁他才说的。”
无论身边的女人怎么换，衡量标准都是这两个。
大湖好半天没动静。
如果还要加上另一个条件的话，那就是倒追。江琎从来不会主动追求。但要是女人倒追他，而且符合颜好腿美的标准，他很少拒绝。
“他居然不告诉我。”赵逢青立即在小伙伴的微信群里戳了大湖几下。
“乔凌。”
“嗯，我明年给他生个大胖儿子。”蒋芙莉的语音过后，是爽朗的笑声。“大湖下星期回S市，个小子要讨媳妇了。”
“啊？”乔凌回头，见到盯着他的江琎。
“往事不可追，孙老板对你那么好。”
江琎说：“走了。”
走了那么久，是该到头了。
乔凌笑了，“你真把那美人儿扔在这啊？不怕她跑了？”
对蒋芙莉而言，写再多的小说，也无法填补她与袁灶之间的遗憾。这一本一本的小说，只是将她和他的故事再走一遍。
“她跑不了。”江琎向外走去。
“这是最后一本。”蒋芙莉打完这几个字，顿了下，“写完我就撤了。”
赵逢青打了几盘手游，然后伸伸懒腰，呆呆望着天花上的灯。
“你不是不写了么？”赵逢青随意翻了翻。
一会儿后，眼花了。
蒋芙莉在微信那边说着：“青儿，这是我新稿。我又换风格了。”
于是她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假寐。
只是，那天的时间、地点、包厢名称都是和赵小姨确认过的。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这一闭眼，睡过去了。她今天真的很困。刚刚在车上已经睡过一回，却还是赶不走瞌睡虫。
相亲是早就约好的，怎么会临时有事。
再睁眼时，她听到大堂有一阵喧闹。
赵逢青回忆了下，相亲那天，江琎接过一个电话，说是临时有事。
赵逢青看看时间，自己睡了才不到十分钟。
那稿子里有个男主女主乌龙相亲的桥段。
外面有一群人匆匆进来，伴随着一阵一阵的说话声。
然后在蒋芙莉某天心血来潮把新稿传过来时，赵逢青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听着高声尖叫的几句话，貌似是谁骑马时摔着了。
那天过后，江琎和赵逢青的联系稍微频繁，保持在一个星期五六句话的交流阶段。
赵逢青立即站起来，朝喧闹处看去。
对嘛，这才符合常理。如果他现在喜欢上了她，那她才要崩溃。
江琎抱着一个女人疾步而来。
赵逢青眨眨眼，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错。
是公主抱。
江琎眼里似乎有讥嘲一闪而过。
女人的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脸部埋在他的胸口。她的腿上有几点血迹。
她正回脸色，再度面对江琎时，已经是笑容可掬，“那就谢谢江先生了。”
马场的经理脸色苍白，赶紧上前，“摔着哪儿了？”这些个全是富贵人家，万一出事，他担待不起。
赵逢青把头转向外侧，扁了嘴。她就不信，他看不出她的不乐意。
“腿。”江琎简短地说。
他说这话时，表情并不生动，显得欠缺诚意。
马场经理额上都冒了汗，急得像热锅蚂蚁，“快去叫医生。”
她话都没完，江琎截断道：“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在这等着就行。”
江琎把女人放倒在沙发。他想撤身时，女人抓着他不肯放，腻在他的怀里，一直喊疼。
她趁机找理由，“我去的地方和你停车的地方反方向，要不我自己——”
他抬眸，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外的赵逢青。
从球场往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
她没有笑，只是那样静静看着那个女人。
赵逢青保持低调，回头向众球友微微点头，显得非常有礼貌。
江琎甩开女人的手。
她发现，孔达明此时的神色很值得深究。可惜江琎没有给她深究的时间，他向孔达明说了句：“我们走了。”
女人还要抓过来。
赵逢青心里不屑他的作风，面上则笑容未变，“那就有劳了。”
他起身闪开了。
看他的架势，就是要和她磕上了。
然后，女人被别人团团围住。
“走吧。”
江琎绕过那群人，走到赵逢青旁边，看着她迷蒙的双眼，轻问：“睡觉了？”
“我去的地方很近。”
她点头，懒懒的，“怎么了？”
江琎只是重复说：“走吧。”
他解释，“她撞到了我，被马踢了下去。”
赵逢青沉默。
赵逢青看了眼他的上衫，胸口处被抓得皱皱的，“严重么？”
孔达明又扯着嗓子嚷嚷道：“巧合啊。”话音里有些诡异。
“没大碍，扭伤了。”
江琎的笑容浅得跟没笑似的，“我送你过去吧。”
她弯起眉，不怀好意，“你前任女朋友？”
她还是挂着一副笑脸，瞎掰了临近的某街道。
“不是。”
“附近哪儿？”他定定看着她，琉璃眸色在细碎的阳光下，美得剔透。
“前前任？”
她巧笑倩兮，“不用麻烦了，我就在附近活动。”
他冷冷回答：“不是。”
江琎好意说着顺路，搭她一程。
“那她干吗抓着你不肯放？”她勾着坏笑。
“对对，巧合。”赵逢青在旁笑着附和。她暗想，可真是巧合才好。
“因为我长得好。”江琎面不改色。
孔达明掩饰性咳了下。
赵逢青有些呆，反应过来后瞪起了眼。“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少年时清冷的性子呢？夜空中的那一弯冷月呢？去哪儿了？
江琎扫过去一记眼光，“巧合。”
“我说的是事实。”她当年不就是贪他长得好，才跑过来缠着不放。肤浅得很。
球员甲用手肘撞了下孔达明，暗示让他识趣点。
她撇下嘴角，“江总，你现在真是把恬不知耻演绎得出神入化。”
但是孔达明就纳闷了，“你俩怎么这么巧都有事？”
他微微低头，望进她的眼里，“比不过赵小姐的睁眼说瞎话。”
由于比赛前江琎和赵逢青的互动，球友们都了然，这对男女一起有事。
两人的私语姿势，在外人看来，像是打情骂俏。
“我一会儿也有事。”江琎把半瓶水灌完，插话道。
乔凌在旁拍了下掌，“今天就这么散了。看着你俩这么腻歪，我都后悔没带个妞儿来。”
赵逢青假笑了下，推辞说：“我一会儿还有事。”
于是马场的活动提前结束。
孔达明咧着嘴朝她笑，“赵逢青，你也一起来吧。”
赵逢青算了算，自己这趟就是闯了几关游戏，别的什么都没干。她有些不乐意，“江总，你这样浪费我时间，是要付加班费的。”
她只好拎回手里。
江琎往停车场走，“怎么浪费你时间了？”
他不回答，也没有接过衣服。
她跟在他的后面，“我白来一趟。”
她笑容灿烂，面朝江琎，“你要把衣服换回去吗？”
他停下步子，回头看她，“他们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这么重大的意义，怎么会白来？”
空气中扬起阵阵草屑。
赵逢青抬头，他站在背光处，她瞧不清他的表情，“你别把无聊当正事。”
她站了起来，拍拍自己大腿后侧，然后拿起江琎的衣服，抖了抖。
江琎不说话，转身继续走。
赵逢青看着他们一堆男的气氛这么热烈，觉得自己的性别在这一刻格格不入。
直到上了车，他望着仪表盘，才淡淡说道：“赵小姐，今天是七夕。我俩的日子。”
于是众人鼓掌欢呼。
“谁和你我俩。江总，别入戏太深哪。你这样下去，不到半年就会发展成囚禁我的变态。”赵逢青吐槽了一番后，说道，“我想回去睡觉。”
“没问题。”一个球员爽朗地答应了。
他眸色转深，“你有那么困？”
输的队伍齐声吆喝着：“请客，请客，请客。”
“对，很困。”她用双手撑开自己的眼皮，“再不睡觉，眼睛都睁不开了。”
比赛的结果，没有意外，江琎那方胜利。
江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就不知道揭开这个谜的过程好不好玩。
然后他就真的带了她去睡觉。
真是一个谜。
不过，不是送她回家，而是去了他公司旗下的五星级酒店。
她回想起以往和他的见面，和如今比较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赵逢青觉得，自己当年对江琎的认识，肯定出了很大的偏差，不然就是这十几年间，他经历了什么，让性格长歪了。
江琎是何许人也，一个前程似锦的美男子，竟然沦落到去相亲。而且相的还是她这种德智体不曾全面发展的大龄女。最神奇的是，他没了鄙夷的态度。
车子停在酒店的地下车库。
别说孔达明，就连赵逢青自己都觉得事态很诡异。
她摇头，不肯进去。
孔达明见状，面露异色。
江琎神色如常，“赵小姐，我想你没有好好解读协议。你有履行女朋友的义务。”
赵逢青几乎打了个冷颤。她连忙抢过扇子，自己迅速扇了扇。
赵逢青冷下调子，“解读了，不谈爱情不上床。”她都几乎忘了，他曾经咬着她的唇不放。
他不知打哪儿拿出一把广告扇，给她扇了两下，“比赛很快就完了。”
“你是不是太过放大自己的魅力了？”他敲敲方向盘，“我让你去睡觉，不是我要和你睡觉。”
她转头看向江琎，“很热。”后半句是：我想回去了。
“我想回家睡。”金窝银窝，不如她的狗窝。
那瓶水已经不是很冰，但和脸上的温度还是很有差距。
江琎语气冷了，“晚上还有事，你在这睡完就走。”
“热不热？”赵逢青在神游的时候，突然脸颊被冻了下。
她和他比谁冷，“晚上又要去哪？”
就江琎的属性来说，应该孤独一生。
“过七夕。”
赵逢青百无聊赖。比起这场球赛，其实她更好奇江琎曾经那些红颜知己的近况。不知她们认清这禽兽的真面目没。
“我不想和你过。”好吧，比冷，她真的比不过他。
江琎不多话，偶尔应几句。
“那你想和谁过？”
谈话间，表现得还挺愉快的。
“我想自己过。”他身上的寒气，让她背脊都凉。
孔达明见到江琎和赵逢青挨着坐在一起，神色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嘴上却没有对此发表意见。他花了一两分钟调整情绪，然后随意地坐到江琎对面，开始聊比赛的事。
“赵小姐。”江琎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今天过后我会很忙，我俩毫无默契可言，以后会穿帮。”
可是，她低估了这哥俩好的程度。
闻言，她眼睛亮了，“忙多久？”
她很是幸灾乐祸孔达明的落败。她甚至期待孔达明和江琎之间来点什么仇恨的火花，好让她今天没有白来一趟。
他似乎看到有流光在她眼里闪动，“二十天。”
而孔达明貌似不和江琎一个队。
赵逢青嫣然一笑。半年协议，他还时不时忙个二十天。这桩生意，太好赚了。她扬起眼尾，挑衅说道：“江总，你不会想趁我睡觉，对我图谋不轨吧？”
说实话，这场球赛究竟比分如何，赵逢青并没留意。她只记得，江琎所在的那方赢了。
“如果你现在去照照镜子，你就知道，一个男人起码得几年没有性生活才会对你有想法。”江琎这话恶毒。
孔达明在和球友激烈讨论刚刚的战况，说得口沫横飞。
“呸。”她横眉一怒，“别是你三十好几就不行了吧。”
她就不多虑了。
他敛起表情，“虽然我很不乐意和你做，但是你这话会让我想用行动反驳你。”
但江琎脸色如常，并未斥责她。
“算了。”赵逢青打了个哈欠，无意恋战，“你生猛如海鲜。高兴了吧？”
赵逢青低头看看自己垫着的衣服，思考着是不是该挪开一下，毕竟是当着衣服所有者的面。
“高兴。”顿了下，他说，“上去睡觉。”
她见不到那高大的青年了。
两人上了楼。
江琎在她的右边坐下，正正挡住了一侧的篮球场。
江琎一刷房卡，开了灯，“这是酒店留给我的房间，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这一刻，赵逢青心中冒出四个字：男色祸水。
会客厅很大，房间也很大。床的尺寸当然大。
他前额因为汗水而呈现半湿的状态，头发搭下来隐隐有着少年时的样子，加上他背后绿荫的光影，硬是将他衬得五光十色，倾国倾城。
赵逢青进去逛了一圈，反客为主道：“我睡床，你就睡沙发吧。”
赵逢青仰起头，望向江琎。
“我不睡，你自己去睡。”他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然后不搭理她。
然后，半瓶矿泉水挡住了她的视线。
赵逢青背着他翻了个白眼。
她推了推眼镜，半眯起眼，想看看那个青年的长相。
进去房间，她一个反手就上了锁。然后整个人蹦到床上。
另一边的篮球场，有几个青年在玩球。其中一个看着很高大。
柔软的床垫晃动几下。
她托着下巴，将脸转向另一侧。
赵逢青昨天是凌晨两点才睡的，现在实在困得不行。
如今那球友的味道袭来，赵逢青很难再保持面上的镇定。
昨晚她本想去大战场玩几场就撤，结果那个似玉的美石硬是让公会团长把她拉到了副本。
那个时期，蒋芙莉和赵逢青都有痛经的困扰，还讨论过怎么利用狐臭来治疗。后来她俩认真想了想，也许痛经还没治好，人已经被熏死了。
副本打了两个小时。
高一的时候，蒋芙莉不知道打哪听来一句话，“男人的狐臭可以治疗女人的痛经。”
第一次团灭时，似玉的美石私敲她，“小帅哥，记得奶我。”
而当某个球友靠近时，赵逢青皱了下鼻子，暗自屏气。
赵逢青后来观察了一下，似玉的美石的DPS[游戏术语，意为输出伤害。]和OT[游戏术语，意为超过仇恨。]都很猛。她不得不先治疗这颗美石。美石的生命条得到保证后，通关难度降低。无奈关卡多，花的时间长。
江琎出了很多汗，但却没有熏臭的味道。
打完是凌晨一点多。
他迈着步子走到她身旁，顺带抽走了贴在她脸颊的矿泉水。
散团时，美石给她来了一句，“小帅哥，今天是七夕。”
江琎逆着光，她瞧不真切他的表情，自然不晓得当他看到她屁股下的衣服时，是怎样的反应。
赵逢青：“我有女朋友了。”
赵逢青没有动，只是视线不再集中于某个身影上，而是换成四处游荡。
然后下线。
中场休息时，一群男人往树荫走来。
等她洗漱完毕上床睡觉，已经两点了。
不过，她在青春期用力过猛，一下子把热情挥霍光了，导致现在爱无能。
早上不到九点，她又被江琎吵醒。
这世上帅哥有不少。可她活过三十一年，只对一个上过心。由此可见，他的长相是她最喜欢的。当然，曾经他那清冷的气质，她也是极为欣赏的。
这美石和江琎，都烦。
说到底，还是男色当前，其余次之。
赵逢青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多。
赵逢青用半冰的矿泉水瓶贴向自己的脸，醒神兼降温。如果不是场上有江琎那样级别的帅哥，她早就甩头回书店吹空调了。
中午在马场吃了简餐，现在这个时间点，她已经饿了。
虽然是阴天，可在室外待久了，还是有些热。
她掀开被子，随便用手拢了下头发，下床来。
替补球员甲瞄了下那衣服，最终没说什么。
走近门前，她看了下门锁。
那套名牌服饰，算是彻底完了。
还是上锁的状态。
赵逢青站了一会儿，想找个地方坐。附近没有设休息椅，于是她干脆把江琎的衣服铺在草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
于是她安心。
他的动作流畅，投篮命中很高。虽然和少年时候有着很大的区别，不过也挺养眼。
赵逢青打开门。
赵逢青弯起笑，她今天算是圆了初恋的一个梦。终于看到奔跑中的江琎了。
江琎坐在桌前，这姿势似乎和她睡前一样。
球员甲不禁赞叹说：“江琎超厉害的。”
他的背影，和当年很像。
那道蓝色的身影格外亮眼，无论是球技还是长相。
赵逢青嘭地关上门，刻意制造些声响。
球员甲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他听见了，但是不理。
“当然。”赵逢青注视着场上的身影。大二时，她的选修课就是篮球，那个学期她玩得比较多，后来考试完了，就懒散下来。托篮球的福，她在那学期长高了两公分。
于是她大声地骚扰他，“江总，晚上我们是去哪过七夕啊？有饭吃吗？”
开场后不久，旁边的替补球员甲笑问：“赵小姐看得懂篮球吧？”
江琎眼睛盯着电脑上的资料，说道：“你除了吃和睡，平时还有没有别的爱好？”
孔达明应该是神经搭错了，硬逼着她来当拉拉队。她会为他加油就奇了。
“日求三餐，夜求一宿。说简单点，就是吃和睡。”
篮球赛是五五对战，还有两个球友在场下当替补。除此之外，她是唯一的女性。
他早知道她胸无大志，所以对于她的回答，不意外。“五点半出门。”
前天S市有台风登陆，天气凉快不少。
赵逢青看看时间，距离五点半还有一个多小时，可她饿得慌。她嗲声道：“男朋友，你忙你的，我出去吃个前餐。”
赵逢青的表现也很自然。她翻出包包里的近视框镜，戴上后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站定。
江琎并不挽留，“餐厅在六楼。”
江琎神情自若，往篮球场走去。
餐厅是在六楼，吃三个虾饺五十多块。
孔达明看了眼赵逢青捧着的衣服，然后搭住江琎的肩，“走了。”
赵逢青看到价格后，想起自己微薄的工资，于是给江琎微信说：“男朋友，给我免个单。”
这下，尴尬一扫而逝，众人情绪高涨起来。
江琎没有回复。
几个球友面面相觑，然后一个球友突然拍掌吆喝道：“好了，准备上场了。”
她等了五分钟，然后一扁嘴。这个男朋友除了好看，别的一无是处。
这一沉默，气氛就有些僵滞。
十分钟后，江琎下来了。
不过孔达明只是看了看她和江琎，并没有说出替吕小茵抱不平的话。
沿路不少人向他问好，“江总。”
赵逢青在旁看戏，等着孔达明质问江琎，让她好从中八卦一下江琎的感情生活。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
这下，孔达明那滔滔不绝的介绍停住了，眼神变得有些诡异。
赵逢青背对着门口，低头看着盘中的食物，没有留意。
更别提，江琎还把自己的矿泉水塞到她的怀里，“帮我拿着。”
他直接走到她旁边，拉开椅子坐下。
赵逢青微笑以对。不过，她抱着的男款服饰，比较突兀。
这一闪的人影，吓得她鼓在嘴里的虾饺，来不及吞。
孔达明倒好像真的想给赵逢青介绍对象，一一让球友们在她面前亮相。
江琎望着她嘟着的嘴巴，“别吃那么多，晚上还有一顿。”
孔达明所说的篮球赛，是球友们自己组的。
赵逢青咽下虾饺，赞道：“江总真是神出鬼没。”
十七八岁的她，多么想见到他驰骋的身影。
“怕你赖账，丢我的脸。”他丝毫不介意餐厅员工朝这桌投来的探究目光，拿起餐巾，轻轻给她拭嘴。
高三的时候，江琎顾着学习，基本上没在球场出现过。那会儿赵逢青到处打听他的体育课，时时盼着能在球场边上给他暗送秋波。
赵逢青僵了下，抢下那条餐巾，自己胡乱抹了一把。然后皮笑肉不笑的，“江总好棒噢，好有当男朋友的觉悟噢。能遇上你，真是我三生有幸。”
大的足球场还是原来那个。
江琎冷淡得很，“赵小姐的前任们难道没有吗？”
赵逢青看着有些陌生，但也有熟悉。
“他们哪……”她歪着头，故作天真地朝他眨了眨眼，“类型各异，有一两个比较娘炮。”她一直都清楚，在他的眼里，她的标签就是水性杨花。于是，她让他如意。
A中侧门这一块，扩建了很大面积，都是新教学楼。
他定定看着她，“我以为赵小姐是个有品位的人。”
当年如果江琎正眼看她一下，她都会心花怒放。而现在他和她的距离不到两米，她却不再是青春期的心思了。
她望进他的眼里。他的眸色果然不若平常的清浅。她突然伸手轻佻地在他下巴上摸了一下，眼角眉梢皆是挑逗，“现在挺有品位的。”
她中学的回忆有很多，最不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单恋。可偏偏这一刻，她的单恋对象就站在她身旁。
刚刚那一瞬间，赵逢青有了十七八岁时的媚艳风情。江琎垂眸，望着桌上的几碟茶点，“你想吃就吃，我埋单。”
赵逢青没有应声。
因为他的这句话，赵逢青吃了个十成饱。
“嗯。”听江琎的语调，并没有太过眷恋的情怀。
七夕这个节日，赵逢青往年是不记得的。
孔达明在旁笑道：“你们俩的母校啊。”
因为与她无关。
她和江琎不同。他是学校的荣誉，而她什么都不是。
其实江琎同样记不住。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冷助理和赵逢青签完合同后，笑眯眯说道：“江总，你这协议签得及时啊，明儿就七夕情人节了。”
赵逢青好久没有踏进A中的校门了。
江琎“嗯”了一声。
赵逢青莞尔一笑，跟了上去。
冷助理等着下文，半天都没等来。他状似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去年赵小姐还是三十岁呢，今年居然三十一了，明年就直奔三十二了。”岁月就这么嗖嗖嗖地飞走了。
他这是真的记住她名字了吧……
江琎听完冷助理的话，接了句，“你是暗示她年纪大么？”
这是他第二次用陈述句的语气叫这三个字。
“……”冷助理无语。“我是说，时光不等人。”所以再这么不动声色下去，他这上司就真的要出家当和尚了。
“赵逢青。”江琎走了几步，回首唤她。
“嗯。”江琎还是回了这个字。
她很是好奇，这半年来，江琎和他的红颜知己们关系如何了。有孔达明在的场合，不是应该由吕小茵陪江琎么。
经由冷助理的提醒，江琎知道了七夕是情人节。但是七夕应该怎么过，天晓得。以前都是女朋友们负责安排，他礼貌性配合一下。不想配合的时候，就拒绝。
赵逢青眼睛转了转，瞥到手里的衣服。她故意抓了几下，弄得皱皱的，然后笑着和店长挥别。
赵逢青除了吃和睡，没有特别爱好。所以吃饭就对了。
孔达明咳了下，自己抱着自己的衣服，跟着出去。
但是，现在还没到晚饭时间，她就提前把这一件事做完了。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显得很空。
江琎谁也没看，径自往外走。
于是，江琎做了个让赵逢青想暴走的决定。
店长看看赵逢青，再看看孔达明，最后看着江琎。
他刚刚看着她吃到饱。
赵逢青看看孔达明，再看看江琎。
现在轮到她看着他吃。
孔达明看看赵逢青，再看看江琎。
他带着她去了一家幽静的素食馆。
谁知，这堆衣服被江琎在半空拦截，然后，他扔回给孔达明。
虽然他吃相很优雅，但是赵逢青在旁干坐着，还是笑不出来。她绷着脸，“你刚刚为什么不吃？”
孔达明显然也惊讶于赵逢青手里的衣服。他有样学样地将衣裤丢出，“赵逢青，帮我拿着。”
“因为不饿。”
赵逢青抬头看他一眼，正要拒绝，他却转向孔达明，“走吧，其他人都到了。”
她翻了个白眼。“江总，我想问，你和哪位女士有成功培养出默契吗？”她现在很是同情柳柔柔和吕小茵。跟着这个男人，说话都费神不少。
江琎走过来时，突然将自己换下的衣物抛向她，“帮我拿着。”
“不许翻白眼。”
赵逢青瞅一眼后，暗道，红蓝出CP，没青什么事。
赵逢青听了，更是把白眼翻到了后脑勺。“我爱翻就翻，我左翻右翻，我还会旋空翻。”
孔达明和江琎出来时，一个红色球衣，一个蓝色球衣。
“赵逢青。”江琎搁下筷子，望着她，“你以后翻白眼。翻一次，我亲你一次。”
赵逢青笑。能让她看得上的，当然是绝色。她记得很清楚，高中那会儿，许多女同学对江琎芳心暗许。她只是其中一个失败者罢了。
她就怕他这种亲密行径。她皱了下眉，鄙夷说：“江总，你的言行举止，让我怀疑你已经疯狂爱上了我。”
“长得真好。”店长竖起大拇指，“是我侄女喜欢的类型。”
“你的话侮辱了我的审美。”他喝了口汤。
赵逢青飞快地回答：“不是。”
这时，正好服务员进来，听到两人说话的语气都不和善，有些尴尬。
孔达明和江琎是轮流进去换的。趁着这俩换衣服的空当，店长悄声问：“小赵啊，后来的那帅哥是你男朋友啊？”
服务员僵着步子，“这是你们最后一道菜。”把菜端上来后，她偷瞄了这一双男女的脸色，然后赶紧离开。
店长非常大方，“你们随意。”
服务员一走，江琎开口道：“赵小姐，有点职业操守。协议上写了不许翻白眼。”
然后，孔达明一点儿都不客气，笑嘻嘻问店长借休息室换球衣。
“……”
她听出他讽刺的意思，不说话。
怕她忘记，他特意加深她的印象，“协议第三页，第三行。”
“行程是很满。”说完，他将纸巾抛向垃圾桶。一击直中。
赵逢青冷哼一声。
“是啊。”她实话实说。
罢了，不翻就不翻吧。
江琎擦了擦汗，低眉轻问：“你睡到中午？”
江琎吃完了素餐，和赵逢青出来街上。
赵逢青分析，这自来熟的技能应该是学自孔达明。她默默将旁边的纸巾盒递过去。
赵逢青问，两人下一步要如何培养默契。
他进来后，没有向店长打招呼，而是直直走向赵逢青，“给我纸巾。”
江琎反问：“你和前任们七夕都去做什么？”
孔达明和店长聊了一会儿，江琎也到了。他应该是停车后走过来的，额间有些汗。
做什么？她连前任都没有过，能做什么。她望着对街的广场舞大妈，瞎掰道：“我以前都喜欢和男朋友去跳广场舞。”
“不是。”孔达明跟着哈哈大笑，大声否认道，“不是。”
江琎脸色变得不是很好。
听到这话，赵逢青慎重澄清说：“他不是。”
赵逢青就爱看他脸色不好的样子，她越看越乐呵，“现任男朋友，我们一起去跳广场舞吧。”
店长误以为孔达明是赵逢青的男朋友，笑道：“小赵眼光真好啊。”
江琎当然不会理她。
她刚刚坐下，孔达明就杀到了。他是个唠嗑达人，没几句话就和店长攀谈上，一副相逢恨晚的热络劲。
但她性子起了，也不想管他，自己就窜进了广场舞大妈的行列里。
店长笑着招呼她进去休息休息。
赵逢青擅长舞蹈，身体协调力很强。不一会儿，就跟着领舞大妈的拍子，和谐地起舞。
时间有些早，她去了书店。
江琎站在围观群众中，脸色冷得能掉冰渣子。
比赛那天，赵逢青睡到十一点半。她出去吃了个午饭，再坐着一路摇的公车到达A中。
周围的人都纷纷闪避。
然后江琎就没回复了。
赵逢青在大妈中，跳得热乎，一曲罢了，还来一曲。
她敲敲屏幕，“行程已满。”
最后江琎的电话把她震了出来。
赵逢青仔细算算，这一天，距离他俩那莫名其妙的共餐，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不晓得他是为什么突然想起她。
他说：“你以前的七夕真无聊。”
星期六的中午，江琎突然微信来问她第二天上午的行程计划。
她笑，“还行。”
赵逢青每逢星期日放假，于是孔达明将比赛定在了星期日。
他说：“出来。”
岁月磨平了她的戾气。
赵逢青笑着和大妈们挥别，然后蹦到江琎面前，风情万种地一撩长发，“男朋友是不是被我的舞姿迷住了？”
后来她想想，也罢，不就是看场球赛么。她这些年来越来越懒，连脾气都懒得发。如若是十三年前，她早拎起大刀把孔达明砍死了。
“你现在也只能在大妈堆里找优越感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赵逢青在接到赵母电话的那一刻，十分费解。这孔达明为什么会如此热心肠。
她也转身就走。
赵母想，找对象么，广撒网总是没错的。她很赞成赵逢青去加入孔达明的圈子。
两人是反方向。
赵母一听，笑得嘴巴都咧到耳后。赵逢青的上一趟相亲，赵小姨没来得及去找男方打听后续，就出国旅游去了。
她走了没几步，江琎追上来，“你想去哪儿玩？”
果不其然，孔达明一通电话打去了赵家，找上嫁女心切的赵母。据孔达明的描述，他的那些球友个顶个的优秀，单身的也不少，这正好可以拓宽赵逢青的圈子。
赵逢青莫名，“今晚就只是玩吗？”她以为他今晚需要一个挂着女朋友头衔的女人登台表演。
一遇到孔达明，她就觉得没好事。
“本来有事，改时间了。”
待孔达明和江琎离开了一阵后，赵逢青甩下小说，有种衰运再度降临的预感。
赵逢青望了眼远处的霓虹灯。她这会儿突然想起了，去年的七夕，她是和饶子去的酒吧。
孔达明好一会儿，回过神来，“今天没空就改天。以后有比赛找你，拜拜。”
“酒吧，江总去不去呀？”她笑。看他这气质，和酒吧格格不入。
确实很霸道。
可是江琎答应了，“哪间？”
江琎本来在旁翻着高三课卷，听到这话，抬眸看了眼那书的封面。
“红窝。”
“……”这是第一次，孔达明接不上话。
赵逢青这趟来红窝来得巧了。
她把风格霸道的封面插画摊开给他看，“《霸道王爷爱上总裁弃妇》。”
那位传说中的老板今晚居然现身了。
孔达明顺口问了句：“哎，你看的什么？”
她刚和江琎到达红窝大门，就听见前方有骚动，更有女人的尖叫声传来，“老板来了！”
“没空。”赵逢青索性坐到旁边，捧起小说。
赵逢青往门口望过去，只见有好些个女人簇拥着一个男人过来。
孔达明继续邀约，“来玩玩啊，老同学。你工作换来换去的，不容易聚啊。”
见到这个场面，她突然想起了饶子的话。据他的描述，红窝老板帅得那叫一个天怒人怨。
“没有放假，再见。”她把硬币抛回钱柜，下了逐客令。
须知，饶子评价江琎长相时，用了只一个字，那就是：“呸！”当然，这只能证明饶子审美很差。可是素来也没听饶子高度赞叹过哪个男性的容貌。
“那下次吧。你什么时候放假啊？我们缺个拉拉队。”
所以赵逢青好奇了。
“没有纸币。”
她在包包里翻出眼镜。戴上之后，她踮着脚看向门口。
孔达明没有接，“不要硬币。”
只一眼，她就十分赞同饶子的观点。
“我要上班。”赵逢青找他四个硬币。
这老板确实帅得天怒人怨。
孔达明递过来十块钱，“我跟江琎去打球，你来不来观赛？”
江琎五官是美得出尘，但是偏向冷月的清傲。大多女的心里喜欢，却不敢主动靠近。
她收回视线，重复道：“两瓶，六块。”
而这个酒吧老板，生来就是祸国殃民的。周身都透着一阵邪气，一个不安于室的浪荡子模样。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气质，让这些个女的前仆后继。
他今天穿得很休闲，看着放松许多，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赵逢青看着前方女顾客的失态，暗叹，大概他一个眼神，那女顾客就会晕了。
赵逢青抬眼看江琎一下。
不过，老板的脸色很冷，感觉得出来，他对那些女人非常不耐烦。
江琎原来站在门外，听到孔达明的招呼，他进来了。
他在门口闪了一下，进去了。
赵逢青终于朝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一个已经够烦了，没想到还有一个。
赵逢青有幸目睹这一前呼后拥的场面，很是欣慰。同时她有一个新发现，纵然见到妖孽如红窝老板，她也还是觉得江琎那类型才是她的菜。
“嘿，江琎。”孔达明朝外喊道，“是赵逢青哪。”
毕竟她喜欢清冷的孤月。
赵逢青差点要翻白眼，她真是倒了大霉才会和这个自来熟重逢。“两瓶，六块。”她公事公办地说道。
“赵逢青。”
孔达明开始表现得很自然，从雪柜里拿了两瓶矿泉水。结账时，见到赵逢青，他瞬间瞠目结舌，“原来说的卖书美女是你啊！老同学。”
她一转头。
江琎则是被孔达明硬拉来的。
那清冷的孤月宛若北极归来，周身都是寒气。
孔达明听到其他球友说起美女店员，于是抱着好奇的心态，过来买饮料。
江琎问：“你想翻白眼吗？”
其一，是好久不见的孔达明，其二，是十九天没见的江琎。
“不想。”赵逢青推推眼镜，“我很有职业操守的。”
这当中，有两个男的，比较固执。
他望着她的眼里，有些异样。
赵逢青中学时期见惯各种蛇龙混杂场合，对于那些男人的搭讪，她见招拆招，推脱过去。
这样的时刻，让她突然回忆起同学会那天窗帘下的他。充满危险。
赵逢青虽然年纪大，但好歹容貌摆在那，好些来打球的一来二去就瞧上了。渐渐地，打球的都知道了，这间书店有个美女店员。
她赶紧咳了两声，笑道：“江总，千万别爱上我。”
来书店的也不单是学生了。
“放心，我没这么饥不择食。”江琎收敛起自己的情绪，“进去吧。”
A中今年扩建了球场。校内保留了一个大足球场和四个篮球场。其余的场地租借出去，由侧门进出。不少青年都会来这边打球。大热天的，冰冻饮料卖得很好。
重开后的红窝，不像从前的声色喧闹。不知道是不是节日的原因，顾客很多。
也就是这时候，店长想到了新的商机。他腾出一个角落，摆上了两台雪柜。
赵逢青找了下，沙发区都没有空位。
赵逢青休息的日子，店长会过来看店。
于是去了吧台。
书店的生意随之淡了。偶然会有特别勤奋的学生过来买试题，其余时间，闲得发霉。
“江总，你喜欢喝什么？”赵逢青望着江琎。他的气质果然和这龙蛇混杂的场合格格不入。这种反差，就比如把高三二班的他放到高三七班里那样违和。
炎炎七月，A中的学生们陆续放假。
“果汁。”江琎的回答也很违和。
这天过后，江琎又没了消息。
“……”赵逢青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起了坏念头。她倾身挨近他，扬眉挑衅道，“江总莫不是害怕酒后乱性？”
然后，赵逢青进去休息室，把江琎坐过的位置拍了拍，再用抹布擦拭好几遍。
“嗯。”他理了理袖扣，“赵小姐现在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我还是谨慎点好。”
他立在门边，望她一眼后离开。
“嘁。”她朝他的耳边吹气，低道，“我想约的话，多的是男人滚过来。我会稀罕你？”
“慢走啊。”她笑得很假。
他微微侧头，“我没有出轨的癖好，希望你也是。”
江琎假寐了十来分钟，出来时说了句：“我走了。”
“哼。”她坐正身子。她当然也没有，因为她对男人根本没兴趣。
她和他没有对话。
这下，轮到他看她的侧脸。“我不想在某天突然听到我女朋友的不雅绯闻，那样公司会很麻烦。”
赵逢青把饭盒丢到外面，然后回到收银台。
赵逢青倒是明白了他的话。他现在身居要职，需要维持正面形象。“放心，这半年间，我就暂时忍忍。等协议期一到呀……”她故意用舌头舔了下嘴唇，歪着头笑看他，“我就好好释放。”
吃完饭，江琎半靠在椅子边，闭着眼睛养神，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嗯。”江琎点点头，“哪天忍得辛苦了，可以找我商量。这个小忙，我勉强勉强，能帮一下。”
她想，偶尔来一顿大餐，还是很不错的。即便旁边坐着个不太讨喜的角色。
“你想得美。对了，你还没说过你想要个什么属性的女朋友？”
赵逢青不和他计较，就着青菜把饭吃光了。
“你这样子的，像小三。”
所以，他想吃什么菜，用什么花样吃，都是他的自由。
“噢，那我就当个小三上位的女朋友吧。”
这顿午餐，是江琎掏的钱。
“随便。”
等招呼完学生，再进来时，蒜香骨已经全没了。
酒吧这种地方，男男女女的事情总是特别暧昧。况且，赵逢青和江琎两个人，在长相上都是极其出众的。不一会儿，已经有男人过来打趣赵逢青。“美女，一个人啊？”
她立即放下碗筷，走出休息间。
赵逢青懒懒地瞥去一眼。她本是无意，但这一眼就是挑起了些许妩媚。
“外面有客。”他低头夹青菜。
男人看直了眼，笑着就要来搭她的肩。
赵逢青坦然回视，“蒜香骨真好吃。”说完她大口大口嚼着。
江琎抬手，将男人的手挡在半空。
就在这时，江琎转眼望向她。
男人面露异色，使了些劲想反掉江琎的阻拦。
休息间的空调比较破旧，降不了温，有点儿热，是有些委屈他了。
江琎眸色一冷，直接推掉男人的手。
却见他眉间有一滴汗沿着脸颊轮廓而落。
男人踉跄后退两步，斥责说：“喂，斯文点啊。”
思及此，她瞄了他一眼。
赵逢青搭上江琎的肩，笑得妖娆，“我男朋友就是醋劲大。”
也许后院起火了？
江琎低头看她。
不知道这半年里，他和柳柔柔、吕小茵的关系如何风云变幻。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他。
这样的场景，她挺奇怪。她和他根本不熟，他干吗要来这小地方吃饭。
她还在说着什么，眼里隐着对那男人的轻视。
赵逢青埋头吃吃吃。
她的风情，最是在不经意间展现。曾经那些刻意的娇嗲，哪及她现下的一颦一笑？
江琎似乎不喜欢就餐聊天。
“嘿，江总。”赵逢青抬头，笑望江琎，“他不信你是我男朋友呢。”
吃饭时候，两人没有话题。
江琎的浅笑如微风拂过。
她看着则心情愉悦。气死他最好。
低头一下子掠住她的唇。
“嗯。”他脸色很冷。
这是最直接的证明方式。
她张罗的时候，的的确确看到江琎的额间微跳了一下。她暗笑在心，把菜一一摆好。“江先生，这里没别的地儿，只能将就将就了。”
让他绷了一晚上的弦终于放松。
报纸上是某娱乐明星的劈腿绯闻。标题上大大的“花心”二字，格外加粗加红了。
冷助理说，爱情就像是甘醇的美酒，越沉淀越香甜。
赵逢青在小小的茶几上铺了张报纸。
江琎不爱喝酒，所以他品不出什么甜。
菜色倒是很好。
冷助理又说，爱情就像是迷香的烟丝，越燃烧越上瘾。
如今她和江琎的关系似敌非友，聚餐吃饭显得气氛不足。
江琎不爱吸烟，所以他也没有什么瘾。
赵逢青高三的时候，曾经幻想过，自己如果把江琎追到，就帮他挑鱼刺、帮他剥大虾，等等等等。这些都是恋爱时期应该干的傻事。
这些年，女人们来来去去，就跟白开水一样乏味。她们有着姣好的外貌，修长的美腿，还有倒追他的热情。但就是缺一样东西。
今天中午能吃顿好的了。
一样他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赵逢青心里鼓掌，财大果然气粗。
过了许多年，再回首时，走过的地方已经破败成了残垣断壁。
然后，他一通电话打去了三公里外的中餐厅。
江琎的这一个亲吻，让赵逢青离开了红窝。
江琎玩着茶杯，看向她的身影，“既然你都吃过，那今天就换别的。”
这是她和他的第二个吻。
赵逢青不太明白，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但是兵来将挡。她起身去找外卖单，嘴上说道：“这附近的我都吃过，烧腊饭便宜好吃。”
突如其来。
“那我也一起吧。”江琎自顾自斟茶。
她之所以说那话，不过是想让江琎给那个男人甩几个眼刀子。
“都是外卖。”她觉得自己今天真有礼貌。
谁知道，冷漠的眼刀子没见到。
“平时怎么吃饭？”
来了个热吻。
“真不好意思。”赵逢青的表情很真诚，“这店就我一个人在管，营业时间走不开的。”
他那衣衫下紧绷的肌肉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真实存在。
“我两点前有空。”江琎踱步进去，瞥到旁边的书柜全是些花里胡哨的言情小说。他收回视线，“赵小姐，午饭能否赏光一起？”
她想不起来了。
这只是私事，因此影响店里生意的话，不太好。
这个亲吻的记忆，在出了红窝后，变得空白。
这个小房间，是店长隔出来的员工休息室。她其实不是很乐意邀请江琎进去，但又不想两人的针锋相对，被顾客瞧见。
赵逢青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过奖过奖。”为了证明他的话，她摆出店里的茶具，招呼着他进里面的小隔间，“江先生不嫌弃的话，进来喝杯茶？”
江琎虽然不喜欢她这种类型，但他是个男人。而男人和女人上床，从来都不需要“喜欢”这个媒介。
江琎走进来，环视一圈书店，“赵小姐工作的地方挺高雅。”
她立即翻出那份协议。
赵逢青见到他的那一刻，习惯性一笑，“江先生。”
各项条款清清楚楚。不谈爱情不上床更是标粗加大字体。
但这无损他的美貌。
双方的违约金都高。
太阳很大，他慢慢走来，脸上沁出密密的汗。去到书店时，连头发都有汗。
江琎的则更高。
这里是旧城区，停车紧张。书店门口的泊位已满，江琎把车停到了新广场那边。
按冷助理的话来说，“如果我们江总输了，会赔得倾家荡产吧。”说这话时，冷助理表情哀戚，仿佛江琎已经倾家荡产似的。
赵逢青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还没把他拉黑，明明他的头像不是帅哥。
她当时还问：“万一这半年他一直不给我陶慧慧的消息呢？”
离十二点还有三十多分钟。
“不可能的。”冷助理摇头，“江总虽然比不上你书店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但是也不容小觑。”
她索性出去拍了门店的照片给他。然后回来翻着小说，再望了望时钟。
七夕这天，赵逢青为自己的二吻懊恼了片刻。
他问她书店的地址。
之后，该干吗干吗。
作为回报，她嗲着声音，“江先生。”
江琎整整二十天没有出现。
她很怀疑。
电话、微信都不曾有过。
这三个字，她听了六遍。印象中，他从来没有用这样肯定的语气唤过她的名字。现在他真的记得她的名字了么……
赵逢青日子如常。
然后他的语音来了：“赵逢青。”
某个周末回家时，见到了赵小姨。
所以她没理。
然后，赵小姨突然说起两个多月前的相亲。
一定是。
她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用粤语说道：“相亲要讲诚信的啊。不去也不和我说声，搞得我都不好意思面对介绍人。”
他这是抽风吧。
赵逢青觉得奇怪，以粤语回：“我去了啊。”
赵逢青把那两句话看了好一会儿，再仔细把每个字拆解。
赵小姨说：“那男的等了很久，你都没去，他就走了。”
那是距离相亲日的第十天，江琎微信说碰巧途经附近，约她出来吃午饭。
赵逢青更加奇怪了，“他在哪里等我啊？”
未料，那个纯黑头像真的来了消息。
“绿川啊。”
赵逢青日子照过，偶尔去广场玩滑板。她以为相亲过了就过了，江琎不可能会联系她。
“是啊，六川嘛。”
“那他独具慧眼，瞧上咱们家青儿了。”赵父笑了。
“没去就没去，别装傻。”
“扯什么呢。”赵母戳了下赵父，“听说，男的家世很好，不在乎那几套房。”
“我肯定去了，还吃了他两千多。”在电光火石之间，赵逢青突然想起，S市有一个绿川，一个六川，而粤语的绿和六同音。于是她改用国语问：“小姨，那男的约了六川还是绿川啊？”
“什么条件？有车有房？”赵父不以为然，“那等北步大道那边的新盘出了，咱俩给女儿买套房，也把她的条件提起来嘛。”
“绿……川。”赵小姨用蹩脚的国语说着。
“女儿回来后这么一说，我就纳闷了。”赵母很愁，“男方条件这么好，怎么不找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呢？”之前听赵小姨说，男方那边可喜欢赵逢青了，还是主动联系见面的。
赵逢青抚额。她早该知道，见到照片就很喜欢这个说词，肯定不是江琎。
赵父很淡定，“缘分来了自然就成。”
“怎么回事？”赵母听着，纳闷。“没去的话，那见的那位男的是谁？”
赵母晚上和赵父说起这个事。
“大概也是相亲的吧……”赵逢青一哂，“一个乌龙。”
“你真是……”赵母没说下去。她以为自家女儿自卑，盘算着找天问问赵小姨，男方对这趟相亲的意向。
赵母却有不同见解，说道：“这也算是缘分啊。”
赵逢青笑，“是啊，所以不急嘛。”
“孽缘而已。”赵逢青摆摆手，“上天开的玩笑。”
赵母一噎，“我女儿也不差！”哪家父母都觉得自己孩子最棒。
九月的某天，赵逢青吃完饭，上网玩游戏。她最近迷上了一个日常任务。她喜欢任务奖励的那件衣服。
“好吧。”赵逢青脸色一正，“其实是他太优秀了，相貌堂堂，风度不凡，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我哪配得上。”
今天做任务的时候，遇到三个联盟也在等刷怪。
赵母瞪眼，质疑道：“听你小姨说，是钻石级的单身贵族啊。”
她看到立即后退。一对三，她打不赢。但她还没跑，那三个联盟已经攻了上来。
赵逢青开始是这么说的，“对方不怎么样。”她这是实话。江琎虽然长得帅，但是人品不咋地。在这十二年间的禽兽进化史里，他应该粉碎过不少女人的心。
赵逢青的角色被杀了。于是她出去和赵父吃水果。吃完回来再看，那三个联盟不在。
听到开门声，赵母双眼亮了起来，赶紧上前，“女儿，怎么样怎么样？”赵小姨说得那男的惊为天人，赵母现在忍不住那个高兴劲。
她复活了。
“哎哎。”
谁料，才刚起，就又被杀了。
赵逢青听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她大概猜出赵母问什么。“妈，回去再说。这边太吵了。”
她恼火。
赵逢青刚上地铁，赵母的电话就来了。“女儿呀，怎么样怎么样？”
这时，公会里有一阵刷屏。
直到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甲：“玉石妹妹，你怎么好久不来啦！”
她越走越快。
乙：“玉石妹妹，我好想你啊！”
他并没有追上来。
丙：“玉石妹妹，你有十九天没有出现了！”
然后，她当作没听到，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似玉的美石：“忙。”
赵逢青顿时有点僵。
甲：“副本，走起。”
这时，江琎幽灵般的调子在她的身后扬起，“你的也没有照片。”
一群人哗啦啦响应。
她编造的那个渣男情史，一直描述男主角如何帅气，但都没有任何照片证明。她还想在他的朋友圈挑一张照片，来给故事配个图。
赵逢青望着自己的角色尸体好一会儿。公会团长喊她去副本，她回道：“不去了，做任务被守尸。”
她万分鄙夷道：“真小气，长这么帅也不放个照片。”
然后，似玉的美石私聊来了：“在哪？”
江琎的微信头像是纯色的黑，朋友圈空白一片。
赵逢青：“？”
赵逢青转身往车站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翻着手机。
似玉的美石：“在哪被守尸？”
这趟相亲花了五十分钟，两人对话不超过五十句。
赵逢青：“刀锋山。”
交换手机号，再扫个微信好友，然后彼此在店门口道别。
似玉的美石对她发出组队邀请。
逢场作戏这套，赵逢青懂。
赵逢青：“干吗？”
“那？”他掏出手机，“赵小姐方便留个联系方式么？”
似玉的美石：“我去找你。”
赵逢青笑靥如花，很是善解人意，“工作重要。”
赵逢青拒绝了组队邀请，“他们估计快走了。”
用餐完毕后，江琎表示自己工作忙，今天就暂告一段落。
似玉的美石却很执着，继续发出组队邀请。
赵逢青则是懒得说话。
最终赵逢青答应了。
江琎本来就不爱说话。
似玉的美石来到时，那三个联盟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
房间里再度沉寂下来。
似玉的美石：“起来。”
赵逢青瞧见后，不动声色。
赵逢青继续躺尸：“我怕死。”
江琎唇角一勾，略带讥讽。
似玉的美石站在她的尸体前，“有我在。”
她瞎掰说：“是啊，我比较内向。”
这之后的发展，让赵逢青始料不及。
江琎停顿片刻，又道：“我看赵小姐不太爱说话。”
那三个联盟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赵逢青继续吃。她说她的，他信不信是他的事。
美石一挑三。走位那叫一个拉风，所有的技能都是无缝切换。那三个敌人一下子变得弱不禁风。
他嘴角往下撇，明摆着不信。
赵逢青望着美石的动作，简直为之倾倒。
芥末窜进了鼻腔，她脸色都被呛红。她喝下大半杯茶，慢慢顺过气来，然后露出招牌笑容，“实不相瞒，第一次。”
以前和美石团队活动时，赵逢青都不怎么留意美石，以为美石仗着女性身份占男性玩家的便宜。
闻言，赵逢青突然咳两声。他故意的，肯定故意的！
原来，美石是真的玩得好。
“赵小姐。”江琎看着她，“这是你第几次相亲？”
于是，赵逢青越看美石，越觉得美石非常妖娆。
“哎呀，那真巧啊。我的顾客都是你的校友。”她敷衍应付，夹了块生鱼片。沾上的芥末太辣，她低头暗暗吐舌。
纤细的腰，魅惑的脸。
“有点巧。”江琎放下茶杯，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杯缘轻敲，“我A中毕业。”
可迷死人了。
“A中附近。”关于这些，她懒得编谎言。反正他知道她什么水平，就算他要嘲笑，她也不当一回事。
那三个联盟战败后，美石说道：“起来。”
“哦？”他音调微扬，“哪里的书店？”
赵逢青立即蹦了起来，“他们肯定要来报仇。”
“我呀。”她用纸巾擦擦嘴角，莞尔一笑，“在一家书店打工。”
似玉的美石：“他们杀了你几次？”
他径自喝着茶，盯着沉浸美食中的她好一会儿，再度询问：“赵小姐在哪高就？”
赵逢青：“两次。”
她立即开动。
似玉的美石：“那我杀他们四次。”
江琎抬眸，应了声。“嗯。”
那三个联盟复活后，又被美石秒了。
赵逢青终于不用傻坐了。她执起筷子，说出与他重逢以来，最诚恳的一句话，“江先生，我饿了。”
再度复活后，美石还是胜方。
两人沉默了许久后，服务员敲门。
最后，那三个联盟不敢起了。
这间店，上菜比较慢。
这个晚上，赵逢青顺利地完成了任务，终于拿到了那件漂亮衣服。
赵逢青看着阳光铺洒到桌上，杯子里的茶水漾起碎光。这趟相亲，她不抱任何希望。还是填饱肚子最为关键。
但她是男号，穿不上。
彼此的姓名介绍后，就冷场了。
本来她建了个小号，专门收集各种衣服。今天由于美石的仗义，赵逢青把任务奖励送给了美石。
“俗名，比较大众化。”江琎把她的话，原路奉还。
美石换上之后。
这是赵逢青第一次听这两个字从江琎的口中出来。她一哂，“听着有点熟。”
赵逢青感慨，血精灵真是貌美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