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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小情敌

一秒钟后,冷静回过头来,一怔——

三分之一秒的计从心来。

对面站着个男人,正冲她微笑。

三分之一秒的手足无措。

对面站着的这个男人,正是翟默。

三分之一秒的惊魂不定。

二分之一秒的呆立当场。

那一瞬间,翟默怔得连呼吸都滞住了。

二分之一秒的不敢置信。

这高级写字楼里怎么会有这么精彩的争吵?听见动静的冷静带着疑惑,循声往后看。

冷静的神智被他的突然出现打的七零八落,完全没有发现翟默身后缓缓合上的电梯门里,有一位刚被推进电梯、正透过电梯门中间那最后一点缝隙怨念地看着翟默的年轻女人。

翟默终于把这狮子吼女王的嘴给捂严实了,揪着的心刚有所放松,可怕事情的就来了——

冷静直愣愣地看着他:“你……”

“嘘什么嘘,翟……唔!”

翟默微笑着走近,不快,也不犹豫,像踏在她心上似的,一步一个脚印,他的眼睛也是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冷静一时之间陷在他的目光里,完全没发现他突然轻巧地拿过旁人手中那束鲜花——

“嘘!”

翟默前一刻已经瞅准了斜前方那个抱着一大束鲜花的年轻男人,看对方身上的制服,似乎是附近花店的送花小弟。

可惜转眼就被韩千千再度缠上:“你能有什么急事啊?下次再谈?下次你又不知道溜哪儿去了。”

正焦急地等着电梯的送花小弟莫名其妙被夺了花,他立刻眉眼一横,瞪向面前的小偷:“喂!你……”话没说完,手里就塞被进几张纸币,送花小弟低头一瞧,彻底忘吱声了。

这边厢,翟默很快回过神来,看一眼那女人无知无觉的背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立马瞅准一条开溜的小径,拔腿就跑——

夹在花茎间的祝福卡片连同钞票一起被韩叙塞回了送花小弟的手中,鲜花则被他直送到这女人眼前:“Surprise!!!”

只能等下一趟了……

勿忘我簇拥下的白玫瑰,以粉、紫双层卷边花纸包装,配蝴蝶结束扎,圆形的一捧,精致可爱——

瞬间,所有人齐刷刷地盯向她,仿佛她一个人的重量就能压塌一座电梯那般十恶不赦,眼神之凌厉,硬是把冷静一步步逼出了电梯。

没有女人能拒绝这样的惊喜,嘴硬的冷小姐也不能,嘴里说着:“你不是应该正等着我回去验明正身的吗?”嘴角却咧开,再咧开,笑容再怎么也藏不住。

冷静僵住——电梯一到,周围的乘客就一股脑儿涌了进去,她最后一个进,一只脚刚踩进电梯,耳边就响起了电梯超载的“滴滴”声。

“我刚才还以为你已经走了,这花差一点就白买了,幸好你又回来了,”某人得寸进尺,没脸没皮地贴过来,“别太感动哦。”

翟默僵住——那个背对他而站、正在等对面电梯的女人不正是……

冷静用指腹一片一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洁白的花瓣,又低头嗅一嗅花香,简直是爱不释手,然而即便如此,仍旧是嘴上一句好话都没有:“你欠我的债还没还完呢,哪还有闲钱买花?”

同样僵住的,还有电梯门外的冷静……

翟默真想捏捏她的脸,一个女人,怎么能这么道貌岸然?让人无语只余又有点心痒痒的想要欺凌,“你就别装了,明明就很喜欢。”

门一开,翟默就迫不及待的走出去。不出半秒,脚步生生僵住。

这女人看着那束花的眼神,柔的能滴出水来,从没享受过这待遇的翟默都有些嫉妒了。

在韩千千回答之前,电梯“叮”地一声抵达一楼。

原本期待着她抬头回视他的时候,还能保持这般柔情蜜意,可惜啊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么适合温存的时刻,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的柔光转瞬即逝,抬头看了翟默一眼,没给他一个吻就算了,还直接把花推还到他怀里。

电梯稳步下行,翟默试着掰开她的手,未果。只好换一副安抚的笑脸,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摸摸她的头:“我现在有急事,下次再谈,啊?”

“我刚光顾着跟你打电话,合同都落在会议室里忘带走了,在这儿等我,我马上下来。”

“亏我妈还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可你呢,老人家过生日,你连这么点小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

说着,闪身就进了另一趟刚停在一楼的电梯。

“……”

浪漫氛围瞬间消散,如今和翟默面对面的,只有那冷冰冰的电梯门,他怀里还抱着一大束鲜花,像极了一个被女人拒绝了的可怜男人。

“除了北极星,其他的我都不要。”

送花小弟还没走,看一眼翟默,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离开之前不忘拍拍翟默的肩:“兄弟,节哀。”

“你去店里挑别的,记我账上。”

这送花小弟叹什么气?该叹气的是他——可惜翟默没时间叹气,他甚至也没时间解释,刚解释“她只是上去拿样东西,不是拒绝我。再说了,我这根本就不是在求爱。”这么一句,偏头一看,那送花小弟早就走得没了人影。

“我都在你珠宝店买了那么多东西了,要你送条项链你都不肯?”

郁闷至极的翟默告诉自己,不要紧,这让人憋屈的小插曲很快就会过去,待会儿那女人就会挽着他,抱着玫瑰去吃大餐。

“……”

心情好的时候,就连接到韩千千的电话,他说狠话也能说得那么温柔:“我待会儿有很重要的事要办,你真要坏我好事的话,我很可能在阿姨的生日趴上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又一不小心酒后吐真言,把你对你哥那点……”

“那……那你把它当做礼物送给我。”

“你敢!”

“我说过了,不卖。”

“你说我敢不敢?”

电梯很快抵达,刚才还乖乖配合的韩千千不知何意,突然挽住他胳膊,紧跟着他进了电梯:“你不卖给我,我就不放你走!”

“……”

翟默悻悻然一耸肩,又看了眼手表,急躁爬上眉头,他沉默着连按电梯下行键。

“……”

这话说的,调戏良家妇女似的,只可惜这女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话音刚落,她就无情地挂了电话。

韩千千“啪”地就把电话挂了。听着盲音,翟默微微笑。

“那我等你回来验明正身,还我清白。”

心情大好的翟默万万没料到,自己的好心情竟然会在接下来那一分一秒的等待中渐渐被耗得一干二净——

也不知道这招有没有唬住她,总之那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十分不屑地“切——”了一声:“就算真有女人,你也得把作案现场给我收拾干净了,敢让我发现一根别的女人的头发,你下半辈子准备做太监吧。”

翟默在电梯口外徘徊了N轮,手表看了N次,终于在第N+1次看表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分钟。

确定韩千千看懂了他的指示,这才把捂住她嘴的手松开,韩千千配合地凑到手机旁,声情并茂了一句:“998!现价只要998!”

帅哥与鲜花就这么被晾在一楼,一晾就是十分钟,帅哥可忍,鲜花不可忍,一个电话催过去,盲音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不说,这边厢,翟先生等得凄凄惨惨戚戚,那边却是热闹非凡,就像在办公室里开party。

一面对电话那端的女人说:“是电视机的声音。”一面用眼神示意面前这位狮子吼女王。

一问之下,果然:“他们请了餐厅中午来公司办自助餐,同事们都在,总监让我留下来,和同事们相处相处,顺便熟悉下环境。”

多么恐怖的联想力……翟默转眼已走到韩千千面前,不由分说捂住她的嘴。

“我重要还是你同事重要?”

“你带女人回我家???”

“同事。”

“……”

-_-#“是你先约我的。”

即使他已经条件反射地捂住了手机,听筒那端的女人,听觉神经却不是一般的发达,当即狐疑开来:“什么声音?”

“工作重要嘛。”

来来往往无数双眼睛都正窥伺着这边,翟默沉沉地一敛气,抬眼默默扫过全场,偷着看热闹的人俱是一惊,这才全部低头,非礼勿视。

-_-##“你这是第几次放我鸽子?”

翟默的眼神多多少少带点阴狠,被这么一吓,韩千千好歹没吼出第二嗓子。

“第一次。”

韩千千是也。

-_-####“第——二——次!”

他循声望去,用这么一声狮子吼唬住了在场所有人的那位,显然刚乘电梯上来,此刻就站在电梯口附近朝他挥手。

“大不了我今晚做菜给你吃,当赔不是咯!”

翟默猝不及防地定在原地。

这语气好,勉强里带点撒娇,骄傲里又带点小闷骚,翟默想了想——

“翟默!!!”不远处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尖叫。

^v^“好啊。”

她接下来说了些什么,翟默一个字都没听见,只因此时——

翟默挂了电话,抱着玫瑰往大堂走,行到中途却又蓦地停下脚步,并非因为周围人频频投来的探究目光惹怒了他,而是他突然想到,既然已经争取到了吃这女人亲手做的饭菜的福利,当然是越快享受到越好,他可等不及晚上。

那边“呵呵”地笑起来,“你就放一万个心吧,绝对选那种不穿西装不打领带不让进的店,亏不了你……”

五分钟后——

一路上碰见的人都在和他打招呼,翟默微微颔首以作回应,嘴上扯些有的没的,音量尽量盖过周遭的声音,免得听筒那端听到什么蛛丝马迹:“说好吃大餐的,大排档级别的可不行。”

饿着肚子、灰溜溜地在停车场里找车的冷静,第一眼看见了自己那辆小黄车;第二眼看见了那个倚着引擎盖凹造型的某人。

女人一旦小家子气起来,真够让人吃不消的。翟默看一眼手表,边扯领带边朝外疾走,估摸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在她之前赶回家。

某人也看见了她,微微笑。

“那可不行,我得先把合同用玻璃框裱起来挂在我卧室的墙上,再去吃饭。”——

“你不是回去了么?怎么还在这儿?”冷静讷讷地看着这个无处不在的男人。

翟默小小的心惊了一下:“现在还回家做什么?不直接去饭店订位子?”

翟默顺手接过她的包,“你不是在和同事吃自助餐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嘴上惊奇,表情却像是早就料到似的。

“刚离开Corrine,在家等着我哈,马上回去。”

“别提了,我们大老板真是说晴就是雨,听说这次自助餐是他前几天订好的,说是慰劳大家,结果刚才突然来电话,让几个总监立刻赶去见首席设计师,从酒店运来的食物又全给运了回去,人也走光了,还吃什么吃?哎……”

送走客人之后,翟默立马一个电话回拨过去:“我敬爱的助理设计师女士,到哪儿了?”

翟默拍拍她的肩安慰道:“精英们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怪癖或者性格缺陷的。走!回家吃饭去!”

翟默不着痕迹地隐去笑意:“我都忘了你们是刚下飞机,不如先回酒店好好休整一下,明天再为你们引见其他几位创意总监?”

“还是找家饭店吃吧。”

这才惊觉自己笑得太憨,失了形象。

冷静现在只想瘫在某个角落等待发霉。

翟默收起手机,抬头便见两位客人正用一种很值得推敲的眼神看着他。

虽然午餐没吃到,但她好歹是有机会和同事们在餐会开始前聊了一聊,就是这让人兴奋的同行聚会,竟然能让人无比受挫——

嚣张的姑娘,跋扈的短信:“小子,你有福了,Corrine新科助理设计师待会儿请你吃大餐。”

她在所有助理设计师里是资历最浅的。

翟默揉揉鼻子,向两位客人微笑致歉,正准备继续话题,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只有她是从学医转到学设计的,其他人都是学院派,其中更不乏国际知名设计院校出身。

“阿嚏——!”正在楼上与刚到任的首席设计师和女装创意总监相谈甚欢的某人,非常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除了她,所有人起码有一项国际赛事奖项在身,起码在三个奢侈品牌公司历练过——

同一个名字,却是天壤之别的两个人,小白脸啊小白脸,你哪时侯能找份正经工作养活自己,我就要谢天谢地咯!

郁闷只能自己吞,小白脸哪懂她的苦?

转念想到家中“那摊烂泥”,冷静顿时没了欣喜,只余叹气。

果然,他关心的事无非只是:“还说你老板说晴就是雨,你不也是主意一会儿一个变?说好回家做给我吃的。”

中英文两版上都是那力透纸背的草签——“翟默”,一笔一划都透着野心,气势凌厉,真正的“人如其字”。

“……”

冷静用十五分钟时间勉强消化了这些问号,在执行创意总监的微笑注视下,她再不迟疑,拿起左边那份“唰唰唰”签完,迫不及待地取过右手边那份,怀着虔诚之心翻开,却在落笔之前蓦地一顿。

“干嘛这么看着我?”这女人看出破绽了?翟默从她微微眯起的眼睛里读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不能怪她反应不及,只怪这世界变化太快。

郁闷的时候,逗逗面前这只大型萌物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冷静这么琢磨着,顿时觉得自己的活力回来了一些,继续眯着眼上下打量他,半晌——

Corrine和她的合同就摆在她的右手边,上头已经有了大老板的签名,只等她也签上大名,她就离功成名就更近一步?

“你当初绝对入错行了。”她煞有其事地、自顾自点着头说。

Miss.更年期和她的解约书就摆在她的左手边,上头已经有了“朱丽楠”的签名,只等她也签上大名,她就彻底恢复自由身?

“哈?”

合约期满五年,便拥有自创品牌的权利?

“你的口才真不是盖的。我真替你可惜,明明是块做律师的材料,却无故沦落进了风尘。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当初的一念之差,这个世界就这样少了一位诡辩律师,可惜啊可惜。”她夸张地长吁短叹着。

来年开春的四大时装周就是检验她的平台,能否获得顶级服装采购的青睐,决定着Corrine与她续约与否?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近年来在华人设计圈异军突起的Will.Chen已确定出任首席设计师,助理设计师的头衔,就这么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头上?

“你那么聪明,我是夸还是损,你会听不出来?自己揣摩吧。”冷静装模作样地拍拍他的肩,一矮身就钻进了车里。

Corrine另聘设计团队,独立进军时装界?

见他站那儿不动,又探出个脑袋:“再不上车我就一个人走咯!”

在她被Miss.更年期遣回家养病的当天下午,Corrine就已经宣布与朱丽楠工作室的合作计划无限期搁置?

翟默彻底败给她了。

失语了。

一个小时后,翟默发现自己错了,他真正彻底败给她的时刻,应该是现在——

飙汗了。

她在厨房切鱼。

惊诧了。

戴着黑超墨镜切鱼。

坐在Corrine那间设计感十足的时空交错型会议厅里,听着执行创意总监的侃侃而谈,冷小姐她——

“现在做菜都流行这造型?”

一小时后。

“你落伍的很啊你!城乡结合部出来的吧,现在的大厨都流行这造型,时尚!懂不懂?”

翟默失语了。

这姑娘忽悠人的本事真是日益见长,翟默站在她身后看了好半天,依旧没看出门道,心念一动,悄悄走近,她低头切菜,菜刀在砧板上剁得异常认真,完全忽略了他的一举一动,突然!翟默的手从后方绕过来,一把扯掉她的墨镜。

翟默飙汗了。

冷静始料不及,目光一下子就钉在了那血红的砧板上。翟默手脚特别利索,立马就逃到几米远,采取防御姿态,背对着她,翻来覆去的研究这副刚夺到手的墨镜:“到底什么玄机?”

翟默惊诧了。

手里的墨镜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罪魁祸首一溜烟儿跑了,翟默的目光后知后觉地追过去,她却已经跑回了自己房间换衣服,走廊里只残留下她的念念有词:“好运滚滚来呀!挡也挡不住呀!菠萝菠萝蜜呀!玛尼玛尼哄呀!哦——吼吼吼吼吼吼!”

令他更加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身后那女人竟然没有抓狂,且不说抓狂与否,她甚至连半声都没吭。

此举好比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杀的翟默措手不及,他生生愣在原地,满腔的澎湃就这样“呲——”一声熄灭。

奇哉怪哉,翟默回头看,顿时被惊着了。一个箭步冲回去,扶起瘫坐在地的冷静:“喂?喂?”

冷静突然不由分说地推开他,扭头就跑。

她恨恨地抬眸看他,嘴唇颤啊颤的,声音像蚊鸣,翟默凑近了听,才好不容易听清她在说什么——

后知后觉的他伸出双臂,眼看就要回搂她、完成这个拥抱——

“妈的!老娘晕血啊……”

醒过神来听见她像小孩子一样“咯咯咯”地在他耳边笑着,果真是女人的心情,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翟默那原本紧绷的嘴角渐渐维持不住,笑容漾开,一室的明媚灿烂。

翟默不知死活的抢夺墨镜的后果是,冷小姐躺在卧室大床上休养生息,一厨房的烂摊子则全摊在了他头上。

差点陷进她的目光里。

也不知过了过久,翟默端着热腾腾的菜上楼,直送到她床前。

他愣了一下。

菜色卖相佳、口味好,特别是这鱼,辣而不燥,滑而不腥,鲜得她这位食客味蕾都快要融化了。手艺又有长进了嘛——冷静正准备夸他,突然顿住。

这女人的满腔热血全化在了这个生猛的拥抱里,翟默后退了半步才险险接住她,脖颈被搂得死紧,胸腔被撞得生疼,皱着眉低头,恰好看到这女人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绽出最绚烂迷人的色彩。

“不好吃?”见这女人刚才还一副享受的表情,现在却忽的皱起眉头来,翟默不禁凑过来,也夹了一筷子。

再瞅瞅他,再再瞅瞅邀请函。突然狼吼一声,扑过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终于要咸鱼翻身啦!”

“我们买的明明是草鱼,怎么换到这儿就变成鲢鱼了?”冷静索性把鱼头夹起来,仔细瞅瞅。

冷静瞅瞅他,再瞅瞅邀请函。

“你刚刚被血一吓,吓糊涂了吧?我们买的就是鲢鱼啊。”

悍妇在前,翟默怕怕,乖乖改口:“昨天寄到家里的,你不在,我替你签收了。”

睁眼说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像翟先生这样,真诚、无害、笃定的表情,看得冷静一愣一愣的,最后甚至恍悟了似的“哦……”了一声。

“……”(╰_╯)#

翟默暗自喘口气,调头往外走:“你先吃着,我去看看电饭煲里的米熟了没有。”急吼吼地下楼,就为尽快处理掉饭店的外卖袋子。

他乜斜她一眼:“哎,你就只顾着约会逍遥,昨个儿一整天不见人影,连工作都顾不上了吧。”

他走了,卧室里便留冷静一人,尴尬异常地坐在床头。晕血,丢人!记性突然变差,丢人至极!她完美无缺的形象啊……懊恼地只能拿起一个枕头拼命得抡向另一个枕头:“这都能记错?这都能记错?”

始终以一种很微妙的神情站在一旁的翟默,直到这时才被再次注意到:“我的面试邀请怎么会在你手里?”

抡得手都酸了,正好吃菜补充下体力,菜色确实美味,但就油盐味精放得比较多这一点来说,还真有点像是饭店做菜的风格,没有米饭就着吃,越吃越咸,小白脸又迟迟没回,冷静晃一晃还有些晕乎的脑袋,趿上拖鞋,下楼去催米饭。

劈手拿过信封,利落地拆开。展开信纸,先一目十行地看一遍,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一遍,几番确认,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厨房里有人在讲电话,冷静心心念念的都是香喷喷的白米饭,没怎么注意听,准备直接过去盛饭。

冷静根本没顾得上听他说什么,此刻,全部神智都被信封左上角那个烫金的“Corrine”字样给吸了去。

耳边讲电话的声音一直没停过,冷静走了一步,两步——停住。

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一如梦中……冷静及时打住,因为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手里正拿着个信封。

她没听错?

就在这时,斜刺里递过来一只手。

那确实是小白脸的声音?

再这样下去她要爆血管而死了,冷静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小白脸会说这种话?

冷静左瞧右瞧,还是不满意,他身上虽有一条西裤,但还没来得及系皮带,裤腰卡在腰侧,腹部肌肉的线条越发漂亮结实……

如果不是的话,那又是谁在用他的声音说着:“只是一点小矛盾而已,那丫头也不是第一回跟我这样闹别扭了,阿姨你别担心。”

片刻后。

“不不不,都是我的错,怪我没让着她。”

“穿——上——外——裤!”

“我想拼搏几年再结婚,这样也可以给千千更好的生活保障,让千千安心做翟夫人。”

这女人实在不适合摆这么良家少女的姿势,翟默努力让自己记得昨晚被驱逐进小黑屋的屈辱,眉峰的凌厉虽已一点一点融化,却仍旧板着脸:“大小姐,又怎么了?”

“您放心,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变态!”

冷静呆立在厨房外,耳边那徐缓温和又谦逊的声音持续的响起,她的思绪却似乎渐渐有些飘远,有些不着边际地想着:难道她真的晕血晕糊涂了?竟然能出现这么具有真实感的幻听……

他确实穿了裤子,内裤……

翟默挂了电话,手机揣回兜里,盛了一大钵米饭,另一手端着碗炖猪手往厨房外走。刚过拐角,余光突然瞥见角落那儿阴测测地站着一个人——

翟默只能用叹气来表达自己的无奈了,手往前一揽,掌心扣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低头,示意她看下边:“拜托,我穿了裤子的好吧?”

翟默吓得一滞。定在原地直到看清对方的脸,才失笑着继续走近:“你怎么下楼来了?”

“你暴露狂啊?光着身子在屋里乱走?”

冷静的表情还有些僵,看看他,接过那钵米饭调头就走:“你这么磨磨蹭蹭,等你把饭送上去,我估计都饿死了。”

她立马双手捂眼。太丢人了,自己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觉得眼前这副景象美不胜收?

这小子没脸没皮的,大步追来,抬起胳膊揽她的肩,笑呵呵地看她板起的侧脸:“怎么?不晕了?有力气抬杠了?”

再然后便是“啊!”的一声低叫。

“把你的咸猪手拿开。”

然后愣住。

“嘿嘿。”

冷静心里默默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嘿’你个头!再不拿开,信不信我把它剁了炖汤喝?”

她下意识一抬眸,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胸膛就这样直直撞上她的目光。皮肤紧实,色泽健康——

显然,她的冷言冷语没有半点威吓力,这小子转眼就把那碗炖猪手放到了她空闲的那只手上。

手抬起作势要敲门,却怎么也敲不下手,纠结啊!就在这要敲不敲的关键时刻,这门,竟然自行打开了。

眼下这状况,冷静两手都端了东西,更方便了那只咸猪手作恶。这不——他不仅没放开,反而变本加厉顺着她的背向下一滑,直接改搂在她腰上了:“这碗里不就是现成的炖猪手么?就不需要从我身上贡献了吧。”

冷静在门外驻足,绞尽脑汁想说辞。既要委婉的表达歉意,又要不失高贵冷艳,难啊!

冷静怒!

看着这冷冰冰的房门,这才心生迟疑:自个儿巴巴地凑过来说热乎话,万一贴了人家冷屁股怎么办?

冷静忍!

艳梦不堪回首,冷静揉一揉黑眼圈,叼着牙刷往外走,脚不听使唤,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白脸的房间。

把这一切都化作食欲,一坐上桌就抱着那碗炖猪手拼命地啃,脆骨咬得“卡兹卡兹”响,听得坐在一旁的翟默真真胆寒,甚至不由自主地搓搓泛着阵阵寒意的手臂。

冷静就这样被如此美妙的梦境生生吓醒,自此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煎鱼”到天亮。

终于啃完了一整碗猪手,冷静擦擦油腻的嘴巴,对面的小伙被她兽性的吃相呕得一筷子都吃不下,冷静乜他一眼又一眼,只因酒足饭饱之后,她就特别容易想起那些原本不应该去想的事情——

可她无法否认的是,当那个身影越伏越低,压在她胸口的力道也越来越重时,她所看见的那张脸,分明是……翟默。

他的手机就放在侧兜里。

她也拒绝再去回想那双手滑过肩膀抚过背脊时是多么的惬意。

冷静强压下心中急切,腆着肚子做一派酒足饭饱、心无城府状,直到他开始埋头吃饭,冷静的目光才悄悄的向下挪,看向他的裤子口袋。

她坚决不承认是因为梦里那双修长有力而技巧灵活的手。

“女人,干嘛偷瞄我那儿?”低头吃饭的翟默突然问道。

为什么失眠?

冷静被抓了现行,始料未及的她吓得差点反胃。

又丑又憔悴,冷静目不忍视,索性低头。

相较于冷静的风云残卷,同样饿坏了的某人吃得斯文的多,可即便他依旧低头吃着饭,却能猜到她现在是哪种表情。趁胜追击,补上一句:“男人的重要部位不能随便乱看的。”

失眠一整宿的冷静从床上爬起,眯着眼,瞌睡叮咚地进厕所洗漱。刷牙的时候还一直在犯困,强打起精神,一抬头就看到盥洗镜里的那两只黑眼圈。

重要部位——

翌日。

冷静花了半秒钟时间来理解他这句话,真是不知道该哭该笑了。她当然不可能说:我只是想看看你裤子里的手机,更准确来说,是看看你手机里上一条通话记录——

韩叙最后瞥一眼别墅,吩咐助理:“开车吧。”

“是啊,我突然发现你的‘小弟弟’比你可爱多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怎样?”

紫霞仙子在至尊宝的心里留下了一滴眼泪,她在他心里留下的,是勇气的种子……

翟默拿筷子的手是彻底僵住了,抬起头来看看她,看到她有点放肆的目光,翟默有些焦躁地抓抓头发,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

一个女人都可以为了事业那么努力,他又有什么资格喊累?更何况隔着百米的距离,还有她在陪伴。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冷静条件反射地往后躲,可惜彼此之间本来就隔了不到半米,他现在这样微微俯身靠近她,还坐在凳子上的冷静转眼就既没了后路,也没了前路。

在他最疲惫的时候,看着她在打扫的空档,自娱自乐地玩着拖把和扫帚,那种感觉很奇妙,不知不觉间,就令人产生一种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孤军奋战的错觉。

“既然觉得它这么可爱,就摸摸它吧。”

在他为风投一事而焦头烂额、连连加夜班的那段时间里,他总能从办公室那架望远镜里看到一个女人,为了赶设计稿而连夜奋战、或者被上司恶意留下打扫整间设计室的身影。

冷静的脸顿时幻化成一个“囧”字,挥挥手想把他的脸挥远些:“好啦好啦,我说不过你,甘拜下风行了吧?封你做‘抬杠大王’行了吧?”

同一片星空下,韩叙坐在车里,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忙音,打着石膏的手臂开始隐隐作痛。

翟默突然捏住她胡乱挥着的手。

如果说欢愉如云,烦恼如星,那么他的世界就和这漫漫长夜一样,万里无云,漫天星光。

“你想干嘛?”

无车无房无产、只能被迫躲在房间里的他,事业有成、家底丰厚的传媒新贵,她是否也会选择后者?

很显然,冷小姐问了句废话,翟默笑吟吟地看着突然变得有些局促的她,不容置喙的捉着她的手,慢慢移向下方。

一如他的母亲,一个有抱负有立场有才情的女人,被一段利益婚姻磨掉了所有锐气,最终落得只能用孩子捆住男人捆住家产的结局。

冷静刚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低头看见自己的手离某个地方越来越近——

爱情,面包,女人是否都会选择后者?

看看他的笑脸,再看看自己的手,冷静顿时满头黑线:为了套一个电话号码而出卖色相,到底值不值得?

同一时间,翟默站在窗边,一个立体而凌厉的侧影就这样静静的落在玻璃窗上。他在沉思,时间便定格。

“等等!”她突然尖叫道。

手指一根一根地从门把上放下来,带着无限的遗憾和身体深处那点难以平复的燥热,灰溜溜地回自己房间冲冷水澡去。

把一个淡定的人惹毛能给人带来多大的快感?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从翟默越发明媚的笑容里得出。

手都已经忍不住伸到门把上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进去,不就等于投怀送抱?主动送上门这种行为实在有失她淑女本色,只得硬生生压下冲动,忍气!咬牙!

做事得掌握个度,把人逼急却又不能真逼得人家翻脸,翟默是个中高手,自然不会再逼她。

冷静躲在门外,侧脸紧紧贴在门板上,任她怎么竖起耳朵,都听不到半点蛛丝马迹,那个急啊!那个燥啊!

他的钳制一松开这女人就把手抽了回去。如他所料,她突然踢开凳子站起来。

漫漫长夜。

他没料到的是,她踢开凳子站起来,既没甩巴掌也没给臭脸,更没有逃走,而是——

出乎韩叙意料,他的试探就如小小石子丢进汪洋大海,激不出对方半点漪澜,翟默只草草丢下一句:“不妨碍你‘行动’了。再不去冲个冷水澡的话我恐怕要爆血管了,先挂了。”就这样彻底结束了这段让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对话。

抬手搭住了他的肩颈。

谁说只有女人心才海底针?男人玩起模棱两可来只会更加得心应手,韩叙那一向善于逻辑分析的脑袋也被绕晕了,只得作罢:“房东也好,老板也好,总之一句话,你不行动的话,我就要行动了。”

“你想干嘛?”

韩叙细细咀嚼他的话,越发觉得不对劲,他沉默的当口,翟默却一反之前有些落寞的语气,几乎可以说是欢快地补充道:“不过很快我就会成为她的老板。”

显然,他也问了句废话。

“房东?”

这女人的手从他肩上滑下,慢条斯理地抚过胸膛,那样自然而然地摁在了他的腰侧。

翟默脸上的笑容渐渐维持不住,抬手嗅一嗅指尖,那儿还残留着专属于她的味道,可惜——“她是我的房东。”

因为仰视的关系,她看着他时眼角会微微吊起,眼神里就像写着崇拜与迷恋。裤腰是条分水岭,更是条警戒线,这种被崇拜的错觉伴随着她那已经越过警戒线的手,狠狠攫住翟默的神智。

翟默那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的口吻里到底藏了些什么,连韩叙都猜不透了,“兄弟,跟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随着她指腹的游走,西裤面料摩擦在翟默的皮肤上,触感微凉,却浇不灭人的满腔热血。翟默的心思全栓在她的手指上,由着她一举一动牵引着自己的神经——

笑:“还真是什么事都满不过你啊,看来那女人白紧张了。”

这不,她的手只不过稍稍往裤袋那儿偏了一些,有所察觉的翟默便是一怔。

翟默一愣。

瞬间就从方才的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的翟默皱起眉头看看怀里的她,直看得冷静心下一紧。见他低头、似乎想要看看她的手到底在做些什么,冷静一慌,不由分说地捧起他的脸:“小圣人……”

坐在车后座的韩叙微偏头,透过车窗望一眼别墅二楼那个没有亮灯的房间,“躲在里头那个,是你?”

冷静柔声唤他,一手抚着他的侧脸:“你知不知道……”趁他专心致志地等着她的后话,另一手悄悄伸向他的口袋。

“说。”

这男人的警觉心真是让人大吃苦头,冷静自己都快被自己的语气嗲酥了骨头,他却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心怀鬼胎,疑心一起,差点又要低头——

“问个问题。”

慌乱之下的条件反射,冷静凑过去就是一吻。

“有事?”

这一下就让翟默彻底思考不得、动弹不能。

“在哪儿?”

这一下就让冷静成功从他口袋里摸出手机、藏到背后。

窗外的路灯一丝一缕地映进这个昏暗的房间,翟默走到窗边,看到了别墅前小道上那辆属于韩叙的车。他在暗,对方在明,他在等对方先说。

说是一吻,其实只不过是在他嘴角浅啄了一下,冷静倒也不觉得吃亏,手机已经到手了,得尽快想个法子溜走才是,冷静悄悄退后一步,趁他晃神,扭头就走——

韩叙打来的电话。

某人脚步一闪就来到了她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白脸正在接电话。

显然,男人不会允许女人给点甜头就开溜,尤其是,被挑起了兴致的男人。

冷静猫着腰蹑着脚步来到小白脸藏着的房门外,心痒痒的想要知道他正在做什么——

他一步一步逼,冷静一步一步退,直退到料理台旁,退无可退。

真的这么乖乖地躲在房间里?

周围的整体橱柜就像一个三面环绕的牢笼,冷静倚着料理台,面前杵个他,背后还藏着支手机,顿时感觉到四面楚歌般的危机感。

即使最后韩叙被她毫无留恋地请出了门,被监视的感觉仍旧如影随形,令人浑身不自在,冷静就这样顶着满身的寒意回到二楼,却并没如期看到翟默的身影。

作为回礼,翟默也低头啄了下她的唇,“你话还没说完呢。‘你知不知道……’然后?”

一句话说完,韩叙已被她推到了楼梯拐角处,冷静顿住片刻,回眸望望二楼。上边的走廊里一点光都没有,可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鹰一样的光,正一瞬不瞬盯着她和韩叙。

“你知不知道……”冷汗狂飙,心脏狂跳,脑筋飞转,计从心来,“……你的牙缝里有菜渣。”

翟默所在的房间里突然传出“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破了,吓得冷静一激灵,该说的话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冷静推住韩叙肩膀不由分说把他往楼梯推:“你不是要到附近办事儿么?迟到了可不好,我就不占用你的时间了,周六我们再联络!”

-_-|||

就,在,这,时——

“吃完饭赶紧去刷牙吧兄弟,我就不奉陪了。”

他眼底明明有笑意,却偏要刻意摆出为难的样子。调戏?没错,这是赤裸裸的调戏!冷静已摆好一副刚正不阿的姿态:“可这事儿总该有个期限吧,我总不能……”

说着又要开溜。

“这可难说。”

又被他拎了回来。

陪吃陪玩还得陪买东西,这免费“三陪”当得太伤人自尊了——冷静更更鄙视自己,默默掂量掂量,试探地问:“以你的能耐,应该很快就能拿到詹亦杨的合同吧?”

冷静的手心本来就有汗,手机也没有握得很紧,如今被他不期然地一拉,冷静手一抖,手机立马就被甩到了洗碗池里。

拙劣的谎话,闪烁的眼神,韩叙看着这样一个她,心情却是出奇的愉悦,愉悦到连他自己都隐隐有些不可思议。他也没打算勉强她,“我母亲月底过生日,周六我会去朋友店里挑礼物,约了詹亦杨和胡一下一起。”

手机碰在池子的不锈钢壁上,发出很响亮的“磕”地一声。

谎话说得这么明显——冷静更鄙视自己。

精明如他,立马循声看去。

“没……”冷小姐的嘴条件反射蹦出这个字后瞬间警醒,立马改口,“吃了。”

冷静心中当即响起了悲壮的哀乐,声声慢慢,就仿佛在吟唱着那三个字:完,蛋,了……

他把她的包包递了回来,无话可说的尴尬状况随之笼罩住彼此,冷静正琢磨着是不是该送客了,他突然冒出一句:“吃了晚饭么?”

什么叫越挫越勇?就是冷静在种种想哭、想撞墙、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绝望心态之下,突然间生出一种孤勇。一咬牙,豁出去了!捧住他的脸,狠狠吻上他。

大门都忘了关,可见刚才她有多急着冲上楼确认小白脸到底在不在——冷静鄙视她自己。

这次的吻虽然依旧短促,却十分生猛,速度太快,彼此嘴唇几乎是撞在一起,都能听见牙齿磕到的声音。

“哦……”

吃痛的翟默不由得皱起眉头,看到她一眼痛意满脸憋屈,他的眉头还没来得及舒展呢,就已经失笑开来。

“大门没锁。”

他看着她,眼里藏着三分不解,七分促狭。

他的微笑跟设定好了似的,每一个弧度每一道笑纹都那样精确,纵使让人看着有些假,但这番和煦姿态仍旧令冷静未成言便已改口:“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过很快,他眼里的不解和促狭统统都融化了。

“嗯?”

融化在她的吻里。

“你……”

要吻得多火热,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闭眼享受,不再看别的地方?

怎一个玩暧昧的高手啊!

要吻得多缠绵,才能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越压越低,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摁在料理台上,好让她手臂稍一伸长就能够得上手机?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冷静瞅瞅他,心里犯嘀咕,像他这种男人若真看上谁了,何必像现在这样藏着掖着?他如果大大方方地追,她大可以一口回绝,怕就怕他现在这样,处处让她误以为他对自己有好感,或许他只是吊着她玩玩而已,实际上对她根本就没什么兴趣,一来二去,反倒闹得好像她在自作多情一样——

手机好不容易回到手里,冷静再不敢怠慢,死死地握着它,终于可以安心想想该怎么溜号了。

韩叙迎着光扭过头来,正瞧见她的心不在焉,他神情有变,但是很快恢复:“你下午一声不响就走了,手机和包都落在我那儿,我要到附近办事,正好来看看你是不是到家了,顺便把东西还你。”

可惜,事情由她挑起,却由不得她结束。吻着吻着,胸衣的搭扣开了,腰间的皮带开了,裤头的拉链也开了……开了开了都开了,它们都是什么时候被解开的?冷静完全不知道。

以他气死人不偿命的行事作风,这事儿不是不可能……

惊悚……

房门一开,原本昏暗的走廊瞬间晕开房内的光,韩叙的身影斜映在墙上,很有几分山雪初霁的味道,可冷静走近他,满脑子想的却是:小白脸一气之下,不会就这么光着膀子围着浴巾冲出来捣乱吧?

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像层层包装的礼物一样拆开的罪魁祸首,轻轻松松就把她拦腰抱上料理台,他的嘴唇从她尖尖的下巴一路光顾到肩头,继而是手臂——

冷静犹豫半晌,压下回拨的冲动,挂下听筒,深吸口气,调整好状态去迎战门外那个男人。

翟默这才发现她的手一直藏在身后。

这小子直接把她电话给挂了。

果断把她的胳膊捉到前边来。

冷静心里正七上八下地等着他的下一句,紧接着响起的却是忙音。

冷静一惊,誓死捍卫,无奈空出的那只手力气再大,也没法推开压在她身上的这座大山。他在她此番的自卫反击中毫无悬念的占尽优势,冷静怒地都要忍不住踹他了——

冷静有点不相信,他真的听明白了?毕竟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说了些什么。疑惑之余冷静难免还有些担心,这个擅长插科打诨的翟先生,什么时候流露过这种疲惫的语气?

他稍稍朝后一躲,冷静立马训了空隙,跳下料理台,可她只来得及转身,他就再度紧迫粘人地贴了上来。

她腆着脸试着蒙混过关,翟默稍稍迟疑了下,反复咀嚼她的话似有恍悟:“我明白了。”

翟默一手自后揽向前,圈住她的腰以防她再溜,另一手还在试图捉住她躲躲藏藏的那只手,身后他的气息里多多少少带点任由她打打闹闹、却逃不出他手心的优越感,冷静对此的不满与愤懑统统化作一个肘击动作,狠狠撞向他的肚子——

“我还能把你当什么?就是……那个呗。”

这女人狠起来还真是一点情面不留,翟默微笑无虞地接招,虽然他成功避开了,丝毫没伤着,却对她手里的秘密越发好奇了。

走走走,游游游,不学无术他不发愁,逢人不说真心话,男人女人任他哄,没有工作也不要紧,骗吃骗喝他最拿手。

而在他忙着招架她的肘击的时候,冷静已经拉开了头顶上方的橱柜,果断把手机丢了进去。

把他当什么?冷静还真没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此男,皮相佳,身材好,技术优,厨艺赞,嘴巴甜,眼勾人,至于此人的人品……

可惜她的手还没来得及从橱柜里拿出来,他已经稳稳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声音有种很平静的威慑力,听得冷静莫名有些语塞。

他紧贴在她身后,每一丝微喘都能通过胸腔的起伏准确无误地传递到冷静的背脊上。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说吧,你手里到底藏了什么?”他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边说边把她的手从橱柜里捉出来。

“哈?”

待看清她手里的东西,翟默愣了,继而笑了:“这是?”

“冷静。”

被迫展开手心、露出那几枚杰士邦,看他一脸促狭,还要听他明知故问,三重折磨上身的冷静笑得比哭还难看:“为你准备的。”

回想起这小子刚才的森森眼神,冷静觉得有必要好好叮嘱一番:“你暂时呆在房里别出来,等他走了我再……”

黑洞洞的橱柜里,被丢弃的手机旁边竖立着杰士邦的包装盒,而包装盒上那只戴着墨镜的黄灿灿的香蕉先生,正笑容狡诈地看着他们……

电话通了,他却不说话。

厨房,洁净如新的、无缝拼接的白玫瑰暗纹地砖上,静静的散着一双男式拖鞋,一只女式拖鞋,和一条细细的女装皮带。

冷静犹豫半秒,狠狠抓了抓脑袋,劈手拿起听筒。

与开放式厨房相对着的饭厅,意大利式复古的白色餐桌旁、铜饰雕花的椅背上,静静的挂着一副被扯断了一边肩带的内衣,蕾丝,黑色。

那是……翟默的手机号。

饭厅通往厨房的走廊上有一团杂糅在一起的衣物,仔细分辨,原来那是一条磨白款的女式牛仔裤,一件色彩繁复有如涂鸦的波西米亚款式上衣,和一条男士皮带。

此刻的冷静,电话铃声听得她一个头两个大,她快步过去就要拔掉电话线,却因看见了来电显示的号码而蓦地一顿。

客厅,几粒暗金属质感的衬衣纽扣散落在深色的软毛地毯上,地毯旁是一只女式拖鞋,女式拖鞋旁,静静的躺着一个撕开了口的锡纸包装,和一条黑色的做工考究的男士西裤。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听来格外清脆,冷静心里头仅存的那点燥热的火苗也应声熄灭。刚换回正常的衣服,床头柜上的座机就响了。

白色的真皮沙发上,留着一小片在重压下形成的、还来不及恢复的凹陷,而那凹陷处的最外围,隐约可见某种微带黏性的液体干透后留下的水渍。而在沙发靠背上也有几个印子,像极了女人的指甲留下的痛苦难耐的抓痕。

门内。

与沙发统一样式风格的茶几上,则静静躺着一条男士内裤。

韩叙兀自摇摇头,捏着眉心,试图把这番影像驱逐出脑袋。

通往二楼的黑棕木的楼梯扶手上,孤零零地挂着一条黑色蕾丝边小裤裤,小裤裤已经湿透,慢慢慢慢地,滴下一滴和沙发上一模一样的微带黏性的液体。

唯一有些煞风景的,是她摆的那个S形的pose实在太像芙蓉姐姐了……

从液体滴下的那级台阶往上走几级,是一个薄薄的湿淋淋的塑胶套。

或暧昧,或放纵。

再往上,到了二楼走廊与台阶的连接处,又有一个撕开了口子的锡纸包装。

一身的欲遮欲掩,将露未露。

二楼走廊很安静——准确来说,是有些时候很安静,有些时候则会有断断续续的、细小而压抑的呻吟声传来,甚至有些时候,只是一些被逼到了极致的闷哼。

神情慵懒,媚眼如丝。

声音的源头,就在那扇虚掩的门里。

肤如凝脂,长发披肩。

透过那道门缝往里瞧,窗帘敞开着,午后的阳光铺洒在那个宽肩窄腰长腿的男人身上,光影交错间,在地板上落下一个正在或快或慢的起伏着的黑影,垂在床沿的床单一下又一下无力地晃着……

韩叙转身斜倚墙面,微微阖眼,有些放空的脑袋里便窜进一抹身影。

突然,一切归于静止。

门外。

周围突然变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边说边退后一步,顺手为她带上门。

因为没了撑扶而跌倒在床上的女人被搂进了对方怀里。头发凌乱、眼光迷离的女人小声抗议着:“不行不行我快死了……”

韩叙并没有立刻回答,只见他胸腔起伏,似乎在极力调整呼吸,终于神色不再那么紧绷,他微微勾起嘴角,一贯的云淡风轻里隐藏了太多的躁动因子,使得这张笑脸让人怎么看都觉得只是虚虚地浮在表面,:“我在门外等,你换好衣服咱们再谈。”

男人的笑声紧接着响起,“如果欲仙欲死也算一种死法的话……”虽是笑着,却不容置喙地抱起她,径直朝房内另一边的磨砂玻璃门而去。

“你……你怎么进来的?”

他们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 那道磨砂玻璃门后,只留下一整床的凌乱不堪,和几团用过的纸巾。

不出半秒,冷静已是满脸涨红,连脖子也沦陷,韩叙作势干咳一声,冷静立马被惊回元神,“唰”地一声双手护在胸前,想想又觉得不妥,赶忙用另一只手去遮下半身。

看客们的目光请跟随他们而去——

冷静不觉长嘘一口气,会错意的韩叙早已在她话音刚落下时就默默退后了一步,可即使隔着半米的距离,他的眼神仍有些闪烁,而冷静刚经历了方才这段惊心动魄的小插曲,一时之间几乎要记不起面前这男人为什么会露出这般七分尴尬、三分羞涩的表情,直到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斜对面镜子的自己……

原来那扇磨砂玻璃门里,是一间干湿分离的浴室,那件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白衬衣此刻被丢弃在了洗手台上,衬衣的主人,则刚刚一腿迈进里边的浴缸。

终于搞定了一个……

温水,按摩浴缸,细致的浴盐,先一步被放置进浴缸的冷静几乎要睡着。

冷静屏息凝神等着小白脸下一步的举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他终于肯配合,一闪身就躲进了另一间卧房。

与这水温相比,温度略低的一只手拂过她的肩膀,将她汗湿的鬓发拨到耳后。浴缸足够大,冷静双手一用力就把自己送到了浴缸另一边,躲他远远——

翟默总算彻底停下了。

冷静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她哪儿躲得掉他?

他分明已经看见韩叙,也已乖乖停下了脚步,可不知他转念想到了什么,脸色说沉就沉,眼看他的脚步慢了又快,吓得冷静再度爆出一声尖嚷:“你要敢再靠近一步,我就翻脸了啊!”

她趴在浴缸边缘,双手都搁在浴缸外,一动都不想动,身后的男人轻易就环搂住了她的腰。

冷静就这样不着痕迹地把韩叙的目光引了回来,不远处那姓翟的臭小子的举动却由不得她窃喜——

为了一个电话号码把自己彻底卖了,冷静欲哭无泪,“我跟你说,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站住!”冷静这声脱口而出的惊呼使得离她一远一近的俩男人双双怔住。

“……”

翟默闷头就往她这边冲,丝毫不知前路危险,冷静看着这一切,顿时直冒冷汗,她的面色何其纠结,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韩叙不由得眉头一皱,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

“如果我做不到,我就跟你姓。”

只可惜,冷静的思绪早已乱成一锅粥,哪有闲工夫欣赏韩先生这副前所未有的模样,她冰雕似地僵在那儿许久,久到韩叙略显急乱的呼吸平复了大半,从QQ女房间出来、拿着枚锡纸包装物走进她余光里的那抹身影。

翟默不说话,微笑、深吻、暗地里思考,她这句“我跟你姓”一语成谶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她周身散发的香水味化作一把香艳却无形的刀,干净利落地割开了这个男人往常那副谦谦君子的表象,此刻的他更像个不知所措的毛头小子,脸僵硬,目光混乱,“吃惊”二字写在凌厉的眉峰,更写在因故作镇定而紧捏成拳的手心里。

很久很久之后冷静才知道,让QQ女不幸中招的,就是藏在橱柜里的那盒假冒伪劣……

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而已,冷静仿佛听到了自己身体由内而外结冰的声音,她就这样整个人摆着S形冻在那儿,眼睁睁看着西装笔挺、右手打着石膏的韩叙迟疑着走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