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安糯到凌晨四五点才睡着。直到中午才起床，她下意识地拿起面前的手机看时间，瞬间就看到昨天被自己来来去去看了好几遍的消息又多了十几条。
安糯笑出了声，抱着手机打了个滚。
“宝贝儿，我起床了。”
时间是她在川府的时候。
“我洗漱完了，弄了碗粥，你吃早饭没有？”
安糯的唇角翘了起来，她忽然想起信树之前发的那条微博，重新翻开来看了看——@信树：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个人，请问这是人格分裂吗？
“我准备出门了，你如果醒了的话就过来拿粥喝，我放在餐桌的保温盒里，我表弟会给你开门的。”
“看在我小时候因为你被我爸打了那么多次，这次你就……要不你打我一顿？”
“我到诊所了，今天病人有点多，可能有点忙。”
“你刚刚说的是小时候的事情吗？那我跟你说你搬走之后我把那个男生打了一顿，然后又被我爸打了一顿你会不会开心点？”
……
她一条一条地看，忽然看到其中两条消息——
“你还没醒吗？”
被他这样一弄，再加上刚刚睡了几个小时，安糯反而成为那个睡不着的了。她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靠在床头，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开机。屏幕亮起后，几十条未接电话跳了出来，还有他发的消息。
“热恋期的繁繁，被打入了冷宫。”
“你治好了我的失眠。”他说，“我要报答你。”
最后一条，刚刚发来的：“唉。”
下一刻，安糯被他用手掌抵着背部，往他的方向推。整个人再度扑进他的怀里，被他温热的身体和淡淡的气息缠绕着，她被他的举动弄得迷迷糊糊的，似乎还听到了他得逞的笑声。
“……”她只是还没醒啊！
见他退后了几步，似乎是想回去了，安糯完全看不得他这样的表情，连忙上前搂住他的腰，很快就松开：“你快点睡吧。”
安糯挠挠头，还是不太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他，回复了一句话之后，便起身去洗漱：“刚醒，我一会儿会去拿粥的。”
他低低地哦了一声，语调一下子就变得闷闷的：“那晚安。”
走了几步之后，安糯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冷淡了，便重新走了回去，补充了一句：“你好好工作。”
安糯抬眼看他，硬着头皮道：“那就失眠吧。”
安糯走进卫生间里，挤了点牙膏在牙刷上，慢吞吞地开始刷牙。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渐渐失了神。
安糯正想跟他说声晚安的时候，陈白繁抢先开了口：“安糯，你今天不抱抱我，我会失眠的。”
安糯把口中的泡沫吐了出来，含了口水漱口，顿了顿后，龇牙齿，看着自己整齐洁净的牙齿。她垂下双眸，打开水龙头，用双手掬了一捧水洗脸。
陈白繁把她送到家门口，看着她拿钥匙开门。
想到昨天陈白繁短信上的内容，安糯开始回忆了起来。
“那回去吧。”
陈白繁把那个男孩推倒之后，就把安糯带回了安家，认真严肃地跟安父安母提了安糯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然后安父给班主任打了电话，问清楚情况之后，给安糯转了班级。
安糯低低地应了声。
那个小男孩的父母亲自上门拜访，跟她的父母道歉，而男孩好像也只是被父母训斥了几句而已。换了班级后，虽然没有人再欺负她，但她也不敢再主动去跟别人交好，整个人变得内向又寡言。
很快，陈白繁也吃完了。他弯唇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吃饱了？”
安母没再那么重视自己的工作，每隔一段时间就带她去看医生，解决她的发育迟缓问题还有牙齿的问题。再之后，在新学期来临之前，一家人就因为安父工作变动搬到川府去了。
虽然他表达喜欢的方式让她有点招架不来，但好像……她还是挺喜欢的。
两家人也就慢慢地断了联系。
眼前的人，从额头到下巴，每一寸，每一个弧度，都是她喜欢的模样，就是性格上感觉好像变化有点大。
安糯叹了口气，她的牙齿倒是没什么问题了，但她真的是从小矮到大。调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的身高突飞猛进，在初一的时候就长到157厘米了。
半晌，安糯把碗里的饭吃得一干二净，她扯了片纸巾擦嘴，托着下巴在旁边等他吃完。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感觉有一点不真实，明明前几个小时还在难过，睡了一觉，忽然就如愿以偿了。
当时她真的高兴死了，然后从初一到现在，整整11年，她只长了1厘米。
陈白繁低笑了声，也装了碗饭开始吃。
1厘米。
安糯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脸上渐渐浮起红晕，染到耳根。她没再理他，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
安糯叹息了声，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脸。她回到房间里，拿起手机看了眼陈白繁刚回复的消息：“11点了，怎么这么晚？”
“……”
陈白繁：“你先去喝点粥填填肚子，我中午给你带饭。”
他摇摇头，诚实道：“被你可爱饱了。”
陈白繁的午休时间并不长，只有一个半小时。平时的话，他基本就只是在附近的快餐店里解决，然后回诊所小憩一阵子。
“那也吃点。”她把盘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不然半夜该饿醒了。”
想到这个，安糯直接拒绝了：“不用，我给你带吧。”
“……”
安糯：“或者我们一起去外面吃？”
安糯的表情有些呆滞：“饿太久了吗？”
陈白繁回道：“好，去喝粥吧。我有个患者来了，先去忙了。你如果早到了就进来等我，别在外面吹风。”
“很烦。”陈白繁盯着她，喃喃自语，“吃不下了。”
安糯乖乖地回了个嗯字，随后起身换了套衣服。
注意到他半天都不吃，安糯抬起头，疑惑道：“你干吗？”
出了家门，她按响了对面的门铃。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
等了一分钟左右，何信嘉才从里边把门打开。他的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像鸡窝一样，眼睛皱着，指了指餐桌的位置，没开口跟她说话，随后便躺回沙发上，继续睡觉。
安糯看上去是刚洗过澡，发尾还湿答答的，脸蛋被洗得干干净净，穿着一套淡粉色的绒毛睡衣，此刻正垂着头咀嚼着饭，看起来秀气又可爱。
安糯走到餐桌前，打开保温盒看了眼。是皮蛋瘦肉粥，分量很足，她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她瞅了眼何信嘉的方向，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因为画稿的问题骂过信树好几次。
陈白繁没着急吃，单手托腮看着她。
在编辑面前，在应书荷面前，在陈白繁面前……她都骂过。
闻到饭的香气，安糯瞬间也饿了，她吸了吸鼻子，拿起勺子点点头。
安糯突然有点愧疚，她犹豫了一下，转头小声问道：“你吃了吗？”
桌子上只有一盘三人份的炒饭。陈白繁用饭勺给安糯装了一大碗，说道：“今天太晚了，等下次再给你做好吃的。”
闻言，何信嘉抬抬眼，应道：“嗯。”
陈白繁的眉心动了动，鼻腔里轻轻哼了声，感觉有点小小的不满。
安糯尴尬地哦了一声，抱起保温盒，往外走：“那你继续睡。”
安糯舔了舔唇，没理他，还是坐在旁边的位子上。
何信嘉的眼皮又往上掀了掀，想起今早陈白繁跟他说的话：“记得找律师把你这套房子过到我的名下。”
但他的变化也太大了吧？他完全没有过渡期的呀？
“安糯。”他忽然喊了她一声。
虽然她知道两个人谈恋爱之后，相处方式肯定会有变化，在对方面前展现的模样跟交往前多多少少也会有区别。
安糯闻声回了头。
安糯：“……”
“我哥那人，”何信嘉打了个哈欠，“他看不得别人起得晚，他要是叫你一次你不醒，估计就直接上手打人了。”
安糯走到他旁边，伸手拉开旁边的椅子。下一刻，陈白繁忽然扯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这儿。”
“……”
陈白繁刚好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对她招了招手：“过来。”随后，他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我每天都是被他打醒的。”
对面连门都没有关，直接大开着，安糯走了进去，把门关上。
安糯沉默着，想象着那个画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糯拿着钥匙便出了门。
安糯回了家，把保温盒放在餐桌上。她把手机放在一侧，坐在餐椅上，边刷微博边喝，很快她便没了兴致，心想：过段时间她就不偷懒了，开始多多接稿。
安糯毫不犹豫，快速地洗了个澡，到衣帽间换了套衣服。她摸了摸不小心蹭到水的发尾，纠结了几秒，还是不想让陈白繁等太久。
不然她老这样吃了就睡，醒了就吃的样子，在陈白繁眼里会不会很颓废？想到何信嘉说的话，安糯的身子抖了抖。
此时，镜子里的她眼睛红肿，布满血丝，发丝凌乱不堪，身上的衣服还皱巴巴的。
以后她也早睡早起好了……唔，一会儿就去制定个时间表。
她想象中的画面一直是，自己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他约出来告白。她完全没想过告白的是他呀，也没想过告白的时候她是这副挫样啊……
注意到时间，安糯只吃了个半饱。她把保温盒盖好，放在一旁，拿着钱包和钥匙便出了门。
唉刚刚她为什么要犯懒哪？
泊城的温度渐渐上升，昼夜温差很大。安糯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米色针织衫，外面套了一条深红色马甲裙，光着一双腿，也并不觉得很冷。
等他出了门，安糯才走进浴室里，看着自己一塌糊涂的脸，哀号了一声就开始卸妆。
道路旁的枯树长出了新芽，增添了几分色彩，温暖的阳光照射下来，在地上呈现粗细不一的影子，随着风晃悠。
什么给她做饭……不是他饿吗？
安糯过了马路，一看时间已经差不多12点了。她正想走进诊所的时候，有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叫住她：“糯糯。”
“那我过去给你做饭。”
安糯的脚步一顿，回头，正好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应书荷。她眨了眨眼，走了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陈白繁想了想，也不想弄到太晚，他点了点头，表情瞬间变得好看了起来。
“跟同学聚餐。”应书荷垂头看了眼手机，“我刚好在附近就直接过来了，他们好像还要一会儿。”
安糯额角一抽，被他的行为和话语弄得哭笑不得。她倾着身子，靠在沙发的扶手上看他，妥协道：“那你先过去，我洗个脸再过去。”
安糯舔了舔唇，讷讷地应了一声。
安糯：“……”
应书荷瞥了眼不远处的口腔诊所，笑了下：“又去看牙？你这次找的什么理由？”
深夜，有女朋友的陈白繁却要一个人吃饭。
“我找陈白繁吃饭。”安糯沉默了两秒，又舔了舔唇，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我跟他在一起了。”
陈白繁在门口处停了下来，回头看她：“吃饭。”
应书荷很震惊：“你这速度够快的呀！”
就快走到玄关时，他又道：“一个人——”
她还想说些什么，刚巧她等的几个人就到了，喊着她的名字。应书荷转头看了眼，低骂了声：“你居然不告诉我！你！”
走了两步后，陈白繁继续道：“却要——”
应书荷伸手捏了捏安糯的手，想问她却又不想让同学等太久，便道：“我先去吃饭啦，晚点找你。”
然后，安糯看着他站了起来，张嘴继续道：“有女朋友的陈白繁——”
安糯点点头：“你快去吧。”
他垂下眼，低喃着：“深夜——”
应书荷刚应了声好，其中一个人就往她们的方向走来。她连忙走了过去，推了把那个男生：“林为你过来干吗？走了走了。”
安糯转过头，恰好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沉黑幽深，定定地望着她。她莫名被他这样的眼神盯得有点心虚，讷讷道：“怎么了？”
林为瞥了她一眼：“你们先过去。”说完他便抬脚走到安糯的面前。
安糯说完之后，他半天都没反应。
看到他，安糯立刻就想到了之前的争执，她装作没看到他，往诊所那边走。林为快步走到她面前，语气小心翼翼：“你的伤好点了吗？”
“你明天还要上班吧。”
安糯没回答他的话，绕过去继续往前走。
“……”
林为没再追上去，看着她的背影，啧了一声，折头，看到几个同学还站在后面没走，便走了过去。
安糯松了口气：“那你快回去吧，一点半了，早点吃完早点睡觉。”
注意到他的举动，应书荷很莫名其妙：“你找安糯干吗？”
陈白繁瞥了她一眼：“我自己会煮。”
“就一点儿事。”
见他不说话，安糯补充道：“或者出去买点吃的？”
应书荷瞬间想起安糯之前跟她说林为家里的事情，但也不好当着别的同学的面直接说。她把他扯到另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你别招惹她。”
触到他坚硬的腹部，安糯突然想起他好像也跟自己一样没有吃晚饭。她没收回手，犹犹豫豫地说：“我这没什么吃的，你要不回去弄点……”
林为低笑了声，懒洋洋道：“你管我。”
“可我好饿。”
安糯绕过林为的那一瞬，被他挡住的视野一下子就明亮了，瞬间看到了站在诊所门口的陈白繁，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她一愣，连忙走了过去。
听到这个回答，陈白繁叹息了声，伸手抓住安糯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他还特地收了腹，摸起来更是平坦。他的声音温润，语调微微沉，听起来有些可怜。
“可以走了？”
现在她睡了一觉，确实没什么饥饿感。
陈白繁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你想吃什么？”
安糯其实吃饭的时间都不太稳定，有时候熬夜画稿，第二天就起得晚，吃午饭的时间也就晚了。所以，偶尔她连晚饭都能省去不吃。
“你平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不饿。”
陈白繁应了一声，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揣进外套的口袋里。她的手心冰冰凉凉的，被他宽厚温热的手牵住，那热度像是要顺着指尖传至周身，格外温暖。
“真不饿？”
安糯弯弯唇，垂着头，反握住他的手。
安糯摸了摸肚子，摇摇头：“没，不过也不饿。”
几秒后，陈白繁低头看她：“怎么穿这么少？”
陈白繁哦了一声，看上去有点失望，把画收了起来，问道：“你吃晚饭没有？”
“今天不冷。”
安糯的表情僵住，猛地站了起来，慌乱道：“什么呀，就是说话，就是说个话而已！”
陈白繁皱了下眉，把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裹在她身上，他的衣服一下子将她的小腿中部往上都包裹住。
“安糯。”他转头看她，“这上面，我是在抱你还是在亲你？”
安糯：“……”她这么矮的吗？
安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恰好看到那红色的裙摆。但其实也不算很显眼，她也没太在意：“回去再看，很晚了。”
“今天15摄氏度。”他停下脚步，帮她把大衣的扣子一个一个地扣上，“等再热点儿再穿裙子。”
陈白繁用指腹抚了抚上面画的人，眼里划过几分笑意。
安糯看他就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问：“你不冷吗？”
安糯坐在他旁边，也低眸看着那幅画，小声问：“怎么了？”
“不冷。”陈白繁看着两个空荡荡的袖子，轻声道，“把手伸出来。”
陈白繁顺着她的动作，垂头看了看那个袋子。他慢条斯理地把礼品盒拿出来，打开，把画拿了出来。
闻言，安糯费劲地把手顺着袖子穿了出去。随后，陈白繁把袖子折上去几圈，重新握住她的手。
安糯憋红了整张脸，完全没法反驳。她别开脸，把一旁的袋子塞进他的怀里，催促道：“你快点回去。”
两人走进另一条街的一家小菜馆，找了个位子坐下。他把菜单递给她，捋起袖子用热水烫着碗筷。安糯问了下他吃饭的口味，很快就点了三个菜。
安糯：“……”
菜馆里有暖气，安糯坐了一会儿就觉得热，她伸手慢吞吞地把扣子解开。
“这些都是你喜欢的样子？”他啊了一声，下了个结论，“看来安糯真的很喜欢我。”
与此同时，陈白繁放了套洗干净的碗筷在她面前，开了口，语气故作随意：“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个男人是谁？”
“……”安糯不理他了。
闻言，安糯一愣，想起刚刚跟自己说话的林为。陈白繁这么问，看来是完全认不出他了。她实话实说：“之前去你的诊所闹事的那个女人的儿子。”
陈白繁挑了挑眉：“都是我。”
陈白繁倒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皱眉道：“他找你干什么？”
“……体贴成熟。”
“问我伤口好了没。”安糯想了想，补充道，“他认识我朋友，我之前去找我朋友的时候见过他一次。”
“也是我啊。”
陈白繁哦了一声，看起来像是不太在意。
“温柔，善良。”
感觉他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安糯继续低头解着扣子。在她解到最后一颗的时候，陈白繁又开口问：“你跟他说你有男朋友了吗？”
“是我。”
安糯顿了顿，把衣服脱下来，垂下眼，认真地把衣服叠整齐，放在一旁的包包上：“我没跟他说话。”
安糯挠挠头，思考了下：“脾气好。”
很快，服务员把菜和饭都上来了。
“我一直都这样。”陈白繁厚颜无耻道，“不然你觉得我是怎样的？”
安糯拿起筷子，注意到毫无动静的陈白繁，纳闷道：“你快吃吧，一会儿还能回去休息一下。”
安糯的动作一僵，犹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突然变这样了……”
陈白繁看了她一眼，决定再问一遍：“你跟他说你有个很喜欢也很喜欢你的男朋友了吗？”
陈白繁的脑袋靠在沙发椅背上，纹丝不动：“女朋友不抱抱我，我才容易生病。”
“……”安糯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你干吗？”
安糯拉开茶几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片感冒药，塞进他的手里：“先吃吧，别生病了。”
陈白繁没回话，起身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上，盯着她看。
“没多久。”陈白繁任由她摸，心情格外好，“电梯间也有暖气，就是温度没那么高而已，没多冷。”
安糯被他盯得莫名有点心虚：“你要坐这儿吗？”
安糯摸了摸他的额头，语气很不好：“你在外面待了多久？”
下一刻，陈白繁往后一靠，身体靠在椅背上。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说：“你碰碰这儿。”
陈白繁的手臂慢慢垂了下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妥协地拿起温水喝了几口。
安糯下意识地用指尖碰了碰：“怎么了？”
除了上次他喝醉的时候，安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陈白繁。她完全招架不住，冷着脸道：“快点喝。”
几乎是同时，他往后一缩，沉声道：“好痛。”
陈白繁歪头想了想，忽然举起双臂，对着她：“抱一下，然后我把水全部喝完。”
“……”安糯无语地收回手，“吃饭。”
“喝呀。”
陈白繁没再说什么，坐回原来的位子。
安糯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用鞋尖碰了碰他的脚。
过了一会儿，安糯垂着眼，解释道：“我本来对那个男生印象就不怎么好，而且派出所那边都解决好了，我跟他的关系就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所以完全没必要理的。”
坐在沙发上的人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的喜爱与愉悦没有丝毫掩盖，全数表现了出来。
陈白繁抬了抬眼，看到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安，他低笑了下，给了她一个建议：“你以后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
“你怎么……”安糯咬着牙把他扯进了屋子里，然后把他推到沙发上，到厨房里给他装了杯温水，随后又走回客厅，把水杯放到茶几上。
安糯疑惑地看他：“啊？”
“好冷。”陈白繁像是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往她的方向凑了凑，“我好冷，安糯抱抱我。”
陈白繁夹了块肉放进她的碗里，弯唇道：“你直接说一句‘我超喜欢我男朋友’就够了。”
听到这一长串话，安糯一脸蒙地看着他。
安糯咬了咬唇，默默垂头吃饭。
“怎么没什么了？”陈白繁的眉头皱了皱，“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你把我的眼睛哭肿了，疼的是我，怎么就没什么了？”
“你以后中午都来陪我吃饭吗？”
安糯别扭地挪开眼，细声说：“……又没什么。”
“嗯。”
半晌，陈白繁将情绪收敛了一些，抬手虚碰了碰她的眼睛：“也不听我说一下就哭，眼睛都哭疼了吧。”
“你平时都起这么晚吗？”
安糯被他这带着气息的笑声惹得格外不好意思。
“也不是，作息不怎么固定。”
陈白繁的目光一顿，下巴敛着，低笑了几声。
陈白繁思考了几秒，问：“以后我叫你起床，吃完早饭你再回去睡觉？”
听到这话，安糯立刻摇头，吞吞吐吐道：“不、不是……不是这样的。”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眼睛水润又亮，“喜欢，很喜欢的。”
听到这话，安糯的动作停住，顿时想起今天信树跟她说的话。
见状，陈白繁的头一偏，问道：“不喜欢？”
——“我哥那人，他看不得别人起得晚，他要是叫你一次你不醒，估计就直接上手打人了。”
安糯的唇瓣抿着，憋了半天都说不出口。
——“我每天都是被他打醒的。”
“你呢？”陈白繁的眸子低垂着，与她的视线撞上，“你喜欢我吗？”
“……”安糯连忙摇头，“我自己起得来。”
安糯讷讷地看着他。
陈白繁还想说些什么，下一刻，安糯强调：“我起得来的，9点之前一定可以的。”
“没胡说。”陈白繁完全不要脸了，“你回川府之前就喜欢你了，现在更喜欢。”
她这副慌乱的样子让陈白繁有点莫名，但也没说什么。
闻言，安糯的脸又红了一个度，把他凑过来的脸推开：“你说什么呀？你是不是冻傻了？别胡说！”
吃完饭之后，陈白繁结了账。两人出了菜馆，往诊所的方向走。
“没有兴趣耍你。”陈白繁语气诚恳，“我过了那个年龄了，二十七岁只想娶老婆。”
陈白繁心情挺好，捏着她的手问道：“送你到楼下？”
如果是不在乎的人，安糯可能不爽一阵子就过去了。可换作是他，她真的接受不了。
安糯直接拒绝：“你回诊所吧，睡一会儿。”
安糯没敢抬头看他，终于有了心情问：“你、你跟你表弟不是故意一起骗我吗……就在背后嘲笑我，被你们耍得团团转。”
他的午休时间就一个半小时，现在都过去四十分钟了，现在不休息，下午上班估计没什么精神。
陈白繁坚持不懈地问着：“喜欢吗？”还是没等到她的回应，他压低了声音，“别撒谎，安糯。”
陈白繁眉心动了动：“那你送我回诊所？”
安糯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听到这话，安糯看了他一眼。
“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虽然送他去诊所也没什么，但走这条路回水岸花城的话，肯定会经过诊所的，所以这算是送他回诊所吗？
“……”
安糯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见她没动静，陈白繁低声问道：“你怎么不理我？你没听清吗？”
陈白繁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低喃道：“那就你送我回去。”
安糯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连生气都忘了。
“嗯，我回去画稿。”
“不敢了。”陈白繁乖乖地弯了弯唇，“所以都说实话。”
两个人很快便到了诊所门口，陈白繁站在她面前，接过她手中的外套，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
安糯的心脏漏跳了半拍，她猛地回过神，掩饰自己的慌乱，音调扬了起来，恼怒道：“你别再骗我了。”
“我女朋友对我超好。”他闷笑了声，“一定要送我来上班。”
半分半毫都不想。
“……”安糯瞬间红了脸。
因为喜欢，所以不希望因为别的事情，在你心里扣分。
安糯回了家，走进书房里，她从书柜里翻出一张卡纸，开始规划自己一天的时间表。
“安糯，我喜欢你。”
8：30起床好像太早了，9点吧……不过今天陈白繁给她发短信是什么时候？想到这儿，安糯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下一刻，陈白繁站了起来，手臂撑在门檐上，背微微弓了起来，垂头盯着她，神色郑重又紧张，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
7点。
安糯呆住，仿佛没有反应过来。
“……”安糯默默地把9点改成8点。
“喜欢你呀！”他说。
完成时间表后，安糯折叠了几下，令纸张可以立起来，然后放在书桌上。她瞥了眼时间表上的时间，这个时间应该要画画了。
周围安静了下来，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
安糯登上QQ，看到好几个编辑给她发了消息，全部都给了明确的回应，但可能是因为她太久没有回复了，编辑早就找了其他人。她有点丧气，开始后悔自己的懒惰。
他蹲在地上，双腿岔开，双臂撑在膝盖上。头发又黑又软，垂在额头和耳侧，看起来像只大金毛。
纠结了片刻，安糯又翻了翻自己加的几个接稿平台的QQ群，好像都没什么工作。她登上微博，戳开未关注人消息，想看看有没有编辑找她。
安糯莫名地就妥协了，轻声问：“为什么？”
安糯的指尖慢悠悠地滑动着，一个不小心就戳到了其中一个人的头像。她瞥了眼，正想直接退出来的时候，注意到上面的内容。
她对他一直也都不是很好，可在关键的时候，他却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她的人。
对方给她发了一个情感博主的微博，标题是：夫妻间最佳年龄差——丈夫比妻子大4岁。
虽然印象不深，但似乎就是在等她主动去讨好，可她每次都没有。再跟他说话的时候，如果他不理她了，她也就回家了。
微博昵称是：二十八岁前娶到糯纸。
安糯突然想起以前他被自己打了的模样。
安糯打了个恶寒，低骂了一句神经病便把对方拉黑了。
她冷着脸，想把门关上，目光扫过他蹲在地上的模样，脸色有点苍白，眼睛墨沉，显得黯淡无光，巴巴地望着她。
安糯把私信消息拉到最底，还是没发现有编辑找她。她关掉微博，表情迷茫，眼神放了空。
安糯被他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气着了，深吸了口气，按捺着脾气说：“随便，我懒得管你，反正冷的也不是我。”
怎么感觉以前不想画稿的时候总有人找她画稿，现在想画了却接不到了。
陈白繁静了一瞬，而后低喃着：“你不问我就不走了。”
很快，安糯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回过神来。她重新打开微博，切换到小号。
安糯心中的火气莫名地散了大半儿，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语气不耐烦：“我为什么要问？你快点走。”
安糯抿了抿唇，翻来覆去地看着微博上仅有的三话漫画，表情看上去十分纠结。
电梯间里的灯很亮，暖黄色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他面部的线条柔和流畅。他的眼神认真又带了几分紧张，眼里全是她。
要不要试试找个网站投稿？反正都在一起了，被他看到也……好像也没什么。
他定定的，就这样仰着头看她，突然开口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骗你？”
想通之后，安糯打开了电脑，找了个漫画网站。她注册了个账号，起了个笔名为“耳东安安”，而后将之前画的那个人设图传成封面，上传了自己的第一话。
少女的皮肤白皙光滑，鼻子和眼睛都红成一片，看上去似乎连妆都没有卸，眼周一圈有点儿黑，狼狈又憔悴的样子。
完成后，安糯突然想起信树的稿子，给陈白繁发了微信：“我给信树画的那个封面底图你看了没有？”
陈白繁握了握僵硬了的手掌，蹲下身，慢腾腾地把手中的相框放回礼品盒里。很快，他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下来，抬头看着她。
陈白繁似乎有点忙，好半天都没回复。
安糯吸了吸鼻子，安静地盯着他，似乎要看着他进了家门才放心。
安糯百无聊赖地翻了翻接稿交易平台，突然想起陈白繁跟她告白时蹲在地上的模样，随后，她打开软件开始画画。
没想到会再度把她弄哭，陈白繁的表情有些无措：“我现在就走，我就站一会儿。”
安糯还在构图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她在画画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但突然想起刚刚自己好像找了陈白繁，便粗略地点亮屏幕看了一眼：“还没有，今晚看。”
“你快点走行不行？”安糯的声音带了哭腔，“你好烦哪！”
陈白繁：“对了，晚点可能会有人送东西上门。我弟不在家，我就填了你的地址。”
安糯伸手碰了碰他的手掌，如她所想，冷得像是结了冰。她收回了手，垂下眼眸，视野慢慢地浮起一层水雾。想到他可能在这里站了好几个小时，她就难受得眼睛酸涩。
安糯回：“好。”
男人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姿态懒散，看着手中的画。似乎没想过安糯会再次回来，他的表情一愣，站直了起来。
安糯把草图画出来后，门铃刚好响起。她连忙起身去开门，接过快递员手中的袋子，关上了门。隔着袋子她就能看到里面装的是蔬菜和肉。
安糯钻进被窝里，看着旁边黑着屏的手机，想到他刚刚说的话，最后还是没有开机。她翻了个身，整个人都埋进被窝里，心里像是一直被什么东西堵着，憋得慌，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最后，安糯忍不住起了身，小跑着走到房门前，微喘着气把门打开。
上网买菜吗？不会不新鲜吗……
安糯没再回话，伸手将门合上，随后靠在门上，听着外边的声响，却没有听到他回去的动静。她不再理他，抬脚到厨房里喝了杯水便回了房间。
安糯没管太多，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现在这个时间煮饭好像刚刚好。她走进厨房，将之前安父来看她时买的米拆开，随后从电饭锅里拿出内胆，思考着三个人要装多少米。
陈白繁没有拦她，盯着她红肿的眼睛，嗯了声：“那别哭了。”
男人一般都要吃两碗吧？她一碗的话，一共五碗？
闻言，安糯咬了咬唇，把半开着的门合上了些：“没必要。别在我门口待着了，我要睡了。”
之后安糯便开始洗菜，过了三遍水。肉的话，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放在一旁没动。再之后，她家的门铃再次被按响，安糯抽了两片纸巾擦擦手，连忙走过去开门。
陈白繁沉默了几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随后，他垂下眼看她，似乎真的是冷到了，嘴唇有些苍白，声音沙哑：“想哄你，但你的手机关机了。”
陈白繁走了进来：“饿了没？”
安糯的眉头皱了起来，生硬地问：“你干什么？”
安糯下意识指了指厨房：“我煮了饭，还把菜洗了。”
安糯立刻把门锁拧开，打开了门往外看，一眼就看到陈白繁靠在门旁边的墙上，身上还是只穿着下午穿着的那件毛衣，手上抱着安糯塞给他的那个袋子，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陈白繁脱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眉眼，他的背脊微微弯屈，嘴角扯起，朝她笑了一下：“这么厉害呀。”
凌晨一点了。
安糯舔了舔嘴角，解释道：“这样就能早点……”
听到他的声音，安糯紧绷的精神立刻放松，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随后，她愣了愣，回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
下一刻，陈白繁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她身后的鞋柜上，整个人站在她的面前，双臂都撑在鞋柜上，将她圈住。
“安糯，是我。”
安糯忽然有点紧张，把头低着。
安糯紧张地往后退了几步，与此同时，门外传来男人低沉微哑的声音。
陈白繁腾出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声音带着诱哄的腔调：“那要不要——”
门铃也随之停了声响，这夜晚瞬间静得可怕，像是连外面的人的喘息声都能听清。她屏着气息，伸手将门一锁，咔嗒一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还没等她说完，两人同时听到门咔嗒响了一声，身旁的门从外面被拉开，伴随着应书荷清脆的声音：“安糯！你！——”
……没有人。
下一刻，应书荷的视线跟陈白繁的对上，而后，跟他怀里的安糯也对上。
安糯突然想起自己因为情绪不佳连门都忘了锁，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玄关，顺着猫眼向往看。
应书荷：“……”
不断响着的门铃声，在这深夜里格外恐怖。客厅没有开灯，唯一的光线就是从她身后的房间里透出来的，漆黑和恐惧渐渐地将她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