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琛看着身边睡着的姑娘，伸手给她掖了一下被角，闭上眼睛，睡了。
当时还是顾西琛把她抱进房间的，她睡在床上，顾西琛睡在沙发上。那时少男少女的心事都彼此隐瞒，心跳得再快，也只有自己知道。
因为顾西琛受伤，林意提议提前回家。想着时间也还充足，顾西琛特意去买了火车票。
顾西琛躺在另一侧看着已经熟睡的人，心绪飘到很久以前。他们以前也在一个房间睡过，那时候还在上高中，林意跑到水果店帮姜淑的忙，结果直接趴在收银的柜台上睡着了。
火车票很难抢，已经没有卧铺了，只抢到了两张硬座，票是别人临时退的，虽然在同一节车厢，但是位置不挨着。
他们两个还是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林意攥着他的衣袖，睡得香甜。
火车站人流流动大，顾西琛从进站到检票一直紧紧牵着林意。
没多久，林意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火车车厢里，挪着蜗牛步子的人在找自己的位置，卫生间前面的空地站满了人，地上堆积了大包小包，甚至还有人直接躺在过道上。
也许是顾西琛的安慰让她真的放下了心，也许是因为有顾西琛在的地方对于她来说真的很安稳。
前面和后面是走动的人，左右两边是没有座位站着的人，一眼望过去，人头攒动，没有缝隙。
顾西琛良久才“嗯”了一声。
顾西琛一只手把箱子抬起来，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林意，可能是用力过猛扯到了后腰上面的伤，他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能不能在这儿睡？”林意小声问。
林意察觉到了，直接松开了顾西琛的手，让他专心走路，不用管自己。手指被松开的一瞬间，顾西琛皱了皱眉。
她的心事，好像一直都能被他猜透，那他知道自己心里的秘密吗？他猜出来了吗？
过道实在是太窄了，行李箱拖过去很费劲，顾西琛双手使力想把它抬过去，站在两侧的人伸手帮忙接着，这才抬了过去。
顾西琛抬起手掌，在林意顺滑的头发上轻轻拍着，安抚一般地说：“不用害怕，我真的没事。”
火车开始在铁轨上缓慢运行，车窗外的建筑开始倒退，阳光跟着列车在跑。
林意挪着步子过去。
林意的座位和顾西琛只有一个过道的距离，林意是三人座最中间的位置，顾西琛是两人座靠窗的位置，邻座的是一位年纪有点大的大叔，穿着灰色的套头羊毛衫，下巴的胡楂黑黑的，整张脸显得很油腻。
顾西琛坐在床边，然后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林意坐过来。
顾西琛刚把行李箱放好，林意就直接和那位大叔打招呼道：“我能跟您换一下座位吗？”
林意瞪大了眼，他连她在门口走来走去都知道？
大叔抬一下眼皮，有点不耐烦：“不换。”
顾西琛勾唇，直接把她拉进了房间：“说吧，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在我房间门口走来走去的？”
“我座位就在对面，很近的。”林意解释了一下。
林意侧过头掩饰自己的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油腻大叔彻底抬眼，语气不佳：“你到底要干吗啊？”
林意囧，这看似最合适的理由，其实最不高明，从她离开顾西琛房间到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
顾西琛刚想插嘴，林意直接就拽住他的手，接着对油腻大叔说：“我哥受伤了，我想离他近点方便照顾他。”
顾西琛故意提醒她：“你刚刚才帮我擦了药。”
“我们到北方，不知您到哪儿？”林意好声好气地商量。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的伤。”她思索片刻，找到了最合适的理由。
对面坐着两口子，女人怀里还抱着睡着的孩子，女人也劝道：“朋友，人俩是小情侣，何况这男孩都受伤了，你就行个方便吧。”
顾西琛等着她说。
油腻大叔晃了晃手，看了看林意，然后说：“行吧。”说完起身就坐到林意的位置上去了。
房间里的窗户开着，过堂风带起了林意披着的头发，碎发挡住了视线，她犹豫地开口：“呃，那个，其实……”
林意道了谢，拉着顾西琛坐下。她的身上已经出了汗，头发丝黏在脸颊两侧，车厢内的味道很不好，她随意喝了两口水。
林意攥着小手正犹豫着，刚吸了口气，准备伸手敲门，门就开了。
她又打开另一瓶新的矿泉水递给顾西琛。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下一秒，他拉开了门。
车厢里的嘈杂声渐弱。良久，林意听到顾西琛幽幽道：“别随便放开我的手。”他拉过她的手，“只有拉着你，我才能放心。”
门口有来回踱步的声音，顾西琛警觉地起身，走到房间的门前。外面的脚步声很轻，是客栈的塑料拖鞋摩擦在木质地板上面的声音，他隐约地想到一种可能性。
这么多年了，他都是提心吊胆地过着，好不容易林意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一次怎么都不能放开她。
顾西琛睡得并不踏实，腰上火辣的感觉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能平躺着，他只能左右两侧来回换着躺来疏解僵硬。他眼睛眯着，脑袋却还很清醒。
林意难得聪明一次，听出了顾西琛对自己的心疼。
林意在想事情，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床沿上面的木框，她再三犹豫之后，转身拉开了房门。
林意心软得一塌糊涂，抬眼问他：“还疼不疼？”
后半夜的风很凉爽，林意双手拄在小窗台上眺望，远处还有几家亮着灯，暖橘色的灯光，星星点点。
顾西琛摇头：“不疼。”最初的灼热感已经消失了，只是偶尔扯动到才会有些疼。
这是人们常常说的一种心理现象——后怕。
“要不要和姜姨说？”
一切收拾好后已经是后半夜了，林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橘红色的大火，弥漫在天空中的烟雾，空气中燃烧的气味，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些刚刚经历过的场面。
“不用，我妈知道了一定大惊小怪的。”
林意翻了翻白眼。
“嗯，听你的。”林意点头。
顾西琛接过毛巾，笑说：“听你的，小唠叨。”
火车要运行一天一夜，林意买了很多的泡面和香肠。
林意上好了药，然后把湿毛巾洗好递给顾西琛，嘱咐道：“今天就不要洗澡了，先擦一擦，我看那烫伤水泡起得很大，你今晚最好侧身躺着，以免水泡破了之后会发炎。”
上车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秋天的落叶融入土地，春天的枝芽破土而出，有些感情像世间万物的生长规律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又重新开始，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按捺不住那蠢蠢欲动的心。
郑州站下了很多人，车厢里无论是空间还是味道都变得好受许多。林意靠着顾西琛睡了很久，半梦半醒之间还惦记他腰上的烫伤，呢喃着问他疼不疼。自己的头被大手安抚地抚摸着，她顺势靠在顾西琛身上，随后又睡了过去。
顾西琛垂眼看着眼前的姑娘，腰部的肌肤传来痒痒的感觉，连带着他的心也痒痒的。
一直睡到下车。
林意不理他，把覆在腰上的毛巾扯了下来，然后把烫伤膏药挤在棉签上，她低下头，一边轻轻地吹，一边慢慢地涂抹膏药。
姜淑挺惊讶两人回来得这么早，顾西琛问了一下关于订单的事情，姜淑说没事，就是缺了点货，补上就行了。
林意当然知道，可是在她亲眼看见他冲进火里的那一刻，所有的理性思考全部烟消云散了，只有感情在决堤。
坐火车很累，顾西琛和林意早早就回房间休息了。
“我在警校训练这么多年，没把握的事我能干吗？”顾西琛讪讪地说，“何况，我的能力你还不知道吗？”
林意还担心顾西琛身上的伤，于是又悄悄地探到顾西琛的房间。
顾西琛无奈，这小妮子较真起来还真不容易对付。
她轻声敲了两下，没人应，心想估计是睡着了，转身就要走。
她指着被烫伤的地方说：“那这是什么，你说这话打不打脸？”
“门没锁。”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
林意低哼了一声：“还说烧不到自己。”
林意缩了缩手，推门进去。
顾西琛微微侧头看向她的眼睛，试探地问：“是不是不气了？”
顾西琛正在套衣服，他走到书桌前面，拿起烫伤药向林意示意。
林意垂着眼睛，不说话。
“这事以后可能得靠你了。”
心里不管怎么生气，都被顾西琛的这番解释给打得烟消云散了。
林意走到他身后，掀起他腰侧的衣服：“有没有棉签？”
顾西琛放开林意看着她：“何况那时候情况紧急，如果再晚一点，那孩子就真的没救了。”
“没有。”
“那火还没有把房子烧坍塌，就说明里面有很多地方都没有蔓延到。”顾西琛轻声解释，“何况我全身都浸了水，顶多就是被浓雾呛两下，烧不到身上的。”
“那我去取。”
顾西琛看着她瞬间湿润的眼睛，鼻尖和双颊也还没有褪红，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更明显了，他忍不住心一动，把林意揽在怀里。
顾西琛拽住她：“不用了，直接涂吧。”
“那你明知那么大的火还往里冲，万一救不回那个孩子，你又出不来可怎么办？”林意说话一急，眼睛瞬间又湿了。
林意用手指来涂抹药膏，冰凉凉的手指触碰在火热斑驳的肌肤上，引起战栗。
顾西琛皱眉：“什么死不死的？”
“你最近老是夜探我的房间，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顾西琛存心转移注意力，故意逗林意。
“你就那么想死吗？”她质问他。
什么叫夜探？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还图谋不轨，用的都是什么词？
林意瞪着湿润的眼睛看着他。
药涂好了，林意气鼓鼓地放下药膏。顾西琛拽住她，她手指上还有药膏残留的黏糊触感，他喊她：“小意，你别生气。”
“你以为是小辣椒呢。”顾西琛轻笑一声，抬手给她擦了一下眼睛里聚集的水汽。
多少年没有喊过这个称呼了。
“是不是火辣辣地难受啊？”带着哭腔的鼻音又重了几分。
林意模糊到已经记不清了。
林意掀开顾西琛腰间的衣服，烫伤的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触目惊心，林意用凉水洗过的湿手巾覆盖住烫伤的部位。
他这样喊她，让她心跳如雷。
林意不顾顾西琛的反对跟着他进了房间，执意要替他上完药才回去。顾西琛执拗不过，只能遂了她的意。
有些东西，在跨过地域和时间后，终于全部回来了。
客栈房间悬挂的是普通的白色节能灯，窗台还有两盆叫不出名字的绿植，叶子伸展在盆栽外面，努力地向外生长。
申盈盈打来电话问林意什么时候回来。
穿堂而来的风让整个房间都变得凉爽了，山里面的空气好，树木成荫，空气都是植物滋润过后的清爽。
“我已经回来了。”林意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手上的画笔勾勒线条。
有好心人从家里拿了烫伤膏药给他们。于是，林意和顾西琛先回了客栈。
漫天的大火中，一个挺拔的男人抱着孩子。
林意也想带顾西琛去诊所，但被顾西琛拦住了。
林意有点恍惚。
有警察过来简单地录了几句口供，被救孩子的母亲一个劲地感谢顾西琛，孩子已经送往城镇里的诊所进行治疗。
“回来了不知道打个电话给我。”申盈盈先是抱怨，随后又说，“这次公司旅行，袁主编缺席了。”
顾西琛脸庞的轮廓在黑夜下依旧清晰，林意抽了抽鼻子，顾西琛抿嘴笑了，林意没看见。
林意从恍惚中回神：“怎么回事，不是说袁主编是这次旅行的策划者吗？他怎么可能没去呢？”
火灭了，四周瞬间黑黢黢的。
“对呀，我也纳闷呢。”申盈盈吧啦吧啦地讲，“集合那天，袁主编就不在，公司里很多人在议论。”
话是这么说，但是止不住的心疼也是真的。
“议论什么？”林意问。
这的确是个小伤，比起顾西琛冲进火里生死不明，这个伤太小了。
申盈盈说：“议论袁主编提议旅游的事情呗，结果自己还缺席了。”她说完还“啧啧”两下。
“我真的没事，就这小伤，几天就好了。”顾西琛满不在乎地说。
林意突然想到放假前和袁景在办公室的最后一次见面，他的语气和状态都和之前的严厉截然不同。
比如现在。
她都快不认识他了。
有些事情他很喜欢强调一下，有的时候是为了逗她，有的时候是为了不让她伤心。
“算啦算啦，咱们不说这个了。”申盈盈话锋一转，“你这次出去有没有什么艳遇啊？”
她眼眶里瞬间又聚集了泪水，顾西琛安慰她：“一点事都没有，真的。”
申盈盈语气很贼，她甚至能想到申盈盈在那边搓着小手非常期待听着自己的“艳遇”经历。
衣服被林意掀起来，后背腰部有一片红色的烫伤，在小麦色的肌肤上异常明显，而且烫伤已经开始起水泡了。
林意心里一紧。
来不及了。
艳遇啊……
林意绕到他身后扯他的衣服，顾西琛心下一惊，连忙伸手去阻止。
她瞅着画里的顾西琛，心想，这算不算她的艳遇？
林意听出顾西琛声音中的隐忍，急忙挣脱出他的怀抱。因为力气大了点，顾西琛没有准备，后背上的伤被扯到，他没忍住，扯了一下嘴角。
林意的沉默让申盈盈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顾西琛把她的头往胸膛上按，忍住疼痛：“没事。”
“你是不是有情况？如实招来。”
林意顿时觉得不对劲，抬头看他，鼻音浓重地问：“你怎么了？”
她没了继续画画的心思，细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抠着电绘笔上的花纹，小心翼翼地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林意抬起手顺着顾西琛的腰侧使劲掐了一下，一声闷哼从头顶传来。
这下申盈盈来了兴致，让她赶快问。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林意又急了，还敢有下次？
林意思考了一下。
“下回不会让你担心了。”
“如果你以前喜欢过一个人，但是后来不喜欢了。”林意抿了抿唇，接着说，“可是现在好像又喜欢了，你觉得正常吗？”
良久，头顶上传来一声温润低沉的声音。
申盈盈叹了口气，林意有点小紧张。
从骨子里感到害怕。
“那你是怎么知道中途不喜欢他了呢？”
她害怕。
“就是分开挺长时间的呗。”
从他冲进去到抱着孩子冲出来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林意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那为什么重新喜欢呢？”
她就这样一言不吭地抱着他，不肯松开。
林意回答不出来。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眼睛一闭，泪水再次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是傻子吗？”申盈盈直戳要害，“这就说明是一直在喜欢啊。”
下一秒，她双手缠上顾西琛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他身上的衣服还有些潮湿，身体却还残留着火的余温。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一个轻轻的动作，催化林意所有即将喷发的情绪。
一语惊醒梦中人。
顾西琛伸出手，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抚上林意的眼睛，为她擦拭泪水。
林意瞬间觉得所有的思路和脑回路全部顺畅了。
林意直起身体，她的哭相有点凄惨，眼睛因为装着泪水，有些睁不开。
“那人是谁啊？”申盈盈追问。
顾西琛把孩子交给女人，女人连声感谢。
林意打着马虎眼：“没谁。”
突然，响起了孩子的哭声，本已哭到意识模糊的林意抬起头，她看着向她走来的模糊身影，带着熟悉和亲切。
“你少来。”申盈盈不信。
消防车辆赶到，消防员进行紧急救火。
申盈盈很了解林意，如果不是自己的事情，她是不会这么上心去问的。
火势已是滔天。
“你该不是遇见陈泽了吧。”申盈盈大胆做出假设。
对着那个冲进火海里的男人，这一刻，她的感情从尘封已久的箱子里，得到了释放。
俩人以前交心聊天的时候，林意和申盈盈说过自己的恋爱史。
现在的她什么也藏不住了。
“你还喜欢他啊？”申盈盈劝说，“姐妹，你清醒点。”
过去的她还会隐藏。
画漫画的脑洞果然就是大。
就像那个女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就像她失去了父母和奶奶，还有顾西琛。
陈泽对于她来说好似上辈子的事情了。
是失去挚爱的时候。
注定无缘，何必惦念。
什么样的哭声是最绝望的？
“你想到哪儿去了？”林意无语，“好啦好啦，我不和你聊了，我赶画稿呢。”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一遍一遍地喊着，却没有得到回应。旁边的一个妇人扶住林意安慰道：“姑娘，你冷静点。”
视线再次回到画中的顾西琛，林意因为那句“一直喜欢”，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大声喊道，撕心裂肺：“顾西琛，你出来啊。”
吃饭的时候，顾西琛不在。公安局接到一个聚众赌博的案子，顾西琛接到汪民的电话后第一时间归队了。
林意眼泪瞬间就出来了：“顾西琛。”
林意有点担心顾西琛身上的伤，不知道他有没有按时擦药。
顾西琛动作快，想拦已经拦不住了。
她想起那天晚上他说擦药的事情要靠她了，不知不觉，耳朵有点烧。
顾西琛没犹豫直接跳到旁边的小河里把全身浸湿了，林意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顾西琛已经冲进那片火光中了。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姜姨明天给你做？”姜淑收拾碗筷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
“孩子在里面，救不出来了。”男人叹息，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话说，“等消防车来肯定是来不及了。”
林意眼睛一转：“我一会儿告诉您行吗？”
“她在叫什么？”顾西琛问旁边的男人。
姜淑笑说：“想吃什么直接说就好了。”
火光还在肆意地叫嚣，冲破天际。
“您等我一下。”
人群包围的中间有个女人在哭喊，旁边有几个人在拦着她。女人接近疯狂地扭动着想要挣脱这束缚，嘴里叫喊着听不懂的话，却隐约透露着某种绝望。
姜淑在后面摇头：“这孩子。”
因为喊的是地方方言，林意和顾西琛都听不懂，但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
林意赶紧回了房间，打开电脑，在百度上搜索关键词“吃什么有助于烫伤快速恢复”。
两人逛了一圈后，准备休息一会儿，却看见远处有人群聚集，隐隐还能看到丝丝火光，空中还盘旋着浓重乌黑的迷雾，还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大喊着。
百度上面很多回答都是建议吃一些清淡的，易于消化的，没有给出具体的食物。
顾西琛把她的脑袋瓜按下去，嘱咐她：“你看着点路。”说完还拉住林意的手。
林意继续浏览网页，目光在一个回答上停留。
“这地方是不是有什么聚会啊？”林意看向顾西琛，“这么多人。”
“建议吃花生大枣猪蹄汤，猪皮可以有助于皮肤更好地恢复，因为里面含有胶原蛋白。另外楼主附上花生大枣猪蹄汤的制作方法。”
街上很热闹，林意踮脚探了探小脑瓜。
她往下拉网页，后面就是食谱。
他们找了一家附近的客栈，不大，好在东西齐全，能洗澡睡觉就可以了。
林意翻来翻去，还是觉得这个最靠谱。
少数民族人群生活节奏慢，每天都是耕地织布，真的就如书上所说的男耕女织的生活。
她跑下楼去，姜淑正在收拾厨房。
苗族居住的房子都是吊脚楼，四方的轮廓，屋顶是倾斜的瓦片，底下用几根柱子把房子整个支撑起来悬挂在空中。
“姜姨，明天您能做一个猪蹄汤吗？”
凤凰古城是一个以苗族、土家族为主的少数民族聚集地。因为在山区里，路不好走，两个人赶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夕阳只剩半边脸，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好呀，但是家里没有猪蹄，明天我要去超市买。”姜淑放下抹布，“怎么突然想喝猪蹄汤了，你不是不爱喝汤的吗？”
“好吧。”林意妥协。顾西琛说话永远都有道理，让她反驳不了。
林意挠挠下巴，正色道：“姜姨，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皮肤越来越不好了。”
“放心吧，这都已经第三天了，游客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那边一定有客栈能住。”顾西琛解释，“而且距离有些远，我们来回走，实在太浪费时间了。”
姜淑凑近瞅了瞅：“嗯，气色是不怎么好，女人上了二十五岁就容易衰老，不要总是熬夜画画了。”
“那回头我们没地方住怎么办？”林意不免有点担心，现在毕竟是假期高峰，都订不到房间的，他居然还退房。
“对呀，猪蹄汤美容养颜，所以就想喝了。”林意笑嘻嘻道。
少数民族的聚集地和景区还是有些距离的，顾西琛把民宿的房间给退了。
姜淑笑了笑：“鬼灵精。”
这是一段全新的旅行，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意直接和姜淑说做个猪蹄汤就行，至于网上说的花生、大枣什么的她没说，她能想象到顾西琛看到猪蹄还是能接受的，至于花生、大枣，他会爆炸吧。
顾西琛轻声说了句“好”。
林意想到这里，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着乐。
“我们去少数民族的居住地转一转吧。”林意提议。
第二天，姜淑早早就去超市买了猪蹄，先是用高压锅把猪蹄炖烂，然后又放在砂锅里用小火慢慢地炖。
林意眼睛转了转，她其实是想窝在房间里画画的，但是转念一想，好像又不能浪费这么好的假期，更何况她都出来了。
林意在楼上都闻到了香味。
“那你想去哪儿？”顾西琛问。
姜淑来敲她房门，林意放下画笔。
林意的声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听得顾西琛心里有点痒。
“姜姨出去一趟，汤在锅里炖着呢。”姜淑嘱咐，“再过半个小时关火就行。”
林意瞬间就炸了，拽着顾西琛的胳膊就说：“别呀。”
林意说知道了，姜淑就出门了。
顾西琛起了逗乐的心思，故意说：“你要是没想法，那就原计划爬山吧。”
砂锅在炉盘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林意不懂：“什么怎么办？”
林意在思索，这汤要什么时候送过去合适。犹豫了一下，她决定还是先打电话问问吧。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顾西琛问。
她琢磨着上次送饭好像也是这个时间，顾西琛应该在休息了。
林意以前总认为留刘海的男生很娘，但是顾西琛不是，他就是标准的小硬汉的气质和长相，头发长也改变不了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气质。
电话一直是通的，但是没人接，就在林意要挂掉的时候，电话被人接了。
顾西琛和林意把两人送到临时客车站点，看着车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顾西琛转过身，阳光从侧面打下来，正好照在他的侧脸，他的头发有点长了，前额刘海有点下垂，但是丝毫不影响五官的精致。
“小意，怎么了？”这阔别多年的称呼，她一时还真没习惯。
姜淑点头跟着出去了。
“你忙不忙？”林意试探着问。
顾名在一旁催促：“走吧，还要赶飞机。”
电话那头传来吵闹的声音。
姜淑看俩人打闹，欣慰地笑了。
“你要是忙的话……”
林意拍下他的双手。
顾西琛打断她的话：“不忙。”只是有点累而已。
顾西琛察觉她的小动作，伸出手捏住她的鼻子，嗤笑道：“你再噘一个。”
“我能不能过去找你？”
林意瞥他一眼，噘着嘴，心里不服，你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嗯，我在办公室等你。”他提醒，“是二楼那间。”
顾西琛轻笑：“我不是一直都在照顾她嘛。”
林意撇嘴：“我知道。”她又不是没去过。
姜淑看着顾西琛嘱咐：“林意交给你照顾了。”姜淑接着收拾，“你有个当哥哥的样。”
挂断电话，她把汤装进保温桶。快出门的时候，她顺手拿了烫伤膏药，便往城北赶去。
姜淑停下手里的动作，双手抚上林意的肩头：“不用，你俩好不容易有个长假，好好玩玩，我这老骨头也实在受不了这么热的天，所以就跟着你顾叔先回家了。”
顾西琛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江涛刚想起身，林意却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姜姨，不如我们一起回去吧。”林意提议。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保温桶放在桌脚。
“我和你爸先回家，你们俩好好玩，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姜淑收拾行李，对顾西琛说。
顾西琛侧身趴着，额前的碎发有点挡住了眼睛，他好像很久都没有理发了。
顾名打算当天返程，姜淑也打算跟着回去。
在她的印象里，顾西琛一直都是棱角分明小寸头，特别精神。
顾名接到老陈的电话，说是假期之前订购出去的那批水果订单出了点问题，点货的数目和订单上面记录的数目有出入，让他尽快回去一趟。
江涛不知道出去干吗了，林意转到顾西琛身后，大着胆子掀开了他后腰处的衣服，烫伤的皮肤还是鲜红色，不过水泡已经瘪下去很多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林意心里还在忐忑，结果这时候一通电话解救了她。
“你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慵懒中带有一丝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但是姜淑都安排好了，林意硬着头皮也得上，等到害怕了她就使劲拽着顾西琛就好了。
林意顿时心跳得极快。
林意内心还是有点拒绝的，她不喜欢爬山。一是累，二是畏高。
她没敢抬眼：“我就是看看你的伤。”
旅行第三天，姜淑的计划是去爬山，古城有个景区叫奇峰山，景色不错，山上的空气也特别好。
顾西琛漫不经心地调笑：“现在都已经直接脱我衣服了？”
窗外，夜幕开始降临，又下起了小雨。
为什么事情经过他的嘴里一加工，就全变味了。
林意咧着嘴干笑两声，心想，又被耍了。
林意噘嘴不理他。
“这回知道了？”顾西琛漫不经心地挑眉。
他一声轻笑：“不逗你了，怎么突然过来找我？”
紧张的心情消失了，林意很嫌弃地推开他。
林意像献宝一样把保温桶打开，乳白的汤汁，扑鼻而来的香味。
呃，老坛酸菜味的泡面。
“我妈什么时候做这玩意儿了？”顾西琛挑着眉毛。
随着话语吐出来的还有泡面味。
“你为什么不猜是我做的？”
“我不喜欢男的。”
顾西琛伸下懒腰：“我记得你只会做西红柿鸡蛋汤。”
被放大的薄唇，一字一句地吐出清晰的字眼。
林意撇嘴哼了一声。
四周安静得不像话，只有心跳如擂鼓，扑通扑通的。
“但是我知道是你的主意。”顾西琛揉着林意的头把话说全。
林意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你一会儿有事吗？”
顾西琛把脸凑近林意，英俊的眉目，线条分明的脸颊，硬挺的鼻子，甚至连那股带着烟草味的气息都越来越浓厚。
“没事，一会儿咱们回家。”顾西琛将勺子放在林意的唇边。
林意蒙了。
林意很自然地抿了一口：“一会儿我陪你去理发店吧。”她伸手捏起他额前的头发，“太长了。”
啥意思？
“好。”
试试？
理发店内。
顾西琛咽下嘴里的泡面：“这还不简单，试试不就知道了？”
理发的小哥个个都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在店里走来走去。
林意吓得眼睛都圆了——他竟然猜出来了。
“美女要理发吗？”理发小哥跟林意打招呼。
“你想问我是不是喜欢男人？”顾西琛吃了一大口泡面。
林意看向旁边的顾西琛。
“你不交女朋友，是不是因为……”林意还是停顿了一下，面对一个异性她不好意思，哪怕这个异性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顾西琛。
理发小哥察言观色：“是帅哥要理发吗？”指着门口的空位置，“来，这边坐。”
这件事情她已经好奇太久了，真的想问出口。
顾西琛脱了外套，林意帮他拿着，然后静静地坐在后面的沙发椅上，透过前方的玻璃镜正好可以和顾西琛四目相对。
她捅捅顾西琛的胳膊肘：“喂。”
林意没来由地有点紧张。
林意红着脸撇撇嘴，她每次都说不过他。
“帅哥剪个什么头型？”理发小哥甩开布围在顾西琛身上，“我们店现在有烫染套餐优惠。”
顾西琛耸耸肩打开一根火腿：“那你舍得我被辣死啊？”
“不用那么麻烦。”顾西琛冷声打断，“剪短就行，她不喜欢。”
林意把热水倒进泡面碗里，忍不住吐槽：“你说你这好不容易出来旅游，伙食还不如在家的时候来得好。”
那个“她”让林意更紧张了。
回到民宿已经是下午六点，因为顾西琛不能吃辣，所以在长沙上车之前，林意特地给他买了泡面、香肠，还有一些热食饭。
那是有些遥远的记忆了。
船只是老式的渔民用船，有些低，但是很稳当，水是青色的，随着船身的行驶，水波一圈又一圈地散开。
当时还在上高中，学校严令禁止男生留过长的头发，林意在放学的路上谈论起这个事。
回民宿的话要经过一条河，走回去肯定绕得远些，天气太热，姜淑还有点中暑的样子，顾西琛租了一条船，直接渡船过去。
“男生还是短发精神。”她说出自己的言论。
逛过陈斗南宅、万名塔，姜淑就有些体力不支了，于是准备打道回府。
“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韩剧欧巴那样有刘海吗？”顾西琛打量走在自己边上的林意。
阳光穿透云层散落在波动的河水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远处的青山上，遍布着郁郁葱葱的树，近处是少数民族的古色建筑，沉淀着古香的味道。
她穿着白色夏季校服，像一阵清凉的风，马尾吊着，露出饱满的额头，街边的路灯在她身上打出温润的光。
林意也是第一次来，她大学的时间不是用在功课上，就是用在漫画社参加各种比赛上，她计划过毕业了要来一次的，结果却是落荒而逃地回了家。
“不是所有的女生都喜欢那样的，起码我不喜欢。”林意反驳。
凤凰古城是湖南省极具有民族特色的旅游胜地，这个地区少数民族居多，到处都弥漫着一种原生态的气息。
第二天，顾西琛剪了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