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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偷车贼

“戏弄人有意思吗?”

池少时撇嘴一笑:“那不行,万一你再回去,被我奶奶撞见了怎么办。”

“我是真的想感谢你。”他扭过头来,目光切切,仿佛和之前的他一点都不像。

“放我下来。”苏锌直到现在还处于莫名其妙中。

“是因为饭里有砒霜吗?”苏锌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相信身边的这个人。

“先说好了,这顿饭可不是我要请你的。”池少时一离开小区就迫不及待地澄清。

所谓的糖衣炮弹,虽然表面上的糖衣很甜,但之所以会把那东西给你的真正原因是糖衣里面的炮弹。而得到那炮弹的人轻者伤,重者亡。

细微的尘灰中,池老太太欣慰地笑了笑。只是谁都没有发现,在池老太太身后还站了一个胡斯芪,尽管她脸上的悲乐表现得不是很明显,可那骤然加快节奏的心跳似乎说明了一切。

“或许呢,谁知道!”他就是这样阴晴不定,即便是同一个表情,同一种语气说出来的话,也让人捉摸不透,她一直认为他有人格分裂才会这样。

“啊……那什么,”池少时在池老太太没有把不该说的话说全前强行打断了她,“不是因为你后来给我长脸了吗?我想感谢你,别犹豫了,跟我走吧。”说完,他也不顾苏锌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拦腰扛起她就往车里硬塞,后来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将车开离了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

光彩夺目的金融大厦,身处N市顶黄金的地段,可以说即便是墙身上的玻璃都贵得让普通人望而却步。他的风投公司就在这座大厦的第七层,他说七上八下。公司已经装修清洁完毕,部门设备齐全,只等选个黄道吉日开门开业。

“哎哟,男女朋友之间……”

整个上午,他把苏锌安排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就在办公室对面的洽谈室接待一拨又一拨来访者。

“哦,那就不必了,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了。”

进出者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全都是一副社会成功人士的样子。而池少时眉眼深深,脸上是她少见的沉稳和认真。一举一动间仿佛都是为他自己量身打造的行为标准,说的每一句话或者每一个字都是在必要的范围内。

怕池老太太再瞎说,于是他抢先一步:“呃,就是因为前两天你陪我去同学会上的事情,想感谢一下你。”

也不难想象,那样的一个人,在生意合作上必定是严苛的,缜密的逻辑思维一定会使他在各种条件下把局势很好地把握在自己的手里,并且对此游刃有余。

“吃饭?”对方同样难以置信。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将成为这座城市在黑夜中非常闪亮的一颗新星,甚至不会用很长的时间,他也可能会超越他父亲营建的几十年的帝国而成立属于自己的帝国。

——麻烦她?池少时不解地望了望他奶奶,心里怎么也想不通到底哪里麻烦过她了。

当然,这个假设要放在不出意外的前提下。

“我们少时啊,他说一直以来都在麻烦你怪不好意思的,要请你吃顿饭呢。”

苏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后来眼前越来越朦胧,但脑海里还有那双目光灼灼的眼睛,在看着她,看着世界。

其实是因为胡斯芪刚好在斜窗上敲了敲,示意苏锌等下给她开门,似乎是有事情要告诉苏锌。没想到开门看到的是池家祖孙,于是苏锌疑惑地问:“池奶奶,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苏锌!”这是池少时第一次在正常的情况下叫她的名字。

但天不遂人愿,他刚敲了一下,苏锌就开门出现在他面前。

她睁开眼睛,发现池少时正温和地看着她,这让她有些不习惯:“我有点困就……”

他无奈地笑了笑,便开始敲门,本以为她会和以前一样不管自己怎么敲都不会开门,然后他就能跟池老太太交代说不是自己不愿意,而是对方不配合之类的。

“去吃东西吧。”他似乎并不介意,起身便走在了前面。

他将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停在苏锌住处的门口,池老太太像小时候监督他写作业一样站在旁边看着他。

根据以往对他的认识,每一个平静的对话之后,往往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他惨无人道的戏弄或者直接就是打击了。

池少时像哄小孩一样应着她。关于苏锌住处连接着自己浴室的事情,池少时并不打算让更多的人知道,他在浴室安装的门也是一个隐形的门,再加上,那间浴室基本上就只有他一个人用,所以不说几乎就不会有人知道。

所以,苏锌从早上跟他出门开始便一直做好了准备。

“这就对了。”怕他糊弄她,池老太太坚持,“我跟你一起去,我要看着你把她带走。”

可,池少时仿佛是在寻找猎物的狮子,即便是看到了目标也不会立马动手,他也许在等待时机。

因她的病不能有大幅度的情绪变动,池少时只能让步:“好,我现在就去找她,请她吃饭。”

顶级法国餐厅,清净又高雅,浪漫又温情,简约又奢华。

果然,天底下所有当长辈的在面对子孙婚姻问题上都有着惊人相似的见解,大概也就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奶奶吧。

听说预约都要提前24小时,难不成池少时是这里的超级VIP吗?以他本人的社会性质来这种地方吃个饭是没什么,但如果仅仅是请她的话,可能难免有点让人不能接受。

“有什么事情是比女朋友还重要的?”池老太太开始表现出明显不满的情绪。

苏锌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两个人刚走到门口,她便转身打算离开。

拿上手机、钱包和车钥匙,他已经做好了出门的最后一步准备。但是池老太太坐在他的床上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给一个答案,他不好驳她的意,于是说:“这样,我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请她吃饭的事情我一定记住,以后有机会……”

“你干什么?”池少时上前拉住她的胳膊,笑着问。

“你们要是那种关系了,我就不执着了。”

你看吧,这样的人,即便是在愤怒的时候都会微笑,这种能力实在可怕。

池少时无奈地转身:“奶奶,你怎么就这么执着于我跟她是不是那种关系啊?”

“我那点工资哪够你这么折腾的。”苏锌觉得他不可能单纯地请她吃顿饭,就算会请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所以宁可不要面子和尊严,也要保住自己那微薄的人民币。

“那样就能成为那种关系了。”

“你在想什么呢?”他轻轻地责问,“我不过是想请你吃顿饭而已,你好好接受就行了。”

“为什么呢?”他在衣柜里选择了一条和今天衬衫比较搭的领带。

最终,苏锌被他连拖带拽地拉了进去。

“那你就更应该请她吃顿饭。”

“我随便点的,不太清楚你的喜好。”

“男女朋友间互相吃个饭是很正常,可问题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啊。”他耐心地解释。

“我没什么喜好,其实你不必……”

“男女朋友间互相吃个饭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想感谢你并不是因为我自己,而是谢谢你让我奶奶没有感觉到那么孤独。”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用他招牌的微笑,而是认真和真诚,以至于苏锌在心底里接受了他此刻的这份情绪。

“我为什么要请她吃饭啊?”池少时拿了一件比较轻薄的衬衣。

“我其实也并没有做什么。”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池老太太认为池少时或许该请苏锌吃顿饭。

“我奶奶在五年前突然患上了间歇性老年痴呆,我爸和我妈没有人有时间照顾她,所以我就把她一起带到了日内瓦。在当地认识了一个很不错的医生,这些年她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和减缓。”

“好事将近了。”池老太太抢过他的话语权,说好事将近了。

苏锌静默,等待他继续说。

“少时哥,有什么好事吗?”胡斯芪也跟着笑了起来。

“但说到底这种病能被完全治好的概率不大,我只希望她在接下来的人生当中能过得幸福,最好能不要忘了我。”

于是在那个潮湿的夏日清晨,胡斯芪站在自家花园里,一抬头就看到池少时正在院子里给池老太太梳头发,脸上是灿烂无比的笑容。

“苏锌,你知道吗?”他看着她,“我以前所有的女性朋友只要跟我有点来往的,她都会表现出很反感的情绪,因为她觉得如果我跟她们在一起了就会不要她。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她对一个人的亲密程度或者说是喜爱程度完全取决于对这个人的信任程度。苏锌,你们才认识两个月,她就对你百分百地信任了。”

“好。”

“她信任到愿意把我交给你。”他抬头,眼神里是不尽的温柔。

“等我睡醒。”

“你们的感情真好。”苏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回应他。

头发上的水滴滴在苏锌蓝色的床单上,一下子就洇开了,他莫名其妙地咽了咽口水,尽可能平静地回答:“十七在花园里大便了,我是问你要不要去打扫一下,或者……”

池少时这个时候和上午或者说和之前她所见到的样子都不一样,没有狡猾,没有严苛,没有因为聪明而表现出来的咄咄逼人,更没有因为自身条件所折射出来的优越感。

隔着轻薄的空气,她闻到了池少时刚沐浴完后的低沉木质香气,一头刚洗完的凌乱头发随意散乱着,可能是那一身不怎么凛冽的香气平复了她本该发火的情绪,然后她只是带着些许不理解地问:“有事吗?”

现在的他简单到苏锌一眼就能看到他柔软的内心,能看到那里面最美好、最纯真、最宝贵的画面。

池少时坐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帮她捋平眉间的褶皱,却在出手的那一瞬间被睡梦中的苏锌一把擒住。她的梦原来那么浅,浅到上一秒还在游园戏蝴蝶,下一秒便清醒地坐到了池少时对面。

是最为无邪的少年吐露的心声,如此贵重,却也如此没有意义。

看似平静的一副睡相,谁又能知道她梦中见到的是什么,以至于眉头紧皱得仿佛能从里面挤出水来。

“她于我而言,是最珍贵的存在。”

从斜窗溜进来的阳光正好可以照到苏锌的床上。夏日清晨软暖的光细细地铺在苏锌的脸上,圆润的发际线下是饱满的额头,如同秋月般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正紧紧地闭着,小巧精致的鼻子下一张莹润的嘴巴正半张着微微地呼吸。

珍贵吗?

通道对于苏锌来说正好可以直直地走过去,但是对于他来讲就必须要弯下腰才能过。

是不是那种宁愿这世上的一切苛责与刁难都自己来承受也舍不得让她有半点不安?是不是即便她在别人心中是累赘、是包袱、是所有不堪的代表,但在你心中也是无可代替的存在?是不是不管她好也好,坏也好,你都倾心于她一个人,明知会万劫不复却也要义无反顾?

良久没有反应,习以为常的他决定再次不请自来,于是他穿上浴袍打开了那扇门。

——如果是,那这世上也有我自认为是非常珍贵的存在。

他一厢情愿地这么认为着,不过既然已经想到了她,那就不能想想就算了。于是,他用力敲了敲浴室通往她房间的门。

苏锌娴熟地摆弄着侍者端上来的每一道菜,从头到尾轻巧娴雅,无一差错。她活着的世界原本就该如此。

——都怪奶奶一大早在那里瞎说。

由于中午吃饭的那家餐厅没有办法停车,池少时把车停在稍远一点的商场地下车库。

——她开不开心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在上面等我一下,我下去取车,然后送你去酒吧。”

他猛地睁开眼,在心里骂了一句:“见鬼了。”

苏锌看了看时间,虽然离上班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但这个地方离城市中央还是有点远,也不怎么好坐车,于是就答应了。

他笑着关上了浴室的门,水流哗哗地在耳边流动,闭上眼睛,脑子里铺天盖地出现的都是苏锌的音容相貌,她生气时的样子,她愤怒时的样子,她难过时的样子,她绝望时的样子,唯独没有开心快乐时的样子。

池少时回忆起吃饭时对苏锌说的那些话,饭后倒有些后悔起来。这些话,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说过。他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即便心里受到了什么委屈,如果能忍过去就坚决不会表露出来,对,就是连表露都不会。他对人非常温和,不管是谁,从来不会表现出对这个人多一分的暖或者对另一个多一分的冷。就算是发脾气这件事,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也很少有过。

老太太本来患有间歇性老年痴呆,不过跟着池少时在瑞士的这些年,因为得到了很好的治疗,有了非常不错的缓和和控制。对于他来说,在他目前的生命当中,池老太太充当了太多的角色,她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远远超过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

可是这个人,这个他连她身世都不知道的人,他在她面前居然能把所有的伪装脱得一件不留,几乎是赤裸裸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站在门口见池老太太小心翼翼地出客厅,然后在走廊尽头的摇椅上坐了下来。今天的她头发斑白得更加厉害了,没有给自己化妆,穿着居家服松松垮垮的样子,就如同她这个年龄的人开始出现对生命的倦怠情绪一样。

——要怪,大概只能怪她的那双眼睛,像一个漩涡,又像深邃的湖水,只要看一眼就会不自觉地被吸引,然后整个人像身体被灌铅了一样迅速沉沦。

“好了,好了,我出去。真是的,从小都是我带大的,什么地方我没有看过,还跟我不好意思。”池老太太一边出门一边抱怨。

——太可怕。

“奶奶!”池少时紧了紧眉毛,语气强硬但话语温软。

午后的地下停车库有着和这个季节极不相称的气温,从楼上商场里漏下来的冷气吹在池少时的身上,让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那你洗吧,我不看你。”

在身体得到释放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却变得有些恍恍惚惚,他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在向他问路却看不到那人在何方,前方车库的照明灯正在由明变暗,他用力地甩了甩头,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我要洗澡了。”

强烈的刺痛感触及到了他意识的最深层,似乎有谁正在呼唤他,明晃晃的照射灯一下子将他从混沌中拉回了现实。

“出去干什么?”

“池总,池少时,喂!”苏锌正蹲在他旁边用力地摇动他。

池少时用水冲了冲脸,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然后转过身温和地对池老太太说:“奶奶,我知道了,我不会不好意思,但是现在您能先出去一下吗?”

他艰难地坐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受伤,只是头疼得厉害,发现自己躺在自己之前停车的地方,恍然间就明白了,自己这可能是被抢劫了。

“你们年轻人喜欢个人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看你很长时间都没有上来,就跑下来找你……”

“叫她名字了吗?”池少时开始刮胡子,“她欠我钱,叫她名字是怕自己忘了。”

“谁让你下来的?”他突然严肃地质问她,在那语气和眼神中苏锌感受到的也许并不是责问,而是一丝丝的担心,“万一他们打劫完我之后又对你下手怎么办?”

“不是女朋友一天到晚带着别人,喝醉了还叫着人家的名字?”

“我下来的时候,你已经躺在这里了。”她说。

“什么女朋友啊,奶奶你不要瞎说。”他吐掉漱口水,用毛巾擦了擦脸,“我的品位还不至于低到那种程度。”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很危险。”他可能是发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脾气发得没有道理,“我的意思是再发生这种事情,至少要先去找保安。”

“你这臭小子。”池老太太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自己的女朋友怎么能当丫鬟一样使唤呢?”

“现在怎么办?”她问。

“奶奶。”池少时吐掉牙膏,“您嗅觉没有出问题,您闻到的粪便味道是昨天十七在花园里留下的,我也闻到了。我马上让苏锌过来清理一下。”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东西,车钥匙和钱包被劫走了。除了肩膀上被砸得有些钝痛,其他地方并无大碍——劫匪的目的很明确,其实就是为财来的。

池少时嘴里含着牙膏不好说什么,但池老太太就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跟在池少时的身后,不停地问:“少时啊,奶奶是不是嗅觉出问题了,你要不要带奶奶去看看?我觉得我的好多器官都在衰竭,还有啊,瑞士的空气里闻起来都是花香……”

他抬头发现自己停车的地方正好是监控的死角,劫匪能找上门看来也只能怪自己太大意。

但到了池老太太这里则不然,她觉得回国两个月,哪儿哪儿都不合心意。昨天晚上,她跟池少时抱怨说月亮光看来太暗了,还是日内瓦的亮;今天一大早她又嫌早起空气呼吸起来有一股粪便的味道。

“现在可能得去一趟公安局,找一下斯芮的爸爸。”

以往的人们都说,月是故乡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