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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爱

“那可真好,海南是好地方,冬天里暖和。”孙母附和。

“我不去了,我等毓一放寒假回来,我们娘仨去海南玩几天。”大嫂笑说。

“妈,要不我们都去?”大嫂问了句。

想到她奶奶,孙母就想到了自己,将来自己也不知道会咋样儿。昨晚上老两口商量着,将来不指望这些姐妹养老,等老到不会动弹了还得住养老院,回头他们勤去看看就行了。否则在里面熬日子该多难受人。

“我又坐不了飞机,我这辈子是没福气,上回和你一块去北京坐个高铁,心里就直突突。”说着百合也修剪完了,孙佑平也都插好了,顺手把残枝烂叶用报纸裹好,扔去了垃圾桶里。

今天原本计划是晚上聚,但想着中午聚了下午周渔就能去北京,索性改到中午吧。上班人调个假不容易。周渔这俩月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她妈也是,状态明显大不如前。家里有个卧床的老人,伺候起来很耗人心力。

接着回卫生间洗手,看见马桶圈上有孙子们撒尿溅出来的液体,敲敲里屋门,问他们刚谁撒尿了?

下午周渔要去北京赏秋,她调了两天假,一共去三天。大嫂在厨房卤的这些是要周渔帮忙稍给毓一。昨天她问毓一想吃什么?毓一就说了这些。上回大嫂给她带去了好多,寝室人全惦记着,三天两头问她妈怎么还不来探望她?

孙嘉睿挠着脸,懵懂地看他,“爷爷咋了?”

到家孙母坐在餐桌前修剪百合,孙佑平倒了杯白开水给她,然后一支支地往花瓶里插百合。孙母在餐桌下伸直了双腿,翘着两只脚来回转圈活动着脚踝,朝着厨房里凌晨四五点就忙着卤鸭翅、卤鸭头、卤鸡爪的大嫂聊天,说她不如下午和周渔一块去。

孙佑平朝他招手,要他来卫生间,问他刚撒尿为什么不掀马桶圈呢?他说刚太急给忘了,然后自觉给擦干净。

老两口心满意足地搭公车回来,到了站牌先折去菜市场,买了各式各样的菜,又买了一把新鲜的百合,手上拎着满满当当的食材回去。食材太重,俩人走一会歇一会儿,感慨一句这回是真老了。

“下回别忘了,回房间去吧。”孙佑平说着俯身拿角落的洁厕剂,又拿马桶刷刷马桶。清洁完出来,背着手看看客厅墙的正中央、昨天才挂上的最新全家福里,大儿子穿着警服气宇轩昂地朝他笑。

不知为何,她竟然有点欠,想跑过去打声招呼。

昨天老四拿了一本厚厚的相册给他,里面全是家人们这些年的照片,日常打闹的、餐桌吃饭的、外出旅行的、还有几张孙子们的出生照和生日照。

结婚纪念日那天的一早,老夫妻俩六点就搭公交去远远的早餐店喝豆腐脑。多远呢,远到周渔晨跑时看见前面一对牵手的老人的背影,看见孙母那条独一无二的小丝巾时,生生掉头往回跑。跑的时候还回回头,确认那老头就是她不苟言笑的公公。

早些年他们老两口就惦念着这些照片,年年拍,但没一个人去洗。有时候想看得把手机里的照片放大……他们也不懂怎么放大,经常两个手指头在屏幕上来回划,划半天也没放大。

大嫂摇头,笑笑,“没事儿,继续看吧。”随后拿出孙毓言单独的洗脚盆,准备晚会给他洗脚。家里这几个孩子只有孙嘉兴脚臭,往常孙母不留意这些,袜子都混在一块洗,最后你传我我传你……几个孩子多少都臭脚。

昨晚老四郑重地把相册和全家福拿来,还精美的包装了一下,说是送给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礼物。晚上他们夫妻坐床头看照片看了大半宿。

大嫂洗了高脚杯收好,敲敲里屋的门,两个孩子趴在床上看漫画。孙毓言抬头问她,“妈妈,你找我有事吗?”

他在这边看着全家福,孙母在阳台上浇着花,嘴里说着,“下午去她奶奶那儿坐坐吧?看她身体咋样了?”

“这两年吧,大家不谈虚无缥缈的爱情了,开始现实了,始终没人去谈「人」。用爸妈的话:人才是婚姻的根本,没人谈「人」的品性,只谈他身上的附属品……”说着想到了自己,好像自己也没资格说这些。看一眼时间,一口闷掉杯子里的红酒,拎上给柯宇炖好的骨头汤回了。

“去坐坐吧。”孙佑平应声。估计也没时候了。

“妈那时候老说,谈恋爱是谈恋爱,结婚过日子是结婚过日子,绝对不能把它当一码事儿。可我偏不信。”孙竟飞缓缓地说:“早些年在职场,看到一些小姑娘把爱情看得比天大,看得神圣洁白无瑕,我就知道这种人进入婚姻过不好。”

“要不跟老二说,中午就让来俩厨子,也都歇歇。”

“我那时候就恋爱脑,妈一直劝我,说柯勇看人的眼神怎么怎么着,言行举止不磊落怎么怎么样……当时恋爱正狂热,哪会听得去这些。”孙竟飞说:“如今回过头看,从我们未婚同居,从他行房事不愿意戴套,从他毫无愧疚地给我买事后药……”说着就没再说了。

“行,我给老二去个电话。”孙佑平坐在餐桌前倒水喝,手没拿稳,溅出来几滴。他望着桌面上的水渍,苍劲有力地写出个「爱」字。

她这番话大嫂越品越不对,好像自己女儿心思多深似的?但也知道她说话有口无心,不与她计较什么。

孙母过来看见说他老不正经,说老四就是最像他,整天没跟他学一点好。嘴里这么嘟囔,但表情完全不那么回事儿,用力朝他肩上拍一巴掌,“快下去开门吧。”

半晌,大嫂又愁起了女儿的恋爱,说对方家境普通,在十八线县城。孙竟飞说像毓一那种性格就不要管,她爱怎么谈就这么谈,她不是那种懵懂无知恋爱脑的小女生,将来她的结婚对象绝对是各方面权衡过的,完全不用操心。

大嫂出来厨房喝水,孙佑平大手一抹,把字给抹去,去卫生间洗洗手,下去开诊所门。

随后俩人碰碰杯,喝酒无话。

饭后孙竟成送周渔去高铁站,她心情明朗,车上哼了歌,下车催他赶紧回,说这不好停车。

孙竟飞说:“我也想。”

孙竟成就看着她,一声不吭。

大嫂随口回,“想啊。”

周渔忽然大笑,惊觉自己表现太过了,控制住脸上的雀跃,向他依依不舍地告别。说就三天而已,回来给你煮好吃的。

孙竟飞不在意,她也不是省油的灯,而且经营婚姻太耗心力了,她也没那个耐性再步入婚姻。随后俩人去阳台上小酌,孙竟飞问她:“大嫂,你还想大哥吗?”

孙竟成问她,“没落东西吧?”

大嫂吃惊不小,因为孙母前段还提了一嘴,说怪不得这男人早先会离婚,因为他父母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太爱插手小夫妻的事儿。这种家庭嫁过去日子就过不好。

“没。”周渔示意肩上的背包,“都在里头呢。”

孙竟飞也像是随口一问,被拒绝后没强求,话就转到了几个月前她陪孙母去喝喜酒,在酒席桌上认识那男人的事儿。说俩人闲扯淡了几个月,别的不说,还怪投机。说他有商业街的关系,回头会帮着找一间火锅店门面。

“身份证呢。”

她对眼下的生活状态很知足,如果同孙竟飞合伙经营火锅店,将来俩人要是闹翻了,这一切都会没了。所以在孙竟飞提出来的时候,不过几分钟内她就把利弊给理清,然后拒绝了。

“拿了拿了。”

而她在周末也尝试着出去走走,独自去看一场电影,去喝一杯咖啡,去公园里的长椅上坐坐。且一坐大半天,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看着那些啄食的鸽子就好。

“充电宝呢?”

孙母偶尔会提一嘴,让她请个年假也学学周渔出去玩儿;孙佑平餐桌上也会说一句,让她周末去看看电影,也出去转转。她总会被这些随口的一两句话打动,也十分明白大家为什么鼓励她多出去走走。

“拿了拿了。”周渔表情已经开始嫌他烦了。

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儿,无非就是埋藏在生活里的那些琐碎,那些细枝末节,那些看起来根本微不足道的东西,一点点疗愈到了她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孙竟成不搭理她,直接拿出她落家里的充电宝,想甩到她脸上。周渔哈哈大笑,接过来夹着尾巴不吭声。

不能否认的是,婆婆帮忙带着,她确实轻松不少。两代人住一块难免有磕磕绊绊,但婆媳俩都愿意为了孩子去迁就和包容对方。且之于她自己来说,住诊所的这几个月里,看着孩子们的吵吵闹闹,周末餐桌上的说说笑笑,她心境也转变了许多,开阔了许多。

孙竟成看她,“好好玩儿,奶奶有我呢,别操心家里。”

孙竟飞是面冷心热的人,很多事不细想,向来只看好的一方面。所以她才要想更多潜在的矛盾。如今她住诊所多少有点寄人篱下,且和公公住一块也诸多不便,但这一切都在她的承受范围内。她浅眠,经常被孩子们嚷得睡不好,但她没任何怨言,正是因为有这些堂哥们的陪伴,毓言才会偶尔问一句爸爸去哪了?如果是她独自带着毓言住,他会每天都问一回,时间久了,谁都受不了。

周渔点头,“好。”

大嫂哪儿会主动提?是孙竟飞先说她要开火锅店,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头二哥会帮着营销。大嫂听了很心动,但最终还是理性地拒绝了。她明白孙竟飞有意帮她,她拒绝只是因为不想把姑嫂关系搞太复杂。如果将来闹不愉快,所有人的处境都尴尬。

俩人对视几秒,心照不宣地笑出声,孙竟成朝她摆手,“走吧走吧,别招我烦了。”

大嫂在老二那儿点痦子,多少听了点孙竟飞的闲话。傍晚柯宇过来吃了饭就去上晚自习,姑嫂俩一面在厨房洗刷一面闲聊。

周渔往安检口走几步,回头看看他,比了个大大的爱心。孙竟成则目送她离开后,继续回诊所跟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