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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内卷

柯宇回:“不用,我换乘地铁直接回家吧。”发完他戴上耳机去了站牌,他只想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安静时光,不用同谁说话,就一个人默默地待着。上了车他就找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抱着书包望着窗外风景,听着略显伤感的英文歌。

孙竟飞不再强求:“要不要我去车站接你?”

孙竟飞原本想问: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但察觉自己话多了,最终没发。

柯宇背着书包,独自走在漫长的路上,回她:“我自己可以回。”

犹豫半天她微信周渔,谈了这两个月来柯宇的情况,他还像从前那样听话,甚至更贴心了,偶尔会帮着干点家务或重活,但就是说不上来……沉默寡言了很多。

孙竟飞问:“怎么了?我闲着也没事儿。”

周渔同她聊了会儿,要她放宽心,给柯宇点自己独处的时间,一切他自己都会消解的。她在学校里也会多关注他。

柯宇回:“不用了妈妈,我准备做公交车回。”

孙竟飞轻吁口气,回她:“费心了。”

孙竟飞听着他们的闲聊,头埋在怀里要笑死了。看了眼时间,发微信柯宇:“我现在去接你吧?”

周渔回:“没事儿。”

人多闲话就多,不知怎么提到了养老,几个老头不情愿去养老院,但如今保姆一个月又好几千,不知谁想的点子,说几个人住一块请一个保姆,这样每个人分摊下来不就钱少了?

她起身上楼,喝了杯茶,朝着边看电视边打盹儿的孙母说:“妈,你跟爸的45周年结婚纪念日,是我第一个想到后告诉爸的。”

大伯抻开手里的袋子,要她抓一把干炒花生,然后回了诊所同孙佑平喝茶。诊所里人多,尤其老人多,他们不舍得去大医院,且大医院要挂号要排队要候诊要取药……得劳烦子女带着才能去。一般他们都不愿给子女找麻烦。

孙母看她一眼,哦了声。

孙竟飞打了招呼,说吹会闲风。

孙竟飞又下去了。没两分钟,孙竟成上来卫生间,出来后也说:“妈,你跟爸的四十五周年纪念日,是我第一个告诉爸的。”

俩人简单聊几句,十分钟后蒋劲就给了音,明天带她去看铺面。随后她拿着手机下楼,又坐去门口的法桐下,吹着秋风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大伯骑着自行车过来,问她,“蹲这儿干啥呢?”

孙母也看他一眼,哦了声。

她很快做了决定,让二哥帮着留意空铺位。接着又微信蒋劲,他曾提过一嘴,说那个商业区他认识人。

“你可别听我姐的。”孙竟成怕他姐抢功,如实地说:“这事是周渔想到先提醒我,我就傻……先跟我姐说了,然后我姐扭头就告诉我爸了!”说完就急忙下楼,怕孙佑平再训他。

俩人聊了会儿,老二推荐了她地段,说目前人气没那么旺,但停车很方便,且租金也没那么贵。将来那一块发展前景大。

……

她无所事事地玩了会手游,微信老二,咨询他火锅店的事儿。中秋节二哥说她闲着没事儿,不如开一家火锅店,他能帮着营销。

一换季,诊所就忙,什么小病小痛都来了。光秋季腹泻往肚脐上贴的膏药,一天能开百十贴。这天忙到晚上八点终于下班,孙竟成去家属院接周渔,往常他都开车去,这天颇有闲情地沿着街边步行过去,晚风徐徐,他也想独自待会儿。

俩人正说着,孙佑平在楼下喊,孙竟成迅速下去了。孙竟飞在沙发上都能听见孙佑平的训斥声:不好好跟师就别学了。

前面商场门口有临时摊位的美食节,形形色色各地小吃都有,他闲来无事拐过去,打算遇上好吃的买给周渔。打头的第一个摊位是长沙臭豆腐,他被深深地吸引了,人家广告词是:长沙臭豆腐,毛主席亲笔题词的臭豆腐,湖南省委招待外宾的金牌小吃……

孙竟成哈哈笑,随后姐弟俩头抵头,开始闲话孙母。昨天路口有一大车卖橘子的,人家让随便尝,不甜不要钱,孙母先给孙毓言尝了个,又悄悄给孙嘉睿尝了个,尽管最后也买了十斤。但这爱占小便宜的毛病说多少回了,一回不改。

他背背脸,站去一侧大笑了半天,身上的疲劳也随之散尽,随后拍下来发给周渔。

孙竟飞勾着头看看里屋,小声说:“只要不花钱,妈啥都能看!”

周渔问他:“步行过来的?”

“那不适合爸妈看吧?”孙竟成说:“我们带柯宇和毓一去行,爸妈看不了。”

他回:“对,再有五分钟就到了。”

“管他啥河南,去不去吧?”

周渔回:“你别上来了,我陪你去散会步?”

“是《只有河南》吧?”

他柔柔地回:“好。”

“难道是《再见河南》?就那个……建业投几十亿的那个。”

去家属院的路上,他还在路边摊买了把向日葵,是一位老妇人坐在小马扎上卖,他看着好开心,顺手就买了。

“《又见河南》?”孙竟成好奇。

等拐到家属院的那条路上,远远就看见周渔站在路灯下,他扬扬手里的向日葵大喊,“老婆!”随后扭着妖娆的花步,嘴里唱着朝她而去: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那不好说。”孙竟飞努力想着附近哪有秋叶可赏。想半天又说:“要不我们去看大型戏剧《又见河南》,我朋友有票,我还没去看过呢。”

唱着唱着他停了步伐……亲眼看见周渔望望左右,嫌丢人似的逃回了家属院。

“估计爸不会去。”孙竟成说。

……

姐弟俩无话,各自闭眼歇了会儿,孙竟飞心血来潮地说:“咱们带爸妈去山上赏秋吧?”

他站在原地不走了,半天见周渔先露出个小脑袋……然后佯装才看见他似的小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向日葵,狠狠地嗅上一口,浮夸地说:“可真好看!”

“咱爸说她那个可以点。”

……

“痦子哪儿能随便点?”

既然她已悔过,姑且不与她计较。孙竟成继续好心情道:“送给你的。”

“去二嫂那儿了,说去点脖子上的痦子。”

“好!”周渔看看向日葵,问他,“我能把它插奶奶房间吗?”

“嗯。”孙竟成闭着眼应声。他是真困,以往公司再累,周末还有个盼头,缓两天就能满血复活。如今周末都要来跟诊,整个精力大不如前。他打个哈欠问:“大嫂呢?”

“可以。”孙竟成很大气。

孙竟飞百无聊赖地问:“周渔在家属院?”

周渔又折去楼上插向日葵,孙竟成等在路边,这时听见一对老夫妻自以为小声地聊天,女人问男人冯老师的女婿多大了?男人说看他那不成稳样儿,有二十来岁?女人说不像,说冯老师的女儿都三十几了,怎么可能嫁个二十来岁的?男人说你见识少了吧,现在流行女的比男的大!

好困呀,姐弟俩瘫在沙发上打哈欠,望着墙上的钟表发神,怎么都秋天了还这么困呢?

孙竟成一字不落地听完,捡起脚下一片青黄不接的银杏叶,笑着应道:“我刚过完39岁。”说完见周渔小跑着出来,他朝她伸伸胳膊,她自然地挽上沿着路边散步。

孙母听见出来,“就不敢看见大人嘴动!”说完拿出藏起来的奶酪棒,一人分给了一个。

近段俩人相处尤为和谐,不利于团结的事不干。周渔每个周末都晨跑,能轻松跑个五公里,工作日去学校早,没空跑。而孙竟成则工作日晨跑,周末他要睡个好觉。俩人时间凑不上,倒也不强求,各跑各的。

“小叔你吃的啥呀?”

周渔从前很不爱运动,这一年逐渐受孙竟成的影响,也喜欢上了爬山露营、独自旅行、打羽毛球和晨跑。

俩孩子玩儿回来,看见他们俩嘴动,围着直嚷嚷,“姑姑你吃的啥呀?”

上个月教师节,全体教职工的羽毛球比赛中,她荣获第一名。说到教师节,她难得向孙竟成吐槽,教师节不放假就不放假吧,学校还搞什么文体汇演……巴拉巴拉一堆。她除了参加羽毛球,还报了民族舞。往年她都不出风头,但老师的表现会给班级带来荣誉,索性今年也报了。

孙竟成不理她,去了卫生间。孙竟飞有几片没捏好掉了地上,迅速捡起来,吹吹灰,放了盘里给孙竟成吃。

俩人沿着路边法桐漫无目的、缓着步伐絮絮叨叨地聊,聊马上孙母结婚四十五周年纪念日,该准备什么礼物才能出其不意、一招制胜地击败孙竟飞,稳固他全家宠儿的地位。

……

近两个月姐弟俩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说难听是相互内卷,更难听是俩岁数加起来马上八十岁的人,在爸爸妈妈面前争宠。

孙竟成扭头看看孙母,孙母忙得不可开交,收了阳台的袜子就回里屋。

孙竟成这几次出差回来会给家人带礼物,孙父孙母有,周渔有,那群小孩子也有。他原先都不带的,也是接受了老婆的再教育,开始有意识地带礼物。

孙竟飞把牛舌头切成一小片一小片,沾了酱看着他吃,一片不给他。姐弟俩同样爱吃羊眼和牛舌头。

起初孙竟飞没当回事儿,直到有一天孙佑平也开始明晃晃地偏心孙竟成,同他说话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极了。她忽然意识到孙母好一阵没数落过孙竟成了,只找自己的事!她这才惊觉不妙,有了真正地危机意识。

……

孙竟成给家里买什么,她买更好更贵的;孙竟成给孙母按摩肩,她就端盆洗脚水,甜言蜜语地说:妈妈,我给您洗脚;孙竟成陪孙佑平喝茶,她也要参与……总之,誓要与他有有福共享,有骂一起挨。

孙竟成看看时间,趁孙佑平不注意,又溜回了楼上扒冰箱。孙母闻见动静过来,把藏在最里面的一块牛舌头切了给他,催道:“快点吃,可别让你姐看见……”影见人上来,麻利夺过他手上的牛舌头,“别光顾自己,给你姐留点!”

重点是孙竟飞奏效了,孙母很吃她这一套,开始在孙竟成面前夸孙竟飞,在孙竟飞面前表扬孙竟成。

孙竟飞回头看他,“你忙吧,我自己就行。”

姐弟俩就是这样卷起来的。

孙竟成从仓库拿了中药回来,依次分类,配好后给伙计去熬。扭头看了看窗外的法桐,也禁不住打个哈欠。又忙了半晌,问蹲在路沿的孙竟飞,“傍晚我陪你去接柯宇?”

夫妻俩散着步,孙竟成一会指着街上的这个问她吃不吃,一会看见那个问她要不要。

饭后无事儿,孙竟飞帮着把家里都收拾了,然后蹲去诊所门口的法桐下。打了个哈欠,泪眼盈盈地望着来往的行人。

周渔摇摇头,好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儿。”

那俩孩子作死了,不吃,各凭本事泡了半生不熟的泡面。

孙竟成也笑笑,没做声。

中午捏了水饺,孙竟飞拌的馅,孙佑平没夸好吃,但就着蒜头吃了两盘。往常他都一碗饭,极少回碗。吃完水饺他还喝了一碗白汤——就是煮水饺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