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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滚滚红尘

那个年轻女人的电话如晴天霹雳重重地击在程慕白头上,他没站稳,险些栽倒下去。他竭力掩饰自己,怒气冲冲地对着电话说:“你打错了!”然后狠狠地摔下听筒。

“想知道你老婆在哪里吗?哈哈,她正跟我男朋友在一起呢!昨天晚上,他们也在一起共度良宵!你一定还以为你老婆是贤妻良母吧?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你都不知道?哈哈哈,乌龟男人……”

程慕白冲进卫生间,将凉水浇在自己头上,努力让自己清醒。陷阱!这是个陷阱!自己绝对不可以轻易掉进陌生人的陷阱!

来人如此不客气,程慕白更加心烦:“你哪位?”

他想让自己镇静下来,但却抑制不住自己还是拨通了夏烟父母家的电话,好几次都将号码拨错了。是夏母接的。

程慕白正准备上班,家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他心烦意乱地不想接,电话却大有不依不饶之势。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这里是夏烟家吗?”

“妈,小烟在家吗?”

不多时,朋友便回复给了她。她咬牙切齿地说:“许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她昨晚不是回家拿衣服去了吗?怎么了?”

柳依依给电信局的一个朋友打了个电话:“帮我查一下一个叫夏烟的女人家里的电话,还有地址!”

“噢,没什么,她早上走得太早了,我给她准备了早餐她也没吃,给她公司打电话也没人接。”

柳依依指着许楠说:“算你狠!我们走着瞧!”咣当一声,门外很快响起汽车马达的狂啸声。

夏母说:“她可能在路上吧。”

“爱谁是我的自由,请你不要再打搅我的生活!你把我拖下水,现在我不欠你什么了!”

“嗯,我打她手机。”

柳依依气急败坏地说:“她不是已经结了婚吗?你有什么资格爱她?”

程慕白的心坠到冰点。原来,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没有回家!

许楠回答道:“她是我最爱的女人。”

一股深深的耻辱迅速笼罩着他,他体内的休眠火山想喷发,周围却只有一片深海,于是,喷涌而出的熔岩灼伤的只是他自己。他捏紧拳头狠狠地向电话机砸去,没砸中电话,却将玻璃茶几砸碎了。鲜血顺着他的手流了下来,他已经忘了什么是痛。

柳依依脸色大变,指着夏烟问他:“她是谁?”

简单地在水笼头下冲洗掉鲜血,他便带着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疤开车去单位上班了。

坐在床上的夏烟和刚进门的柳依依两人惊呆了。

他开会时因为心不在焉,被领导当着全体职工的面点名批评。会后,凡是来找他的下属都会无缘无故被他臭骂一顿。下属们纷纷互递眼色,私下里暗自议论道:“程处今天是怎么了?吃了火药似的。”

第二天一大早,门外响起野蛮的拍门声,许楠不想起床,门外已经有人在踢门了。他极不情愿地去开门,一个女人闯进来,跳到他身上。

程慕白无心工作,打开QQ,希望能找一个人倾诉。然而,网上从前那些聊得热乎的女人似乎一夜之间都人间蒸发了一样,要么隐身,要么根本对他置之不理。

这一夜,在许楠的强求下,夏烟留了下来。二人极尽缠绵,安慰彼此的伤口。

他特地留心那个网名叫“飘姐”的女人,发现她的头像一直灰着。

“姐,我可以戒的,相信我!”

夏烟也在QQ上,看到一个叫“子夜”的男人一直在线,那不正是自己的丈夫程慕白吗?他今天工作不忙吗?怎么有闲工夫挂在网上?莫非是在等人,等那个酒红色头发的女人?一想到这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狠下心将“子夜”拖进黑名单里。

“小楠,你怎么能这样!”夏烟生气地说。

不一会儿,许楠的头像就欢跳起来。“姐,我邀请你加入一个有意思的QQ群吧。”

许楠哭道:“姐,那段时间我一直见不到你,我真的好想你!拍照片也没有任何灵感,我经常靠喝得半醉才能睡得着。是那个可恶的女人,柳依依,一直在追我,后来我明确告诉她我跟她不可能,我只喜欢你,彻底伤了她的心。她开始带我吸毒……”

夏烟点击了“同意”,无意间闯入许楠的社交QQ群,她一走进去便发现自己错了。

夏烟猛地推开他,道:“你,你吸毒?”

群里有许多男人和女人,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地谈论一夜情,3P,甚至还有打沙,而在接触许楠之前,她连打沙是什么都不知道,3P就更让传统的她无法接受了。

许楠将她紧抱在怀里:“对不起,姐。”

通过这个QQ群,夏烟知道这帮人对爱情的观念就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对生活的态度是夜夜笙歌,谈得来就上床,谈不来调调情也无妨。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寂寞。

许楠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夏烟突然注意到许楠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她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群里的女孩公然和许楠眉来眼去地调情,不是一个,而是几个!毫无疑问,长得颇像明星金城武的许楠是个非常受女孩欢迎的男孩子,他一头飘逸的长发,颇有艺术家的风范,成就了许多女孩的梦想。

“怎么了,小楠?”

但是,她的自尊心令她无法容忍这一切!她再也忍不住了,便化身成一个个性十足的九零后女孩,和她们挑衅,和她们在许楠面前争宠。

他憧憬着,不久又低沉地说:“只怕,我配不上你了。”

一开始,许楠还觉得有些新奇,但一而再再而三的,他就开始无法接受了。

许楠一遍遍地抚摸她,怜爱地说:“我等,多久我都愿意等。我要给你一间小小的房子,里面装满你的照片。我要用剩下的日子记录下我们的爱情。我们不要每天没日没夜地上班,我可以拍许多照片找许多兼职养活你,我们到世界各地去旅行,拉萨、西双版纳、巴黎、塞浦路斯……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吗?”

“姐,你已经走进我的生活了!”

夏烟抚摸着他消瘦的脸说:“婚姻是一个陷阱,我再也不要掉进去了。”

“我承认我已经吃醋了。”

许楠躺在夏烟怀中,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姐,离开他,嫁给我好吗?”

“那都是群里的游戏,不必当真。”

夏烟在他怀中号啕大哭,隐忍了很长时间的眼泪如决堤的河一般喷涌出来。许楠紧抱着浑身颤抖的她,生怕一松手她便会轻飘飘地飞走。

“什么是真的呢?你对我呢?”

当夏烟出现在许楠面前时,二人同时被对方吓了一大跳。“姐,你瘦多了!”许楠拥她入怀。

许楠沉默了。

“姐……”许楠正欲说什么,电话却挂断了。

“我无权干涉你的生活,你完全可以按照你的生活方式自由生活。”

“是的,我再也不想跟那个人多呆一分钟了!小楠,你等着,我半小时后到!”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姐,是真的吗?你决定了。”

“对不起,我干涉到你的生活了,你放心,我马上退群,以后再也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夏烟很快退出了许楠所在的QQ群。

“小楠,我要离婚了!”

所有的事情你本来就不必当真。

“姐,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呢!”

游戏一场,当不得真。

夏烟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在回父母家的路上,忽然很想给许楠打电话。电话接通后,许楠的声音却很憔悴,有气无力的。

自己对他,不也是因为寂寞吗?有首歌中唱道:“谁是谁的谁”。他不是她的谁,她也不是他的谁。

怎么办?程慕白一时没了辙。

夏烟终于明白,自己同许楠原本就不是一个年代,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许楠一直离她很遥远,只是她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离他很近。

夏烟从前也为一些小事和他吵过架,也回过娘家,但再怎么吵,再怎么闹,她都不会离家如此长的时间,也绝不会提“离婚”二字,可见,这次她是真的下了决心。

她希望在许楠身上找回青春,但很可惜她失败了。事实证明,她的确老了。虽然她的脸依旧保持着二十几岁的模样,但她的心,仿佛已经到了四十几岁。

看到被踢翻的垃圾桶里掉出的安全套,看到床边散落的几个烟头,程慕白什么都明白了。一向沉着冷静的程慕白,此时却心乱如麻。陆小芳真是他的灾星啊,在关键时刻不仅不能安抚他,反倒来给他添乱!看来,真是红颜祸水啊!

这一发现让她的情绪低落了很多天。她想洒脱地装作无所谓,然而,她伪装不出来。她拒接了许楠所有的电话,他的短信她看也不看就直接删掉。

在他们曾经恩爱过的床上,留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大大的几个字:离婚协议书!

许楠,再见。

他一接到夏烟的电话就火速赶回家,但路上严重堵车,他还是晚了一步。程慕白一进门就大喊夏烟的名字,却无人应答。他紧张地到各个房间找她,没有人。又赶紧跑到厨房,卫生间,书房,阳台,甚至看过了外飘窗,搜遍了每一个柜子、每一处可以藏人的角落,都找不到夏烟!

再不见。

程慕白心急火燎地赶回家,他记起家中还没来得及收拾。昨天不速之客陆小芳闯到他家中,他们一起云雨一番后,没多久单位就打来电话有急事,他以为夏烟应该不会突然回来,就没有收拾,谁知夏烟却会突然回家了!

永远。

烟头在床上打了几个滚,不知滚到哪个角落去了。

夏烟面对一件坏事时,总是将自己置身于最坏的境地,于是恶性循环地让所有的事情都接二连三地变得糟糕,所以,她才会在发现床上的女人的头发和垃圾桶里的用过的安全套之后,痛不欲生,碰到许楠之后,极小的一件事都可以被她无限放大,进而将所有的事情弄得糟到极点。痛到极点便会麻木得不知道什么是痛了。

她找来程慕白的烟,由于手一直在颤抖,点了好几次才点着,然后放进嘴里狠狠地吸着。吸得太快,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恨恨地将烟头扔到床上,恨不得一把火将这个家点着,让那对贱人玉石俱焚……

离婚,离婚!她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这个可怕的想法便像细菌一样入侵她的大脑,并且以难以想象地速度迅速扩散,侵占她的整个思维。

夏烟百爪挠心,倒了杯冰水一口喝下,却浇不灭心头的熊熊燃烧的怒火。没有懦弱的眼泪,只有从脚底升到脑门的愤恨!如果此刻程慕白站在自己面前,她难保自己不会冲进厨房,拿把菜刀狠狠地砍向他,然后与他同归于尽。

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整理出一份“离婚协议书”,中心只有一个,除了他们的房子,她什么都不要。

夏烟的心已经死了,彻底死了。这个男人,已经将她推到了耻辱的边缘,脚下就是悬崖,只等着她纵身一跳了。此时不跳,更待何时?真的跳下去吗?粉身碎骨的是自己,成全的却是在自己的婚床上颠鸾倒凤的一对狗男女!

她太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了,不用和别人挤在一个屋檐下,不用睡狭窄的小床,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可以在宽敞的空间里自由地呼吸。程慕白给他父母买了一套房子,是用他们共同的薪水买的,这套房子她也出了小部分钱。这套房子分给她,于情于理都不算过分了。

她的胃开始剧烈地翻腾,跌跌撞撞地冲到卫生间,忍不住呕吐起来。太龌龊了!这跟捉奸在床有什么分别!如果说程慕白在“情人假日酒店”开房的事她尚且能忍受,因为她安慰自己那不过是男人在逢场作戏。可是,现在却将女人带到家里来,还在自己的床上。

是的,男人或者女人可以欺骗你,但房子不会。任何时候,外面再大的风雨,你都可以躲在自己的房子里面,痛哭或者大笑。

一打开垃圾桶,一件更让她恶心的东西赫然出现在她面前:一个用过的安全套躺在垃圾桶里,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冲而来。

她好几次想将“离婚协议书”寄给程慕白,但仍下不了决心。最后,她无奈地将那张薄薄的纸锁进了抽屉里。

她抽出一张餐巾纸,将那根肮脏的头发包着准备扔进垃圾桶里。

自己终究狠不下心来。

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一头瀑布似的黑发。那不是自己的,绝对不是!

这一天,夏烟几乎白天都将自己闷在办公室里,酒店的员工都知趣地不敢来找她,有事只好找李菲。

夏烟下意识地将被子狠狠地扔到一边,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也许,也许只是一场错觉吧!她又重新来到床边,将一对枕头细心地摆放在一起,却在枕边发现了一根酒红色的长发!

“姐,下来吧,我在你们酒店门口。”许楠的电话。

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冲到她的鼻子里,她呛得打了一个喷嚏。一个激灵瞬间让她清醒:这是女人的香水!是那种二三十块钱可以买一大瓶的廉价香水!

夏烟生气地说:“你怎么能到这里来呢?”

床上的被子一如她想象的一样,凌乱地放着。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叠过被子!似乎男人的被子,就专等着女人来叠。夏烟仔仔细细地叠着,甚至还将脸贴在被子上,试图寻找熟悉的程慕白的味道。

“姐,你不是要离婚了吗?有什么好怕的!今后,就让我来照顾你!我就是想告诉他们每一个人:你是我的,他们谁也别想抢走!”

来到从前和程慕白同床共枕六年多的主卧,夏烟百感交集。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她不知道,程慕白是否也如她一样。

这话听起来多么耳熟!从前一个男人曾经也对她说过这句话。只是,现在那个男人正一天天地离她越来越遥远了。夏烟故意呆在办公室,想躲避许楠。

整整有十一天没回家了,夏烟心情复杂地推开家门,却发现家中一片狼藉,无比凄凉。程慕白的衣服散乱地扔到沙发上、椅子上、桌上,地上堆着吃剩的方便面、香蕉皮。从前她在家时,都会将冰箱堆得满满的,现在冰箱里却空空如也,残存的几片包菜叶子已经变黑了!

许楠的电话又打来了:“姐,快下来吧,我们一起吃晚餐。”

夏烟挂断了电话,心里油然升起一个不可预知的期望。

“不,我还有点事,会加班到很晚,你先回去吧。”

“太好了!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尽量早点赶回来!”

“你加班到多晚我就等你多久!我会一直等你!”

“下班后。”

夏烟无可奈何。一个小时过去了,她从窗外看过去,见许楠还在楼下徘徊。她的心有些不忍,但还是犹豫着下楼了。

程慕白惊喜地说:“什么时候?”

许楠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她肩上,被她挣脱开,他坚持将她拥在怀里,她想逃也逃不开了。

“我明天回来拿衣服。”

夏烟没想到,一双恶毒的眼睛正紧盯着她。

天气渐渐变冷,夏烟决定回一趟家拿衣服。前段时间离开和程慕白共同的家时,只带了几件单薄的衣服。她本不想告诉程慕白,但还是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冥冥之中期待着什么。

夏烟和许楠走远了。黑暗中,突然从树后闪出一个人。李菲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禁得意地笑了。看着手机里刚拍下来的照片,她仿佛看到酒店经理的位置正在向她招手,而挡在她前面的那个女人,很快将会卷铺盖回家。李菲对着黑暗中渐行渐远的两个影子冷笑道:“哈哈,老天真是对我太好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3

李菲洋洋自得地迈开大步往前走,高跟鞋在清静的夜里“嗒嗒”地响,搅扰了夜的宁静。她光顾着高兴,差点崴了脚。

奇怪,从前和夏烟在一起时,他有时会想到陆小芳。现在和陆小芳在一起,并且刚刚还酣畅淋漓地云雨了一番,却又这么快开始想念起夏烟来了!他狠狠地骂自己:贱!

当晚,她就跑到网吧里,注册了一个新的QQ号,然后用QQ邮箱将偷拍到的夏烟和一个年轻男人相拥在一起的亲密照发到酒店所有员工的电子邮箱里,当然也包括冯总。

陆小芳表现得格外卖力,缠着程慕白做了四次,几乎将他累得虚脱了。他抱着陆小芳丰满的身体,不禁开始走神。他每次一接触到陆小芳的身体,都想狠狠地蹂躏,但面对夏烟时,却总是想保护她,进入她时也小心翼翼的,生怕她会疼痛。原来,这就是差别。

第二天,夏烟上班时,发觉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她仔细照镜子,没发现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对。上洗手间时,听到有几个服务员对自己议论纷纷,她走近时,他们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她刻意打扮了一番,少妇的成熟风韵犹存。程慕白客气地为她倒水时,却被陆小芳从身后抱住了。他想推开她,陆小芳却像蛇一样缠绕着他,双手在他身上摸索着。本想拒绝陆小芳的程慕白开始变得心猿意马,心里想抵抗,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被她控制着,他怒吼一声,抱起她来到卧室,一把将她扔到床上……

不对,肯定有什么不对!夏烟叫来跟她走得比较近的心腹何丽,问她:“今天出什么事了,怎么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

陆小芳心领神会,等程慕白进家门后,她确定四周无人注意时,才来敲门。

何丽支支吾吾地说:“没,没什么,夏经理。”

心事重重地准备回家,却在小区门口被陆小芳拦住了。程慕白刚想大发脾气,转念一想,公众场合,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也许还有无数枝冷箭随时准备向他发射,也就忍住了,让陆小芳五分钟后到他家来找他。

夏烟说道:“何丽,我平时对你还不错吧?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许这十年来看错了夏烟,也许自己的老婆夏烟真的如飘姐所说,没那么简单,更不会单纯!程慕白第一次对夏烟这个女人感觉非常害怕。他有许多事瞒着她,他不知道她究竟知道多少!那么,夏烟到底有多少事瞒着他呢?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对她一无所知!这太可怕了!

何丽涨红了脸,终于大着胆子说:“照片,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你的照片!”

程慕白的心骤然跳得剧烈,他想起这几天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夏烟是如何得知他在“情人假日酒店”开房的?是凑巧碰到吗?这么说,她一直知道这件事,并且一直忍到了现在?为何此前她一直没表现出来?她伪装得也太成功了吧!

夏烟奇怪地问:“什么照片?”

飘姐冷笑道:“这个世界,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

何丽说:“我马上用QQ传给你。”

他有些紧张地问:“我老婆很单纯,应该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吧?”

几分钟后,何丽的照片传过来了,夏烟打开一看,顿时怔住了。

从前他一和夏烟吵架,就会向网上一位叫做“缥缈情人”的女人倾诉,他甚至想借出差之机和“缥缈情人”发生点什么,但后来,他忙于工作,“缥缈情人”也极少上线,两人也因此断了联系。

4

听到她的话,程慕白不禁点了点头。他之所以不想让夏烟知道他的网名叫“子夜”,因为他心里隐藏着一段不能示人的小秘密。

照片上,自己正和许楠亲密地相偎相依。许楠和她距离很近,本来是两个人在说话,但从那个角度看上去,好像他们在接吻!

“也不是百分之百,就算身体不出轨,你能保证她精神上不出轨吗?精神上偶尔出走,打个小差,这跟实质上的出轨又相差多大的距离?其实,不光女人,男人都是如此。”

夏烟的大脑一阵眩晕。天!这是谁干的?太龌龊了!

他立即反驳道:“你的话也太绝对了吧?照你这样说,每个寂寞的女人都会出轨?”

夏烟气血上涌,在QQ上问何丽:“谁发的?”

飘姐喝了口啤酒,说道:“女人啊,是最耐不住寂寞的,你对她太好了,她嫌你烦;你冷落她吧,她又怪你不关心她。你如果经常没时间陪她,她准保出轨!”

何丽将发件人截图给她,她一看,非常陌生。很快,她又笑自己傻,这种事,谁还敢用真名?

程慕白疑惑地说:“不太明白,请飘姐明示。”

但毫无疑问,此事一定是酒店内部人所为。

飘姐又开怀畅笑,笑过之后,飘姐正色道:“想要征服一个女人,你必须抓住她的软肋。像她这样爱舞文弄墨的女人,感情一定非常丰富,这就是她的软肋。明白我的意思了?”

夏烟想起昨晚和她一起下班的还有一个人,李菲!除了她还能有谁!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答道:“我老婆,她的网名也叫‘飘姐’。”

夏烟的斗志突然被李菲挑起来了。从前李菲同自己争权夺利时,她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能避则避,但此时,夏烟突然决定同她斗到底!

飘姐问:“是谁?”

她来到李菲办公室,门也没敲直接冲了进去。

程慕白若有所思地说:“有一个女人我一辈子都征服不了啊!”

她冷冷地说:“是你干的吧?”

飘姐笑得花枝乱颤道:“这个世界啊,有男人去征服就好了,至于女人嘛,只用征服男人就好了。”

李菲装傻:“什么?”

程慕白感觉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升迁路上突然杀出一个陆小芳,这让他感到异常恼火。此前,他从来没有把女人的问题当成问题,夏烟虽有些小脾气,但一般也是哄哄就好了的,但这次,她是铁了心要跟他对抗到底了;更可气的是那个陆小芳,竟在关键时刻出来搅局!这些个女人啊,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还好有个世事洞明的飘姐,职场上的难事程慕白都喜欢讲给飘姐听,再麻烦的问题,到飘姐那里,她三言两语为他一点拨,他就能豁然开朗,无怪乎他感叹到:“你这样的女人不去从政,简直是官场的一大损失啊!”

她怒视着李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说这事跟你没关系吗?”

更让他担心的是,一直提携他的上司刚被双规了,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对面临着升迁的程慕白来说,是极为不利的。论能力,他是远胜于竞争对手的,而且,夏烟帮他写的那封举报信多少发挥了一些作用,有些原本举棋不定的投票者现在明显地表示要支持他了。他获胜的希望非常大,但他做任何事,都希望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样才能稳操胜券。

李菲皮笑肉不笑地说:“是我干的又怎么样?

第二天,程慕白就拖着妹妹程笑来到江城六中,找到教务处的何主任,本该交一万五的赞助费在鲁校长的授意下,打了个八折。看到妹妹重新坐进教室后,他才长舒一口气。这个家,无时无刻都必须由他顶着,如果有一天,他也撑不下去了,那他们家的大厦随时都有可能坍塌。可是,自己又找谁来依靠呢?

夏烟的眼神刀子一样地射向李菲:“你想怎么样?”

“小烟,我知道我欠你很多,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加倍地补偿你,好吗……”没等他说完,夏烟已经挂断了电话。

李菲哈哈大笑:“大家都是聪明人,我想怎么样你很清楚。如果你把位置让给我,我会再发一封邮件,告诉大家,那只不过是我玩的一个PS的游戏。”

夏烟说:“不要自作多情了!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了!”

夏烟一字一顿地说:“你做梦!”说完,高跟鞋在地板上留下愤怒的踩踏声。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夏烟的愤怒却依旧缠绕在胸中,有如一触即发的火药。

程慕白的电话立即打了过来:“太谢谢你了,小烟!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你心里还有我是不是!”

她开始翻查李菲进公司几年来所有的台账,她不相信李菲不会在上面做手脚。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夏烟从账面上没查出任何问题。“莫非,她真的是条清水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以她的性格,是有便宜一定要占,雁过也要拔根毛的主儿的!”终于,她从一张餐费单上发现了破绽。

1万块钱送出去了。夏烟给程慕白发了条短信:“六中鲁校长已说定,明日找教务处何主任。”

这张单子总共消费了1.3万元,海鲜和酒水占了一大部分,李菲直接给全部打了个九折,也就是说,一下子少收了1300元。而按照酒店惯例,只能在菜肴上打折,酒水和海鲜是不能打折的,从事酒店行业十几年的李菲不可能不知道,但她为何还要这么做呢?夏烟一看出纳,顿时全明白了。原来,这个出纳是李菲介绍来的,会计也同李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就是说,在李菲的授意下,她们在明知酒水和海鲜不能打折的情况下,还是将账面做成了一率都可以打折,而实际上对客人并没有打这么多折扣。多收的钱哪去了?很显然,被李菲等人私吞了!

鲁校长吃得心满意足后,夏烟又塞给他一个红包,他当即沉下脸说:“这哪成?收回去!”夏烟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给嫂子买件衣服。”鲁校长推脱一番方才收下。

夏烟气不打一处来,怪不得李菲近几年买的衣服,用的化妆品越来越高级,她从前还奇怪凭李菲的工资,是绝对用不起雅诗兰黛穿不起宝姿的,现在一切问题都找到了答案。一单就可以贪1300元,天长日久的,不知可以将多少钞票中饱私囊啊!

不一会儿,这家颇有特色的茶舍端出了几道用茶做的菜,什么冻顶乌龙虾,红茶蒸鲈鱼,白毫猴头扣肉,龙井蛤蜊汤,茶香饼等,鲁校长一尝,不禁连连赞叹,并夸赞夏烟眼光不俗,这么好的地方也能找到。

夏烟将每一笔有问题的账目都清楚地记录在案,并都作了复印,她惊奇地发现,这样的账目竟多达50多笔,而且都是大笔消费,可疑金额高达近十万元!能从账面上看出来的尚且有这么多,那没从账面上反映的呢?会不会有收了钱而没做账的情况呢?看来,她发现的只是冰山一角,这里面的问题一定不少。

“那太好了!鲁校长,一起吃晚饭吧!”

她还发现,陆小芳任会计期间,都将有问题的账目在隐蔽的一角用铅笔划了个小小的三角符号,若非仔细看,常人极难察觉。夏烟不禁暗自佩服她的心机,原来,这个女人早就发现了李菲的问题,只是从来都不说而已。这个看似普通的女人却拥有这么深的城府,无怪乎会在她和程慕白之间潜伏了十年之久!

“我跟下属通个气,为她选个好点的班级,至于赞助费吗,可以少交点。”

她开始恨自己的后知后觉,也后悔从前不应该将许多事都放心地交给李菲。李菲出了这样的事,她这个做经理的也应负有连带责任。

夏烟问:“那我亲戚的事……”

夏烟哪里知道,在她查账期间,李菲已经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行,我让她这两天过来。”

程慕白正坐在办公桌前,思考如何写厅长的会议发言稿,但脑子一时不清醒,写了许多份,都被他否决了,手稿扔得到处都是。

“鲁校长,您放心,让她到我们酒店来吧,三个月实习期过后,我直接升她为领班,月薪1500元,您看怎么样?”

一个人门也不敲直接闯进来了,程慕白正准备发火,见是李菲,怔了一下。李菲先开腔了:“程处为什么事这么烦心哪?”

“我农村老家有个小侄女,18岁,希望能到城里来找份工作。”

程慕白知道来者不善,不冷不热地说道:“是什么风把李经理吹来了?”

夏烟说:“鲁校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

李菲笑道:“还真有一阵邪风,吹到我这儿来了,不过不是我吹的,是你的老婆大人吹的啊!”

鲁校长面露难色说道:“这个有些难办啊……”

程慕白睥睨着她,并不言语。

夏烟答道:“人很聪明,就是玩心很大,不过贵校校风如此之好,再淘的孩子进去也能学乖的。”

李菲道:“我想请程处看一样东西,绝对好看。”说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几张照片来。程慕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并不想看,但又控制不住地去看。

“这孩子成绩怎么样?”

照片上,自己的老婆笑靥如花,和一个年轻男人非常亲密!一记闷棍狠狠地打在程慕白头上。昨天有一个女人打来电话,说自己的老婆和一个男人同居一宿,今天就有人送来证据。这个世界,对他程慕白来说到底是慷慨还是残忍?

鲁校长埋头饮茶,笑而不语。她替鲁校长斟了一杯茶,继续说:“我亲戚家有个女孩,想转到你们学校去上高二,希望鲁校长能帮帮忙啊!”

“你的PS技术不错,下次记得将我老婆的照片弄漂亮点!”程慕白故作轻松地说。

鲁校长一直色迷迷地盯着她看,夏烟装作视而不见。她将一杯茶敬到鲁校长面前时,鲁校长趁机摸了一把她白皙的手,她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夏烟开口道:“鲁校长,我有一事相求,请鲁校长一定要答应!”

“什么,你不信?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程处呀,你可真是个傻B男人!”

鲁校长晚到了半小时,夏烟不急不躁地替他取下大衣挂好,又开始为他泡功夫茶。缭绕的茶香,悠远的古筝曲,夏烟动作娴熟,泡出一壶甘醇醉人的铁观音。

程慕白当然不傻。他一眼看出这几张照片绝非拼接的,但他又能怎样?在李菲面前愤怒吗?这不正遂了李菲的意吗?就算心里再恨再痛,他也要装作若无其事,这是他在官场修炼出的本领。

她拨通了江城六中的鲁校长的电话,约他今晚6点在一家茶舍见面。

看到李菲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程慕白阴着脸问:“李经理,要我送你出去吗?寡妇门前事非多呀!”

第二天,夏烟起床时,看到家中多出的足浴盆,立即明白了是谁买的,心猛地一颤,坚硬的心渐渐变得柔软。

李菲咬着牙说:“不用了,我自己走!”

这一觉,两个人谁都没有睡好。

李菲一出门,程慕白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他忍着巨痛将领导的发言稿坚持写完了,平时只需一个多小时就能完成,今天他竟然花了五个多小时。

夏烟大声说:“我绝不回去!”说完,就冲到自己的房间,用力关上房门,任夏母如何敲也敲不开。

下班后,程慕白开车直奔酒吧,他喝了好几扎啤酒,却还是没能让自己烂醉。也许是平日陪领导喝酒喝得太多了,酒量已经锻炼出来了。他苦笑着,连醉一次对自己来说都是一件难事啊!

一进门,父母就严厉地斥责她:“你这样做是故意的吧?让人家慕白怎么想?他是诚心来道歉的,你怎么能躲着不见呢?你和他的问题总得解决,你总不能在娘家过一辈子吧?回去,明天一大早就回去!”

在啤酒、白酒和红酒的轮番轰炸下,他终于醉了,他感觉头痛得厉害,天旋地转的,他掏出手机来想打一个电话,却记不起来该打给谁。手机屏幕上显示有18个未接来电,他也懒得去翻看,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了,他含糊不清地接了。

夏烟躲在黑暗的角落,眼看着程慕白的汽车开出很远,她才回到父母家。

“喂……”

夏母将他送出门,再次叮嘱他们两人尽量多为对方考虑,不要动不动为一点小事吵架。程慕白心灰意冷地走出夏家。

“程哥,是你吗?你在哪里?”

程慕白和岳父东扯西拉了两个多小时,已近11点了。他不时地看表,但夏烟却一直没回家。看来,只要他在家,夏烟是不会回来的。程慕白不得不起身告退:“不敢打搅二老休息了,我先回去了。”

“我在哪里……”

程慕白苦笑着点头。他们当初将夏烟怀孕的几率微乎其微的消息瞒着夏烟的父母,就是怕他们担心。

“程哥,你怎么了?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夏母继续道:“有了孩子,你们再怎么吵架,都要顾忌着孩子。早点生一个,让两方父母的心都安定下来吧!”

“我不知道,我在喝酒,周围很多很多人,外面很吵,外面有个大教堂的钟一直在敲,敲得吵死人了……”

他敷衍着说:“快了。”

电话那头的陆小芳一听到“大教堂”,立即明白了程慕白所处的位置,马上打出租车赶到教堂旁边的酒吧里。

程慕白听了直点头。夏母又问:“你们两个也都老大不小了,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程慕白已经烂醉得不省人事了,陆小芳一把架起他,将他扶到出租车上,一起来到他家。他嘴里一直含混不清地说着胡话,她替他脱了鞋子和衣服,又拿了毛巾替他擦洗。

夏母忙完活计,也加入进来一起聊天。夏母问他:“小烟的脾气像小孩子,你比她大,有时要让着她一些。她虽然有些小脾气,但绝对没有什么坏心,也绝对不会在外面胡来。做父母的,就是希望你们能夫妻和睦,你们的小家幸福了,我们才可以安度晚年啊!”

这个男人太累了!她心疼地抱着这个她唯一爱的男人,真希望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所有。她褪去自己的衣衫,裸身睡在程慕白旁边,然后不断地撩拨他。程慕白口中叫着“小烟,小烟”,然后趁着酒劲开始向身旁的女人进攻。

吃完饭,夏母忙着干家务活,程慕白陪着夏父拉家常,从油价下跌聊到房价上涨,又从哪个贪官下台了聊到地沟油、黑心棉。夏父还反复叮嘱程慕白一定不要贪污,宁可做清贫的公务员也不要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很快,程慕白就泄了,开始呼呼大睡。

三人就着满满一大桌冷菜草草吃了这顿饭,每个人都只吃了一碗饭,菜也剩了许多。

陆小芳在黑暗中注视着男人那张连睡梦中都紧锁眉头的脸,想到他醉酒的状态下喊出的竟是夏烟的名字,不禁流下眼泪。

半个小时过去了,夏烟的电话还是关机。夏父一声令下:“不等她了,开饭!”

男人的心,你永远不懂。

夏父说:“要不我们再等等吧。”

她将自己后半生的赌注押在程慕白身上,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赢,或是输得血本无归。然而,她别无选择,这场赌局已经开始了。

他回答道:“可能是工作太忙,电话没人接。”

一阵急促的闹钟铃音将沉睡着的程慕白吵醒了。他跃身而起:“不好!今天早上还有个会!”

夏母问:“怎么回事?”

陆小芳已将他的衣裤递到他面前:“程哥,你的衣服。”

菜全上齐了,除了程慕白带来的几道菜,夏母还专程为程慕白做了好几样菜。夏母对程慕白说:“打小烟电话,催她快回来吃饭吧。”程慕白开始拨打夏烟的电话,通了,但没人接,很快便挂断了,再打,却关机了。

程慕白奇怪地问:“你怎么会在我家里?”

看到岳父家的光景,程慕白心里一阵凄凉。

“先穿衣服吧,我给你做了早餐,带在路上吃。”程慕白迅速穿好衣服,临出发前陆小芳将准备好的一大袋早餐硬塞在他手中。

他又将一个价值不菲的足浴盆送到夏父面前:“爸,这个足浴盆可以帮您做脚底按摩,天天洗会帮助您的腿早日康复的。”夏父高兴地收下,感慨地说:“这下,再也不用麻烦她妈和小烟帮我洗脚了!”

开车时,他才顾得上看陆小芳给他的早餐。两片烤好的面包夹着火腿,一只煮鸡蛋,一个苹果,一瓶牛奶。程慕白心里有些感动。

程慕白又拿出保健品说:“爸,妈,你们二老身体不好,我和小烟又不能经常来看你们,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陆小芳的确是个极为细心的女人,总能把一切家务事处理得妥妥当当,总能让人感觉很体贴。结婚六年多以来,夏烟为他做早餐的次数屈指可数,有时,自己还被她娇嗔地踢下床去准备早餐。她有时为一堆家务忙得乱七八糟,不是饭煮糊了就是盐放多了,洗衣服时有时裤腿里会莫名其妙地跑出忘了拿出来的一只袜子……可即便如此,程慕白还是喜欢那个坐在电脑前时而蹙眉,时而开怀大笑的至情至性的夏烟,喜欢那个先抱着书看,后来又抱着他才能入睡的夏烟。

夏母说:“你能来我们都很高兴,还带什么菜?”

5

“噢。”程慕白的失望明显地写在脸上,但他很快装作不在乎地说:“没事,我们先做饭吧,边做边等。妈,我给您带了几道菜。”

程慕白彻底崩溃了!短短几天之内,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跑过来告诉他:你老婆出轨了!

“她说今天加班,要晚一点回来。”

你老婆出轨了!出轨了!出轨了!出轨了!

“爸,小烟呢?”

前人所说的话总是残酷的至理名言。并且,每件坏事的当事人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程慕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蠢最笨的傻瓜!而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智商。

他一进门,岳父岳母都笑脸相迎,他也说着客套话,余光却四处搜寻着,唯独找不到他最想见的夏烟。

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程慕白,你他妈真是天字第一号乌龟王八蛋!

一下班,他就到商场买了中老年奶粉、蜂蜜、蜂胶、深海鱼油等一大堆保健品,还买了一个名牌足浴盆。又在餐馆炒了基围虾、粉蒸排骨,清蒸武昌鱼等几道菜,打好包带到岳父家。

他实在搞不懂,他跟夏烟在一起十年了,竟然一直没看明白她这个人!这太可怕了。他一直以为夏烟是单纯的,胸无城府的,现在看来,他是大错而特错了。天真幼稚的是他自己,他一直被她蒙在鼓里,并被她无情地扣上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不用了,爸,我带菜过来。”挂断电话,程慕白心中暗自兴奋,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他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他不明白夏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心,开始背叛他,开始出轨的!他要回家,立刻回家,搜寻所有的蛛丝马迹,亲自找到证明夏烟出轨的罪证!

“好,下午来吃晚饭,一定要来啊!我叫你妈弄几个好菜。”

回到家,他发现家中已经被陆小芳收拾得井井有条,陆小芳还在厨房里忙碌着。他招呼也懒得打一声,直奔房间四处搜寻。

“爸,我们只是闹了一点小别扭,您别担心,我今天就去接她。”

她的梳妆台上,有为数不多的化妆品,她的皮肤极好,几乎不用什么化妆品;几件首饰,都是自己买给她的;抽屉里还放着一张他们的合影。

“也还行。慕白,你和小烟这几天是怎么了?”

衣柜里,衣服虽不多,但都叠放得井然有序。没有程慕白意料中的男人的衣物。书柜里,各种书籍摆放得整整齐齐,她最喜欢的张爱玲、陈染的书书封都特地包上了书皮,正在看的书里也都有条理地插着书签。

“那妈的身体呢?”

搜查的结果让程慕白非常失望,这不是他要的结局!他不明白,这样一个生活简单的女人怎么会那么复杂,怎么会藏着那么多秘密?他想知道,她那么多秘密到底藏到哪里了!

夏父道:“还好。”

莫非,藏到她心里了?!天哪,这十年来他竟一直没有察觉!她究竟还有多少秘密隐瞒着他?

程慕白一接到岳父的电话,便高兴地问长问短:“爸,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程慕白颓然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地抽闷烟,烟头烧到尽头,烫到了他的手,他也浑然不觉。

夏母回房,同夏父一起商量女儿的事。他们并不知道此次夏烟回娘家的真正原因,只当是他们小两口吵架了。他们一致认为是女儿的错,毕竟自己的女儿比较任性,而女婿程慕白在他们心中,一直是一个成熟,大度的好男人、平时有事也都是他让着夏烟。于是,二老经过一番商量,夏父决定亲自给程慕白打电话。

陆小芳找来碘酒替他擦拭伤口,又为了贴了张创可贴。“程哥,吃饭吧。”

回到家,直接倒在床上,蒙头大睡。母亲喊她起来吃饭,她推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吃。母亲心疼地说:“小烟啊,生气事小,饿死事大呀!吃完了再去睡。”夏烟烦躁得不想理母亲,母亲难过地端着饭菜出去了。

他纹丝不动。

“我真的那么好欺负吗?他就算准了我一定会帮他吗?他休想!他做梦!我夏烟再也不要做他的棋子了!再也不做了!他程家的人再也跟我没有任何干系了!”她飞起一脚,将脚边的一块小石子踢得老远,引得附近散步的几个人都朝她望过来。

陆小芳劝道:“气死事小,饿死事大啊。”

夏烟步履蹒跚地走在夜色中,她满心以为这个男人是来真心向她认错,诚心来道歉的,却没想到他竟是来求自己为他的妹妹办事的。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就不会来找自己了吗?太可气了!他来找自己竟是因为自己还有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他冷冷地说道:“你,出去!”

程慕白独自一人喝着满满一杯冷掉的咖啡,心里却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夏烟怎么会知道他和女人在“情人假日酒店”开房。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他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她并不气:“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心离开呢?”

程慕白却还厚着脸皮乞求她原谅,但他的话她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夏烟迅速起身冲出门外,程慕白想去追赶,但他太了解夏烟了,此时再去纠缠只会让她更为反感。

“小芳,你说我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够了!”夏烟悲愤到极点,她很想将咖啡泼到眼前的男人身上,然后狠狠地扇他一耳光。但是,这有用吗?这样就能解气吗?没有用,不可能。她压制住自己的冲动,她希望眼前这个虚伪的人立刻消失,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程哥,你当然是个好人。有情有义,谁嫁给你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小烟,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错了,你们都错了!我程慕白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好,我是个失败的男人……”

“恐怕上当的是你吧?你不仅给她找了工作,还为她弟弟找工作!你是慈善家吗,对他们一家这么关照?你把她介绍到我们酒店来是什么意思?是来向我示威吗?是想羞辱我吗?”

陆小芳抱住他:“程哥,别这么想,你在我心中,永远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比那个姓罗的强多了。”

程慕白辩驳道:“你不要听那个女人胡说!我以前帮过她,她现在反咬一口,想破坏我的家庭!小烟,你千万不要上当啊!”

听到此话,程慕白突然问她:“这几年你在他身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吗?”

“逢场作戏?这个借口可真不错!那和陆小芳呢?”

她摇摇头:“没有,我的心都在你身上。”

程慕白的心猛地一惊,脸迅速转成猪肝色。但他很快掩饰好自己,尽量镇静地说:“小烟,那都是逢场作戏,你知道的,男人在外,不这样就吃不开呀。”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发现吗?”

她轻蔑地笑道:“你这是在对我感情敲诈啊!你搂着陆小芳逍遥快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你带着女人在“情人假日酒店”开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

“我替他照顾着孩子,为他生替他养,该做的都为他做了,我不欠他什么了。而且,我平时和你来往不都是偷偷摸摸的吗?”

程慕白说道:“小烟,我们毕竟还是夫妻,你总不能眼看着我的亲妹妹这一辈子就这样毁了吧!”

程慕白轻蔑地说:“你们女人都喜欢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给自己的男人戴顶绿帽子感觉很爽吧?”

夏烟挑了挑眉:“要是我不愿意呢?”

陆小芳反唇相讥:“没有你们这些吃在碗里看着锅里的男人,哪会有我们这些傻女人呢?”

“这件事还真得你出马,冯总这个人最讨厌知识分子了,那些知识分子也喜欢假装清高,像你这样不带铜臭味的知识分子,才能和那个校长有共同语言啊!”

程慕白大吼一声:“滚!你给我滚出去!马上滚!”

夏烟没好气地说:“人家只是来消费的,要搭线你直接找冯总去。”

陆小芳不甘示弱地说:“你老婆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女人,趁早跟她离了吧!”

“你以前跟我提过有个六中的校长经常去你们那里,能不能帮我搭上线?”

程慕白瞪着血红的眼睛问她:“你说什么?”

夏烟冷冷地说:“我一没钱,二没权,我能帮你什么忙?”

“夏烟在外面早就有人了!”

“小烟,现在程笑要转学了,好一点的学校不容易进,但我做大哥的不能眼看着妹妹就这样毁了,这关系到她一辈子的前程啊,希望你一定要帮我!”

程慕白死死地用双手掐住她的肩膀,恶狠狠地说:“你再说一遍!”

夏烟心里哼了一下:“你错怪我的事还少吗?我早就知道程笑会玩出火来的,那个宋大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定是为了女人争风吃醋才进去的吧,你们一家人可真是团结一心呐,连丑事都要赛跑似的比着出!以你这个大哥为首!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老婆夏烟在外面有一个小白脸!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第二件事,说来话长了。最近家里出了很多事,程欢的老公宋大国打人被送进了派出所,我四处找人才将他弄出来,花了不少钱;程笑竟然在学校里怀孕了!你当初还提醒过我的,我竟然不信,小烟,我真是错怪你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

夏烟用力搅了搅咖啡。

陆小芳说:“你先放开我,我再告诉你!”

“第一件事,希望你能回家。”

程慕白放开她,她的肩已被他掐得生疼。

夏烟只抬了抬眼。

“我在姓罗的房间里发现的,姓罗的好像在跟踪她。”

相对无言良久,他才开口道:“我有两件事求你,希望你能答应。”

“证据呢?”

他起身,想扶夏烟坐在他旁边,夏烟却躲开了,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程慕白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说:“对不起!”这是他发自内心的道歉。

陆小芳拿出一张照片,程慕白颤抖着手接过,照片上竟是夏烟和一个男人并排躺在床上!而那个男人,与李菲给他的照片上是同一个男人!

她瘦多了,看去很憔悴,本就清瘦的脸庞上,忧伤更深了。程慕白的心不禁疼痛起来,这样的女人,原本是应该被好好珍惜的。

五雷轰顶!

程慕白喝了三杯咖啡了,夏烟还没到。他的心和冷却的咖啡一样,由温转凉,再等下去,他难保自己不会爆发。他以为夏烟不会来,正准备离开时,她却意外地出现在他面前。

程慕白再也忍受不了了,他一定要见到这个女人,当面问清楚!陆小芳想拉住他,他狠狠地将她的手一甩,甩不脱,便用力推了她一下,她冷不丁撞到了墙上,发出一声哀号,他却义无反顾冲出门外。

夏烟就这样反复地纠结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他直接开车到夏家,为了不惊动岳父母,他给夏烟打了个电话:“出来一下。”

真的离婚吗?自己舍得放下这个男人吗?

夏烟问:“什么事?”

原谅他吗?不,至少她暂时做不到。那块镜子碎了,裂痕还在,并在心底划了道伤痕,还隐隐作痛。

“我在你家门口。”

夏烟也一直在等,毕竟这件事迟早是要解决的,拖下去只会对双方是一种折磨。可是她真的等来了程慕白的电话时,却又犹豫了。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个男人。

夏烟想,无论如何总是要面对的,不如现在趁早做个了结吧。他们一起来到曾经共同经营的家。夏烟不想进去,却被程慕白拖了进来。

父母生气归生气,但还是希望夏烟能原谅程慕白,并等着他来接她回去。

陆小芳已经离开了。她刚才被程慕白推到墙上,若不是用胳膊挡着,头肯定会被撞一个大包,但胳膊已经被撞肿了。男人真狠心啊,昨天还对你甜言蜜语,今天就可以对你立马翻脸无情。

2

夏烟看到家中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天真地以为家中遭贼了,她再清楚不过,那个“贼”正是程慕白。他翻过她的东西了!

跟随我俩的传说……

莫非,他知道什么了?

滚滚红尘里有隐约的耳语,

程慕白的眼睛像刀子一样狠狠地盯着她,盯了许久,盯得夏烟心中直发毛,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因为那里面带刺,带血,带恨!

爱与恨的千古愁,

半晌,程慕白才将几张照片扔在她面前。

分易分聚难聚。

天!她和许楠的照片竟然没有任何遮掩地暴露在他们面前!

数十载的人世游,

她别过脸去不敢看他。程慕白却一把扳过她:“和小白脸睡觉很爽是不是?偷人的滋味很不错吧?你给你老公戴了一顶很大的绿帽子呀!你想过我吗?想过你是有老公的人吗?你还有一点廉耻心吗?你这个贱女人!”说完,一把将她推到床上。

来易来去难去,

他全身狠劲地压在夏烟身上,开始用牙齿在她瘦弱的身体上啃咬,双手撕扯着她的衣服,粗暴地强行想进入她。他的指甲划伤了她的肌肤。痛……

要告别已不见的我。

她拼命抵抗,但哪里是他的对手,反而被他反剪住双手,疯狂地进攻……

于是不愿走的你,

他的硬物不再是快乐的源泉,而是一根刺,狠狠地刺向她,愤怒地伤害她,将她刺得鲜血淋淋……

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

夏烟踢他,打他,撞他,咬他,他却不管不顾,一任自己将满腔怒火发泄在她身上。

它依然护紧我胸口。

“你这个贱婊子!叫你去偷人!叫你给我戴绿帽子!叫你让我当乌龟!你这个故作清高的骚女人……”程慕白一边侵犯她,一边侮辱她。冰凉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紧咬住嘴唇,忍受着巨痛,却绝不哼一声。

本应属于你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程慕白才从她身上下来,发出一声长嘶。

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夏烟默默地穿好衣服,冷漠地转身准备离开。

想是人世间的错,

“你喜欢那个男人吗?”

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他的话如一声炸雷,猛地轰在她头顶。她不想回答,她只想早点离开他,她已经无法呼吸!再多呆一分钟,她害怕自己随时会爆炸!

红尘中的情缘,

程慕白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她抓了回来,她怒视着他。这眼神让他心里一颤,这眼神中结着冰,带着不屑与鄙视,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让他永远也征服不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狠狠地践踏在脚下!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让他又爱又恨又痛!

起初不经意的你,

他想起夏烟曾给过他的一记耳光,那是他平生第一次挨别人耳光,包括性情粗暴的父亲,都没舍得打他,而这个女人,竟然可以无视他的尊严,挑战他的忍耐力!啪!他照着夏烟那张苍白的脸扇了过去。

心情烦闷的她一个流浪在这个城市的街头,耳畔响起那首动人心扉的久远的老歌:

她的脸迅速肿了起来,泪水在她眼中化成雾水,凝结成冰。她定定地看着程慕白,用尽平生所有的力气狠狠地还了他一记耳光。

在母亲的追问下,夏烟终于和盘道出了事情的原委。程母气得心脏病复发,夏烟赶紧找来了药片。

程慕白在她眼中变得模糊又清晰,她让自己稍微平复一些后说:“六年前,你一无所有,我嫁给你,我忍了;后来我小产了,你母亲没来看我一眼,我忍了;你们全家人不把我当人,我忍了;你们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把我们家当旅舍,没事就来免费吃、住,我忍了;你不跟我商量就倾尽我们所有的家财为你父母买房,我忍了;你有时一连出差几天也不打一个电话,我忍了;你不经我同意就换了我喜欢的工作,我忍了;你为了你的工作需要,将我安排在复杂的酒店上班,我忍了;你在“情人假日酒店”跟别的女人开房,我忍了;你跟陆小芳勾搭十年,我也忍了。这些,我都忍了!陆小芳的手指到我鼻子上,我才知道自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你到底在外面有多少个女人呢?你经常夜不归宿到底是在陪哪些女人呢?你从来都只顾你自己,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被你们全家人欺负的时候你帮我说过一句话吗?我一个人孤枕难眠的时候你在哪里?好了,现在,我们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了。过几天,我会把《离婚协议书》签好字寄给你。”

“妈是过来人,你的心思哪能瞒得过我们。快说,怎么回事?”

夏烟绝决地离开了,留给他一个愤恨、冷漠、孤寂、凄清的背影。

“没有,妈,别瞎想了。”

程慕白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抓住什么,但他的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空空如也的手无力地垂下,找不到安放的着落。夏烟的话一遍遍在他耳边响起,他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响亮。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是不是跟程慕白闹别扭了?”

他回到刚才蹂躏夏烟的床上,发现上面有一大滩血。天!自己光顾着发泄,竟然不顾她还处在经期!自己同那些畜生又有什么分别?

“妈,没什么,就是工作压力太大了,睡不着。”

他在心里使劲儿地掴自己的耳光。

“小烟,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烟临走时冷漠的表情狠命地刺痛着他。也许,自己永远要失去她了。

“妈,你别管了!”

床上依旧残留着她的气息,她的倔强,她的隐忍,她的忧伤,她的冷清,都如一个个魔咒一样,吸引着他,哪怕对她恨得要死,却仍发现,自己依旧还爱着她。

夏母生气地说:“不要再骗我了!你爸说这是安眠药!”

也许,错的是他。他一开始就为自己留了一手,陆小芳是自己的备胎,在夏烟这个始终前行的轮胎还未毁损之时,他一直就在心猿意马地使用备胎。他还流连于声色场所,同飘姐等人玩一场又一场成人游戏。

她敷衍道:“这是维生素。”

“我还能原谅她吗?”这个问题他在心中反复问了几千遍几万遍,但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昨天,夏烟下班回家,母亲突然拿出一瓶安眠药问她:“这是什么?”

夏烟已经心如死灰了,从她走出自家门口的那一刻。程慕白脱光的不是她的衣服,而是她的尊严。她可怜的自尊被一个叫程慕白的男人无情地在脚下践踏,她的身体被他狠狠地糟蹋,然后被他飞起一脚踢得远远的。

夜深人静时,她躺在自己出嫁前睡过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从前都是枕在程慕白的手臂上睡,而此时,她却孤枕难眠。数了成百上千只羊也无效,看了几本杂志、小说,还是很清醒,失眠整夜困扰着她,她不得不重新依赖安眠药。

程慕白在她身上呻吟,她的心却被他撕裂了。十几年前的噩梦又重回到眼前,仿佛压在她身上的不是丈夫程慕白,而是夺去她贞操的地痞陈二狗。

父母有时问起程慕白的事,夏烟都是遮遮掩掩地一笔带过,不愿多说一句关于他的事。她照常上班,下班,下班时帮家里买回许多好菜,和母亲一起做菜,帮父亲按摩,和父母一起唠嗑至夜深。这样的日子,好久都没有过了,夏烟希望,从前亏欠父母的都能在这段时间弥补上。

程慕白强行进入了她,他像一个劫匪,夺走了她所有的尊严;又像一个刽子手,用一把无情的快刀,刺穿了她的身体,她残存的信念,她活着的希望。

夏家父母虽不信,但也没有多问。

灰飞烟灭。

夏烟笑着对母亲说:“程慕白要出几天差,我刚好回来住几天,偷几天懒。”

生无可恋。

巫小菁开车将她送到父母家,她一回到家,父母吓了一跳。母亲担心地问:“小烟,你这是怎么了?”

夏烟晕晕乎乎地拦了辆出租车,跟司机说:“情人假日酒店”。

巫小菁还准备打电话将程慕白臭骂一顿,但被夏烟制止了。就算对程慕白千刀万剐也不能解恨!而且,夏烟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的,毕竟,自己也做过对不起程慕白的事。

她跌跌撞撞地下车,在酒店开了间房。她惨笑道:“程慕白,我们终于可以了结了!所有的冤孽都是从这里开始的,也让我们从这里了断吧!”

“傻女人!能要的全部都要过来,让他净身出户!看他拿什么去养那个贱女人!”

她给前台打了电话,让前台帮忙给她订一束花送到房间来。她曾梦想过和程慕白一起洗玫瑰花浴,但他一直推说忙,所以她这个梦想一直没能实现。如今,她终于可以实现自己最初的梦了。

“我也不是一分钱都不要啊,我只想要那套房子,除了房子,我什么都不要。”

玫瑰花送来后,她来到浴室,放了满满一浴池水,将玫瑰一瓣瓣地摘下来,放进水里,鲜红的花瓣漂浮在水面,她褪去身上的衣物,走进浴池里。她闭上眼,拼命搓洗自己的身体。一遍又一遍,似乎有许多肮脏的东西怎么都洗不掉。她想将自己的身体彻底清洗干净,她想去除身上陈二狗的味道,还有程慕白带给她的耻辱。她想干净地离开,质本洁来还洁去。

“夏烟呀,你可真是傻到家了!人家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就自己全身而退,还一分钱不要,世界上到哪去找你这样的活雷锋!”

她想安静地去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纷扰,没有争吵,没有出轨,没有偷情,没有背叛,没有谎言,没有承诺,没有虚伪!

“我不知道他有多少钱。他的钱还要养他那一大家,我赚的钱够养我自己了。”

父亲母亲,女儿不孝,不能为你们养老送终了!你们的恩情,女儿下辈子再来回报……

“钱你也不要?”

慕白,原谅我不能继续陪你走到最后!请你相信我,我是清白的,我是干净的……

“要不还能怎样?”

许楠,对不起,姐将你的感情原原本本地奉还,你的深情,姐要不起,要不起……

巫小菁立即开着车过来了。“傻女人!你就真的要成全那对狗男女吗?”

夏烟拿出包里一直随身带着的安眠药,开始一颗颗地吞下去。

离开程慕白的这几天,她的日子过得像针扎般难受。几天前,她流着泪收拾自己的衣物,准备离开这个家时,闺密巫小菁打来电话,她哭着告诉巫小菁自己准备离婚了。

好困啊,怎么会这么困呢?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飘浮起来,世界真白呀,白茫茫的一片。她飘啊,飘啊,飘到一个悬崖边,却被一块巨大的石头挡住了。她想努力推开那块巨石,程慕白那张痛苦的脸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5点52分,夏烟还呆在办公室里发呆。去还是不去?

夏烟缓缓睁开眼,这里是地狱吗?她认为自己这样的女人是不配上天堂的。周围依旧是白茫茫一片,白墙壁,白被子,白床单,白枕头。她迷惑不解地继续搜寻,眼前赫然出现一张男人的脸,天!程慕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5点20了,夏烟还没来,程慕白继续等待。

他用手支撑着在睡觉。夏烟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赶紧逃!她想起身,手腕却被一根胶皮管子拉扯住了,程慕白也被惊醒了。“小烟,你醒了!”

程慕白到达上岛咖啡时,才下午4点40分,但他一直耐心等待,他希望夏烟也能像他希望见到她一样,能早早地赴约,然后扑到他怀里告诉他,很想他。想到这一点,他有一种自豪感,但很快就自我否定了。他太了解夏烟了,一旦她下定决心,他是绝对无法说服她改变主意的。这个女人就是这么倔强,自己这辈子恐怕是很难驾驭她了,然而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征服她,让她臣服于自己。

夏烟依旧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她惊恐地盯着他。程慕白将手放在她手上,她害怕地迅速将手缩回。

“小烟,我们见一面好吗?5点我在你们酒店附近的上岛咖啡等你。”

“小烟,对不起。”

电话里传来轻轻的啜泣声。

这句话重重地撞击着她的大脑,她的记忆开始一点点复苏。是的,他们吵架了,她被程慕白侮辱了,她在浴缸里吃了安眠药,后来就被送到了这里。

“小烟,对不起,我想你了。”

为什么还是逃不掉?

电话那头无言。

为什么还是要回来?

电话响了好长时间才接通,继而是长久的沉默。“小烟,你好吗?”

她已经没有了眼泪,只有一颗冰冻的心麻木地跳着。

几经犹豫,他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程慕白却流泪了,他将夏烟冰凉的手捉住,抓牢在手心,夏烟漠然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思前想好,为了妹妹,他只得豁出去了,而且,他也很想念那个人。

这眼神深深地刺痛了他,他知道,如果不是心已死,她是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的。他在心中暗自发誓:“原谅这个女人吧,毕竟自己有错在先。只要她的心还在,从此以后,绝对不要放开她的手!”

附近好一点的中学倒是有,但关系搭不上,有一个人倒是可以试着找找,但必须通过另一个人,而此时,这个人肯定对他恨之入骨。这可如何是好呢?

夏烟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过来了,她哪里知道她走进“情人假日酒店”的那一刻,程慕白心里经过了多大的挣扎。

送走了宋大国这个瘟神,二妹程笑的事还没彻底解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校方已经知道了程笑的事,并且在整个学校传得沸沸扬扬的。原来的学校程笑是绝对不可能再呆下去了,只能再为她找一所学校,因为是中途插班,既要找关系托人接收,又要交借读费、学费。程慕白的大脑又不得不高速运转起来。

程慕白庆幸自己在眼看夏烟受辱后离开自己的时候,突然很害怕她会想不开。他越想越怕,就远远地跟在她后面。她招了辆出租车,他也叫了辆车紧随其后。

程慕白吼道:“还傻站着干吗?还不快去医院给人家赔礼道歉,送医药费去?还等着人家把你告到法院,送去坐牢是不是?”宋大国这个活宝这才拖着程欢灰溜溜地回去了。

让他惊奇的是,夏烟竟然会来到“情人假日酒店”!他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莫非,她看到他曾在这里开过房,就也到这里来开房报复他?太无耻了!一会儿一定会有一个小白脸过来吧,来和她私会?她一定会在小情人怀里痛哭流涕,并且和他互诉衷肠吧?

程欢去派出所办了手续,就将宋大国领了出来。程欢哭闹着想同宋大国离婚,被程慕白劝阻住了。他狠狠地将宋大国训了一顿,宋大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不敢正视程慕白和程欢。

一想到这里,程慕白就感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血气直往上冲。他藏在安全出口张望,希望能撞见那个小白脸,然后狠狠地揍他一顿。

两万元送出去后,程慕白的心还是悬着,方局长哈哈笑着说:“放心吧,程哥!有钱能使鬼推磨!”果不其然,第二天,赵所长就打来电话,告诉程慕白可以让家属来领人了。

然而,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来敲夏烟的房门,他躲在门外偷听,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这下他心慌了,赶紧找来服务员帮忙开门,果不其然,夏烟躺在浴池里已不省人事了。

晚上,方局长和一个长得精瘦的赵所长前来赴约。程慕白将鱼翅燕窝上等佳肴等点了一大桌,上好的茅台也端了上来,但赵所长在酒席中表现得很矜持,程慕白虽非常心焦,但表面装得不露声色。把酒问盏后,他提出去“梦之岛”消遣,被赵所长拒绝了,说是家里的“河东狮”管得太严。赵所长离开时,程慕白递给他一个厚厚的大信封,赵所长假意推脱一番然后收下了,并说等他的消息。

程慕白心中大叫道:“好险!若不是自己跟来,恐怕夏烟就……”

程慕白立即明白方局长所说的意思,回复道:“晚上能不能帮忙约一下那个所长,我在香格里拉订个包厢。”方局长一口应承下来。

人是救回来了,可她却如一具木头一样,变得沉默寡言。她在程慕白面前已没任何尊严可言了,她继续活着,只是为了不让父母伤心。

几分钟后,方局长的电话打来了,说按正常程序,得拘留15天,还得罚款。程慕白问:“能不能提前将人捞出来?”方局长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那边派出所的所长可不那么好说话哟。”

程慕白本想瞒着岳父岳母,然而,还是被他们知道了。岳母劈头盖脸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岳父也给了他一张冷脸。他有苦说不出,只得低着头赔不是。

程慕白感觉,自己这个他人心目中的神快变成神经病了。无论如何,哪怕是打肿脸充胖子,他也要把这个“神”硬充下去。他给方局长打了个电话,方局长问明情况后,说这个事有点麻烦,因为这个片区不属于他们管,但可以帮忙联系。

一向脾气温顺的夏母依旧不依不饶:“我们家小烟虽然不是出生在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是一直当宝贝在养着,从来没让她吃过什么苦头。她有才有貌的,多少城里的男孩子排着队等她!我们当初为什么坚持要她选你这样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农村来的?就是看中你老实,可靠,会照顾人!可你看看你现在都干了些什么事?一年多以前,小烟就拿着你和一个女人一起搂搂抱抱的照片回来哭,我们都安慰她,哪个男人不在外面偷腥,只要不太过分就好。小烟忍了,以后从来没有提这件事。可你也不能欺负我们家小烟老实,就把她当软柿子捏呀!要不是被逼得没有退路,她怎么会去轻生?程慕白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我差点再也见不到女儿了!我们把小烟养这么大容易吗?你究竟安的什么心?要是她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全家!”

真是祸不单行啊!程慕白真想撒手不管了,但父母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劝他一定要把宋大国救出来,要不程欢的家可就散了。他悲哀地想,其实,自己的家也快散了。可是,作为家中的长子,也是唯一的男孩,他必须撑起这个家,必须把所有的人都安排妥当,所有的事都处理好,否则,他就不是全村人、全家人心中任何事都能办得妥贴的、万能的神。

他唯有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妈,以后不会了。”

程欢是从派出所才得知宋大国找洗头妹的事,气得当场就要同他离婚。但一想到自己没什么手艺,而且孩子也没人管,只得腆着脸来求在政府工作的哥哥程慕白。

夏母郑重地将女儿的手放到程慕白手上:“这次就算了,我们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小烟你先领回去,好好对她,两个人好好地过日子,她是有些任性,但绝对不会蛮不讲理,平时有什么事,你让着她一点。我们只有这一个女儿,我们做父母的请你善待她……”夏母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原来,程欢的老公宋大国前几年下海做生意,虽没挣什么大钱,但勉强能解决温饱问题。今年刚赚了笔小钱,就开始动花花心思,在外面找了个发廊的洗头妹,成天在外厮混。那个发廊妹也不是省油的灯,除了跟他姘居外,还跟一个小混混在同居。宋大国来洗头妹住的地方找姘头时,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女人旁边竟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宋大国一时血气直往上冲,随手抄起手旁的一根棍子就往小混混身上死揍。后来,小混混被打得头破血流,送医院一检查,颅内出血。小混混的家人不愿意了,打了110将宋大国送进了派出所。

夏烟死死地抓住母亲的手,久久不愿放开。母亲将她的手交到程慕白手上,对她语重心长地说:“小烟,再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也不许做傻事了,好好地跟慕白回去过日子,你们的路还长着呢。”说完,背过身去抹眼泪。

程欢嫁出去好几年了,回嫁家的次数极少,他们也就将重心都放在了程笑身上。听程欢这么一说,更让他感到焦头烂额了。

程慕白拥着夏烟要离开了,她哭道:“爸,妈,我有空就回来!”

他打电话将程笑的事告诉了大妹程欢,不料程欢对此事却漠不关心,反倒慌里慌张地说:“哥,你光想着二妹的事,怎么不关心一下我呢?”

夏母说:“没事不要回来,打个电话就行!”

本该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却胎死腹中,不该来的孩子却不合时宜地来了,同样在还未见到第一缕光时便去了另一个世界。程慕白的心随着手术室里妹妹的一声声惨叫一点点变得冰凉。

夏烟跟程慕白回家了,眼泪流了一路。回到家,他殷勤地为她拿拖鞋,又打来温水,替她洗脸。他还找来梳子,一遍遍地替她将凌乱的头发梳理顺滑。

这是程慕白第二次走进这家医院了。第一次是为夏烟,第二次却是为自己的妹妹程笑。

她回想起程慕白也曾这样为她梳过长发,但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从前的那个程慕白回来了,而自己,却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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