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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陌城陷阱

夏烟央求道:“求求你,现在就刹车吧!再这样下去,最后会两败俱伤的!”

罗浮说:“不可能了,已经开始了,我会坚持到底的!他们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罗浮道:“反正我无权无势,除了女儿,我再无任何牵挂!”

夏烟道:“请你不要再继续下去,可以吗?”

“你跟踪我们有一段时间了吧,你应该知道程慕白的性格,他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敢保证,但至少有些人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我不能让他们一直这么逍遥快活下去,我们两个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你甘心眼看着自己的男人抱着其他的女人,并且还有了孩子吗?”

罗浮冷笑道:“那好吧,那我们就把这场游戏玩到底,看谁能玩得过谁!”

“你能保证她一定会回来吗?”

夏烟说:“我希望你还是网上那个理性的‘费城故事’,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了,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罗浮恨恨地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那个男人垮台了,没有地位也没有钱了,姓陆的抱不上这棵大树了,自然会乖乖地回来的!”

罗浮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网上的那个‘费城故事’已经死了!他本来就从来没有存在过,请你忘了他!”

一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怒火中烧。她强忍住即将燃烧的自己,尽量冷静地问他:“所以呢,你会怎么做?”

夏烟见他如此固执,不得不向他道出原委:“程慕白已经准备找人对付你了,赶紧收手吧!我不希望看到你被他伤害,更不希望看到他因此而坐牢,最后前途尽毁!”

夏烟突然想起前几天身体不适时,去医院正巧碰到了陆小芳。原来,她怀孕了,而且,可能是程慕白的孩子!

罗浮注视着她:“你真是个好女人,他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还是这样护着他。不像陆小芳那个绝情的女人,只想着自己!程慕白真是幸运啊!”

罗浮咬牙切齿地说:“是的,我要报复!如果你老公没有现在的身份和地位,那个女人肯定也不会这样粘着他了!那个姓陆的女人为了他,一次次地在我面前撒谎,被你老公拒绝后还自杀过,自杀后在我面前装痴呆,后来还干脆带着弟弟搬出去住!她这样做就是想逼我跟她离婚!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她的种种作法实在是让我很寒心,我本来下定决心跟她离婚,是女儿每天晚上哭着喊着要妈妈,我才收回决定,希望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可是,前几天我看到她的怀孕检测单,而这段时间我根本没有和她同过房……”

夏烟哀求他:“你放过他好吗?”

“后来你就开始报复?”

罗浮忧伤地说:“那我呢?我的损失谁来弥补呢?”

罗浮摇摇头:“我做过许多次努力,可还是换不回她的心!我没有你老公的本事,我不能帮她找工作,还帮她弟弟找工作,她弟弟受伤后,你老公还通过关系赔了她弟弟很多钱,这些,我都办不到。我只会写文章,在文字中找到自己的快乐,用文字来疗伤,可是,除了玩文字,我一无所长。”

“你想怎么样弥补?任何条件都可以!”

“你为什么不试着去缓和这样的关系呢?”

罗浮突然面露凶相,邪恶地看着她:“很简单,陪我睡一晚上,我心里就平衡了!”

罗浮凝视着远方,幽幽地说:“你知道一个人被另一半背叛的滋味吗?明明她每天跟你生活在一起,吃同一锅饭,睡同一床被子,心里却时时刻刻想着另一个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那个男人!如果不是他,你老公,我的家也不至于会变成这样!你明白我的感受吗?自从发现她跟你老公有染后,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我从前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我再也输不起了!所以,我非常珍惜现在的婚姻。我怕自己因为上班忙而冷落了她,干脆辞了工作专门在家写作来陪她,谁知拴得住她的人,却拴不住她的心!一有机会,她就跑出去同你老公私会!孩子几乎是我一个人在带,这几年来,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我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夏烟打了一个寒战,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夏烟追问道:“你一直在跟踪我们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迷茫的神情狠狠地刺激了罗浮,一股原始的冲动从体内升起,他忽然很想占有这个女人。他扑上来,嘴唇在夏烟脸上疯狂地亲吻着,双手开始她身上胡乱摸索起来……

罗浮说:“对不起。”

“住手!”一声大喝如惊雷般,惊呆了疯狂的罗浮和屈辱的夏烟。许楠挥舞着拳头奋力击向罗浮,罗浮毫无防备,眼角很快肿了起来,鲜血直流。他捂着眼睛,吃吃地笑起来:“哈哈,原来还有保镖啊,你的小情人来保护你了,哈哈哈……”

夏烟问:“后来怎么样?”

许楠时常出入酒吧等娱乐场所,原本青涩的他开始经常同人打架,已经练得浑身是胆,文弱的罗浮哪里是他的对手,三下两下就被他打得鼻青脸肿。

“开始是这样,后来……”

许楠搂着夏烟说:“姐,我们走!”

“你接近我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吗?”

夏烟哀怨地看了罗浮一眼,和许楠一起离开了。

“是我。”他躲闪着她逼视的眼睛。

罗浮一瘸一拐地准备回家,他万万没想到,更大的灾难还在等着他。没走几步,他忽然感觉头被人猛地击了一下,紧接着,身上被人拳打脚踢起来。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只见眼前是两个头发像鸡窝一样的男人,看上去很像两个民工。

“是你吗?”夏烟直视着罗浮的眼睛问。

罗浮趁他们不备,偷偷将手伸进口袋,按响了荷包里的录音笔。他开口道:“兄弟,我跟你们无冤无仇,要钱我身上有一些,但是要我的命,也值不了几个钱呀!”

原来,他一直在她身边。只是,她一直没有察觉!

其中一个男人说:“我们是跟你没交集,但你得罪了我大哥,今天就是让你娘的长点记性!”

她曾在自家的小区遇见过他,她和许楠在一起时曾看到过这双熟悉的眼睛从背后紧盯着她,她和程慕白一起在西餐厅用餐时见到过他的背影!

“你大哥是谁?”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他!真的是他!

“我大哥就是程哥,省里的大官!你他妈的吃饱了没事干到处写举报信,活得不耐烦了是吧?”罗浮身上又挨了重重的一拳。

夏烟在罗浮所在的小区新华家园苦苦等待,正当她以为罗浮不会来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你好。”

罗浮又说:“求求你们,别打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我80多岁的老母亲还等着我回去给她熬中药呢!女儿也只有6岁。两位大哥,求你们高抬贵手吧!”

夏烟拗不过他,只得告诉他:“我在新华家园小区。”

其中一个人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对另一个人说:“算了吧,吓他一下就行了,程哥也没说要他的命。”

电话那头的许楠哀求道:“姐,我正在戒毒,可柳依依不肯放过我。我准备去另外一个城市了,临走前我想见你一面。

另一个男人想了想,说:“算你他娘的命大,老子今天就做一回善事,放你一马,快滚!”

“不用,小楠……”

罗浮刚想离开,却被一个男人拎了回来,将他身上的钱包搜出来,里面的几百块钱被他搜刮干净,又将钱包扔到地上。罗浮捡起钱包,迅速仓皇逃走了。

“姐,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去!”

他直接去了辖区派出所。

“不要过来,我在外面办事。”

接连被许楠和两个陌生的民工殴打,罗浮已经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但心里却异常轻松。

“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

他掏出身上的录音笔晃了晃,嘴角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录音笔便是最好的证据。这一次,他一定要整垮程慕白。这个男人破坏了他的家庭,他罗浮一定要毁掉他的前程!

“姐,现在有事,不方便。”

程慕白有条不紊地开会,办公,但心里却担心王村水和他的同乡将事情进展得如何了,他有点不放心王村水。王村水人虽老实,但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要是人家罗浮凭三寸不烂之舌求他,或者给他些小钱,他说不定就心一软,把人家给放了。他开始后悔自己让淳朴的老乡王村水去做这件事,要知道,王村水父母已去世,家中只有兄弟两个,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要是万一出了差池,他又如何向王村水家中的老小交待!

“姐,我不好!你在哪里?我一定要见你!”

王村水和同乡正喜滋滋地数着从罗浮那里得来的钱,乖乖,竟有638块!他们二人平分,王村水分得320块。拿了钱后,他才想起应该给程哥打个电话。程慕白一问事情的原委,感觉非常不妙,于是立即给公安局方局长挂电话,让他密切关注今天派出所的新的报案。

“小楠,你好。”

果不其然,一个多小时后,方局长打来电话告诉他,有一个叫罗浮的人将他告了!说他在幕后指使两个人行凶,抢劫,并且还有录音为证!

“姐!”

程慕白惊出一身冷汗,当下给王村水打电话。他怒气冲冲地问:“你们怎么回事?人家到派出所报案了,还说你们抢劫?”

夏烟一直在罗浮家楼下等。十分钟过去了,罗浮没来;二十分钟过去了,夏烟还是没等来罗浮。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王村水语无伦次地说:“程,程哥,是这,这样的,跟我一起的那个狗剩他看到那个人长得瘦小,又没有反抗,就想趁机搞点钱花。程哥,我马上把钱退回去……”

电话被挂断了,夏烟又打了过去:“罗浮,我找你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请下来一趟好吗?我在你家楼下等你。”说完便挂了电话。

“退钱?你以为有那么简单的事?”

电话那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很快便说:“打错了!”

王村水吓坏了:“程哥,那怎么办?”

夏烟沉默了许久,才说:“我是‘飘姐’。你是‘费城故事’吗?”

“算了,我来想办法。这几天你不要去工地了,回老家避避风头。”

“我就是,请问您是?”

“好,我听哥的。”

“请问罗浮在吗?”

“梦之岛”豪华包间内。

她拨通电话,很快就有人接了,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

程慕白和方局长正促膝交谈。方局长看了笔录,并将王村水等人殴打、抢劫罗浮的经过详细告诉了他。程慕白问:“这个案子应该问题不大吧?”

第二天一大早,夏烟就来到办公室,利用职务之便查到了陆小芳家的电话。

方局长道:“问题倒不大,就怕那个罗浮狗急跳墙,现在正碰上老哥升迁的紧要关头,还是不去碰这个钉子为好啊。”

夏烟经过一夜的辗转,竟受了风寒,嗓子也变得有些沙哑。

“那倒是。这事还得麻烦方局您多费心啊!”

冬去春来,仿佛冬天从未离去过。

“好说,不过,有一件事很蹊跷。”方局长欲言又止。

4

程慕白忙问:“什么事?”

夏烟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据罗浮本人交待,在他遇到王村水之前,还被另一个男人打过。”

程慕白喝了不少酒,很快便打起了呼噜。

“噢?是谁?”

王村水回去了,程慕白送他一套崭新的西服,又塞了500块钱给他,王村水感激不尽。

“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还同嫂子在一起。”

“你们慢聊” 夏烟说完,便回到房中,思考如何才能阻止程慕白以身试法。

程慕白的脸立即由红转黑,打着哈哈说:“那一定是她们酒店的员工。”

王村水也说:“不必麻烦嫂子了。”

方局长诡异地笑着。

程慕白说:“不必了,我们吃得差不多了。”

告别方局长,他木人一样地回到家中。

夏烟尽量镇静地说:“刚到。呦,你们都吃上了,要不我再去给你们炒两个菜下酒?”

夏烟一直在陪许楠。许楠本来是下午两点半的火车,因为来找夏烟而耽误了。他同罗浮搏斗中,手臂上受了轻伤,夏烟让他去医院,他坚决不肯去,不得已,夏烟只得和他一起来到他家中,找出碘酒替他擦拭伤口。

夏烟强按捺住心头的冲动,轻敲门进去,递给二人一个笑脸。程慕白不自然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到他手臂上细细密密的针孔,夏烟不禁流出了眼泪。“你何苦要这样糟践自己呢?”

不行,不行,一定要阻止他!

“我每天都想着姐,却见不到,也不敢见你。我不敢破坏你的家庭,我希望你能幸福。可是,我忍不住想你,想你的时候,我就靠它们来麻痹自己。”许楠抱着她哭道:“姐,我要离开了,我舍不得你呀。”

她想冲进去劝解他,但转念一想,他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一旦决定要做的事,是谁也劝阻不了的。

夏烟推开他:“小楠,换一种环境,找一个爱你的女孩,重新开始新生活吧。”

夏烟吓坏了。怎么办?怎么办!程慕白竟然要干违法的事,这可不得了!要是他真干了,他这辈子可就完了!还有他的农村亲戚,人家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要真将人家也搭进去了,叫人家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呀!程慕白呀程慕白,你怎么可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许楠再次抱住她:“姐,我只想要你……”说完,开始在她身上不安份地摸索起来。

夏烟今天一忙完就提前回来了,刚准备敲门,忽然听到门内嘀嘀咕咕的,立即俯身在门上细听。虽然听得不是十分清楚,但也能听出个大概。原来,程慕白和他的老乡在密谋除掉罗浮的事!

夏烟摇着头说:“小楠,姐已经有身孕了。”

他把罗浮的具体情况以及如何对付罗浮都详细告诉了王村水。

许楠不敢相信地盯着她:“是吗?是——我的吗?”

程慕白道:“找两个可靠的兄弟吓吓他,让他不要再找我的茬。”

“不,是他的。从今以后,我会同他一起好好地生活。”

王村水问:“哥要我怎么做?”

许楠眼中刚点燃的希望很快熄灭。

他这才开口道:“哥很快就要升副厅级了,以后升到厅级,当厅长,甚至更大的官也说不定,但是,有一个叫罗浮的男人,就是老跟哥过不去,不想让哥升官。”

“不想祝福我吗?”

王村水说:“大哥,尽管说吧!”

他顿了一下:“祝你幸福。”

程慕白一口饮尽一杯酒,说:“哥我最近是遇到一些麻烦。上刀山下火海倒不至于,只要你帮哥一个小忙。”

夏烟绝决地离开许楠。离散吧,从此各奔天涯!

程慕白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喝闷酒。王村水看出来了,大哥一定有心事,于是便问:“大哥,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事了?村水虽没能耐,但对恩人是一定要两肋插刀的。大哥有事请讲,只要村水能帮得上忙,一定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回到家时,屋内一片漆黑,只角落里亮着一星亮光。

程慕白的一番话让王村水高兴坏了,他给程慕白斟了满满一杯酒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满杯:“大哥,我先干为敬了!”

“去哪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将夏烟吓了一跳。

程慕白拍着他的肩说:“村水呀,你的细伢一定会有出息的,有哥在呢!把他们都带到城里来上学,这里的好大学随便他们挑!把你媳妇也接来,以后还要在城里买房,做点小生意,以后你们就是城里人了,谁也不敢瞧不起你们!”

打开灯,见程慕白正坐在角落里抽烟。她掩饰道:“今天加班。”

王村水成天在工地上日晒雨淋的,何曾受过这等优待?他感动地说:“程哥啊,你就是我亲哥!要不是大哥,我现在还在家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啊!我以后还准备把我的细伢(小孩)接出来上学哩,不能再让他们一辈子像我一样,没有文化,只有种田的命了!”

“是吗?”他的声音里已然结了冰。

夏烟今天加班,不回来吃晚饭,程慕白就在楼下小餐馆里点了几样菜打包回来,和王村水就着二锅头边吃边谈。

“我洗澡去了。”夏烟想离开,却被他叫住了:“等等。”

程慕白一见到他,就递给他支烟。王村水一看:大中华!他这辈子都没抽过这么好的烟,于是,将这根烟夹到耳朵上,问:“哥,我想留着慢慢吸。”程慕白笑了,将一整盒都给了他,他高兴得连声道谢。

她停住脚步。

一下班,王村水就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公交车赶过来了,这身衣服是程慕白送给他的,他穿着虽有些大了,但也比他从农村老家带来的衣服强十万倍。

“你又找那个小男人去了是不是?”

王村水喜出望外道:“好,我一下班就过来。”

夏烟回转身望着程慕白,他的眼睛里全是冰冻的灰黑色。“不是你想的那样!”夏烟叫道,却感觉自己的声音苍白无力。事实上,她的确是见了许楠的,但她只是想帮程慕白,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下午下班后到我家来一趟,一起吃个晚饭。”

一想到自己的老婆竟然曾经躺在一个小男人的怀抱里,并且跟另一个男人……程慕白就无法忍受,强烈的屈辱,愤怒冲向他,他用力揪住夏烟的头发:“你这个臭女人!你给我戴绿帽子!你心里一直想着那个小男人是不是?他那方面是不是比我行?你真就那么缺男人吗?我给你,你要不要?要不要!”

王村水上次来程慕白家后,就托程慕白替他找了份工地干活的工作。工地上虽苦虽累,但也总比家里种田强,一年也能有个上万块钱的收入,活儿多的时候,还能拿个两三万。所以,王村水对程慕白这个远房表哥是非常感谢的,一接到他的电话,高兴得话都说不清楚:“忙,噢,不忙不忙,大哥找我我就不忙。”

程慕白发了疯似的将夏烟的头往墙上撞,眼看着脚要踢到她身上来了,她用双手紧护住腹部,胸部还是被他踢了几脚。夏烟头痛欲裂,她扶住墙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我怀了你的孩子!”

他给自己的老乡王村水打了个电话。“村水,工地上忙吗?”

正在夏烟身上疯狂发泄的程慕白骤然停手,瞬间呆住了。夏烟已经昏过去了。

不行,这个人的存在对自己是一个极大的危险!一定要让他闭嘴!封住他的嘴的最好办法就是……

他推她,摇她,掐她的人中,都无法让她苏醒。程慕白急疯了,火速背起她就往医院跑。

他从前只知道陆小芳的老公是一个有家庭暴力的男人,却没想到他会来跟踪自己!一想到自己所做的事情都尽在他掌握之中,程慕白就不寒而栗。

夏烟因身体虚弱和惊吓过度而休克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程慕白一直守在她病床前。医生告诉他:夏烟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程慕白全明白了,原来,自己的一切行动都在那个叫罗浮的男人的掌控之中!他曾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他曾为自己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而自豪过,却没想到,时时刻刻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窥视自己!

她醒了。她看到程慕白已经趴在她床边睡着了,不禁泪如雨下。一周前,她没来月事,便到医院去做了检查,结果让她大吃一惊:她竟然怀孕了!她反复向医生说,自己曾流过一次产,怀孕的机率非常小。可医生回复她,机率小并不代表没有机率,并告诉她,她怀上一个孩子非常不容易,希望她一定要珍惜。夏烟千思万虑,终于想起,一定是程慕白得知她和许楠的事后,在她身上发泄的那一次怀上的!没错,天地可鉴。

“就是他告诉我你在那个酒店开房的事。”

留下这个孩子吗?程慕白必定会怀疑她吧!而且,他们还能回到当初吗?打掉吗?可这个孩子来得多么不容易,真的要让这个无辜的孩子连太阳都见不到便匆匆离开吗?不,她舍不得!

“他的短信说什么?”

经过几夜的辗转,夏烟还是决定:将孩子留下来,不过暂时不告诉他,寻找适当的时机再告诉他。

夏烟迟疑了一下,将陆小芳的丈夫罗浮经常给她发匿名短信的事告诉了他,当然,她隐去了罗浮在网上化名“费城故事”接近她的事。

如果不是她情急之下喊出她有孩子的事,恐怕这个孩子会丧生在程慕白的拳脚之下!一想到这里,夏烟就愤慨至极。这个孩子将来长大了,如果知道起初他的父亲竟然想亲手杀死他,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夏烟道:“你最近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

男人的心竟可以如此狠毒,程慕白的野蛮举动彻底伤了夏烟的心。此时她眼中的程慕白,同那些在家中施暴的粗蛮男人没什么分别,他不过是披了张知识分子的皮,骨子里还是一个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未脱土气的男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

离了吧!死守着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又有何意义?

难道那个人一直在暗中偷窥他?这太可怕了!怪不得夏烟时常对他说,背后好像总有一双眼睛盯着她,他还笑她神经过敏。原来,是他太大意了!

以她对程慕白的了解,他一旦知道她同别的男人有染,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他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即使今天原谅了,明天,或者随时都有可能突然爆炸,将她炸得体无完肤。

举报信上将他近一年来受贿的时间、金额列举得清清楚楚,还检举了他这几年来的生活作风问题,称他不仅常去情色场所,还有一个L姓情妇。更让他害怕的是,那个人还将他收了一幅徐悲鸿的赝品画,然后转手卖了40万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

夏烟心想,谁说的“破镜能重圆”?即使能重圆,上面的裂缝还是清晰可见啊,谁都不能无视它的存在。既然她和程慕白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么不如各自放手吧!

所幸因是手写体,那个人只写了一份。要是流传开来,后果非常严重!对他的升迁也有着极大的阻碍!力保他的一位书记拍着他的肩膀说:“赶紧找出举报人,消除隐患,要不你的麻烦可就大了!”程慕白不禁冒了一身冷汗,如果真如举报人所说,他掌握了自己的罪证,他程慕白轻则被双规,重则要坐上几年牢啊!那他这辈子可就毁了!

程慕白一觉醒来,条件反射地想给夏烟盖被子,他知道夏烟睡觉是非常喜欢蹬被子的,不料却扑了个空,床上空无一人!

回到家,他将单位几个同他有过节人的名字列在一张纸上,开始一个个地筛选举报人。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但每一个人又都不能确定。要将这个人找出来,是何其难!

“小烟,小烟!”程慕白在医院楼道了高声呐喊,被医护人员喝止住了,他一见到穿白大褂的就问:“你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女人吗?”自然,没有人能给他答案。只有一位同病房的病人家属告诉他:她刚才一个人出去了。

他更加迷惑了。他反复将信看了好几遍,记忆力超强的他几乎能将信的内容倒背如流。

他担心她会再想不开,他眼前浮现出夏烟躺在浴缸里,全身淌着鲜血的一幕,立即回到自家,找遍所有的房间却发现她不在。他又给夏家打了电话,夏母说她没回来过,并敏感地问“小烟怎么了”,他烦躁地搪塞过去了。

举报信是匿名的,写得神采飞扬,可见写信人是有很深厚的文字功底的。从粗黑钢笔字体,可以看出写信的一定是个男人。程慕白摇摇头,不像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亲手所为,因为他认识对手的字体,而且了解他的水平,他绝对写不出如此有水平的文章。但也许是他的对手请的枪手呢?他的对手会愚蠢到不用打印而用手写体吗?

小烟,你在哪里?

当晚,程慕白给一位十分关照他的领导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后,看到了那封举报信。

5

程慕白赞许地点头:“是这样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风,如此冷,刮到骨头里,刺得浑身生疼。

“钱吗?”

心,结了冰,凝结到全身,冻得失去知觉。

“当然不会直接给了,是要用东西来换的。”

程慕白开着车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四处寻找夏烟,他很矛盾,一方面他恨夏烟这个女人,竟然瞒着他和一个小男人私会,并有了那种关系,这对于他来说是绝对不能忍受的!离吧,离吧!这样的女人自己再也不可能爱下去了!另一个他却在努力说服自己,夏烟怀的孩子有可能是他的,要不她会偷偷地打掉的。可是,她不是怀孕的机率非常小吗,怎么现在突然又有了孩子?万一孩子真的是他的呢,如果失去夏烟,那么他也将会失去自己的孩子……老天,谁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做?

“上头会给你看吗?”

程慕白满头黑线之时,忽然接到方局长的电话,说这个案子暂时没有立案,让他不必担心。方局长还建议他找人给罗浮制造点麻烦,好让他收手。挂断电话,他笑了笑,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可以用钱来解决的,如果不是他给方局长塞了孔方兄,他也不可能这样尽心尽力地帮自己。

“现在我必须看到那封举报信。”

他无力地回到家中,正准备躺下,门外突然有人敲门。他警惕地从猫眼向外看去,原来是王村水。

“那现在怎么办?”

“你怎么来了?”

他摇摇头:“就是不知道啊。敌在暗处,我在明处。”

“程哥,我想回来做工,家里做了两层楼的楼房,还等着我赚钱回去装修呢。”

夏烟急忙问:“是谁干的,查出来了吗?”

程慕白立即从钱包里掏出一千块钱给他:“这些钱你先拿着,以后不够再跟哥说。”王村水自然感激不尽,程慕白心中却打起了小九九,他想起方局长跟他说的话“给罗浮制造点麻烦”,他要找的“制造麻烦”的人不正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有人想整我,写了举报信!”

他同王村水交待一番,王村水立即领会。王村水觉得上次的事情自己没做干净,心里一直很愧对程慕白,总想找个机会弥补一下,这不刚好机会来了吗!

下班一回到家,他就静坐下来,仔细分析到底是何人所为。夏烟见他紧锁眉头,问他:“怎么了?”

陆小芳清晨一打开门,便吓得“啊”地惊叫了一声。罗浮和陆小强闻声赶紧跑出来,只见地上赫然躺着一只血淋淋的鸡头!陆小强捡起鸡头说:“鸡死了,哈哈,谁家的鸡死了!”陆小芳赶紧喝令他扔掉不祥的鸡头。

莫非是他的竞争对手使的套?程慕白的大脑飞速旋转着。从领导的话中,他听出,对方对他的情况非常了解,而且好像还掌握着不少证据。面对领导的问话,他沉着冷静地应对,坚决否认举报信中所提到的内容。

陆小芳害怕地说:“这是哪个缺德鬼干的?”

然而,生活不允许他们这样慢条斯礼地演戏。没过几天,程慕白的领导突然找他谈话。一番拐弯抹角的问话之后,他终于听明白了,原来,有人将他举报了!

罗浮若有所思,他猜测可能是程慕白派人所为,便不露声色地安慰她道:“也许是别人闹着玩的吧,不理他!”

现在的他们,生活好像都在演戏,演一场无聊无趣无味的室内肥皂剧,演给对方看,演给所有的人看。

罗浮他们住的小区较偏远,生活很不方便。吃完早餐,他准备骑自行车出去买菜时,却发现车胎被人用刀子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他只得将车子推去修理。

程慕白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开会、陪酒、拍马屁、找关系,等待升迁任命书下来。夏烟也是两点一线地在家和酒店中往返,上下班,写文章,做家务,只一样,她再不敢碰触:上网。她害怕碰到第二个“费城故事”。渐渐地,那个QQ号的密码被她遗忘了。没有什么是不能遗忘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修好车,买完菜回来,他一摸口袋,坏了,钱包不见了!再准备找钥匙开门,连钥匙也不见了!他反复找,没有。又返回菜场,在他买过菜的几个菜摊上寻找,还是没有找到。

从来没什么末日,每个人都好好地活着,却活得并不宁静。这个城市的夜幕下,暗涌滚滚。

今天真是邪了门了!

3

找陆小芳拿到钥匙回到家中,才知道陆小强又发病了。原来,陆小强对门口的那个鸡头产生了兴趣,就拿着鸡头和邻居家的几个孩子一起玩,把鸡头当球踢来踢去,其中一个邻居看到后,认为自家的孩子沾上了晦气,赶紧把自己的孩子拉回家,还大骂陆小强是个“傻子”,陆小强一听到“傻子”二字,旧病又发作了,在家胡乱摔东西,家里立刻变得一片狼藉。

罗浮恶狠狠地盯了陆小芳几秒钟,转身冲出了家门。

罗浮和陆小芳一起将小强强行送到医院。医生开了些药,反复叮嘱他们,一定不要再让病人受什么刺激了。

陆小芳温柔地对弟弟说:“小强,快把刀放下,姐夫没有打姐姐,我们只是在商量一个问题。”陆小强听话地把刀放下了。

折腾了一下午回到家中,竟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推门一看,两人顿时傻眼了:原来,家里遭窃了!二人赶紧去清点家中失窃的物品。

罗浮有些害怕,陆小强神经有问题,一旦把他激怒了,他是什么事都可能干得出来的,而且他杀了人还不用偿命。

刚清了一会儿,陆小芳突然说:“应该先报警啊!”这话提醒了罗浮,他连忙拨打了110,半小时后,民警才姗姗来迟。

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大喝:“不准你打我姐!”二人同时看过去,只见陆小强高举着一把菜刀,冲罗浮虎视眈眈。

两个警察拍完照后,带着罗浮去派出所做笔录。他原原本本地将自己早上门口被人放带血的鸡头,车胎被扎,钱包和钥匙被偷,家中被盗的事告诉民警。

罗浮高扬起手臂,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撕烂,嚼碎,挖开她的心看看,她的心到底有多花,有多狠,有多硬,有多黑!

“家里丢了多少钱?”

她依旧低头不语。

“钱倒没丢什么,只丢了几件东西,一床毯子,两双拖鞋,一个电饭锅,还有一箱牛奶……”

罗浮嘶哑着嗓子问:“你准备怎么办?”

一位民警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就丢了这些东西呀?”

陆小芳低着头不敢回答,也不想回答她。她在等待一场狂风暴雨。

罗浮说道:“东西虽不多,但这个性质非常恶劣!”

罗浮的眼睛像要吃人般瞪着她:“是那个野男人的吧?”

民警又笑了:“你丢的东西太少了,不够立案标准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了罗浮手中的化验单。天!自己竟然忘了在回家之前就将它处理掉!

罗浮一听就急了:“老百姓丢了东西你们不管吗?那要你们这些人民警察干什么?

他的这一声吼叫触怒了床上的陆小芳,她起身同他理论:“干吗要这么大声,小强还是个孩子……”

另一位民警撇撇嘴说:“我们警察又不只管你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要是都像你们这样,一点小事就跑来报案,那我们一天上24小时的班也忙不过来呀。”

他抓着手里的纸,恨不得将它撕得粉碎,陆小强还在催促:“帮我叠飞机啊!”罗浮青筋暴起,大吼一声:“滚!”

他还想说什么,民警却关上笔录本,说:“回去吧。”

罗浮一看到陆小强给他的“纸”,顿时气得脸煞白。这是一张日期标明为今天的某医院的化验单,上面清楚地写明陆小芳的早孕结果呈阳性!

罗浮灰头土脸地回去了。陆小芳正费力地在家中收拾东西,打扫卫生。让他大为光火的是,那窃贼竟将他用心血写出来的书弄得乱七八糟,有好几本书上还被踩上了脚印!他心疼地将自己心爱的书一本本收好,心中暗自大骂:“偷儿,要是让我捉住一定让你们不得好死!”然而,他怎么可能捉得住窃贼,连警察都不管!

陆小强见她口袋里有一张纸快滑出来了,就顺手拿了出来,找罗浮帮他叠飞机。

罗浮只能自认倒霉。他怀疑这一切都是程慕白指使别人干的,可是,证据呢?没有证据谁会信他这个一介草民的话?

她却迟迟下不了决心。精神恍惚地回到家中,倒头就睡。陆小强跑过来摇躺在床上的她:“姐姐,帮我叠个飞机吧。”陆小芳说:“你自己找纸让姐夫给你叠吧。”

更邪门的事还在后头。第二天,罗浮接到一个电话,说是邮局有一个包裹让他去领,他问是什么东西,对方也没多说什么。他以为是编辑部寄的样书之类的,便直奔邮局准备领包裹。

打掉他吧!

途经一家商场时,突然有一个人冲到他面前,往他手上塞了一个什么东西,就快速逃走了。他还没来得及打开细看是什么东西,就听旁边一个人对他说:“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跑啊!”罗浮看到身边的几个人都在跑,也没多想,就跟着他们一起跑起来。只听耳边一群人在喊:“抓住他!抓住他!”他刚回头想看是怎么回事时,却被两个警察用手铐铐住了。

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她终于醒悟了,程慕白是不可能选择她的,正当她准备重新接受罗浮时,这个孩子却不合时宜地来了!

罗浮彻底懵了,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事让他不知所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理直气壮地问:“我犯了什么罪?你们为什么拷我?”

她彻底懵了,呆坐在医院的椅子上。这是程慕白的,没错!这段时间她只和程慕白发生过关系!罗浮好几次想亲近她,但都被她推开了。

一个警察冷笑着:“你小子还装傻?你手上拿的什么?”

陆小芳匆匆来到妇科,做了早孕试纸测试,试纸上出现两道清晰的红杠!

罗浮辩解道:“我也不知道,是刚才一个人硬塞到我手上的。”

夏烟懒得多想,也不想为这个女人而烦心。一个李菲,一个陆小芳,还有程慕白,许楠,“费城故事”,已经让她耗尽心力,现在的她,只想平静地活着。

警察踢了他一脚:“你还不老实!谁把几万块钱的金项链塞到你手上?搁你你信吗?”

因工作压力太大,夏烟经常寝食难安,头痛欲裂。她到医院去开了些药,走出医院时,竟意外地发现陆小芳去往医院的门诊部!她怎么也来医院,她怎么了?

一听此话,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他是被人陷害了。“真的不是我拿的,是别人陷害我的。”

原来,自己转来转去还是离不开程慕白。自己始终在以程慕白为圆心的轨迹里绕来绕去。离开程慕白,自己一无是处。

“你小子还嘴硬,等把你关进去住几天你就老实了!”说完,就将罗浮带到了派出所。

李菲走了,所有的事都堆到了夏烟头上。虽然权力都收回来了,但肩上的责任也更重了。李菲的被辞退,让夏烟受了很大的刺激。兔死狐悲,她想,要不是程慕白的关系,也许走的是自己,她和李菲都不过是冯总的棋子,谁上谁下不过是分分秒秒的事。

做笔录时,罗浮百般辩护道:“真的不是我抢的,我只是路过这里。”

那一刻,夏烟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警察问他:“那你跑什么?”

李菲泪水涟涟地离开了酒店。夏烟出来为她送行,将一瓶迪奥香水送到她手上。五年前,她们还是无话不谈的密友,二人一起各买了一瓶迪奥香水,夏烟不小心将李菲的香水摔破了,夏烟想赔一瓶给她,李菲却大方地说“不用了”。时隔几年,她们渐渐地淡忘了这件事。为了各自的利益,她们不得不从朋友变成仇人,直至今日分道扬镳,夏烟不禁非常伤感。她想用这瓶香水来弥补自己的愧疚,李菲却不领情,将香水塞回她手里,转身离开了。

“我看到别人跑,我也就跟着跑了。”

冯总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说:“这样吧,我让会计室给你多发三个月的工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警察反问他:“那别人杀人你也跟着杀人?”

李菲彻底蔫了,她开始来软的。她抱住冯总哭诉道:“冯哥,求求你,不要让我走,念在我们一年多的情份上……”

警察打开他手上拿的一包东西,罗浮这才发现,竟是3条份量不轻的金项链!他大喊:“我冤枉啊!是别人塞到我手上的,我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冯总笑里藏刀:“随便你怎么告!就凭你贪污的这么多钱,足够把你送进去坐几年牢了!”

警察问他:“大街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只给你没给别人?而且,据目击的群众反映,其中还有你的同伙对你说叫你快跑。”

李菲半信半疑。她不服气地叫嚣道:“你凭什么让我明天就走?要辞也得提前一个月通知我。我可以到劳动局去告你!”

罗浮心里暗自叫苦,他是有理也说不清啊!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背后搞鬼吗?我告诉你,这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是财务室交上来的!”

“老实交代你还有哪些同伙!坦白交代还可以立功!”

“这些,都是那个姓夏的女人给你的吧?”

他欲哭无泪,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是被人设计了,让他拿什么来交代呀?他抱怨道:“你们警察只知道冤枉好人,昨天我们家刚被偷了,你们警察还不给立案,今天我走大街上,你们却把我抓过来!世上还有王法吗?”

“什么意思?你看看这些账单!”冯总将一堆与她有关的问题账单扔在她面前。她信手一翻,全明白了。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财务室也都是她的人,却没想到还是败露了。

那个警察像发现什么新线索似的:“什么?你家昨天被偷了,所以你身无分文,所以,你就跑出来抢劫了是不是?”

李菲立即火冒三丈:“姓冯的,你什么意思?”

警察自以为是的推断让他哭笑不得,百口莫辩。他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那个警察见他死不承认,也不耐烦了,骂骂咧咧地说:“嘴硬是吧?先关你两天,有你服软的时候!”

李菲不解其意,正准备高兴,却发现冯总神秘莫测的神色,她更糊涂了。冯总冷冷地说:“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可以不用来了。”

罗浮一个人被晾在了冰冷的审讯室。一天的折腾下来,他太累了,刚眯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亮起一盏大灯,晃得他眼睛痛。又来了两个警察继续让他交代。他依旧将几个小时前说过的重复了一遍,还嘟哝着说:“你们警察不睡觉吗?”

没等她说完,冯总就打断她的话:“放心,以后她不会再找你的茬了。”

一个警察怒不可遏地说:“要不是你们这些人渣,我们也不至于白天黑夜地倒班呀?快过节了毛都没有发一根!”他还想辩解什么,但看到警察手里狼牙棒似的电警棍和面前凶神恶煞的两个人,到嘴边的话只得强忍回去了。

想曹操,曹操到。李菲扭着屁股来找冯总,这回她学乖了,乖乖地敲门进来。她刚准备坐在冯总大腿上,却被冯总推开了。李菲委屈地说:“冯总,夏烟她总是找我的茬……”

好歹将这对瘟神送走了,他提心吊胆地睡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又来两位大神继续审问他。这次他学乖了,不同他们来硬的,反倒跟两个警察打起了太极。这两人倒也不为难他,随便敷衍了几句就离开了。

财务室清查了一上午,将所有可疑的账单如实汇总给了冯总,数目竟比夏烟统计的还要多!冯总大吃一惊,原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早就知道李菲此人并不可靠,爱贪些小便宜,但她舍得在一些大客户身上下功夫,也就对她睁只眼闭只眼了,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贪得无厌!

罗浮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

她将李菲这几年借工作之便贪污酒店钱款的事一一向冯总汇报,白纸黑字,证据确凿。冯总勃然大怒。立即让夏烟叫李菲进来。夏烟道:“冯总,这不大合适吧。”冯总马上意会,让财务室重新清查一下所有李菲签字的账单。

冥冥之中,他身不由己地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幕后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他,一步步坠入这个陷阱中,他努力想爬出去,头顶却被灰蒙蒙的一片迷雾笼罩着。

夏烟坐在办公室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暗下决心:是时候清理了!她抱着之前整理好的一摞单据直奔冯总办公室。

一个警察进来了,手提电警棍,斜睨着他。罗浮被他的眼神激怒了,他实在忍受不了了,冲着那个警察大叫道:“我没有犯罪,你们凭什么把我关起来?你们还有没有王法?王八蛋!龟孙子!流氓!”那个警察狠劲给了他一记闷棍,痛得他惨叫一声。

会后,夏烟给李菲安排工作时,她却掏出指甲挫,只顾低头磨指甲。夏烟提醒过她,她却置若罔闻。

小警察道:“给我老实点,再骂老子叫你多吃几棍!老子就是流氓,你又能怎么样?我告你,你这种人不吃点亏就不会学乖点!”

员工们热烈鼓掌,夏烟注意到,唯有李菲铁青着脸,脸上挂着霜。

罗浮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位大神了,只得向面前的大神求饶道:“兄弟,还请高抬贵手呀!兄弟,能告诉我我得罪你们派出所的谁了吗?”

夏烟深深地给大家鞠了一躬,深情地说:“谢谢大家!谢谢你们还没有忘记我!这段时间,因为我身体的原因,不能和大家一起为酒店出力。感谢你们,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依旧能创造这么好的业绩。希望今后的日子,大家都能再创佳绩!”

小警察嘿嘿地阴笑着,说:“你还真得罪人了,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老大!谁叫你吃饱了撑的到处乱举报,打断骨头连着筋哪!你以为你一封举报信就能撼得动泰山?笑话!我们老大就是他的靠山,他后面还有更大的背景呢!你要是再继续跟他们过不去,小心上头一不高兴,给你定个重罪,把你关个十年八年的也说不定!你要是活得不耐烦了,我们帮你!”

冯总亲自给大家召开了晨会。会上,冯总严肃地说:“前段时间有人暗地里搞小动作,将合成的照片发到大家的电脑上来陷害夏经理,现在我们已经查出是谁干的了。我们在这里给她留点面子,暂时就不追究了。”冯总的眼睛迅速扫过李菲,继续说道:“我希望大家是一个紧密合作、互相帮助的团体,而不是互相打击报复,互相拆台,以后一旦发现这样的情况,立即开除!下面,欢迎夏经理重新回到我们中间来!”

罗浮如梦方醒,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写的举报信。他只知道程慕白是个政府的小官,却没想到他同公安机关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太低估程慕白了,他的能量远超乎自己的想象。他硬气地说:“我要是坚持呢?”小警察把帽子歪戴在头上,道:“那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三天后,夏烟悉心打扮一番,重新回到酒店上班。酒店的员工纷纷围上来,问长问短,面对大家或友好或疑问的眼神,夏烟都笑而不语。

他彻底泄气了。此刻,摆在他面前是个两难的问题:继续同程慕白斗到底吗?正如那个小警察说的,他的背景绝不简单,后台也很硬,自己肯定拼不过他;就此罢手吧,真是心有不甘啊。

“可是……”李菲还想说什么,冯总却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他想,陆小芳一定很着急吧,他的手机被没收了,自从昨天上午出去一直到现在,都没同家里联系过,家里人自然也联系不上自己。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干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整整一天一夜,陆小芳在家里如坐针毡。罗浮像空气一样突然蒸发了,连个信儿都没有,她隔几分钟就打一次他的电话,但永远是关机。他该不会是出车祸了吧?她拨打了122,询问有没有一个叫“罗浮”的在这两天遇到交通事故,结果人家的答复是目前还没有他的记录。她又给罗浮所有的亲戚都打了电话,被告知罗浮并没有去过他们那里,也没有同他们联系。她开始担心,他该不会是被歹人害了吧?他一向为人低调,会同谁有深仇大恨呢?她左思右想,找不到答案。

“她不是有很长时间都没来吗?”

突然,她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莫非是他?是的,一定是他!她几经犹豫,最终还是拨出了那个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冯总看了她一眼,说:“夏经理只是请假,又没有辞职。”

“喂,你好。”

李菲直截了当地说:“经理的位置空出来了,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我呢?”

陆小芳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冯总不耐烦地说:“快说,我还有一堆事!”

“请问哪位?”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她了解他的脾气,若再不说话,他肯定会将电话挂断。

李菲嗲声嗲气地说:“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程哥……”

冯总没搭理她,直接问她:“有事吗?”

程慕白一听到她的声音便沉默了,迟疑了一会才说道:“小芳,有事吗?”

李菲撒娇说:“人家进来还要敲门吗?”

陆小芳心想:难道没事就不能打给他吗?他现在对我竟然戒备到如此地步了吗?她强忍着心头的不平说道:“罗浮他,他不见了。”

冯总斥责她:“不知道敲门吗?”

程慕白轻描淡写地说:“哦?”

她得意地哼着小曲往冯总办公室走去。隔着玻璃门看到冯总在里面,她门也不敲,直接闯了进去。

陆小芳听出了他的醋意,解释道:“他毕竟是孩子他爹,从昨天上午出去到现在一直没有消息,到处找遍了也找不见他的人,他是死是活也得有个话呀!”

她隔三岔五就到夏烟的办公室去晃悠几圈,今天她没来,明天也没来,后天还是没来,看来,她是不会来了吧。不久,又听到小道消息说,夏烟好像住院了。李菲想,她多半是被丈夫打进医院了吧。一想到夏烟长期占据着本该属于自己的经理之位,她就恨得咬牙切齿;一想到程慕白曾经骂自己是“寡妇”,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好了,让那两个人哭去吧!合着该她笑了!

程慕白道:“你放心,他很安全。”

夏烟没去酒店上班的这段时间里,最高兴的人非李菲莫属。一想到自己凭偷拍到的几张照片就轻易将她最强劲的对手击垮了,她不由得乐得跟捡了10万两雪花银似的。

陆小芳惊喜地问道:“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2

他缓缓说道:“刚才公安局长给我打电话了,说他抢劫人家金店正在受审呢。”

处处都是陷阱。

“抢劫?怎么可能!他买菜时别人多找的钱他也非要退回去,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处处都是网。

程慕白饶有兴致地听着激动的陆小芳的话,陆小芳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改口说:“他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个坏人,我相信他不会做那种事的。”

原来,在网络上,人真的可以伪装,伪装得不露一丝痕迹。她的秘密被罗浮“费城故事”窥探完了,他便抽身而退,“飘姐”便完成了它的使命,被他扔进了“黑名单”!

“我也相信他不会干这种事,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情况对他很不利。”

这就是网,带刺的网!

“程哥,你一定要救救他,要不我们这个家就散了!”陆小芳哭着哀求道。

夏烟觉得自己真心真意地将心事向网络那头的人倾诉,而那个人却随时在窥视她的所有秘密,多么可笑,多么可怕!

“救倒是可以,不过要看他配不配合。”

这就是所谓的真相。

“程哥快说,怎么个配合法?”

这就是她等来的结果。

“据那个公安局长说,他到处写举报信,名义上举报的是我,但实则牵涉到了许多人,当然也包括那个局长。所以,这件事可能是别人故意栽赃也说不定。”

挂断了电话,夏烟长舒了一口气。

“那我们该怎么做?”

“谢谢你,张姐,我们有空再联系。”

“很简单,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写什么举报信了。如果再写,那他就等着去班房蹲几年吧!他抢了几万块钱的金项链,数目也不算小,现在正值全国严打,抢劫2000块钱就得判四年,你算算,他抢了3万多块,够判几年?”

罗浮!夏烟赶紧掏出纸和笔迅速记下这个号码。不是那个她烂熟于心的陌生人的号码,但她似乎找到了她需要的答案。

陆小芳一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泣不成声地说:“程哥,求求你,一定要,一定要救我,看在我们这些年的,情分上,求求你……”

“噢,她还留了一个她丈夫的号码,叫罗浮,电话你记一下。”

程慕白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怜惜之情,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这个女人,但听她哭得肝肠寸断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安慰陆小芳道:“我给公安局方局长打个电话,你现在马上去派出所看他,劝他立即收手。只要他同意不再举报,派出所马上放人。”

“我上次打过这个号码了,她好像换号了,有没有她其他的联系方式?”

陆小芳感激地含泪道谢。

张经理报出一个号码后,夏烟并没有记,她早就将陆小芳的号码存入手机了,她只想打听她更多的消息。

当罗浮出现在她面前时,陆小芳忍不住流泪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胡子拉碴,满脸憔悴,双眼无神,看上去也瘦多了。她心疼地将他的手握在手里,发现他的手冰凉。从前每到冬天,都是罗浮帮她将冰凉的手捂热,如今,他却像一个受伤的孩子一样,无辜无助地望着她。

“麻烦告诉我她的手机号。”

陆小芳哽咽着说:“你受苦了。”

“夏经理,你想知道她的什么呢?”

罗浮突然泪流满面,激动地说:“小芳,你一定要帮我出去,这破地方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还有几本书要写,还等着出版呢。你相信我,我没有干坏事,我要出去!”

“好的,你稍等一下。”不一会儿,人事部张经理就找出了陆小芳的资料。

她安慰他说:“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没事的,你马上就可以出来了。”

“帮我看看陆小芳的人事资料,我找她有点事。”

罗浮失神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真的?”

“谁呀?”

陆小芳说:“当然。我找过公安局长了,他说只要你不再写什么举报信了,他就会放你出来。”

“过几天吧。对了,向你打听个人。”

罗浮愤怒地说:“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他们在故意陷害我!想逼我妥协?门都没有!”

“什么时候来上班呢?我们都很想你。”

她劝道:“他们说了,如果你继续写下去,保不准你要在里面呆上十年八年的。罗浮,不要再折腾了,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我们一起,带着女儿好好地过安稳日子,好吗?”

“恩,好多了,谢谢关心。”

他沉默了。他不是不明白自己被冤枉的原因,只是此时才在陆小芳这里得到了证实。他也想凭一身正气同他们斗下去,可是,他孤掌难鸣。

“哎呀,夏经理,好久不见!听冯总说你身体不好,最近好些了吗?”

蚂蚁是永远也斗不过大象的,它只能在大象腿上不痛不痒地咬上几口,但却丝毫伤不了大象;而大象却可以轻易将蚂蚁碾死。这就是生存法则。

她赶紧给酒店人事部经理打电话。“张姐,我是夏烟啊。”

罗浮终于选择了妥协,做一只卑微的蚂蚁,小小翼翼地在这个城市狭窄的角落穿行。

对了,陆小芳!怎么把她给忘了!

很快,他就被放出来了。

他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什么要接近自己?

程慕白松了一口气。方局长却还是不放心,派了一个警察在他家周围跟踪了几天后,见他没什么异常的动静,方局长才真正放了心。

原来如此!

夏烟消失三天了。程慕白找遍了所有能找的人都没有结果。岳父岳母对他也是横眉怒对,懒得理他,任他怎么求他们,他们也不理会他,程母更是拿了把扫帚让他“滚”,他只好灰溜溜地走了,一个人在大街上四处转悠。他多么希望突然能在大街上碰到夏烟,然而,那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他已经彻底伤了夏烟的心。

莫非,他们是同一个人?

夏烟逃离程慕白后,独自在公园里坐了很久,天黑了她也没有察觉。

罗浮?“费城故事”!

医生曾告诉她:这个孩子得来不易,一定要注意身体,最好在家休息保胎。

她迟疑着点点头,随后又说:“不好意思,我忘带钱包了。”她在客服小姐奇怪的眼神中离开了。

最近她时常会做梦,梦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向她扑过来,还开口叫她妈妈。她用手抚摸着肚子,想象着腹中的这个孩子究竟长得多大了。虽然才一个月,但她感觉孩子已经同她息息相通,随时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随时鼓励她要坚持下去,不要将TA抛弃。

营业厅的客服小姐说:“户主名是不是叫罗浮?”

她心中暗暗对还未出世的孩子说:“放心吧,孩子,妈妈一定不会放弃你!”

她赶紧来到电信局,报了陌生人的手机号,说要交手机费。

6

是那个一直缠着她的阴魂不散的短信?

人生这个大舞台上,程慕白、夏烟、陆小芳、罗浮他们尽情地、忘情地表演着。演着演着,便会忘了自己是谁。没有人在乎他们是谁,因为,那些不过是一场戏,或者,一场游戏。

是李菲吗?也不像,李菲没那么大耐心来陪她玩这么长时间的游戏。

陆小芳将罗浮领回家,一遍遍地为他擦洗身体,想将派出所里的晦气全洗去。又耐心地替他刮胡子,罗浮又还原成从前那个人,只是眼中时常会透出几分落寞,他苦笑着,自己煞费苦心地忙活了一场,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他父母当初替他取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名字,也许注定了他这辈子只能做个低眉顺耳的良民。他无奈地妥协了,但他绝不是向程慕白妥协!

她忽然想到了程慕白,这事也许跟他有关!难道是他化名“费城故事”故意试探她?不可能!因为有好几次她同“费城故事”聊天时,程慕白都在家中,他不可能有分身术!

他悲愤地想将这段经历写成小说,但想到他在派出所的经历时,他不得不搁笔,让这些不平、这段历史在胸中沉淀。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吧!

为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激灵让她猛地清醒过来。莫非,他早就认识自己?

他开始过起了平静的生活,每日做些简单的家务,其余时间都用来写书。网上的那个“费城故事”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实生活中的他已经没有多少激情,他把所有的激情都投入到自己的作品中。

夏烟很长时间没上QQ了,她甚至一时想不起密码。回忆了好久,才想起来了。她突然想问一下“费城故事”的近况,但给他留言时,竟发现自己无法留言了。原来,自己竟被他拖进了黑名单!

陆小芳为了不打搅罗浮写作,忍痛将弟弟陆小强送到了乡下父母家,临走前,还塞给父母两万元钱,那够陆小芳家一年半的生活费。

很长一段时间,程慕白和夏烟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但分睡两床被子,有时夏烟怕冷也会钻到程慕白的被子里,但二人都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和冲动,生怕一不小心跨过雷区,彼此都会伤得体无完肤。

送走了弟弟,陆小芳很快在一家酒店找到了服务员的工作,工资虽不高,但也勉强能糊口。让她哑然失笑的是,她在这家酒店里又碰上了李菲,已是半老徐娘的李菲,依旧打扮得花枝招展,向来来往往的带“长”字的官员和钱包丰满的商人抛着媚眼,扭着腰肢。看到李菲的样子,她心里不禁升起一种复杂的感情,幸亏自己没有同罗浮离婚,否则,也许要沦落到靠卖笑来维生的下场。女人啊,不过是一条鱼,终究难逃男人这张网。

罗浮的拳头重重地捶在墙上。

这次找工作,她没有找程慕白帮忙,她不想欠他的,也许程慕白欠她的,但时间长了,谁欠谁的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了。欠了情债又能怎样?情债能还得了吗?用钱能还得清吗?陆小芳决定带着女儿,陪着丈夫在这个城市打拼,尽管他们生活在几乎被人遗忘的社会最低层,尽管罗浮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但至少,他会对这个家不离不弃。罗浮的生活简单得只剩下书,所以,她不必像其他女人一样成天提心吊胆地担心自己的男人会出轨。

但是,一天不除掉程慕白,那个贱女人陆小芳还有可能回头去找他!不行,一定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买菜、做饭、洗衣、接送孩子,偶尔行使家长的权威吼一吼不听话的女儿,同菜贩子讨价还价,去汉正街批发生活用品,去超市买打折的东西,与同事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同邻居闲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这便是陆小芳现在的生活。

罗浮狠下心来将“飘姐”夏烟拖进了黑名单。他知道,程慕白也已经受到了应得的惩罚,自己的老婆也红杏出墙了,他终于也能感受到自己一样的痛苦了!

她有时经过富人才可以理直气壮地进去的新世界百货时,会站在门口驻足流连,看橱窗里高贵华丽的衣裳,看装修得金碧辉煌的柜台里摆着的晃花人眼睛的各种首饰、剔透的玉器。哪一件都不属于她。也许这些东西程慕白可以买给她,但程慕白就像橱窗里的那些奢侈品一样,永远都不可能归属于她。

程慕白的妻子夏烟已经受到了惩罚了,罗浮隐隐有些同情她。有时候在QQ上他时常会被她感动,但他很快又想:不行,自己只是在利用她,利用完了,她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她只是自己仇人的老婆!

有时候,她会想,自己从前到底算程慕白的什么呢?一个性工具,一件玩物,一个寂寞时的发泄物?她知道,夏烟于程慕白,是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的宝贝,无论他如何努力,夏烟就像一个气球,程慕白越想将系在气球另一端的线攥得更紧,夏烟这个气球就会飞得越高。而她自己,则是那个可以随时供程慕白玩乐的皮球,太容易得到便不懂得珍惜。她曾经嫉妒过夏烟,但现在不会了,因为程慕白是个永远看着远处的男人,身边太熟悉的风景他是无法看到的,再美丽的风景见惯了也成了回忆,而回忆是终究会被遗忘的。

罗浮咽不下这口气,他认为作为男人,没有人能咽下这口气!

许楠悄悄离开了这个城市。他不是不知道,柳依依是这个城市最爱他的女人,但爱又能如何?他过惯了漂泊不定的生活,柳依依父母对他不屑一顾的眼光和她家的豪华别墅,一切都令他自惭形秽。两个世界的人可以生活在一起吗?可以的,但注定不会幸福。许楠想到这个城市来寻找幸福,他遇上夏烟和柳依依两个女人,却都不是他要找的幸福。夏烟是天上的月亮,冷清而寂静;柳依依是灼热的太阳,刺目而耀眼。他背着沉甸甸的相机,穿过这个城市黑暗的道路,开始下一次漂流。

罗浮又何尝不知道,妻子陆小芳的心一天也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过!他固执地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程慕白那个男人!如果不是他,陆小芳完全可以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一心一意地抚养女儿,尽她做妻子的义务。然而,就是这个男人的出现,将他的家庭搅成一潭浑水,打乱了他所有的生活!

自认为扫除了罗浮这个最大的障碍物的程慕白,有空时,还是会和冯总、秦欢、方局长觥筹交错,依然会有所保留地喝酒,偶尔喝得酩酊大醉时依旧不会开车而选择打车回家。

陆小芳想,也许自己天生就是个穷人的命,这辈子都要跟罗浮这个没用的男人绑在一起了,这就是命啊!为了逃避命运,她自杀,她装傻,可那个她真心付出的男人却不要她了,多么可笑啊!为了女儿,她选择回归家庭。她对这两个男人,已经彻底死了心。剩余的日子,她不过是为了女儿和傻弟弟活着,等女儿上了大学,小强有了工作,娶了媳妇,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随便去哪个城市打工,只要能离开罗浮。

飘姐那里他有时也会去,但只像个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同她谈心,把所有的不快全盘倒给她,飘姐总会耐心地倾听着,偶尔会来一两句经典的点评,让他觉得妙极。有一天他再去找飘姐时,“梦之岛”的小姐告诉他:飘姐已经走了。她走之前没有向任何人告别,包括程慕白,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坊间流传着几种说法:一说飘姐从良了,去了国外;二说飘姐被一个小白脸勾走了,后来又被小白脸甩了,钱也骗走了,她找小白脸寻仇去了;三说飘姐和她丈夫复婚了,还生了个孩子……

家中并没有她想象的凌乱,显然是被罗浮刻意收拾过的。

程慕白懒得过问飘姐的事,不过露水与朝雾相逢一场,明天谁都不记得谁是谁了。况且,他那个大家的事都让他忙得不可开交。

眼前的女儿瘦多了,脸上写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冷漠与惊恐。她的心深深地震颤了,她转向罗浮,脸上写满疑问。罗浮立即许诺道:“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地对待你们,再也不会动手了。回来吧!”在得到罗浮的口头承诺后,当下,她便收拾衣物回到了自家。

大妹程欢最终还是同丈夫宋大国离了婚。宋大国自从找了洗头妹后,心便玩野了,一天到晚想着找年轻的妹子玩,现实生活中找不到又跑到网上去骗年轻的小女孩,班也不想上了。程欢实在忍无可忍,某天将宋大国和一个女人捉奸在床,而让程欢哭笑不得的是,宋大国旁边赤身裸体的女人竟然是个年逾40的老女人!程欢照着宋大国的裆部狠狠地踢了一脚后,果断地离了婚,让宋大国净身出户,自己带孩子。邻居都传言宋大国再也不能那个了,他老婆真狠哪,不仅让宋大国身无分文,连那个也干不了了。

女儿简单的一句话却如石破天惊,重重地敲在陆小芳心上。她还在犹豫,罗浮说道:“她自杀过,出院不久,现在他们过得很好。你,也回来吧!女儿很想你!”陆小芳当然明白“她”指的是谁。

尽管他花了几万块钱将程笑转到一所重点中学,但程笑还是继续偷偷地同原来的男朋友来往,父母再管她,她干脆夜不归宿,和那个男生一起同居了。程笑高考自然落榜了,他又四处托人,将二妹送进一所大专上自修班,还特地为她选了一个比较实用的会计专业。

陆小芳进门,一见到罗浮父女俩,顿时惊得将一袋子菜掉到地上。女儿有些陌生地看着她,她冲上前去,抱着女儿痛哭。6岁的女儿出奇冷静地说:“妈妈,回家吧!”

帮过程慕白大忙的王村水在老家起了一幢楼房,里面的装修都是照着城里人的样式,楼房门口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他又添了第二个儿子。虽然交了不少罚款,但为了门丁兴旺、儿孙满堂,他觉得罚再多钱也值得啊。

他环顾整个房子,小得可怜,除了放两张床外,几乎没有多少空余的地方了。

身边的一切人和事都平静或者不平,他都能使出浑身解数全部摆平,他不是万能的,但他要在所有的人面前让自己变得万能,唯独在一个人面前,他觉得自己是永远的输家。他想用自己的温暖将夏烟的冰冷捂热,他用了十年时间,夏烟依旧是冷冰冰的;他想走进她的心,她却将自己隐藏得严严实实;他以为夏烟只会爱他一个人,她却背着他出轨了;他想说服自己原谅夏烟,她却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他希望夏烟怀的孩子是他的,却又害怕面对真相。

陆小强不情愿地告诉他:“出去买菜了。”

他喜欢开着车在这个城市兜风,长江边,东湖边,大街小巷,看形形色色的人们手舞足蹈地表演,唾沫横飞的台词,稀稀拉拉的掌声,随声附和的倒彩声,刺耳的口哨声,面红耳赤的演员,垂头丧气的观众……

“小强,你姐呢?”

其实,他也是个蹩足的演员,只不过早已被观众遗忘。他像个小丑似地费力地演出,像条狗似地摇尾乞怜,像只猴子似地向领导满脸堆笑,然后背对着那些无足轻重的底层人露出丑陋的红屁股……

那房子在城中村,极其破旧,看上去很像随时会垮塌的危房。罗浮敲门进去,陆小强开的门,一见他,明显地警惕起来。

纵然官位升得再高又如何?只不过是爬到一根更高的绳子上,晃晃悠悠,一不小心随时会掉下来,摔得很惨。

“对不起,小芳。”罗浮心说。此时,罗浮一直在等陆小芳回家。这段时间,他又当爹又当妈,每天忙得团团转。他开始后悔自己从前不该动不动就打她,但他还是咽不下自己的老婆给别人当情妇这口恶气。他以为过不了多久,陆小芳就会自动回来,他知道她身上没带多少钱。但他等了一个月后,陆小芳还是没有动静,他便按捺不住了,带着女儿主动找到了她租住的房子。

没有人会以无比崇敬的目光仰视着他;没有人会在他下班后为他脱下外套,递上拖鞋,送上一个热烈的拥抱,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没有人听他诉说工作上的烦恼与压力;没有人会在他身心俱疲时像抱着孩子一样紧紧地抱着他;没有人娇嗔地钻到他怀里,要他用胡子扎她的脸;没有人哭哭啼啼地跑来告诉他,昨天买的衣服今天打了五折;没有人坐在电脑前安静地写作,他可以为她冲上一杯咖啡,或是披一件外衣……

原来,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一切的美好都不过是一场假象。他们之间的裂痕一直都存在着,不论你如何视而不见,不管你承不承认。

夏烟!夏烟!

当二人同时讲出“对不起”三个字时,他们尴尬地苦笑着。

程慕白心中狂喊着,他害怕此生将会永远失去夏烟。他决定了,不管夏烟此前做过什么,他都可以忘记,他要亲口告诉她:他爱她!他需要她!

“对不起。”

程慕白绝对料想不到,此时,方局长已经被隔离审查,他之前恢复人身自由也是纪检部门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一张无形的法网正在渐渐收网,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纪检部门的监控之中。

“对不起。”

当程慕白开着车四处寻找夏烟时,一辆警车正呼啸着向他开来。

夏烟突然觉得,眼前的程慕白突然变成了陈二狗,又一次开始蹂躏她!她像一具僵尸一样躺在床上,任由他摆布。很快,程慕白疲软下来,夏烟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流着眼泪。

此时,夏烟正坐在温暖的阳光下晒太阳。乡下的天空十分干净,她的手轻抚着腹部,忍不住回想起那些痛不欲生的日子……

夏烟的主动突然让程慕白感到极度不适应,他本能地想起那张怎么也无法忘记的照片,照片上自己的女人正躺在一个男人身边。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也是这么骚劲冲天吗?天!她那里竟然残留着另一个男人肮脏的东西!一想到这里,他厌恶地想推开她,身体却被夏烟紧扣着,他开始粗暴地向她发起冲击。

自从遭遇程慕白的家庭暴力后,她就告诉自己:程慕白身边她是再也呆不下去了。他这颗不定时炸弹随时会炸伤彼此,还有可能会伤到孩子。他心底那颗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如一株野草一样生根、发芽,并迅速蔓延,无论如何都无法拔除。她不敢想象以后每天过着监牢一样的日子,成天被程慕白当成犯人一样监禁着。手机随时会被他查看,外出的行踪要向他汇报,甚至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触到了他的禁区。天哪,这不是她要的生活!即使是她自己可以忍辱负重,但孩子呢?孩子从一出生便要忍受着父亲不信任的目光,一懂事便要像妈妈一样唯唯诺诺吗?不!他是无辜的,上一代的恩怨为什么要下一代来承受?

程慕白紧搂着她,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他开始吻她。她有些抵抗,却终究拗不过他的进攻。他先是温柔地舔她冰凉的双唇,又将舌头强行探入她口中,贪婪地吮吸她。一只手在她身上游离,她的身体起了反应,开始积极回应这个烈焰般的男人……

夏烟清楚地记起,自儿时起,父母关系就不和,经常吵闹,性情粗暴的父亲会因为一盘菜不合味口而将整盘菜倒掉,会因为母亲的一件小事没做到尽善尽美而大发雷霆,刚才还笑着的脸会突然电闪雷鸣,所以,她从小就要看父亲的脸色行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做错了事而触怒了父亲。也因为父亲的性格,她变得谨小慎微,许多场合本可以大出风头的她,却在校园里,在单位尽量保持低调,默默无闻地生活、工作,所以,她失去了许多表现和升迁的机会。

二人早早地洗完澡,夏烟顺从地穿上程慕白为她买的蕾丝花边睡衣,看上去极其性感迷人,程慕白一看到她便两眼放精光,他甚至还破天荒地放了夏烟喜欢听的轻音乐来营造气氛。

她是自卑的,有时她感觉自己在程慕白面前卑微得低到尘埃里去,然而,她不得不处处表现得矜持,时时提醒自己和他保持距离,以免让他瞧不起。她在程慕白面前故作清高了十年,这种表演她累了,倦了。

但有一件事他们无论如何也回避不了,那便是夫妻之事。

如今,她想悄悄地谢幕,尽管台下没有一个观众。她想带着自己的孩子,去一个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让孩子健康地长大,不要像她和程慕白一样,一直活在阴暗中,见不到阳光。所以,在母亲的帮助下,她去了从小在那里长大的乡下老家,她的远房姑妈专门照顾她。

程慕白从来没有问过她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们都绝口不提从前的事,甚至连跟“陆小芳”有关的字眼,他们都敏感地不去碰触,他们都尽量远离那个曾经将他们炸得伤痕累累的雷区、禁区。

家乡的一切都让她感觉是那么亲切,和煦的阳光,轻轻的风,远处不时飘来的油菜花香,田间的蛙声,树上的蝉鸣,都令她心旷神怡。打架的猫儿,争食的狗儿,打鸣的公鸡,睡懒觉的猪,河里畅游的鸭子,都会让她会心一笑。

夏烟默默地接受程慕白为她所做的一切。她现在每天所要做的事除了吃饭,睡觉、写文章,就是来者不拒地全盘接受他施予给她的所有的好。

二十年前,她千方百计想离开破旧,贫穷,让她羞于启齿的农村;二十年后,她却在这里找到了她苦苦寻找的幸福。原来,幸福不是每日饱食荤腥,而是素年锦时里平淡地快乐,平和的微笑,安宁地苏醒,睡去。

程慕白为她在酒店请了长假,让她一心在家休养一段时间。他还为她换了手机号,这个原因二人不言自明。他现在每天都早早地下班回家,为她做可口的晚餐,看她写文章写累了,还会为她按摩。现在的她像个高贵的公主,而程慕白只是她任劳任怨的奴仆。

生活中到处都是陷阱,围城中亦是,他挖给你,你再挖给他;他掉进去,你也掉进去了;他拉你上来,或冷眼旁观,或眼看着你在陷阱里哭泣,手足无措;你们在陷阱里拼杀,厮杀,或者握手言和……

似乎,他们之间的某种平衡不知何时起被打破了,然后就一直错下去,错下去,找不到对的彼岸。

夏烟时常站在村口眺望,她在等一个人,却又害怕那个人来搅扰她现在平静的生活。一个像是从《皇帝的新衣》里跳出来的男孩说:“你看,来了一辆好大的汽车!”夏烟不禁向着远方努力张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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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前出现一个又大又空的陷阱,汽车朝陷阱疾驰而来,所经之处,天地苍茫,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