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保安,还有一个警察。”
“谁跟你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别想了,一会儿做个牛奶SPA。”
“是啊,吃了两个。”
巫小菁开着老公买给她的最新版的保时捷,一副阔太太的样子。夏烟不禁心生几分羡慕。然而,幸福是别人的,与已无关。
只兄巫小菁脸上敷着薄薄的一层绿色面膜,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个幽灵,夏烟一声尖叫。而巫小菁显然被夏烟的黑色口红吓着了,指着她的嘴唇说:“小烟,你刚才吃人了?”
车行至一美容会所时,巫小菁准备停车,便向旁边的某单位一看大门的老大爷示意,让他帮忙指挥一下倒车。
见到巫小菁,两个人都被对方吓了一大跳。
不料,那老头儿冲上来,指着巫小菁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你有钱就了不起啦?凭什么指挥我给你倒车?你付我多少钱?”
夏烟刚刚被交警问候过了,仍惊魂未定,便顺手拦了辆的士。这个城市有红、黄、蓝三种颜色的的士,她神经质地坚持要坐红色的车。
老头儿劈头盖脸的话显然惹怒了巫小菁,她和老头儿对骂起来。两人一来二去的,越骂越起劲,引来不少人围观,多数人站在此时已经面红脖子粗的老头儿一边,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甚至要冲上来将巫小菁拉下车,巫小菁迅速将车窗关紧锁死。
今天一天频频出错,从忘记信用卡密码到误装进一根该碎尸万段的火腿肠,从违反交规被罚钱到错将遥控器当成手机,从头错到尾。剩下的时间,还会有什么错误等待着她呢?
那个执拗的老头儿和几个壮汉开始用手狂拍车门,一群围观者挡在车前,都想将车内的富婆看清楚,还有人同旁边的人神秘地说:“搞不好就是二奶!”此人的话立即引来一片哂笑声。
她哑然失笑,继而一个人爆笑。
照这样下去,她们多半会在去做SPA前就被那些仇富的人们围追堵截,至少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夏烟开始拉车门,巫小菁警觉地问她:“干吗?”她冲巫小菁挑了挑浓眉毛,并向她做了个V字手势。她迅速下车,在人群尚未反应过来之时。
出门前她准备将小巧的红色手机放入包内,装进去后她才发现:她竟将同样是红色的电视机遥控器错当手机装进包里!
夏烟来到怒气冲冲的老伯面前,露出职业但不失亲切的微笑。“大伯,刚才不好意思,您可能误解我们的意思了,其实我们只是想让您帮忙看一下我们的车,免得倒车时撞到您单位的大门。我们绝对没有半点要指挥您的意思,请您千万不要误会。”
一支口红的力量竟是如此强大,可以改变或者掩饰一个女人。
一番话,说得老伯面色渐渐缓和下来。她又连声向老伯道歉,老伯最后不好意思地说:“要是早碰到你这姑娘,我也不至于生这么大气了!”
能找一个去处,她求之不得。简单吃了点东西,几片吐司加一杯特仑苏,便是她的晚餐。化了淡妆,本来准备出门,却突然想起什么,冲到镜子前挤眉弄眼,觉得自己口红的颜色不够炫目,于是用化妆棉擦掉,找出手包内新买的口红,细细地涂上,方才清纯的她立即变得妩媚妖娆。
围观的人见再没什么更精彩的戏看,便都稀稀拉拉地散场了。
巫小菁正在一美容院做美容。“小烟,你来吧,一起做个SPA。”
夏烟上了车,巫小菁笑道:“真不愧是星级酒店经理啊,这么有说服力。”
回到家,夏烟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向她的闺蜜巫小菁诉苦。夏烟曾说巫小菁应该是巫婆和妖精的合体。
她浅笑,心头却掠过几分苦涩。这个位置,个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啊!
夏烟还想争辩什么,但交警的一脸严肃让她噤声了,只能乖乖地认罚,又损失了两百大洋。她凄凉地笑着,今天还会有多少倒霉的事等着她呢?
“还做SPA吗?”夏烟问。
交警向一棵歪脖子树指了指。天,那个指示牌躲在树后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回去吧,没心情了。”
“可是指示牌在哪儿呢?”
“要不去上岛咖啡吧?陪陪我好吗?”
“前天上级才通知此地禁止左拐。“
“今天没时间,我要回家给老公做夜宵,他难得在家吃一餐饭。下次吧。”
“可是以前可以啊。”
夏烟痴痴地问她:“你幸福吗?”
“对不起,此处不能左拐。”
巫小菁迟疑了一下,苦笑着说:“哪个女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非常幸福呢?”
乖乖地将驾照递给交警。
巫小菁的话勾起了夏烟强烈的窥私欲。然而,女人的秘密除非她自己想说,否则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请出示你的驾照。”
“现在回家吗?”
一名交警快步向她走来,到达她车边时,向她敬了个礼,她知道准没好事。
“不,送我去‘妖后酒吧’”。
她苦笑着,继续开车。
夏烟仍不忘为自己涂上刚买的黑色口红。
她边开车边抽烟,抽了一口发现味道不对劲,再猛抽几口,发现根本不是那个味儿。她翻出那盒烟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包烟虽外表同正牌的烟极为相似,但细看,还是能看出差异的。上当了,买了两盒假烟。
“小烟,换种其他颜色的口红吧,怪吓人的。”
自从发现了程慕白和陌生女人在一起照的亲密照后,她便开始抽烟了。尤其是今天,她忽然很想抽烟。可是,已经走出超市了,她也不想回到那个倒霉至极的地方,于是,她只得在路边的小商店买了两盒烟。
“吓别人总比吓自己好啊。”
对了,差点忘了,还有烟没买。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
夏烟二话不说,立即掏出20元钱扔在保安面前的桌子上,然后顺手将那根20元的火腿肠扔进了垃圾桶里,扬长而去。走出超市,她深呼一口气:今天真晦气啊!
刚入夜,这个城市的喧嚣渐渐弥漫,红男绿女们开始挥霍过剩的荷尔蒙。疯狂地摇摆,尽情地酗酒,煽情地暧昧。许多秃顶而臃肿的男人,很多打扮得性感妖冶的女人。男人们四处捕猎,女人们妩媚风骚,世界是一场假面舞会。其实男人和女人们都知道对方所说的和真实意图风马牛不相及,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心领神会。我们把它叫做“上流”,然后再“下流”地一前一后跑到楼上开房。
“一根火腿肠原价两块钱,所以你应该付20元。”
一个穿着“上流”服饰的男人晃着酒杯向夏烟故作绅士地走来。考究的衣料,熨得笔直的西裤,她看清楚了,是阿玛尼。
她冷冷地问:“多少钱?”
“阿玛尼”长得不算难看,再猥琐的男人披上那身价值不菲的外衣也会立即升值百倍的。
“按照超市规定,你必须按原价的十倍进行赔偿。”
夏烟曾比较过酒店里三千元一斤和三元一斤的茶叶,结论是,所谓的好茶除了外形矫揉造作些,它们的味道几乎没什么两样。
夏烟僵在原地,彻底懵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收银员忘了将这根火腿肠扫描进去还是她恍惚中误放进购物袋中的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何种原因她已经想不起来了,现在的她百口莫辩。
“一起喝一杯吧。”男人举起手中的干红,主动来碰夏烟的酒杯。她既不退让也不迎合。暧昧的初始,她不想去打破这个潜规则。男人抿了几口,又笑吟吟地问:“一个人?”
“这个,你没有买单。”保安高举着那根火腿肠得意洋洋地说。
“嗯哼。”说完,夏烟自己都觉得矫情。
保安对照得非常仔细,夏烟所买的每一样商品都被他从购物袋里拿出来,最后仅剩一根火腿肠了。
男人很自然地递给她一枝烟,她很自然地接过。男人殷勤地为她点烟。
一个保安果真对照着电脑小票和她买的东西一样样核对起来。夏烟怒不可遏。被人当成小偷这还是她31年的人生头一遭!
“能不能赏脸一起跳支舞?”
她将购物袋往桌子上用力一放,又将购物小票拍在保安面前,满面怒容地说:“我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小票上面都有,你们不能这样污蔑人!”
夏烟边吐着落寞的烟圈边摇头:“今天没心情。”
就这样,夏烟被带到了保安值班室。
没心情便是所有的事情最好的借口。没心情吃饭,没心情睡觉,没心情陪男人,没心情做爱。
“请配合一下。”
“阿玛尼”向服务员挥了挥手:“两杯伏特加。”
“我不是已经买过单了吗?”
很快,两杯酒端到他们面前。
“电子报警器响了,你必须配合我们的检查。”
“你也不问问我是不是喜欢伏特加?”
“为什么?”
“据我多年的阅人经验,你这样的淑女就喜欢这种刺激的烈性酒。”
“对不起,小姐,请跟我们来一趟。”
夏烟笑了笑,无意去反驳他。这个男人她谈不上喜欢,但也丝毫不讨厌。男人将伏特加一饮而尽,在他饮酒的那一刹那,夏烟看到了他的侧脸。像,真是太像了!太像那个她爱了又恨,恨了仍爱的男人程慕白了!
4
那一瞬,她恍如隔世。
夏烟慵懒地提着一大包零食,准备走出超市,不料刚走到门口,超市的报警器却突然响了,很快,两个保安将她拦住了。
男人看到她迷离的眼神,心便开始不安分起来。“阿玛尼”拖住她冰凉的手,将她带到酒吧一处阴暗的角落。夏烟竟鬼使神差地跟随着他,听凭他摆布。
买单时,因为信用卡已经交给银行挂失,她依旧只能付现金。买这么多东西让她感觉有些肉痛、心痛,但一想到那个腥红的口红印,她的心也就释然了,不,不是释然,是某种东西暂时将心底里的天平平衡了。
男人勾住她柔若无骨的颈脖,双唇稳稳地截住了她冰冷的唇。一丝陌生与不适在她全身蔓延。
巧克力、薯片、牛肉干、咖啡、牛奶、果冻布丁、方便面等等,该买的都买了,不该买的也买了。
“阿玛尼”双手开始放肆地在她身上游移,伴着急促的呼吸,男人开始变得滚烫,硬挺。
这个洞除了用食物来填补,夏烟别无它法。
她的胸突然被男人捉住了,男人忘情地把玩着。从前,有一个男人也喜欢这样孩子似的贪婪地流连于她胸口,她一阵眩晕。
她又将车开到了家乐福超市。那里汹涌的人潮可以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家里的冰箱空了,似乎什么都需要买,又似乎,买回去的东西什么都没用。程慕白又很少回家了,生活似乎突然变得很空,空得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的大洞。
“阿玛尼”开始一步步向她进攻。
然而,信用卡是那个叫程慕白的男人给的,自己开着的无比拉风的汽车也是他的。离开他,自己一无所有。
男人的坚硬已抵到她腹部。他的手游走至夏烟腰部,准备解她的腰带。
几个小时前她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决定忽视那个男人的生日,于是修改了信用卡密码,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新密码了。
夏烟本能地反抗着,男人却肆无忌惮地丝毫不顾她的抵抗,顽强地继续。
她从前设置的密码是程慕白的生日。
她意识混沌地任由男人摆布。她眼前呈现一个玻璃杯,她猛地抓起玻璃杯想将它砸碎,可四周都是泡沫做的墙壁,她又想将杯子扔到地上去,却不料地面是纸质的,于是她拼命地将玻璃杯扔到地上,墙上,见摔不破,又捡起来,继续扔……
有钱的滋味就是如此之美妙。夏烟向客户经理说明自己忘记密码的事,客户经理立即承诺为她办理密码挂失,并称一办理好后立即电话通知她来拿卡。
突然,夏烟的手机响了,玻璃杯却“砰”地一声碎了。
她径直将车开到了一家银行门口。银行的客服小姐对她微笑着行注目礼。她直奔VIP室,银行客户经理立即满脸堆笑地向她走来。
她猛地清醒过来,用力将男人推开,迅速整理衣衫,仓皇逃离这个暧昧之所。
人总是会变的,她不得不让自己跟上程慕白的步伐,在自己被他无情地一脚踹开之前。
是许楠的电话。一个总能让她感觉到温暖的小男人。没等她接通,电话突然断线了,夏烟多么希望许楠能再打过来,可惜没有。她失望地盯着手机发呆。
15岁时,她坐公交车出过一场车祸,手臂撞成了骨折,从那以后,她便对汽车产生了心理阴影,她很少坐公交车,也不敢开车。她的手一碰到方向盘就会下意识地想起那场车祸,手会不由自主地打颤,她还经常踩错油门和刹车,且每次倒车都需要一个人在后面指挥。可如今,她已经能一个人应付所有的一切。她的进步,程慕白功不可没。此前,夏烟虽然考了驾照,但还是不敢上路,程慕白就经常带着她言传身教,天长日久,她倒也学会了开车。
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个人陪吧。可是,巫小菁要陪她的绩优股老公;许楠的电话不是她的专机,他也没有义务要负责随时来抚平她的伤口。他呢?那个人呢?
她来到地下车库,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车,从容地将汽车从茫茫车流中开了出来。
夏烟说不清自己今夜是想见还是害怕见到那个人。见吧,曾经沧海;不见,徒增想念。
在专柜小姐的致谢声中,她满意地将那支口红装进手包内,近十厘米的高跟鞋撞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跌跌撞撞地逃离迷情的“妖后”酒吧,夏烟突然发现自己无家可归。
“付现吧。”她淡淡地说,然后从小坤包内抽出七张人民币。她内心不禁暗自庆幸,幸亏今天带了足够多的现金!
十年!不知不觉中自己竟陪了那个男人十年!三千多个日子,爱过,恨过,可怕的是,她发觉自己现在仍然爱着!
新密码是多少呢?收银员与专柜小姐都开始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失魂落魄地走在一条完全陌生的路上,十厘米的高跟鞋令她的脚走得生疼。她索性脱了鞋,光脚走在这个城市的夜色中。
怎么会这样呢?她的大脑一片茫然。几秒钟后,她迅速恢复意识,她蓦地记起,几个小时前,她刚刚去ATM机上修改了密码。而此前那个密码,她整整用了七年。
这个城市于她,除了伤痛与寂寞,一无所有。
她第一次输入了密码,却被告知密码错误。
她一遍遍地回头,期盼回首的刹那能看到什么,然而,没有,除了比她更孤寂的路灯。
她从闪着亮片的紫色小坤包内掏出一张信用卡,交给收银员。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一直走着,不期然地,一辆她熟得不能再熟的豪华轿车她从身边驶边,她不顾一切地跟随那辆车飞奔,然而她毕竟不可能跟上那辆车。但,她却看清楚了,那辆车的副驾座上,分明坐着一个打扮得妖艳的女人!
“650元,请到这边买单。”她心里暗叫“真贵呀”,但一想到程慕白衬衣上的那个鲜红的口红印,便咬咬牙,跟随浓妆艳抹的化妆品专柜小姐来到收银台买单。
“程慕白,去死吧!”夏烟恼怒地在夜色中大叫,一脚将身边的易拉罐踢得老远,未穿鞋的脚痛得她呲牙咧嘴。
“这支,我要了。”夏烟用涂着紫色蔻丹的纤纤食指指着那支一见钟情的口红。
“不,不,程慕白,你不能死,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你是如何被我打挎的!程慕白,咱们走着瞧!”夏烟眼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光。
那支口红让她联想到,一个孤傲的女人以一种清高的姿态夹着一根烟,而女人的上方,正烟雾缭绕。
电话又响了,还是许楠的。她苦笑着,如果早几分钟,她一定会欢呼雀跃地接他的电话,也许还会同意他的约会。可是,此时已不同于彼时,与程慕白的偶遇,已将她的心情破坏殆尽,她害怕自己将坏到极点的情绪发泄到这个无辜的男人身上。
她像一尊雕塑一样长久地伫立在那支口红前。
“姐,你还好吗?”
那是一支样品。在外观上与其他的口红别无二致,不同的是,它的颜色是深黑色的,深黑中泛着幽光,口红尾端,还印着一枝腥红的玫瑰。这腥红与深黑两种极致的颜色形成极大的反差,瞬间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不好能去死吗?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你关心我是不是,那我现在很不好你能为我做什么?你能帮得了我吗?你能救得了我吗?你是我什么人呢?”她一气说了一大堆,许楠那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夏烟从一进SOGO百货商场就开始注意到那支口红。
“姐,你在哪里?”
好久没在夜晚出来了,这个城市的夜,一如既往地真暧昧,假深沉。
夏烟沉默着。
不知为何,她突然报复性地想去买一支口红。她化了浓妆,这样一个夜,她想放肆地释放自己。
“告诉我,姐,你在哪里!”
看到这一幕,夏烟心中五味杂陈。
“小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旁边有一个什么商场,叫大洋百货……”
程慕白急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随便扔到杂物房呢?”话没说完,就跑到杂物房里将它找了出来,又找来锤子,钉子,搭了把梯子,叮叮当当地将牌子重新钉到了门口。程慕白满意地对着“五好家庭”的牌子说:“这下,你再也不会掉了。”
“姐,你就等在原地,哪里也不要去,我马上过来,记住:千万不要到处乱跑,晚上很不安全!”许楠匆匆挂断电话。
她漠然地答道:“掉下来了,我扔到杂物房了。”
她呆立在原地,任由断掉的电话烦躁地响着。她每次同别人通电话完毕,都要抢先挂电话,因为她害怕听到对方先挂电话后听筒那端落寞的铃音。因此,熟悉她的朋友们都自觉地等待她先挂电话,唯有程慕白,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每次都匆忙地说完,匆忙地收线,留下她一人独自对着电话凄凉地发呆。如今,许楠竟也先挂了电话。
程慕白下班回来,细心的他注意到,门口挂了好几年的“五好家庭”的牌子突然不翼而飞!他赶紧问夏烟:“咱家门口的牌子呢?”
“姐,你还在那里吗?”不一会儿,许楠的电话又打来了。
不知为何,过了几日,那块牌子突然快掉下来了,在墙上摇摇欲坠。夏烟一看,原来是有一边没粘紧,她觉得非常有讽刺意味,索性将它拽了下来,随手扔到杂物房里了。
“恩,我还在。”
他们依旧相敬如宾。他们家的大门口依旧挂着“五好家庭”的牌子。
“等着,我马上到。”
程慕白不动声色地观察夏烟这几天的反应,还好,她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但她那职业性的客气的微笑让他觉得很不自在,不冷不热的态度也令他如坐针毡。女人的心思你永远不必猜,因为你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来。
“姐,路上堵车,我还得二十分钟才能到,千万不要到处走动啊!”
程慕白心里很清楚,夏烟一定是发现那件衬衣了,这点他可以肯定。他绝对不会告诉她,这件衬衣是陆小芳不久前送给他的,为了感谢他给弟弟陆小强付了那么多医药费。而前两天他竟鬼使神差地将那件衬衣穿到飘姐所在的“梦之岛”会所,天知道这个口红印是哪个女人印上去的!是飘姐,还是那些对他荷包里的钱虎视眈眈的高级鸡干的好事?总之,都是女人惹的祸!唉,谨慎一世,糊涂一时啊!
“姐,还有五分钟就到了,等着我!”许楠就像一个啰嗦的孩子,不时地打来电话,生怕她突然迷路或被坏人拐跑而再也找不到她了。
第二天,她发现自己的衣柜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她不动声色地冷笑着。
一个男人奔跑着向夏烟冲过来,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是许楠,一直对她好,将她奉若圣女的许楠!她闭上眼,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温暖。
程慕白支支吾吾地说:“噢,可能是我记错了。”
狂乱的夜色,竟也变成安宁的粉红色,像极了她儿时许多个绯色的梦想。许楠开始轻吻她的发梢,渐渐地吻上她的眉端,睫毛……
夏烟装傻道:“什么粉红色的衬衣呀,我不知道啊。你的衣服不都是我给你买的吗,你哪有什么粉红色的衣服啊?你一定是记错了吧。”
夏烟心里一阵迷乱。内心升腾起的一股冲动瞬间被压抑得熄灭,她睁开眼,猛地推开了许楠。
过了几天,程慕白突然问她:“你看见我的一件粉红色的衬衫了吗?”
他执拗地强行将她再次拥进怀中,任她如何挣扎,却再也不愿放开。夏烟终于放弃了,冰凉的身体在他宽敞的怀抱中渐渐温暖起来,眼泪顿时喷涌而出,打湿了他的肩头。她在抽泣,在颤抖。
她愤怒地将那件高级衬衣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一个捡破烂的老太太一见她转身,飞快地打开垃圾桶,笑逐颜开捡到自己的垃圾袋中。
许楠将她搂得更紧了,在她耳畔轻声道:“想哭就痛快地哭出来吧,姐!”
认输吗?就这样认了吗?到底要忍到何时才是个头呢?
夏烟拼命止住眼泪,毅然推开他,转身跑开了。待他反应过来,欲追赶她时,她却躲进一个角落,眼睁睁地看着他焦急地四处张望,高声呐喊。见他去远处寻找了,她才从角落里走出来,蹲下身掩面放声痛哭。
真的要撕破脸皮鱼死网破吗?她斗不过程慕白,真的斗不过!
她不能允许自己去接受一个好男人,然后再狠狠地伤害他,所以,她所能做的,便是狠心将他推开。她更无法饶恕自己恣意将感情的闸门打开,一旦放开这道心门,最终在这道洪流中湮没的不仅是对方,还会是她自己。
够了,够了!程慕白的伎俩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深切地知道,自己已经所剩无几了。
她想立即冲到程慕白面前,质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听他百般抵赖或拼命解释,说这不过是一场误会,是陪领导吃饭时女人不小心“碰”上去的,或者开始打太极,然后极度热情地用花言巧语来哄她,最后,她在程慕白的甜言蜜语下觉得自己肯定是冤枉他了,他是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从不会在外面拈花惹草,这次真的只是个意外,以后他会尽量注意的。程慕白还会劝她把她多出的心全部放到他身上,一心只爱他,不许她哪怕仅仅只是想一想其他的男人。
“对不起,小楠!”在心底说完这句话她又后悔了,其实自己从没对不起任何人,感情的世界里分得清谁对谁错吗?她不怕做错什么,她只是——从不愿认输!然而,从一开始认识程慕白她就输了,输得彻头彻尾,输得血本无归。
天!这件粉色衬衣哪儿来的?这个口红印是怎么回事?
她来到路边的一个网吧里,期待能在网上遇见“费城故事”。等了很久,他的头像依旧灰着。失望地准备下线,他的头像蓦地亮了起来,像一盏灯一样突然将她灰暗的心照亮了。
她以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翻来覆去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没错,一个女人的唇印!
“费城故事”很兴奋地告诉她:“我的书已经在各大书店出售了,并且销量很好!”
夏烟拿过那件衬衣细看,却不禁呆住了:那件粉色衬衣的领口处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口红印!
“恭喜你啊。”
她自己的衣服全部都重新洗晒了一遍,又开始洗程慕白的衣服。衬衣、西服、西裤、袜子、内衣裤,所有能洗的她都翻出来了,有件浅粉色的衬衣在衣柜里格外醒目,夏烟一眼就看到了。因为程慕白的衣服颜色很单调,基本上都是黑、白、灰、蓝四种颜色,何时冒出一件粉色的出来?
“费城故事”回复道:“谢谢。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要不是有这本书支撑着我,我肯定会垮掉的。”
夏烟现在突然多了个古怪的习惯,喜欢将家里的衣被没事就拿出去洗洗晒晒的,生怕贴在身上痒,因为身上痒也会牵动着神经痒,而神经一痒,必定会一发而至全身,那种奇痒难耐的感觉真让人痛不欲生。
夏烟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一身体哪个部位痒了,夏烟自己挠挠也就舒服了,但心上的那个痒处,却是无论如何也挠不到的。
“我准备离婚了。”
自从程慕白决定忘记陆小芳后,夏烟便决定不再见许楠,二人都突然意识到家对他们原来这么重要。他们又恢复到从前的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似乎慢慢到来的七年之痒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夏烟也是在问自己。
他们像两只生活在充满温水陷阱里的青蛙,虽然最初有些不适,且彼此间经常磕磕碰碰,但久而久之,也都习惯了,习惯了互相问候,安慰,容忍对方的缺点,对许多从前在意的事淡然地摇头,温和地微笑。至少夏烟是这样。
“费城故事”犹豫了半晌,才回过来:“我也不知道。我同她结婚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看懂过她。我最痛苦的是,明明知道真相却什么都不能做。”
3
她问:“你爱她吗?”
程慕白是陷阱里的另一只青蛙,只不过他可以跳得更高。无聊时,跳到陷阱外看看更宽广的天空;累了,又回到陷阱里,安然地享受夏烟带给他的温暖。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从初恋的阴影里走出来,我起初以为对她只是一种责任,时间长了才知道,其实对她还是有爱的。但是,她从来没有爱过我,她心里装着另一个人。”
婚姻于她,的确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但这个陷阱是她自己选择的,既然错了,那么她就将错就错,像一只井底的青蛙一样,在陷阱里随遇而安,安心地吃饭,安心地睡觉,偶尔憧憬一下外面的世界,晴朗的天空。
“你是因为孩子才不愿离的吗?”
现在的她,每天面带微笑去上班,下班后和卖菜的老太太大婶们聊几句天,回到家系上围裙当一个幸福的家庭主妇,听着音乐做菜,看着电视叠衣服,心情舒畅地在电脑前写文章。听到程慕白不时地赞叹她的厨艺又大有长进,她像一个受到老师表扬的孩子一样,心里乐开了花。程慕白的表扬越多,她做饭也越起劲,每天都上网搜索菜谱,变着花样为程慕白做各种菜肴。
“是的,而且我不甘心,我真的在她面前那么失败吗?我认识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如果我戳穿他们,又会伤到另一个无辜的女人。”
因为准备全身心重新接受程慕白,夏烟好几天没上QQ了,她害怕碰到“费城故事”,她觉得自己的精神开始有些依赖“费城故事”了。她有许多事,许多话都想同“费城故事”说,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她怕自己掉进“费城故事”设置的精神陷阱里。她愧疚将自己的精神从程慕白身边抽离出来分一部分给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
“你也认识那个女人?”
她想:“男人一时迷了路,能自己回家是一件大好的事,原谅他吧,哪个男人不犯错误呢?只要他能回来,再不到外面去撒野,从前的那些事就算了,都算了吧,忘了吧!”
“费城故事”半天才敲出两个字:“是的。”
现在的程慕白,好像铁了心要回归家庭一样,除了必不可少的应酬,一般他都尽量早点回家,有时还会买些菜回来,并系上围裙和夏烟一起在厨房里做菜。做饭时有时会突然从背后抱住夏烟,有时还会偷偷地从背后袭击亲她一口,弄得夏烟哭笑不得。
夏烟问:“那么那个女人知道这件事吗?”
不久,程慕白的电话又打来了:“我刚给方局长打了电话,这几个坏小子经常骗吃骗喝的,估计得罚点钱才能放出来。不用担心,有方局长罩着,谁也不敢欺负我老婆!”听完他的话,夏烟笑了,她觉得从前的那个程慕白又回来了,只是,她想不明白,程慕白怎么突然有那么大的转变呢?
“费城故事”答道:“她应该不知道。”
程慕白说:“做得好!对这些吃霸王餐的混小子就应该好好地治治他们!”
夏烟的心蓦地一动,一个激灵令她猛地一颤,她颤抖着手在键盘上敲出了几个字:“此前你认识我吗?”
眼看小混混们乖乖地上了警车,夏烟方才松了口气,然后给程慕白打电话。
“费城故事”的头像迅速灰了下去,夏烟一直在等他的回复,却始终没有等到。
一个警察拿着电警棍,对小混混喝道:“你们几个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年纪轻轻不学好,到这里来混吃混喝!你们爹妈没教你买东西要用钱的吗?吃饭也是要花钱的吗?走!你们怎么吃的就怎么给我吐出来!”刚才还吆五喝六的几个小年轻立即变得老实了,大气也不敢出。
5
夏烟见这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便叫来了酒店保安,先把这帮人稳住,免得他们影响其他的客人。她随后拨打了方局长的电话,很快,方局长派来了三个警察,一看到来了警察,几个小混混彻底傻眼了。
天黑得漫无边际,几盏昏黄的路灯下投下路人长长的孤影。
几个混混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地商量着,几个小年轻都觉得用一只苍蝇换来白吃一餐也不错,但其中有一个似乎还想再讹一笔钱,于是叫嚣着还是要让他们赔偿医药费。
罗浮悄然下线,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去面对这个网名叫“飘姐”的女人了。他想用文字来排遣抑郁的心情,但半天却敲不出一个字。突然,电话响了。
夏烟目睹了餐厅发生的一切。她一出场,几个混混的嚣张气焰明显小了几分。“对于本酒店出现的失误,我们深表歉意。我们可以为你们这桌酒席免单,并真诚希望你们能再次光临本酒店!”
“老板,我们又跟踪了两个月了,费用是不是该结了?”
服务员对这几个难缠的主不知所措,眼见自己搞不定,就想找李副经理,但李菲不知躲到哪个角落去了,她正等着看夏烟的笑话呢。
他烦闷地说:“你明天过来拿吧。”
这个方局长还真够仗义的。有一次来了几个混混在这里点了一大桌菜,然后有一个流里流气的人从菜盘里挑出一只死苍蝇,硬要他们赔偿医药费。服务员说:“你不是没吃下去吗?哪里需要赔医药费?”小混混恶狠狠地对着服务员说:“这盘菜里看得到的都有苍蝇,看不到的还不知道有没有老鼠、臭虫,我要吃了这盘菜拉肚子你们能不管?还星级酒店呢,吹的吧!赶紧找你们经理来!”
电话那头说:“还需要继续跟踪吗?”
从那以后,方局长还是经常来她们酒店大吃大喝,只是在她面前再不敢造次,对她也十分客气,对李菲依旧一如既往地放肆地揩油。他还大笔一挥,将从前赊欠酒店的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全还清了,夏烟也松了一口气。因为方局长的这笔迟到的巨款,这个月她超额三倍完成任务,可以拿到一万多元的提成,虽然比起保险柜里那一扎扎的钱来,这些只是九牛一毛,但她自己挣来的钱,她用得心里踏实。
罗浮疲惫地说:“不用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好在她对金钱也没有太多的欲求,而且这钱来得太容易,她反倒没抱太大的指望,失去了也不觉得可惜。
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陷阱!他以为自己为别人设了一个陷阱,可最终他却发现,其实掉进陷阱里的是自己!他抱着刚印刷出来的自己的新书双泪长流……
程慕白道:“我不是要搞垮他,我只是想让他上不去,这样那个副厅的位置就非我莫属了。就凭这封信,至少都可以让领导对他留下不好的印象,然后我再在下面做好公关工作,领导家里该跑的要跑,领导的家事该办的要办,这样一打点完,咱们保险柜里头的钱勉强够用啊!”夏烟不禁暗自感叹,要这么多啊!
六年前,他和自己的初恋开始了一场短暂的爱情,然而,她最终选择了别人。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相信爱情。后来,他碰到了现在的妻子陆小芳,觉得陆小芳虽来自农村,文化也不高,但比较机灵,他觉得这样的女人虽然离初恋时爱过的女人差距很大,但应该适合当妻子吧。可惜,他大错特错。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方局接受检查了都没事,你的那个对手,凭一封举报信你就能搞垮他吗?”
结婚当天,他就发现陆小芳不是处女,不仅不是,而且性经验非同一般。这一点令他非常愤怒。为此,他质问过陆小芳,但她咬死都不肯承认,只说小时候上体育课时下体被划伤过。
“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啊。”程慕白充满爱怜地说。夏烟此刻真有些感动。
但他不信,一个字都不信!他骂过、打过陆小芳,用最粗暴的方式对待她,企图从她嘴里得知真相,但陆小芳似乎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并且想努力维护着什么。
夏烟反问道:“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
罗浮不得不痛苦地选择对自己的亲人动用私家侦探。他们跟踪一周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原来,陆小芳婚前就同一个叫程慕白的男人一直在来往!
“勾搭?你这个才女用词不当噢!是老冯介绍我和他认识的,说是对我会有用处。”程慕白继续说:“上次你被姓方的欺负,怎么也不告诉我?还是老冯告诉我我才知道。”
这顶巨大的绿帽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作为男人的所有的尊严都被陆小芳踩在脚下,无情地践踏。他感到了莫大的耻辱。他要报复,报复!将所有失去的连本带利地都夺回来!
她问:“你们怎么勾搭上的?”
私家侦探继续为他跟踪,他认识了那个为他戴绿帽子的男人程慕白,并且了解了他所有的信息,包括他的妻子夏烟。接下来的跟踪结果就更有意思了,哈,程慕白的妻子夏烟竟同一个小男人纠缠在一起!
“这就是潜规则呀!”程慕白感叹道。
这个有趣的发现让他异常兴奋。他对着侦探拍出的程慕白的照片恶狠狠地说:“这是报应啊!哈哈,你也是只乌龟,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哈哈哈……”程慕白的照片已经被他用刀戳得稀烂。
夏烟忿忿地说:“这是什么世道!这种烂人也能得到重用!”
他忽然决定和夏烟来玩一场非常有意思的游戏。每次一跟踪到程慕白的消息,他就会在第一时间内匿名给夏烟发短信。当夏烟看到程慕白和一个陌生女人在“情人假日酒店”开房,哭得肝胆俱裂时,他却躲在暗处偷笑;当他看到夏烟和一个叫许楠的小白脸偷情的录相时,他狂笑着:“天底下没有一个好女人,好女人都死绝了!”当他看到自己枕边的妻子竟和程慕白这个男人一起缠绵至极,而她从来没有对自己如此温柔时,他的心在绞痛,他生不如死。于是他的双手忍不住愤怒地揍到陆小芳身上……
程慕白故作神秘地说:“这你就不懂了,他这是上头有人保他呀,他不仅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还升了一级呢!”
侦探告诉了他夏烟的QQ号,他加了三次才加上她。他像一只猫一样,同她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但时间长了,他才发现,夏烟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相反,她是个同自己一样的可怜人。都是那个可恨的男人程慕白!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送走方局长后,夏烟迫不及待地问程慕白:“怎么回事?他不是被纪委审查了吗?怎么还像一点事都没有一样?”
当侦探拿着程慕白用一幅赝品画换了40万元钱的资料交给他时,他欣喜若狂,他想马上就将这场游戏收尾,但是,他唯一顾虑的,是夏烟这个女人。而且,现在就匆匆结束这场游戏似乎为时尚早。
“哪里哪里,今后,嫂子的事就是小弟的事,有人再敢来嫂子的酒店闹事,我让他没有好果子吃!”方局长打着哈哈,笑得脸上的横肉直颤抖。
他早就知道陆小芳的心不在他身上,陆小芳一直想同他离婚,只是舍不得孩子,孩子是她的软肋。于是,他就一直拖着,他以为凭自己的努力可以感动她,可以换回她的心,然而,他错了,陆小芳的心一天也没有在他身上待过,这个女人看重的只是他的城市户口和一个还算体面的文人身份。
程慕白主动接过话说:“这叫不打不相识啊!你嫂子她不会讲客套话,以后还得方局多担待呀!”
没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外表看起来老实的陆小芳彻底地耍了,耍得团团转!
席上,方局长主动向她敬酒。“嫂子,上次小弟多有得罪,还望嫂子大人有大量,不计小弟之过!”对于这样的虚与之辞,夏烟心里虽很厌恶,但却很给面子地挤出一个职业的微笑。
他开始经常打她,但陆小芳似乎是水泥做的女人,百折不挠,为了他们的女儿,为了保全她的城市户口,对她再狠她也忍受得住。
她本以为方局长会显得很憔悴或者垂头丧气,哪知他却红光满面,气宇轩昂!这令她更迷惑不解了。
守着这样一个空心的女人又有什么意义?他想放弃了,他太累了。
经历了上次的陪酒事件后,她本来就对方局长没什么好感,这次见到他,她只礼节性地点点头。夏烟心里暗自纳闷:“他不是前不久还在接受纪委调查吗?怎么现在又活动自如呢?程慕白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她不解地向他投去探询的目光,他却视而不见,只顾同大腹便便的方局长谈笑风生。
罗浮兴高采烈地前往出版社,看到了自己花了几年的心血终于变成铅字时,他蹲在地上流出了热泪。这个日子,他等了多少年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她回头一看,不禁呆住了:来人竟是公安局方局长!
他此刻真想飞奔到家中,告诉陆小芳:他成功了!他不是一个百无一用的酸腐文人!他的东西终于得到了世人的承认!她的老公是最棒的!
她跟着程慕白,来到一家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几分钟后,程慕白接了一个电话后便忙起身往酒店门口走。
然而,他只是跪在地上抱着一堆书,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欢乐,一个人独享。因为,他的妻子陆小芳成天痴痴呆呆的,甚至连他是谁都不认识了。罗浮不确定陆小芳这样到底是真是假,他所了解的陆小芳对他一直是将心封闭起来的,但他回想起同她结婚的这几年,自己对她还是心存愧疚的。
“先卖个关子,你去了就知道了。”
他准备放弃继续跟踪,忘了陆小芳的从前,并原谅她,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开始。
“是谁?”
罗浮家中。陆小芳从轮椅上下来,走到陆小强面前,问:“小强,你饿不饿?”
程慕白说:“这次去见的人可是你的熟人噢。”
小强说:“不饿。姐为什么老不说话?”
夏烟还没从写举报信的阴影里走出来,程慕白又下班来接她,说是要带她去见他的一个朋友。她不愿意了,帮他写信那是迫不得已,但陪客这档子烂事,还是不必她去了吧,她断然拒绝道:“你的朋友我就不去见了吧,我又不会说客套话,去了只能坐那儿当摆设。”
陆小芳狡黠地笑道:“小强,你觉得姐是个疯子吗?”
夏烟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事实上,这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唉,真应了那句古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啊!闹得这几天她都在床上翻烙饼似的睡不好。
“姐不疯,姐疼我。”
程慕白拍了拍她的头,安慰她道:“不用担心,我办事,你放心!”
她笑了,找来一把梳子替弟弟慢慢地梳头,边梳边说:“小强,我们快解脱了,快要过上好日子了。”她对小强说,也对自己说。
她忐忑不安地问:“这样不要紧吧?”
“姐,我们在这里过得不好吗?”
她依照程慕白的要求,将举报信打印了三份,一份寄给程慕白政敌的直接领导,一份寄给单位的一把手,另一份寄到省委纪检部门。第二天,程慕白开车将夏烟带到离城区几十公里的地方,将信投到邮筒里。
“小强啊,姐不希望我们永远过这种穷日子,知道吗?”
夏烟的信写得慷慨激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精到的语言足以说服和打动每一位阅信者。
小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强在她面前总是可以变得非常听话。
她不忍拒绝,也找不到理由来拒绝,她开始在程慕白的言传口授下动笔写举报信。夏烟平时写文章速度比较快,半小时可以写一两千字,但真要她来写什么举报信,那可真是赶鸭子上架啊!好不容易花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凑出了一封五千多字的信,程慕白仔细看完,不禁大为赞赏。
“小强,趁姓罗的不在家,姐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陆小强一反常态地端坐着,认真地倾听。
夏烟觉得有些好笑,程慕白把她当成一个孩子来哄,而他此时的举动,也孩子气十足。
她流着泪说:“六年前我认识了罗浮,然后很快跟他结了婚。其实,在这之前,姐喜欢过一个男人,可那个男人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了。姐真恨啊!恨自己不是城里户口,恨自己没有读大学,所以,姐,一定要嫁个城里人!后来,碰到了罗浮,他不是个坏人,就是脾气太坏了,动不动就打人,他一动手,就把姐对他的感情全打没了!姐的命真苦呀!活着比死了都难受,想死也死不了……”
“可是……”没等她拒绝,程慕白又开始施展他的怀柔功夫,殷勤地为她端上来一杯热咖啡,还替她按摩酸痛的颈椎。
陆小强似乎听懂了姐姐的话,也跟姐姐一起流泪。陆小芳靠着弟弟的肩头,哭得全身颤抖。
“傻瓜,我一天到晚给领导写工作总结,会议记录,领导早就熟悉我的文风了,我一写,不就一下子暴露身份了吗?你的文笔那么好,写这个肯定不成问题的。”
不知哭了多久,罗浮突然进来了,他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刚才还兴奋的笑容顿时凝结在脸上,他冲陆小芳大吼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她不解地问:“你干吗不自己写?”
陆小芳平静地说:“他是我弟弟。”
“按照我的意思来写就好了。”
罗浮愤怒地说:“弟弟又怎么样?你喜欢跟男人这样亲热吗?你这个贱女人到底给我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她面露难色:“可是,我从来没有写过啊。”
陆小芳收起眼泪,狠狠地用眼睛剜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们离婚吧。”
“写封举报信,让他上不去!”程慕白说话时的表情让夏烟不寒而栗。
罗浮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似乎早将她看穿了。“你这段时间都是装的对吧?你这样做就是想跟我离婚对不对?你以为你想离婚我就真的跟你离吗?你以为离了婚那个男人就会跟你吗?陆小芳,你真会演戏呀!不过,你太天真了!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我不会成全你们的!不会!哈哈哈哈哈哈……”罗浮狂笑着走出家门。
夏烟认真地听着,问道:“我能帮你什么呢?”
陆小芳替陆小强擦干眼泪,说:“小强,我们收拾东西。”
程慕白正色道:“我再过两个月就要参加副厅长的竞选,希望很大。但是,目前有一个强劲的对手,他虽然没有多硬的后台,但各方面条件都和我不相上下。”
突然,她的电话响了,竟是夏烟的。“小芳啊,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上班呢?冯总说你突然辞职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姐很担心你。”
夏烟反唇相讥:“不是兔子变聪明了,而是鹰在装傻。”
陆小芳道:“谢谢你,夏经理,我很好,谢谢关心。我现在还有事,先挂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继续收拾东西。从前上班的酒店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除了感激夏经理,她已经决定将那段经历遗忘。
程慕白狡黠地一笑,说道:“妻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她带走了家中所有的存款,并带着弟弟在程慕白单位附近租了一套便宜的一室一厅的房子,她睡里间,小强睡客厅。
程慕白将双手搭在她肩上,夏烟下意识地将双肩紧缩了一下,程慕白反倒得寸进尺,将双手环在她颈上。“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还是有求于我?”
程慕白下班时,她便招了辆的士紧跟着他的汽车。跟踪了几天后,她彻底弄清楚了他家所在的具体的小区及门牌号。
“我想写点东西,但一直找不到灵感。有家公司是老客户,说今晚会把要订的房间数和包间数发过来,现在还没到,害得我半天都写不出来东西。”夏烟的理由合情合理,程慕白也没有表示怀疑。
渐渐地,跟踪程慕白似乎成为她生活中的一种乐趣,让她乐此不疲。有一天,她突然发现他和一个女人一起走出小区大门,她立即躲闪到一边,并同他们保持两百多米的距离。
程慕白反问道:“你不也没睡?”
那天,尽管光线很暗,但她仍看清了,紧挽着她最爱的男人程慕白的手的女人竟然是夏经理夏烟!
夏烟问他:“这么晚了还不睡?”
怎么会是她?陆小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亲眼所见到的事实让她不容质疑。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那么,程慕白明知她们的身份,却偏偏把她们安排到同一家酒店工作,这又是什么意思?他是想故意羞辱她吗?让他老婆当经理,而自己只当个编外的财务!陆小芳感到一种莫大的羞耻感。
不知何时,程慕白悄悄来到她身边:“飘姐,你的心飘到哪里去了?”程慕白的话将她吓了一跳,赶紧陪上一个歉意的讨好的笑。
“程慕白,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会一点点拿回我应得的那部分!我们走着瞧!”她的高跟鞋不小心踩到一块玻璃上,玻璃碎成几块,每一块都照出她因愤恨而扭曲的脸。
夏烟坐在电脑前,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她将QQ打开,希望能找到“费城故事”,或者看到他的哪怕只字片言,然而,没有,“费城故事”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好长一段时间都杳无音信了。她失望地关掉QQ,希望能一心写作,但却始终无法静下来,反复地开关QQ,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她竟没有写一个字。
6
罗浮看到“飘姐”在线,他明白她一定是在等他,可他只能选择隐身。他们之间除了隔着一段水天之遥的距离,还阻隔着一个不可轻易揭开的秘密。
这几天夏烟感觉网上的那个“费城故事”怪怪的,每次她一上线,明明看到“费城故事”在线,但不一会儿,他的头像很快灰了下去,似乎有意在躲避她。
他有时幻想,如果当初选择了初恋时的那个女人,生活会是何种样子?然而,谁能预知未来呢?网上的那个“飘姐”和他心灵相通,然而,那只是虚幻的,不切实际的梦。他的心有些揪痛,他接近那个叫“飘姐”的女人,是因为他所知道的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他希望一直保留到死,至死他也绝不让“飘姐”知道。
“费城故事”到底唱的是哪出戏?一个巨大的谜团缠绕着她,她极力想抓住哪怕一根线,然后将这个谜底揭开,但是,她找不到,前方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成天面对半傻半疯的陆小强,半痴半呆的陆小芳,罗浮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他无处发泄,开始愤懑地在键盘上敲击文字,每一个敲出来的文字,都仿佛是一把锐利的匕首,他奋力抛出去,却找不到投掷的对象,匕首反弹回来,伤到的却是他自己。
她带着这团迷雾熬到下班。刚走出酒店不远,一个女人突然拦在她面前。
陪她到解放公园晒晒太阳后,又问她:“肚子饿了吗?”她摇头,迟疑了一下,又点头。她的反应总是比常人慢半拍。
夏烟略带几分惊喜地说:“陆小芳!怎么会是你?好久不见了!”
罗浮问:“出去散步吗?”陆小芳点头。
陆小芳挤出一个笑,对她说:“我们去前面咖啡厅坐坐吧。”
罗浮现在当起了全职家庭妇男,负责照顾陆小芳姐弟俩的生活起居。这个家已经不成家了,他也听凭陆小强狂躁地打砸家什,任由陆小芳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一发呆就是一整天,她现在每天最多的动作就是点头或者摇头。
夏烟觉得纳闷,她奇怪陆小芳怎么会突然来找她,但她知道她肯定有事,不便多问,只好同她一起来到上岛咖啡。落座后,她点了一杯橙汁,而陆小芳只要了一杯白开水。
陆小芳依旧如同一具石雕一样,毫无表情。
她隐隐感到事情绝非那么简单,她搅着橙汁,一直在等着陆小芳开口。许久,她才说:“夏姐,求你把程慕白让给我吧!”
有时,罗浮写文章写得心烦意乱,看到陆小芳对自己毫无回应后,便忍不住对她大声咆哮:“你这个女人真的没有心吗?你怎么会不记得我呢?我对你那么好!我从前是打过你,可那是因为我害怕你喜欢别人,我控制不住自己呀!每次打你我事后都非常后悔,我很后悔呀!你现在这样是装的是不是?你是在恨我吗?你是在气我吗?你这个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犹如一个惊天雷猛地轰到她头上,夏烟被一口橙汁呛着了,不禁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恢复后,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逼视着陆小芳的眼睛问道:“你在说什么?”
听完他的一番动人的告白,陆小芳依旧神色漠然。
陆小芳说:“你一定不知道吧,你的老公程慕白跟我在一起有十年了!他认识我比认识你还要早!当初要不是你从中插一杠子,我跟他肯定就结婚了!”
陆小芳无任何反应,罗浮又提醒她:“那时候你真漂亮啊!扎着两条长长的马尾辫,走路一甩一甩的,好玩极了。你还很会唱歌,很会喝酒,很会做菜,你那么洋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就是在城里出生的。其实你家在农村和在城市又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出身!小芳,我喜欢你才会跟你结婚,你记得我吗?”
夏烟喝了一口橙汁,笑问她:“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他翻出从前他们的结婚照,还有从前他们一起照的几本影集,一页页地翻给陆小芳看,她却茫然地盯着看,偶尔用眼神瞟瞟他。他关切地问:“小芳,你还记得我们从前在一起的日子吗?”
“哈哈哈,原来你真的不知道!你老公瞒得可真紧啊!那好,让我一件件地告诉你。”陆小芳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你还记得程慕白那次去孝感出差吗?他本来应该头天回来的,但他晚回来一天。知道他去哪里了吗?记得一个叫‘蓝桥遗梦’的西餐厅吗?没错,我和他经常在那里吃饭!知道我为什么会到你们酒店来上班吗?我不是什么冯总的亲戚,我就是你老公程慕白介绍来的!还有我弟弟陆小强,也是你老公介绍到建筑工地去的,只可惜被人打伤了,你老公给了我们不少医药费……”
更让他觉得可怕的是,陆小芳现在竟然不认识他了!
如果说陆小芳前面所说的夏烟一个字也不信,但她说的陆小强的事,却是许楠亲口告诉过她的。原来,原来“小芳”竟然是她!自己从前竟然傻到想不到这一点!天哪!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罗浮现在很怕看到陆小芳,现在的她双眼空洞无神,间或地一轮,无论罗浮同她慢言细语地,或是吼、骂、叫、喊,她都几乎毫无反应。偶尔,她的眼光会看到罗浮身上,但那眼神如同两把带着利刃的尖刀,狠狠地扎在他身上;有时,那眼光又极其地冷,冷得像北方积了两个月的厚厚的坚冰,凉到他心底。她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活在罗浮身边,罗浮感觉自己也快变成了一具有血有肉但血肉模糊的僵尸。
陆小芳央求她:“夏姐,他最爱是女人是我,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求求你,把他让给我吧!你有这么好的条件,又没有孩子拖累,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的……”
“张小明”从他手机上消失了,但陆小芳真的能从他生活中删除吗?
没等她说完,夏烟打断她的话问:“你老公知道吗?”
程慕白横下一条心,咬咬牙将陆小芳的手机号删除了,此前,陆小芳的名字是用一个男人的名字“张小明”来代替的。
陆小芳迟疑着说道:“可能知道一点。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这十年来我爱的只有程慕白。”
程慕白再清楚不过,情人和妻子是不一样的。一旦情人威胁到了他的地位和他的家庭,他必定会快刀斩乱麻,拔慧剑斩情丝。陆小芳如果离了婚,那么自己一定要对她负责,可他程慕白又用什么来对她负责呢?钱吗?他有,但不多,而且还要照顾父母的大家和他自己的小家;房子吗?不可能。现在风声这么紧,如果他金屋藏娇,肯定会被人抓住把柄,直接双规。他是断然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的,也绝对不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自己的未来赌在陆小芳这样的一个女人身上。
夏烟艰难地拿出一张程慕白和一个陌生女人照的照片,对陆小芳说道:“你错了,程慕白并不止你这一个女人。”
程慕白已将陆小芳的手机号拉到了黑名单,他并不知道她这几天发生的事,直到冯总打来电话告诉他,陆小芳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他的心有些动摇了,要去找她吗?很快,理智告诉他,不行!他很清楚,陆小芳这样的女人绝对不简单,一旦她决心要吃定了他,她是会闹得鱼死网破的。她不像夏烟,会顾全大局,关键时候她只会为了自己,努力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到时候,他程慕白对陆小芳是想甩也甩不脱了。
陆小芳接过照片一看,顿时哈哈大笑:“夏经理,错的人是你呀!几年前我被一个流氓将脸划伤,我整过容,照片上就是整容前的我呀!”
出院后,陆小芳整整瘦了一大圈。
夏烟一把抢过照片,颤抖着声音说:“你撒谎!”又质问她,“陆小芳,我跟你无冤无仇,在酒店里对你也不错,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害我?”
他和陆小强二人在医院寸步不离陆小芳。醒过来的陆小芳目光呆滞,一言不发。罗浮给她喂稀饭时,她紧咬着嘴唇,坚决不肯吃,只有陆小强喂她时,她才勉强吃几口。
陆小芳冷笑着说:“对不起了,夏经理!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相反,我很喜欢你,感激你。可是,你的男人骗了我十年的感情!在认识你之前他就要了我的身子!这么多年我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他却从来只把我当他的情妇,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一脚踢开!为了他,我自杀过,吃了一瓶安眠药,可惜我命不该绝,我反正也活够了,剩下的一条烂命都是捡回来的。我要一点点地把我从前失去的全部都找回来!”
罗浮心里暗自叹道:“好险!原来小强的剧烈摇晃竟救了她姐姐一命!”
夏烟忽然感觉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很可怕:“你想怎么样?”
“这就对了,因为她以前经常吃安眠药,所以产生了抗药性,而且,病人送到医院之前,受到过剧烈摇晃,一部分药也被吐了出来,现在病人没事了,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很简单,把程慕白让给我!反正我也一无所有了,而你还有高学历,有这么好的工作,你们离了婚,慕白也不会亏待你,房子一定会给你吧。”
罗浮迟疑了一下,答道:“这个,好像以前吃过。”
夏烟眼睛快喷出火来:“你做梦!”
医生采取了急救措施后,还为陆小芳洗了胃。他这才知道:她竟吃了几十颗安眠药!主治医生问他:“你爱人以前经常吃安眠药吗?”
陆小芳冷笑着:“那我们走着瞧!”听完她的话,夏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罗浮不顾陆小强的阻止,将陆小芳抱到了出租车上,飞快赶往医院。
她踉跄着离开,程慕白做梦时喊着“小芳”,他和陆小芳亲密的照片,他将陆小芳这个女人介绍到他们酒店上班……天哪!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这是个陷阱,陷阱,一个巨大的陷阱!
罗浮的鼻子被陆小强揍出了血,他信手一抹,蹲下身探了探陆小芳的鼻息,很微弱,但一息尚存。陆小强哭着推开他:“她死了,她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家门口的,打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和程慕白的合影。他们仓促地结婚,并没有照婚纱照,是夏烟在他们为数不多的合影中选取了一张较为满意的,放大后配备了相框,又一本正经地挂在客厅。为此,她还被程慕白取笑过,说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矫情。平时有些事夏烟也都不同他计较,但唯独这件事,她坚持己见,程慕白也就只好由她去了。
一见罗浮回来了,陆小强起身狠狠地给了他一拳头。“是你害死我姐的!你这个杀人犯!你这个坏蛋,你赔我姐姐,赔我姐姐!”
如今,看那幅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的照片怎么会觉得如此刺眼?原来,一切的恩爱不过是假象,他一直都在瞒着她,而且瞒了十年!
罗浮看到他的妻子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陆小强跪在床边不停地用力摇晃姐姐,边摇边放声大哭。
一个与她同床共枕七年的男人,她却从来不了解他,这太可怕了!
生活似一把无情的刻刀,在面庞上刻下皱纹,在心路上划出伤痕。
她觉得口干得厉害,去倒水时,却发现开水瓶里一滴水也没有了。她坐在沙发上,拿着空空如也的杯子,盯着墙上的照片发呆,最后,她扬起手,用力将杯子朝照片上扔去。
2
“咣当”一声,镜框碎了,杯子碎了,玻璃渣溅得遍地都是。一小块碎片甚至飞溅到她手上,划破了她的手,看着涌出的鲜血,她却无动于衷,更不想去收拾或者止血。她忽然很想知道,一个人的血流多久,人才会死?人死了那个曾经在你耳边说爱你要照顾你一辈子的男人真的会痛心吗?或者过不了几天又会另觅新欢?
他心情惬意地回到家,准备做几个好菜好好庆祝一下时,推开门,却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
眼泪一直在流,鲜血一直在流,她的泪流干了,也困了,累了,在极度的恐惧与愤怒中睡着了……
出版商最终妥协了,罗浮也长吁一口气。
许多双手突然伸过来,其中一双阴森森的手迅速袭过来,紧扼住她的喉咙,是一双女人的白皙的手,涂着血红指甲油的修长的指甲深嵌进她的肉里,将她的脖子掐出血来。她不得不张大嘴呼救,却被一群迎面而来的蛾子堵住呼吸,她看到了一个男人,并且看得很清楚,是程慕白!她欣喜若狂,以为自己找到了生的希望,程慕白也缓缓向她走来……快要走近她时,程慕白却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她拼命挣扎出女人的手,想要抓住程慕白,然而,那个男人却走远了,再也没有回头,她抓住的只是一把狂飞乱舞的蛾子……
“不行!我耗费了四年的心血呕心沥血写出来的文字,绝对不能贱卖了!如果非要买断,那么很抱歉,我们恐怕没有办法继续合作了!”
“救命啊!救命啊……”她大叫着,希望能将那双钳制她的魔爪和那些蛾子赶走。
此时,罗浮正在同出版社唇枪舌剑地谈判。出版商想将他的版权买断,但他坚决不同意。
“小烟,小烟,快醒醒!你怎么睡到这里?天!怎么还流了这么多血!”耳旁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夏烟歇斯底里地叫道:“不要靠近我!你走开!你不要想和那个女人一起害我!你们休想一起掐死我!你滚,马上滚!”
生无可恋。她吃下整整一瓶安眠药,然后穿着粉色长裙安然地躺在床上。
程慕白莫名其妙地说:“小烟,你怎么了?一定是做噩梦了吧?快起来,到床上去睡。”见夏烟没动,就准备抱她去床上,然后再替她包扎伤口。不料手刚一接触她,她就如程慕白身上带刺一般,用力将他推开:“拿开你的脏手!”说完,她起身快步走到儿童房里,“咣”的一声关上房门。
“爹妈,女儿不孝;女儿,妈对不起你!小强,姐不能再照顾你了;程哥,谢谢你,我爱你也恨你;罗浮,现在我们两清了。我走了……”
这下程慕白弄懵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性格温顺的夏烟到底是受了何种刺激,才会突然变得如此反常。莫非是工作上不顺?不会呀,若有什么大事冯总肯定会给他打电话的。莫非是——她发现什么了?不会,一定不会!我已经同陆小芳断了,很久没有来往了,要发现她早发现了。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换上程慕白买给她的新衣服,粉红色的无袖长裙,还配一条黑色的宽腰带,显得妩媚而不失妖娆。
程慕白很了解夏烟的脾气,如果她不想说的事,他就算是用老虎凳,用辣椒水、竹签,也是无法将夏烟的嘴撬开的。他放弃了询问和劝说她,开始收拾满地狼藉。
陆小芳万念俱灰。她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弟弟,转身出去买了两瓶安眠药。
沙发上和地上有很多血迹,程慕白突然很害怕,他担心夏烟为什么事想不开,自己割腕自杀。天哪,这太可怕了!他想冲进儿童房里,将那个女人拉出来,问个究竟,他去敲门、拍门、砸门、踢门,无奈那道门被夏烟锁得死死的。他真后悔当初不应该在儿童房上装锁,并且在李文锁城买了质量极好的锁。无奈之时,程慕白忽然想到了撬锁。
屋里到处是乱糟糟的,垃圾堆得到处都是,厨房里的碗碟几天都没洗了,散发出一股臭气,卫生间的衣物堆成了小山,袜子内裤胡乱地扔到地上。
他找来锤子和螺丝刀,慌乱地在门上倒腾起来,边倒腾边紧张地问门内的夏烟:“小烟,你没事吧?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你等着,我马上就进来了,你一定要等我啊!”
小强已经睡着了,嘴角挂着长长的哈喇子。
程慕白几乎用遍了家里所有能找到的工具,都没办法把这个铁将军打开。正当他忙得晕头转向之际,房内传出一个幽幽的声音:“别费劲了,你放心,我不会死。有人希望我死,但我还没活够,我想看你和陆小芳的好戏。”
拖着两条灌铅的双腿回到家里,罗浮出去了,不知去了哪里。他从来不告诉她,她也懒得问,其实,问了也是白问,因为他一向神神秘秘的,从来不在她面前说自己的事。
夏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轰在程慕白头上,毫无准备的他顿时僵在原处,手中的锤子应声落地,重重地砸在他脚上,他却感觉不到痛。
同程慕白不辞而别后,陆小芳真想找辆车直接撞上去,一了百了,但想到自己无依无靠的女儿,还有半痴半傻的残疾弟弟,她不得不强忍着悲痛,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哪里知道,陆小芳此刻已经昏睡在家里。
程慕白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哪怕天塌下来他也一定要保持冷静!他对门内的夏烟说:“小烟,你一定是误会了!现在正是我升迁的紧要关头,多少双眼睛正等着看我出点什么事呢!你不要相信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的话,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
这几年,酒店进进出出的员工有几百名,走几名员工也是很正常的事,但不知为何,凭女人的直觉,这个陆小芳总让她感觉和其他人不一般。
夏烟的心彻底地凉了。这个男人,竟可以当着她的面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不仅百般抵赖,还将自己推得一干二净!如果他承认了,并且痛心疾首地希望痛改前非,也许她可以考虑既往不咎,但如今,这个男人却可以虚伪到如此地步!夏烟的心彻底地寒了。
夏烟说:“恩,去上班吧,记得有事随时向我汇报。”
她将自己闷在房间里,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后,便开始考虑与程慕白的将来。
何丽道:“不大清楚,好像是因为她弟弟住院了,而且听说她丈夫对她也很不好。”
离婚!
夏烟问她:“你们知道她为什么不来上班吗?”
这两个字倏地从她脑海中迸了出来,这个想法将她吓了一大跳。此前她所期望的婚姻,是像父母一样从一而终,白头偕老的,她从决定嫁给程慕白的第一天起,就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做这样一个残酷的决定。
夏烟查考勤时,无意中发现,陆小芳竟然缺勤6天,而且今天也没来。她找来前不久被她升为领班的何丽,何丽告诉她:“自从陆小芳来这里上班后,经常旷工,有时上午来了,下午人就不见了,有时一整天都没来。大家都有很多怨言,但都知道她是冯总的亲戚,而且又有您罩着,别人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了。”
夏烟一旦决定做什么事,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哪怕前面有刀山火海,她也一定会克服艰难险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离婚”这个念头一出,就立即像疯长的野草一般,迅速侵占她的脑海。
心情再郁闷,生活还是要继续,抑郁的班还是要上的。
原来,自己只是这个围城里的一个过客。夫妻虽是同林鸟,但彼此的心若不能交汇到一起,终究有一天还是会散的。
夏烟也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问题,睡得很不好。
程慕白继续解释道:“小烟,你宁愿相信那些小人,也不肯相信你老公吗?千万不要相信那些小人的话呀!小烟,快开门呀!”
程慕白下定决心:彻底地将陆小芳遗忘,在下一秒。
夏烟心灰意冷地说:“问你的小芳去吧。”
程慕白想,男人就是这么贱,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好的。放弃陆小芳,从今以后忘了她,这样,自己的仕途可以毫无障碍了,这么做虽有些对不起陆小芳,但至少这几年自己还是对得起她的。感情的事,你愿打我愿挨,谁对不起谁呢?一旦两个人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也许就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吧。
门外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许久,程慕白才说:“小烟,我和她没有什么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爱的人是你,只有你一个人。”
程慕白一直躺在床上,饿了一夜。其实他多半时候都是醒着的,陆小芳那张凄楚的脸不时闪现在他面前,他隐隐觉得,她的不幸与他有很大关系。真的让他离开夏烟选择陆小芳吗?不,他做不到!绝对不可能!且不说陆小芳来自农村,学历不高,且不是处女,就拿心理上的感觉来说,陆小芳于他,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而夏烟却像一座险峰,他努力想爬到顶峰,却总是爬不上去,越到不了越想征服。
夏烟惨笑着,许多眼泪顺着淌下来,淌到带血的伤口上,隐隐有些痛感,但痛着痛着就麻木了。
“费城故事”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你爱他吗?”面对他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夏烟对着电脑发了半天的怔。
程慕白那边突然没了声响,夏烟估计他是给陆小芳打电话去了。滚吧,一对狗男女!我成全你们!她本想马上就回父母家,但又怕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一定会让父母担心,只好忍着剧痛将自己锁到房门里,独自流泪到天明。
“我的书已经送到印刷厂去了,我等了几年的书终于可以出版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写书是我活着的唯一乐趣,唯一理由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夏烟就肿着眼睛起床了。她穿好衣服就准备直接出门,突然一个有些疲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吃完早餐再走吧。”
“这个家我一天都不想呆下去了,我想逃,却无处可去。”
夏烟转身,看到了程慕白那张昨夜被她诅咒了几万次的脸,这张脸此刻在她看来是多么虚伪,多么可恶,多么可恨!如今还要假惺惺地来求她?她扬起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扇了下去!
“我看得出,她心里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也有自己的家庭,她还傻傻地以为那个男人会要她,她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女人!”
夏烟已冲了出去,而程慕白像根木头一样呆在原地。这是十年来,他们第一次动手。动手的不是他程慕白,而是夏烟!
“我和她已经彻底决裂了,已经不可能继续在一起了。她的心一直不在我身上,作为她的丈夫,我真的很失败。”
程慕白被打懵了,他昨夜一整夜基本没睡,他担心夏烟出什么事,就一直不敢合眼,所以,她一起床他就知道了,本是好意劝她吃早餐,却换来一记愤恨的耳光!程慕白的心转瞬成冰。
“你好吗?我很不好,非常不好。”
他踉跄着走出这个家,准备去上班。刚一打开门,一个女人突然闪了进来,紧抱着他,嘴唇也凑了上来。“程哥,想死我了!”
一开启QQ,扑面而来的留言吓了她一大跳。几十条信息竟然全都是“费城故事”的!她一条一条仔细地读。
程慕白一把推开陆小芳:“你搞什么名堂?”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要跟另外一个女人走了?还是他的工作出事了?还是指以后我们老了他比我先走?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这又是什么预兆呢……”她反复思考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一大桌菜也没动几口,胡乱吃了几口饭,然后开始打开电脑上网。
她委屈地说:“我已经跟他摊牌了,我们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程慕白熄了灯去睡了,很快便起了鼾声。夏烟替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程慕白刚才的话,她虽然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但实则心里早已掀起了轩然大波。
程慕白黑着脸说:“你这样做事先为什么不跟我商量?昨天打你电话你也不接!”
她笑道:“你舍得吗?”
“跟你商量你会同意吗?”陆小芳反问他。
程慕白的心蓦地一动,突然问她:“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会怎么样?”
“小芳,别闹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
她温柔地说:“那你先睡一觉,等饿了再起来吃。”说完,还送给他一个轻吻。
“程哥,跟她离婚吧,我给你生个儿子。”
程慕白顺势说道:“嗯,单位人事关系太复杂。”
程慕白心里一动,但很快摇了摇头,转身就走。陆小芳拦住他:“程哥,我已经要离婚了,你不会过河拆桥吧?”
夏烟看他脸色很不好,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但看上去非常疲惫。她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不顺心?”
程慕白冷冷地说:“我要你离了吗?”
程慕白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夏烟已做好了一大桌美味佳肴迎接他。她本以为他会兴高采烈地坐下来,然后饶有兴致地一样样品尝,间或还会夸奖她一两句,但程慕白直奔卧室,倒头就睡。
听了他的话,陆小芳气得脸涨得通红,若是在平时,如果眼前站着的是罗浮这个男人,她一定冲上前去拳打脚踢,但她没有,她再清楚不过,程慕白是棵参天大树,自己要做一根藤,死死地缠住这棵大树,自己的后半生就有着落了。在这个男人面前绝对不能做泼妇,哪怕再怎么被他骂,被他侮辱!
等程慕白买烟回来时,陆小芳已不知去向。
她换了张笑脸:“程哥,我已经搬出来了,跟小强一起住,你一定不知道吧,上周我吃了一整瓶安眠药,是小强把我救过来的。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活着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现在,我只想为我自己活一次,和程哥在一起,房子、孩子我都不要了,我只想要你!程哥,看在我们十年的情分上,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做小的也行。”说完,陆小芳就扑到他身上,手开始在他裆部摸索。
她心如死灰,泪水沾湿了座椅。程慕白心烦意乱,在身上四处摸索着找烟抽,却没找着。“你坐一下,我买包烟去。”
程慕白忽然觉得一阵恶心,从前陆小芳温香软玉的身体,现在却像带刺的仙人掌一样,令他极不舒服。他一把甩开她忙碌的手,猛地推开她。陆小芳并不放弃,又扑了上来。
见程慕白已经将她当成一种负担,且避之唯恐不及,陆小芳肝肠寸断。
程慕白变得异常烦躁起来,一股厌恶感油然而升,然后迅速膨胀,一种莫名的愤怒自体内涌起,他再次推开她,并狠狠地扇了陆小芳一耳光!
程慕白语重心长地说:“我从农村考大学才跳出农村,混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啊!现在我面临着升迁,你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吗?万一出点什么事,我的政敌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偷着笑呢!小芳,你就不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了!”
陆小芳被打懵了,待她回过神来时,程慕白已经开着汽车绝尘而去。
陆小芳说:“程哥,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的心意呢?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呀!”
她的脸火辣辣地疼,泪水也如潮水般涌出来。她紧咬着嘴唇,咬成血红,最后咬出了血。
程慕白有些心软了,毕竟陆小芳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稍微缓了缓语气说:“不要一时意气用事,好好地和他谈谈,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小强的事,我也会找开发商多给他一点补偿的。”
刚才那一巴掌下手很重,以至于程慕白的手到现在还隐隐作痛。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打女人,而且打得如此厉害,但他却没有一丝愧疚感,反倒觉得非常轻松,似乎将夏烟给他的那一巴掌,变本加厉地还到陆小芳身上去了。
陆小芳泪水涟涟地望着他:“程哥,你瞧不起我是不是?你还是舍不得她对不对?那我在你眼中算什么!”
西墙欠自己的债,他从东墙补回来了,扯平了,心里也就平衡了,但是,总有一面墙是会倒的。
程慕白打断了她的话:“别瞎说了!”
刚准备忘掉不愉快的事,开始上班,程慕白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程母打来的,程母的话让他大吃一惊:年仅17岁的妹妹程笑怀孕了!
“程哥,你不会不要我吧?你从前不是说过想让我给你生个儿子吗?我一定可以给你生个儿子的,你要是怕影响不好,我去你老家生也可以……”
程慕白怒火中烧,马不停蹄地赶到父母家,一进门,就叫道:“程笑呢?”母亲指了指房门。他一推房门,门竟锁上了,他敲门,里面没反应,便开始拍门,门却半天都没打开。
程慕白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猛踩油门,加快了车速。
他气急了,飞起一脚,用力将门踹开了。哭成泪人的程笑被他像小鸡一样拎了出来。程慕白怒视着她:“程笑,你将来想干什么?”
“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孩子,他虽然跟孩子没多少感情,但肯定不会不要孩子的。程哥,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了。”
程笑低头不语。他又说:“年纪轻轻只想着谈朋友,考试成绩一塌糊涂,你这样能考上大学吗?不上大学你能找个好工作吗?你以为你能指望谁?我们的爹妈都没有工作,你指望谁来养你?哥哥我也是靠拿工资的,能负担你的学费,但也不能养你一辈子啊!你还这么年轻,就闹出这么大的事,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程慕白开口问道:“你想好了?孩子怎么办?”
程笑却满不服气地说:“我喜欢他!我决定了,不读书了,马上跟他结婚!孩子也要生下来!”
“程哥,我要离婚!”
啪!程慕白举起手臂狠狠地给了程笑一记耳光。他不知今天哪来这么大的火气,但这一巴掌打出去,他新的火又升上来了,这个二妹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程慕白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
被打的程笑委屈得号啕大哭起来,她是老幺,家中虽不富裕,但父母也是把她当宝贝一样地捧着,她何曾受过这种礼遇?程笑转而向最疼她的母亲寻求安慰。程慕白让母亲不要插手,继续教训她说:“好!你去跟那个流氓结婚!你还不到结婚的年龄,如果你不想要正式的名份,你就嫁给那个混蛋,然后未婚生子!你这样做对得起爹妈吗,对得起哥哥我吗?”
她强忍住眼泪说道:“程哥,小强他的腿瘸了,以后,他可怎么找媳妇啊!那个姓罗的男人一天到晚跟小强在家里吵架,还经常摔东西,小强还是个孩子啊!这个家没法过了!程哥,我该怎么办哪?”
程慕白突然想起,夏烟曾同他说起过程笑早恋的事,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听进去。他继续指责妹妹:“你嫂子以前告诉过我,说你早恋,我还不信,以为她冤枉你,看来我是错怪她了!”
程慕白说:“走,我们车上说。”
程笑一听这话就火冒三丈:“我就知道是那个臭女人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她就是巴不得我不好……”
她抑制不住眼泪,边抽泣边说:“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哥,你带我走,带我走,好吗?”
程慕白一听到她这样说自己的老婆,还用“臭“和”坏“来形容她,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狠狠地斥责妹妹道:“她是你嫂子!你要再敢说她半个不好,你信不信我还会打你?”
程慕白今天下班很早,刚走出办公大楼,陆小芳就突然出现在他了面前。他急忙把她拉到隐蔽的地方,异常惊诧地问:“你怎么来了?”
程笑被他的气势吓住了,嘴里嘟哝着说:“谁让她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陆小强的腿最终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走路一瘸一拐的,陆小芳每次看到弟弟,心里都无比愧疚,针扎一般疼痛。罗浮的脾气变得一天比一天坏,家里能砸的东西都被他砸光了,两个孩子气的男人成天在家非吵即骂,家里成天闹得鸡犬不宁。看着眼前的一切,陆小芳心灰意冷,在一场痛哭过后,她决定孤注一掷,抓住程慕白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程慕白反问道:“她说错了吗?”程笑这才噤声。
而昨天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
他严肃地说:“我今天给你联系一家医院,明天就去把那个孽种做掉!”
也许,有时候,我们寒冷时,需要的不是其他的,而只是一个温暖的拥抱。只是,蒋浩男如同过眼云烟,他和她的拥抱只能属于昨天。
程笑叫道:“不!我一定要把他生下来!这是我和他爱情的结晶!”
1
程慕白道:“你才多大?你懂什么叫爱情?你被人家骗了,你知道吗?你还在这里傻乎乎地认为那是爱情!人家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偷笑呢!你就要被学校开除了你知不知道?你不把这个孩子解决掉,你这一辈子就完了,我的傻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