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是不是完美的,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好的,就是我最想要的。”
“姐并没有你想象的完美。”
“小楠,姐一个半老徐娘,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呢?”
“不好!我老是想着你。”
“我喜欢你的温柔,你的孩子气,你温婉的气质,你诗意的文字……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夏烟有些尴尬和羞涩,双手不自在地不知该放到哪里,面对他炽热的目光,夏烟主动开口打破尴尬的场面:“小楠,最近你过得好吗?”
“小楠,姐跟你永远都没有结果的,好好地找个爱你的女孩吧。”
当夏烟出现在许楠面前时,许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夏烟哪里是个已婚七年的少妇,说她是个刚出校门的女大学生也并不过分!他激动地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喃喃自语道:“姐,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好想你!”
“我只想跟姐在一起,哪怕没有任何名分。”
她在衣柜里精挑细选,找出自己中意的一套衣服穿上,又坐在镜子前,将一堆化妆品往脸上涂涂抹抹,直到满意了才出发,最后,还不忘喷上些许楠送的“毒药”香水。
“别傻了,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对了,前段时间姐看到有个女孩跟你在一起。”
滚吧,统统都滚吧!
“噢,她呀,她是个富家女,非常任性,一天到晚缠着我,我现在是甩也甩不脱,烦都烦死了。”
夏烟想到了程慕白和一个女人在“情人假日酒店”里赤裸裸地纠缠,想到了程慕白和一个女人卿卿我我地拍照,想到了婆家对自己的冷口冷脸,想到了自己此生也许再也不会有孩子……
不知为什么,夏烟心中竟莫名地升起一股醋意,忍不住问他:“你喜欢她吗?”
死一次是死,死许多次还是死;出轨了一次,便不可能再守着贞节牌坊了;一旦跳下悬崖,即使再努力往上爬,也是无济于事的。
许楠迟疑了一下,继而摇摇头:“我心里只有姐一个人。”
不容她反驳,许楠就挂断了电话。她呆愣了许久,身体里传统的因子和反叛的因子开始跳出来厮杀,拼命地折磨她。传统因子阻止她不能去,反叛因子却极力鼓动她去。她深知此次前去意味着什么,但冥冥之中,她又无法阻挡自己那颗狂跳不已的心。
夏烟笑了,不知是出于一种虚荣还是其他的什么,总之心里感觉很舒适。
“我一定要见你!知道吗,姐,昨天是我生日,虽然有人陪,但我心里一直想的都是你!姐,你能今天将我的生日补上吗?”不等夏烟回答,许楠便说道:“我们在华乐山庄见,我现在就过去!”
“小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是不要了吧。”
“不知道,也许,找一个跟姐一样的女孩,也许,出家当和尚也说不定。”
“姐,我想见你。”
“如果碰到合适的女孩好好地相处也不错。不过一定要姐先看看啊。”
“出差了。”
“恩,姐帮我鉴定一下,如果姐不喜欢,我也跟人家拜拜。”
“他呢?”
夏烟将许楠搂在怀里,用手指一遍遍梳理着他顺滑的长发,这个孩子,真的很让她怜惜。她的思绪突然走神了,她在想:“如果她晚生几年,且没有嫁给程慕白,自己会选择许楠吗?”她很快给出了答案:“不会。”
“我一个人在家。”
这个答案让她很惊奇。自己对许楠,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如果爱他,怎么会从未想到和他有任何结果呢?如果不爱他,又怎么会和他一次次地发生不该发生的事,又怎么会因为他而吃醋,又怎么会在见不到他时非常想他呢?
“姐,我在吃饭,你呢?”
没等夏烟想清楚这个纠结的问题,许楠就用火热的身体将她覆盖,将她休眠的火山点燃,并迅速喷发出来。
程慕白一大早就出差了,夏烟突然想起昨天是许楠的生日,觉得应该给他打个电话,虽有些迟疑,但还是拨通了:“小楠,在干吗呢?”
该走了,再不走自己就将沉入无底的万劫不复的深渊!夏烟在许楠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毅然离开他激情的怀抱,走到房间门口,却被许楠紧抱住了。一个声音在她耳边温柔地说:“姐,我爱你。”
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竟看到夏烟的短信,看看她的发信时间,虽然迟到了,但毕竟还是接到了她的祝福!许楠欣喜得像个孩子似的在原地跳了起来,一把拉上柳依依说:“走,我们吃大餐去!”
3
许楠气愤地懒得理她,也为她惊醒了自己的美梦而懊恼。对夏烟的不舍与依恋,对柳依依的无奈与羞愧,令他百般纠结。他并不爱眼前这个女人,但却与这个女人做了一切该做的和不该做的,这样对她并不公平。然而,这个女人似乎吃定了他,无论自己如何拒绝她,打击她,她都百折不挠,百炼成钢。
就当是一场梦吧!就算是一场梦,她也要将梦做完。
她调皮地说:“我看你一觉睡到中午,还以为你醒不来呢,这不正给你浇花呢!”
夏烟刚到家,许楠的电话就打来了,同她说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她正准备去洗澡,不一会儿,许楠的电话又响了。
脸上真的有许多水,他猛然惊醒,才发现身边一丝不挂的柳依依正往他脸上喷水。他气急败坏地说:“你干什么?”
“你不是说准备早点睡吗?还有事吗?”
许楠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好长。夜里做了许多梦,梦见夏烟和自己一起回到家乡,来到家乡的小河边,一起洗脚,还互相将河水浇到对方脸上……
“我刚才忘了跟你说‘再见’了,现在补上。”夏烟手持听筒想笑,又很想哭。
“金城武,你好棒!”柳依依喘息着叫道。
也许再也见不到,也许再见是下一次错误的开始。
许楠朦胧中觉得夏烟带着浅笑嫣然向他走来,他不禁张开双臂热情迎接她。她的朱唇说出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清,他感觉浑身躁动,体内有一股热血向上涌起,他情不自禁地将她狠狠地压在身下……
再见。
此时的许楠,已经和柳依依两个人喝得烂醉。柳依依问:“你爱我吗?”
再不见。
她赶紧回复过去:“生日快乐!”
陆小芳急匆匆地给程慕白打电话,说她弟弟小强病情更严重了。程慕白一下车就直奔陆小强所在的医院。“小强是怎么回事?”
她边听音乐边写文章,写完已是凌晨1点,准备关机时,突然发现还有一条短信。看到短信,才知道自己也许伤害了许楠这个好孩子。
陆小芳抽噎着:“他的腿因为加了钢钉他自己又不注意休息,到处乱跑,拍片子说里面的钢钉已经松动了,需要住院治疗。程哥,我该怎么办?”
她冷静地说:“至少我不会。”
程慕白长叹一口气,说:“那还能怎么办,立即住院!”
程慕白无语了,随后还是不服气地说:“它们根本没有可比性。”
开发商那边已经赔了3万元后期治疗费,陆小强与那边已经了结了,陆小芳不得不将准备攒起来给弟弟娶媳妇的钱拿出来为他治病。
夏烟反问他:“一个人如果爱二三十年你会生厌吗?”
程慕白问她:“钱够用吗?”
程慕白说道:“我不否认它很好听,但你也不能将它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呀。一道菜你天天吃,接连吃上二十多天不会生厌吗?”
她答道:“暂时够用了。”程慕白还是塞给她2000元钱,她感激得想当场扑在他怀里,但大庭广众之下,她忍住了自己的冲动。
夏烟虽关掉了音乐,但仍固执地说:“你不觉得这首歌很好听吗?”
陆小强的腿重新做了内固定手术,花了近万元钱,医生说,肯定会留下后遗症。陆小芳心情沉重地回到家里,以泪洗面,茶饭不思。
夏烟此刻正在听一首陈楚生的《天长地久》,没听到手机短信的铃声。她一旦喜欢上一首歌,便会反反复复将那首歌听许多遍。有一次,她和程慕白两人呆在房间里,他在看书,夏烟则边听音乐边写作。看到她将一首曲子翻来覆去地听了几十遍了,程慕白实在忍不住地说:“我说,这歌听了几十遍了,能不能换一首啊?”
罗浮殷勤地将一碗堆满菜的饭放到她面前,陆小芳看了一眼,便推开了。她只想好好休息,她太累了。为了照顾弟弟,她已经接连几天没休息了,有时候一天只睡四个小时。照顾病人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除了照料他的饮食、起居,还要带他楼上楼下地跑,去做各种检查。陆小强打点滴时尽管她很困了,但她不敢睡着,因为怕药水打完了而回血。
他终究还是没有等来夏烟的生日祝福。
第二天,她准备带5000块钱去医院续费。她打开装钱的盒子,竟发现里面只有1万块钱了!奇怪呀,人家赔了3万元,除去已经交给医院的1万,明明还应该剩两万元呀!
许楠一口气吹灭了快要熄灭的所有蜡烛。
她怀疑地问罗浮:“你动了咱家的钱了吗?”
“赶紧吹吧。”
“噢,那个,我拿去出版书用了。”
他静静地等,希望能收到她发来的祝福“生日快乐”,然后,27根蜡烛快燃尽了,也不见她的短信回复过来。
“你怎么能这么做呢!这是赔给小强治病的钱哪!如果治病有多余的钱,还要留给小强娶媳妇用呢!你怎么可以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自己挪用了呢?”
关上灯,点亮27支蜡烛,许楠准备许愿。他突然掏出手机来给夏烟发了一条短信:“今天是我生日。”
罗浮不服气地说:“小强住院不是也花了我们不少钱了吗?再说,我出书了,以后书如果畅销,还是可以收回不少钱的。”
思念的人永远不在身边,无怪乎人们都要举头望月,那是在寻找思念的那个人吧!
“家里的兄弟姐妹里,我跟小强最亲了,他不是个正常人,现在又瘸了,如果不给他多存点钱,以后还会有哪家的女孩肯嫁给他?”
“生日快乐!”只见柳依依高举着一个大大的蛋糕来到他面前。
“你的父母呢,兄弟姐妹呢?他们不会管他吗?”
打开门一看,却是柳依依。
“他们都在农村,又会有多少钱?”
许楠累得瘫倒在床上,蒙头大睡。刚睡下没多久,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将他吵醒。该死!不会是房东来催房租的吧?
罗浮愤怒地说:“你一心只想着你家,有没有为我想过?”
许楠开始不顾一切地拼命奔跑,柳依依开着车紧随其后,他转瞬拐进了一个小胡同,柳依依没辙了,只好放弃追她的“金城武”哥哥,回家洗澡、换衣服。
“你暂时不出书也不要紧,但小强万一不治疗就有可能一辈子残废了!”
柳依依截住他:“喂!你去哪里?”
罗浮叫道:“够了!你眼里只有你弟弟,只有你娘家,你什么时候想过我?我在你心里还有哪怕一点点位置吗?”罗浮说完,摔门而去。
许楠无力地摇头,下车,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陆小芳呆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泪流满面。
“她不是你的,她永远也不可能属于你!忘了她吧!”
罗浮跑到网吧里,他只想在网上找一个网名叫“飘姐”的女人倾诉,尽管他认识那个女人,但那个女人并不认识他。
他沉默不语。
夏烟所在的酒店今天来了一家大公司召开大型会议,她担心出什么纰漏,便加班加点亲自在现场督阵。其实,她更担心的是,李菲故意弄出个什么事情来,然后栽赃到她头上,她太了解李菲的为人了,越是重大的事,李菲越是唯恐天下不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你是在等她吗?”
那家公司的主持人临时生病住院了,希望酒店能派一名有经验的主持人顶替。冯总准备派平日出尽风头的李菲出马,李菲却以身体不适推脱了,夏烟心里很清楚,她是故意推脱,想等着冯总派她夏烟出场,然后看她出丑。
第一次看到从来不知愁为何滋味的柳依依流泪,许楠心里竟有几分感动。他拿着手机,反复地拨着同一个号码,却始终没有拨出去。
她毅然向冯总要求担任此次的主持人。临开会那天,夏烟化了淡妆,穿上得体的职业装,喷了“毒药”香水,一走上台,便引来台下一片惊叹。她超凡脱俗的气质镇住了全场,她落落大方的主持风格博得了全场的赞誉,会议取得了圆满的成功,该公司的总裁亲自同夏烟亲切握手。那一刻,夏烟觉得自己是一个成功的女人,而不是站在程慕白背后,活在程慕白的阴影里的女人。
柳依依哭着说:“不要这样,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赢得了一个大客户,冯总也非常高兴,特别奖励夏烟2000元的红包,还当着全体员工的面表扬她。夏烟微笑着,李菲却始终阴沉着脸,脸上仿佛挂着厚厚的冰雹,那冰雹足以砸伤人。
“我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夏烟兴致勃勃地准备回家,忽然被一个男人截住了。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夏烟!”
“我没事,我只是有恐高症。”
“蒋浩男!”
柳依依知道他醒了,便不顾自己身体单薄,艰难地将他背到自己车上,然后急驰到医院。
“怎么会是你?”夏烟兴奋地说。
许楠想着想着,竟流出了眼泪。
“哈哈,我今天参加培训啊,你今天的表现可真棒!”
一切都轻了,只有一个看不见的盒子;重了,盛着那么多虚无的记忆。
夏烟责怪蒋浩男:“你这家伙来培训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许楠的头依旧很晕,他躺在地上,闭上眼胡思乱想地想着心事。他真希望刚才掉到深渊里,再也不上来了。如果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也就可以少了许多挂念,许多牵绊,可以见到天堂里的母亲了,可以和日思夜想的母亲一起过生日……
蒋浩男假装委屈地说:“我哪知道夏大美女在这里工作啊,还是酒店经理!你在台上光彩照人,哪里会注意到我?”
柳依依吓坏了,生怕他是被自己打晕的,不停地对他道歉:“金城武,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看你把人家美美的衣服弄得这么脏,人家出口气也不行啊?快醒醒吧,要不我真的要哭了啊!”
夏烟笑道:“几年不见,你帅了噢。”
许楠却再次“晕”过去了。
蒋浩男不乐意了:“难道我从前不帅吗?”
许楠却因紧张过度而感到胃极不舒服,哇的一口,将中午吃的火锅全吐在柳依依身上了。眼看自己价值不菲的衣服被他吐得一塌糊涂,柳依依气急败坏地在他身上使劲捶打。
夏烟道:“哪里,现在更帅了。”
不知是柳依依摇晃的原因,还是人工呼吸起了作用,总之晕过去的许楠渐渐苏醒过来了,柳依依喜极而泣,扑上去抱紧他。
“夏大美女,我请你吃饭,不许拒绝我啊!”
柳依依拍他的脸,他没有任何反应;又在他身上拍拍打打了半天,仍没任何反应;她急了,直接嘴对嘴为他做起了人工呼吸。
“这个啊……”夏烟本能地想拒绝,但一想到分别八年的同学今天竟能意外地重逢,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行,我就豁出去了,舍命陪君子!”
她的金城武竟然晕过去了!
夏烟坐上了老同学蒋浩男的BMW豪华轿车,蒋浩男看到夏烟白皙的手,心中一荡,禁不住将自己的手伸了过来。
正纠结着,却被训练员推了下去。许楠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许楠上来时,柳依依也发出一声足可以震死几只蚂蚁的尖叫。
“BMW,别摸我!”夏烟狡黠地说道。
跳,还是不跳?
蒋浩男笑了笑,还是固执地握住了她的手。夏烟将手抽出来,道:“别这样,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轮到许楠跳了,他一看下面深不见底的深渊,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双腿直打哆嗦,有些恐惧,万一跳下去,再也上不来怎么办?再也不能从事他最钟爱的摄影了,再也见不到像母亲一样亲切的夏烟……
蒋浩男说:“夏烟,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柳依依人忒胆大,高喊了声“金城武我爱你”,就跳了下去。
“你错了,我其实变了很多。”
许楠心想,要是不答应她,今天肯定会被这难缠的小妮子反复纠缠,最后难保清白。想想,还是决定去。
他们来到一家装修考究的西餐厅,蒋浩男为夏烟点了许多菜,希望清瘦的她能吃胖点,他一直看着夏烟吃,自己没动几口。夏烟催促他:“多吃几口吧,干吗老看我?我又不能当饭吃。”
“去吧,陪陪我嘛。”柳依依开始使出秘密武器,妩媚地撒娇,并开始在许楠身上不安分地摸索。
“我真想一口吃了你。”蒋浩男的眼神变得暧昧,夏烟低下头,不敢迎接他热烈的目光。她忽然有些害怕同蒋浩男在一起,害怕跌入另一个无底的深渊。她匆匆吃完饭,要求蒋浩男送她回家。
“不想去。”
蒋浩男用深遂的眼眸看着她:“多陪我一下,可以吗?”
“为什么?”
这种眼神夏烟太熟悉了,八年前,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注视她,向她表白。然而,因为程慕白先入为主,她拒绝了,但心里,却从此留下了一道涟漪。
“不去。”
夏烟被他带到长江边,二人吹着江风,走在宁静的夜色里。谁都没有先开口,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是,我不想把你这个单纯的孩子带坏。去玩蹦极吧。”
夏烟孩子似的脱了高跟鞋,赤着脚走在江滩上,回转头寻找蒋浩男时,却被他从背后紧抱住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耳畔响起:“还记得我们的从前吗?”
“干吗?不会是打沙吧?”
夏烟很想刻意地将它们遗忘,但事实上,她记得很清楚。十年前,她认识了同在校文学社的蒋浩男,蒋浩男对她发起了猛烈的追求,经常给她送花,上自习时总坐在她旁边,还曾在广播台为她连续点了一个月的歌而在全校引起轰动。面对他做的一切努力,她却不为所动,一直拒绝着,因为她心里很清楚,没有哪一个男人能接受她不是处女的事实。她的自卑让她一次次拒绝蒋浩男的热情,直到蒋浩男挽着一个低年级的清纯女生从她面前招摇而过,她的心猛颤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就将自己投入到浩如烟海的功课中,她想通过繁重的功课麻痹自己的感情,直到遇上了程慕白。
“金城武,想不想去玩点刺激的?”
她曾想过,如果当初自己选择家世、工作都绝佳的蒋浩男而不是现在的丈夫程慕白,她的一切将会是怎样?然而,没有如果。这就是她的宿命。一旦选择了便无法更改。
他们二人又去了“小肥羊”吃火锅,柳依依辣得眼泪鼻涕齐下,直呼过瘾,许楠却怏怏不乐地,仅吃了几筷子青菜。
蒋浩男的身体紧贴着她,他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好闻极了,她想挣脱他的怀抱,却终究还是挣不开,或许,也有几分不舍。
他虽然不想去,但生日有一个人陪也不错。他被柳依依拖去打保龄球,被打得大败而归。许楠抢着付钱,却发现身上仅剩36元钱,原来,他替夏烟买了“毒药”香水后,身上的钱所剩无几。
“烟,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一天都没有忘记过你。我记得你从前写过的一首诗里说‘我是大地的一个绿色的孩子’,那个绿色的孩子现在长大了,越来越成熟、漂亮了;我记得你学习一直很认真,从来不逃课;我记得你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很少同人打交道;我记得你走路时总是先迈右脚;我记得你想问题时总喜欢抿嘴唇;我记得你总喜欢啃手指头,啃得参差不齐;我记得你从来不哭,也很少笑,但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很动人……”
“好吧好吧,看你今天过生日,不想影响你的心情。我们找地方high去吧,今天全天我请客!”
蒋浩男吻着她的耳垂轻声说:“烟,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许楠打断她的话:“够了,别再说了!”
夏烟从前在一本书上看到,一个男人抱着女人说“我们永远不分开”的时候,心里却在想今晚如何同另一个女人约会,而那女人听了,立即感动得准备跟他好一辈子。
“喜欢一个人当然要知道他所有的一切了,除了知道你的生日,我还知道你是射手座的,爱吃辣椒,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看书,有恋母情结,还有,你现在喜欢一个已婚女人……”
“对不起,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夏烟了。”
“你这样的富家女估计也就是来玩玩,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当模特可一点都不好玩的。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蒋浩男温柔依旧:“在我心中你永远是当年那个孤傲、冷清的女孩,留着长发,永远一个人走在校园里,后面总是有我远远地跟着。”
柳依依得意地说:“我也来参加模特大赛呀,我进了复赛,不错吧?”
“可你后来不是找了一个漂亮女孩吗?”
“行了,别把我夸到火星上去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纯粹是为了气你,没想到你一点都不在乎,为此,我一天到晚在寝室喝酒,经常逃课,挂了好几科。”
“我不管,在我眼中你就是金城武,比金城武还要帅!”
夏烟问:“后来呢,跟她有结局了吗?”
许楠无可奈何地说:“都跟你说了多少次我不是金城武了,还这样叫。”
蒋浩男道:“毕业后就分手了,本来也没投入多少感情。工作后老妈介绍了一个门当户对的,觉得该结婚了,也就草率地拿了证,三年后,彼此发现已经没有感情了,就吵吵闹闹地离了,幸亏没有孩子,倒也没多大纠纷,财产大部分归她。现在我还是赤条条的一个人。有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婚姻就是一场陷阱,打着地老天荒地久天长的诱人旗号,挖好了坑等你跳进去,埋葬了你的青春,你的激情,你的梦想,然后狠狠地一脚将你踹开,回头一看,陷阱还是好好的,只是里面尘土飞扬。”
“金城武,生日快乐!”
夏烟颔首道:“婚姻中多少还有一些值得留恋的地方吧?”
许楠失神落魄地走出商场,冷不丁肩膀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柳依依!
蒋浩男幽幽地说:“只剩下失落、失意、感慨,还有,许多伤痛的回忆。”
许楠极度失望地注视着夏烟渐渐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姐,今天是我27岁的生日。”
“烟,他对你好吗?”
“不好意思,小楠,我真的有事。”说完,便转身离开。
她躲闪着他的眼睛,绕开话题说:“好冷噢。”蒋浩男立即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并将她拥紧,一股暖流顿时袭遍她全身。
“姐,真的不能陪我吃一餐饭吗?”
“烟,我心中一直为你留了一个位置。”
夏烟起初有些犹豫,但很快坚决地反对。她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随时都会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夏烟摇摇头:“我已经回不去了。”
“很快的,只借用你半个小时,可以吗?”
蒋浩男将她抱得更紧:“回来吧,我等你等得太久了!”说完,便开始侵占她的双唇。夏烟抵抗着,却抵挡不住他狂风暴雨般的激情。夏烟睁眼细细打量着身边的男人,他依旧像从前那样俊朗、性感,依旧是全系女生心中的大众情人,风度翩翩,温存体贴……也许,要不是因为担心自己不是处女而被他瞧不起,自己会选择他;也许,自己早已臆想过同他……夏烟醉了,在汽车上,这种奇特的体验引诱着她一步步滑下去……
夏烟婉拒着:“不了,我中午还得加班,酒店事多。”
两个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不,不……”夏烟一阵眩晕,喘息着抵抗,用迷离的眼神乞求蒋浩男不要再继续下去,却只是徒劳。
许楠恳请道:“一起吃午饭吧!”
有个声音在她心中大叫“冲出去吧!冲出去吧!”另一个声音却阻止着她前进,这种被撕裂的感觉将她的心揪痛,蒋浩男的火山继续在她身上爆发。
“不用了姐,能为姐做点什么我已经非常开心了。”
就在此时,夏烟听到蒋浩男在她耳畔说:“烟,做我的情人好吗?”
“谢谢你,小楠。有机会我将钱还给你。”
这句话如山崩,似地陷,像一盆凉水忽然当头浇下来,浇灭了她升腾至全身的欲火,她奋力推开蒋浩男,愤怒地说:“蒋浩男,你听着,我绝不会做你的情人!不会!从前不会,今后也不会!”说完,夏烟冲出车外,不辨方向地跌跌撞撞地跑着。
夏烟迟疑着,许楠却将“毒药”塞到她手上。
蒋浩男呆住了,他不明白刚才的激情为何突遇冷雨,他不懂夏烟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十年前他不懂,十年后的今天,他还是没能读懂。他将她的举动理解为对自己的蔑视,看到座椅上她落下的发卡,他狠狠地将它扔到车外,发卡在空中打了个转,跌落到长江中。
“拿着吧,姐,我的一点心意。”
蒋浩男拨打了夏烟的电话。她不想接,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他。电话执著地不依不饶地响着,接通后,静听着电话那端的声音。许久,电话那头才由粗重的喘息声变为愤怒的质问:“夏烟!你什么意思?我这么做错了吗?我爱你有什么不对吗?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是不是?那你从前没有拒绝我,今天又愿意陪我出来是什么意思?你耍我是不是?这样很好玩吗?你玩够了没有?”
许楠那双修长的手将“毒药”拿了半天了,夏烟就是不肯接受。
蒋浩男重重地挂断了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夏烟抱着电话发怔。许久,她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对不起,姐,我只是不敢轻易打扰你。”
四周没有一个人,她蹲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夏烟生气地说:“这么说你一直在跟踪我?”
“蒋浩男,对不起,我不是不喜欢你,而是我身不由已啊!我现在的生活已经乱得一团糟了,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再受一次伤啊!请你不要打搅我的生活好吗?我真的输不起,输不起呀!”
“我在门口拍照,看到你进来了,就跟了进来……”
两天后,蒋浩男又打来电话:“烟,对不起,我不该那样指责你,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要走了,我本来打算为了你留在这个城市的。没有你,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我明天晚上的航班,走之前可以再见你一面吗?”
“怎么会是你?”夏烟惊奇地问,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喜。
夏烟不忍拒绝,同意了。
她仔细一看,看到一双白净而修长的手,手的主人是许楠。“姐,送给你!”
一下班,蒋浩男便开着车等在他们酒店门口。她远远地就看到了蒋浩男的宝马车,赶紧打电话让他开到酒店旁边的位置等她,免得让熟人看到。
这不会是幻觉吧?
她快步走着,环顾四周,见没人后才急忙上了蒋浩男的车,蒋浩男见状,无奈地笑了笑。
她低着头朝前走,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瓶“紫毒”!
“现在我们去哪?”夏烟问道。
她恼怒地转身离开收银台,颓然地向商场门外走去,将那张未付账的购物单撕得粉碎,顺手丢进了商场门边的垃圾桶里。
蒋浩男说:“我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去咖啡厅坐坐吧。”
那么刷卡吧,可是,要命的是,因为紧张,她三次都将密码输错了,信用卡被冻结了。
悠扬的音乐,在此刻听来却多了份分别的凄凉,二人一起感叹时光荏苒,流年不返。
让她大为光火的是,她买单时却发现自己仅带了540元现金,而那瓶“毒药”要598元。她在收银员带着鄙夷的眼神中尴尬地在全身搜索,可惜,搜遍全身每一个荷包,找遍背包的每一层,都只凑了540元。
夏烟的摩卡咖啡没有加糖,苦涩的滋味在嘴里碾转,苦在口中,心里却是淡然的。
不巧的是,新世界商场她喜欢的那款“紫毒”卖断货了,她只得去SOGO买。SOGO门口正在举办模特大赛,聚集了许多围观的人,还有许多摄影爱好者也都不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夏烟对这个并不感兴趣,也从来不喜欢凑那些与己无关的热闹,便径直奔到迪奥专柜,指着那款“紫毒”直接让营业员开票。
在蒋浩男痴情的目光的注视下,她一遍遍地搅拌着手中的咖啡。她问自己,如果时光倒流十年,她和他,她和程慕白的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吗?但她的生活一直缓慢地朝前行进,只是偶尔稍作停顿,比如在许楠那里,比如短暂地停留在蒋浩男身边,但从来没有转弯,还是固执地沿着程慕白的方向一往直前。
程慕白也并没有替她买回来一模一样的“毒药”,也许他是忘了,也许他认为并没有必要为一瓶香水而纠缠不休。夏烟觉得非常失望,她决定自己去新世界商城买一瓶。
半个多小时,咖啡喝完了,他们一直没有太多的语言。
现在,安眠药成了她每夜必服的毒药。
夏烟想送蒋浩男去机场,蒋浩男却坚持要送她回家。蒋浩男将双手放在她肩膀上,低语道:“烟,你是属于家庭的,我不想打扰你的幸福。”
晚上夏烟写作时,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习惯性地去找那瓶“毒药”,却再也找不到了。
蒋浩男将她送到离家一百多米的地方,又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夏烟走下车,留恋地对他说:“浩男,再见了。”
夏烟觉得好笑,这是哪儿跟哪儿呀?算了,就当是自己摔破了,就当是自己喷完了,就当是自己舍不得擦它全挥发掉了。总之,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可以平息战火,可以让他们两人看上去恩爱无比,而且可以保住家门口挂的居委会发的那张铁牌:五好文明家庭。
“烟,可以再给我一个拥抱吗?”
“小烟,你最近是怎么了?火气怎么这么大?是不是那个来了?”
夏烟犹豫着,不等她同意,蒋浩男已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蒋浩男在她耳边悲伤地说:“烟,我爱你。这句话我从前不敢说,现在说已经太迟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也许从此以后很难见面了,但我会想着你,会一直在心中为你留一个位置。”
“自己买的和别人送的怎么能比?新买的怎么能和相处一年多的来比?至少感觉上是不一样的!”
蒋浩男将她放开,并在她额上印上轻轻一吻。夏烟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离开蒋浩男,头也不回地回家了,但她感觉到背后有一双深情的眼睛一直目送着她远去。
“好了,小烟,大不了你明天自己再买瓶一模一样的,回来我给你报销。”
她更想不到,在某个角落,另一双眼睛也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自从你伟大的二妹来我家后,我的好几种化妆品都自己长了脚跑了!别的不值钱的丢了也就丢了,可那瓶香水是我最珍爱的!”
回到家里,夏烟百感交集,蒋浩男和她欲话当年,可惜已成惘然。程慕白闷声不响地进来了,鞋也没换就直接躺到床上去了。
“你自己弄丢的还问我?”
“喂,慕白,换鞋!换睡衣!”夏烟虽然没有洁癖,但她也不容许程慕白将一天的风尘带到她刚收拾好了的卧室,刚换的干净床单上。
“你就不问问丢哪儿去了?”
程慕白没有理她。夏烟急了,干脆用手推他,程慕白突然大吼一声:“不换怎么了?”
“丢了就丢了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这一声吼把夏烟吓了一大跳,从前程慕白从来不会这样!她奇怪地问:“怎么了,慕白?你今天吃错药了?”程慕白回报她的是一阵沉默。
“就是你去年送我的那瓶迪奥香水,昨天还在的,今天就没影了!我一直舍不得擦的!”
夏烟无端地受了委屈,一个人生闷气。懒得理他,夏烟开始到厨房忙活了。做女人真辛苦啊,下了班还要做饭做家务,而男人下了班却可以跷着二郎腿看电视看报纸。幸亏现在没有孩子,要是有孩子了,她又多了一桩照顾孩子的大事,而男人却可以几乎不用增加什么负担。好在她现在已经学会将家务做得很麻利了,几道菜从择、洗、切、拌、炒一系列流程下来,她可以在一个小时以内全部完成。
程慕白不解地问:“什么‘毒药’?”
上了一整天的班,又在厨房忙碌了一小时,身心俱疲。她将几道热腾腾香喷喷的菜端上桌时,看到程慕白依旧躺在床上。
“慕白,我的‘毒药’不见了!”
“起来吧,慕白,吃饭了!”
更重要的是,她把那瓶“毒药”当作她写作时兴奋的源泉,每次文字阻塞时,她都会拿出那瓶“毒药”,闭上眼陶醉地闻几下,灵感竟奇迹般地突然闪现而来。但自从程笑高考后来到她家暂住几天后,她最珍爱的香水竟不翼而飞!
程慕白还是充耳不闻。这下夏烟生气了,冲到房间责怪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啊?这么大火气?谁得罪你了你拿我当出气筒?”
那瓶“毒药”她舍不得用,只在重大场合才洒上些许,并且每次接触那瓶“毒药”时,都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细细地闻,自我陶醉一番后,才吝啬地喷在耳后,颈部,又宝贝似地藏好。
程慕白这才开了腔,阴阳怪气地说:“那个男人很有钱吧?”
程慕白去年曾送给她一款迪奥的“毒药”香水,她一见便爱不释手。紫色的苹果形香水瓶中,充斥着奇异与陌生的香调,催动着她心底的欲望,POISON将这种蠢蠢的欲望融在令人晕眩的深邃紫水晶中,让她眩晕,她甚至不敢去触碰那珍贵的水晶瓶塞。
4
很多事,当年自己不懂;懂了时,已是物是人非。
所谓活在当下,好比账单寄来了,不必拆封,批一句“查无此人”,原件退回,然后,告诉所有的人:放下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和程慕白之间的某种平衡被打破了,于是二人便开始无休止地相互纠缠,没有中间状态。他们不知疲倦地扮演着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的夫妻,演给别人看,也演给自己看。演着演着,便觉得像真的了,是真的了。
夏烟本来已经将蒋浩男放下了,却又被程慕白重新提起。
烟酒与女人是男人的毒药,女人的毒药却有很多,名车、美墅、华服、靓靴、香水,甚至一个得不到的男人。男人之于女人,这种毒药是致命的。
“你在说什么?”她心里一惊。
夏烟脑海里倏地跳出两个字:毒药!
程慕白酸溜溜地说:“那个送你回家的男人,跟你关系不错吧?”
2
夏烟极力反驳道:“程慕白,你不要这样莫名其妙啊!他是我的大学同学,这次到我们酒店来培训时意外地碰上的!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夏烟一字一句读完时,已是泪流满面。
“什么都没有还会那么亲热?真是情意绵绵啊,我都没看到你对我这样过!”
有时候我分不清是爱她,还是爱记忆中的她;有时候我分不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爱欲”,还是真的爱到了刻骨铭心。很多事,当年自己不懂;懂了时,已是物是人非……
“他今晚就上飞机去外地了,也许以后永远也见不到,人家只是想见我最后一面,至于其他的,都是普通的礼节,这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我现在找到了一个碎片,有些事是刻在骨头里的记忆。我愿随着年纪的成熟,将其淡化在我的生命里,把爱和恨统统在我手中熄灭。
程慕白立即青筋暴起,说道:“就算是同学,你就可以随便让别人乱亲乱抱吗?别忘了你是结过婚的女人!”
我相信命运却不懂命运。我无法去改变命运,除非同它作对。许多事情都有既定的轨迹,就当是一个美丽的梦吧,永远不要去打碎它。我希望让她永远在记忆中美丽,但在我心中她越是美丽,越会让我的心痛得不可遏制。我宁愿只记她的素颜,就如同路人甲乙丙丁一样平淡无奇。
“要说乱亲乱抱的还真有,可惜不是我,在我们酒店,李菲为了拿高额奖金,经常和客人勾肩搭背,坐人家大腿上!你老婆要是真是这样的人也早成第二个李菲了!”
我心中惘然:想她已经想成了习惯吗?可是找到她之后呢?我害怕了,我还是不敢接触她吗?我怕我封存好的内心,有些东西会流出来。我在无数次“她已经死了”的念头的基础上构筑了我现在的认识和心态。我承认多半时候我只是在掩饰自己。
“你要是像李菲这样我俩也没必要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当她看到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又或者,她根本就没看到我的留言。有些事情无以言表,有些事情无法回头。
“那你何必要把我送到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去上班呢?我在原来的事业单位做文员不是清净多了吗?”
这六年间发生了很多事,足以改变一个人。我找了个普通的女人结婚,并有了自己的孩子。平淡的生活让我厌倦,这不是我要的生活。每当我在无数痛苦的关口徘徊的时候,总用对她的想念和绝望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也许我不青涩了,也许我早看淡了,可是当我真的找到她的那一刹那,我却茫然不知所措。
程慕白缓和了态度,急切问她:“你告诉我,你跟那个男人没什么的,对吧?”
人喜欢活在回忆里,又害怕回忆。有一天我终于找到了她,我终于找到了她!我给她留言:“你好吗?六年时间里,你有没有想过我?”
夏烟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和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关系,并且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等我醒悟过来时,却已经在心里念了她六年,我曾无数次设想与她相遇。我不知疲惫,彻夜不眠地搜索,在校友录里搜索她的名字,你知道什么是习惯吗?是强迫症,最开始的时候是千百次地重复一个行为,后来就是打发无聊的时间,再后来就变成了一个习惯,没事就在那个老地方点两下。这样的执著让自己活得很累,很伤,很痛。
程慕白长叹了口气,他太了解夏烟了,她根本就不会撒谎,一撒谎她的脸肯定会红。夏烟心中有些后怕,要是当时自己把持不住,真同蒋浩男发生了什么,自己现在也不可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了。
我的冷漠让她绝望。少年时被蹂躏的不幸的经历和高中时期的一段错过的爱情,让她变得不再相信任何感情。后来,她决绝地离开了。我丢失了一段最珍贵的爱情。
她委屈得流出了眼泪,被程慕白逼得迫不得已要靠发誓来证实自己的清白也让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她拿了块抹布在卧室拼命地做卫生,从梳妆台擦到床头柜,又开始跪在地上擦地板,擦完一遍又开始擦第二遍,第三遍,她觉得哪里都不干净,永远也擦不干净,眼泪掉到地板上,她用抹布擦干了,不断有眼泪继续滚到地板上,继续擦……
我曾深爱过一个人,她是我的初恋。大学是一个培养爱情的温床,当时,我是我校文学会长,她是同城另一所大学文学会长。我当时是一个愤青,愤世嫉俗,渴望爱情却又不懂爱情。
“吃饭吧。”程慕白想将她手中的抹布拿走,却被她用力推开了。她背对着程慕白继续擦地板。一双手环在她的腰上,她的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抹布也停止了动作,泪水依旧肆虐。
在“费城故事”的QQ空间里,她读到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
程慕白在她耳边说:“对不起。”这三个看似平凡的字眼,却如二月的阳光,照耀在她冰封的心上,她心底那层厚厚的冰开始慢慢解冻,她嗔怪着用双手捶打在程慕白身上,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不如咬咬牙从满地的碎片上跨过去,但你很难保证一地碎片会不会将你的脚扎得鲜血淋漓。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开始将饭一粒粒地往嘴里挑。程慕白给她盛了一碗汤,轻轻放在她面前,她本已收起的泪水又开始决堤,她低下头,如潮的泪水滴在汤里,那碗汤咸咸的。
原来,世上还有一个人同她一样,他们的人生都如一地碎片,拾起来扎手,任其碎在地上伤心。
晚上睡觉时,她一直背对着程慕白,但程慕白却将手臂搁在她身上,两人睡成两把同向的勺子。夜半,夏烟感觉有些冷,原来不知何时自己将被子踢掉了,正准备拉被子时,程慕白已悄悄地将被子盖到了她身上。这个夜,她的身体和心情开始从寒冬回转到暖春。
夏烟将自己的QQ签名改为“5块8毛”。这几天上QQ时,她发现“费城故事”总不在线,只是他的QQ签名改成了“一地碎片”,她不禁好奇地猜测:他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么?
蒋浩男的突然出现,让她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自己最爱的还是丈夫程慕白,只是此前从未发觉。
但是,她是绝对不会用那一瓶5块8毛钱的药来了此一生的,她还有需要她照顾的年老的母亲和卧病在床的父亲,她还有一份虽不十分好但可以让她找到自信的工作,她还有一个希望能有自己的孩子的美好愿望。世上还有那么多爱她的人,比如父母,比如许楠;世上还有一个人她想狠狠地将唾沫吐到他脸上,陈二狗,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世上还有一个人等着她用余生来陪伴,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程慕白……
夏烟31岁的生日到来了,就在第二天,且是周六。她故意不告诉程慕白,想看看他是否还记得。
有那么一瞬间,夏烟有一种错觉,想把这瓶药全部吃下去,一了百了。不用为程慕白出轨而愤怒,不用为自己出轨而纠结,不用为曾被陈二狗夺去处女之身而耿耿于怀,不用为失去孩子而心痛,不用面对婆家的冷淡,不用面对同事的排挤与倾轧……
程慕白依旧按平时上班的时间起床,洗漱,做早餐。夏烟躲在床上想睡个懒觉,却睡不着。
5块8,多么便宜!如此廉价的药品却可以轻易了却一个人的生命!人的生命原本是如此不值钱的!
“小烟,小懒猫,睡醒了没有?”程慕白揪着她的鼻子说。
她选择了一家药店去买安眠药,本以为人家不会卖给她,但她轻而易举地买到了,5块8。
夏烟调皮地笑了,他们好久没有这样亲密过了。程慕白说:“我已经做好了早餐,早点起来吃噢,我要出去一趟。”
夏烟在黑夜中凝视着枕边的丈夫,发现他是如此陌生,如此遥远。她睁着眼,半梦半醒到天明。她想,也许自己需要靠安眠药来拯救自己的睡眠了。
“干什么去?”
她好几次想问程慕白“你衣服上的口红印是怎么回事”,但每次都将到嘴边的话紧咬着嘴唇强咽下去了。
“恩,单位有点事。”
若是平时,程慕白一定会解释因为工作忙不得不经常加班或者陪酒,但今天他太累了,只说了句“我尽量,快睡吧”,便又鼾声四起。
夏烟眼中刚燃起的希望在瞬间熄灭,她的心又回到严冬。这个该死的程慕白,肯定不记得她的生日!
夏烟孩子似地哀求道:“慕白,你每天可以早一点回来吗?我一个人睡觉很害怕。”
半小时后,程慕白回来了。夏烟还躺在床上生闷气。
他的话不仅不能止住她眼中泛滥的洪水,反倒将她眼泪的闸门开得更大。程慕白长叹一声,将哭得颤抖的夏烟抱得更紧了。
“老婆,生日快乐!”一个大蛋糕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别想那么多了,都已经过去了。”程慕白劝道。
她惊喜地问道:“你怎么会记得我的生日?”
她摇摇头,却还是木头似地跟着程慕白走到床边,僵直地睡下,程慕白的手臂伸过来了,她顺势将头枕了上去,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流。
程慕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它呢!别忘了你老公的记忆力可是超凡的!”
程慕白疲惫地说:“去睡吧。”
夏烟不禁黯然。她曾听过一个笑话,说的是一个男人将凡是有密码的东西,诸如银行卡、手机密码、QQ、MSN、邮箱密码等,所有的密码都统一设成老婆的生日,结果老婆生日那天他还是忘了。老婆问他:“你不是将所有的密码都设成了我的生日了吗,怎么会还是不记得?”男人答道:“我不是不记得你的生日,我只是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去年,程慕白就曾做过那个故事中的男主角,不同的是,他的密码她从来都不知道,她想,他的密码肯定不是她的生日。
不知何时,她蓦地感觉到自己背后突然站着一个人。她猛地转身,大喝一声:“谁?”
庆幸的是,今年程慕白竟然记得她的生日。
那一团凌乱的毛线将她的思绪搅成一团浆糊,一堆杂乱无序的废墟,除了眼泪,她找不到任何可以表达自己的方式。
“去我家一起过吧,顺便买幅画带到我家去,我昨天在市场看中了一幅画,今天想再去砍砍价。”
这件未织完的衣服再次让她泪流满面。
“可千万别,还记得那些贺兰山的石头吧!”
那是四年多以前,她怀孕时为尚未来得及来到人世的孩子准备的,没想到织了一半,孩子便没了。
一提起这件事,两个人不禁互相意会地笑了。原来,前年她和程慕白一起去贺兰山游玩,花了许多时间寻找到了几块颜色和形态各异的石头,有两块上面还有贺兰山的岩画,最重的一块有两三斤重,他们不远千里把这些颇有艺术性的石头带回来,放在程家的客房里当摆设。
努力搜寻记忆,尽管这段记忆曾被她刻意去忘记,但有些记忆仿佛一直在半路上等着她,只要她需要,记忆的碎片随时可以被拾起。
第二天,石头全不见了。程慕白问母亲:“那些石头呢?”母亲指了指墙角的腌菜缸说:“都拿来压腌菜了,过段时间就可以给你们带回去吃了。”程慕白和夏烟相视一笑,哭笑不得。
她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半天才翻出一团毛线,里面竟有一件织了一半的小毛衣!
从那以后,凡是与艺术有关的东西,程慕白和夏烟都心照不宣地不敢再带到程家去了,生怕他们再暴殄天物,不把豆包当干粮。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儿童房,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多余的,程慕白睡得鼾声如雷,哪里顾得上她是清醒还是梦游?
程慕白又提议:“要不去你家过吧。”
夏烟沮丧地坐在床边,不知如何打发这漫漫长夜。
夏烟反对道:“算了,我爸病了,妈妈身体又不好,去了又要兴师动众,还是我们两个人在家里一起过吧,随便吃点什么。”
程慕白是铜墙铁壁金刚不坏之身。他那沉着冷静的性格让夏烟钦佩却又害怕。
母亲打来了电话,邀请他们去吃饭,夏烟说道:“妈,我们今天就不过去了,您和爸爸自己做点好吃的,千万不要再节约钱了。今天慕白陪我过生日,我们一会儿到外面去吃好吃的。妈,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我们过两天一定去看你们……”
然而,那把锥子已经长在她肉里,一旦拔下来,伤害的只能是她自己。
夏烟边说边想流泪,但她强忍住眼泪,告诉自己:生日一定不可哭!母亲曾对她说过,如果生日那天哭,那么这一年都会哭。她不希望未来的一年自己都生活在痛苦的阴影里。
她多么希望能将心上那把锥子拔下来,然后用力扎到程慕白身上,扎他连心的十指,扎他那张受女人欢迎的脸,扎他那张哄死人不偿命的破嘴,扎他那颗她永远也无法走进去的心,让他知道什么是痛,让他了解百爪挠心万箭穿心的感受。
夏烟焦躁不安地不时瞟一眼手机,其实她还在等一个人的祝福,那个男人一直把她当成女神,亲切地叫她“姐”,用他年轻活力的身体重燃她的激情,让她感受到自己依旧年轻。可是,她等来的只有失望。她笑自己很傻,许楠怎么会知道她的生日呢,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程慕白,你不可以这么过分!不——可——以!
打开电脑,QQ上收到许多朋友,同事的祝福,唯独没有“费城故事”的,夏烟有些失落,但又安慰自己,网络上的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不必当真。
一把尖锐的锥子猛地扎到她心上,她的心哆嗦了一下。
她有时觉得自己是个贪心的女人,有一个不错的丈夫,却还想着许楠,想着那个不知姓甚名谁的“费城故事”,她在心里狠狠地质问自己:夏烟,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程慕白千错万错,至少他还是爱你的!刹车吧,不能再坠下去了!
程慕白不知何时回来的,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夏烟被他惊醒了,看到他竟连鞋也没脱。她轻轻地替他脱掉鞋子,又脱去他的外套,不经意的,闻到他衬衣上浓烈的香水味!那款毒药香水她太熟悉了!
“想什么呢,小烟?”程慕白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她不好意思地说:“有些想父母了,今天本来应该去看他们的,今天是我的生日,三十一年前也是母亲的受难日啊!”
她将客厅到房间所有的灯,包括射灯和台灯都打开,然后紧抱着枕头才战战兢兢地睡着了。
程慕白说:“要不我们现在过去?”
不!不行!不能让程慕白知道真相!绝对不行!
夏烟摇摇头,道:“不,我今天只想和你一个人完完整整地过一个开开心心的生日。”程慕白有些感动,他悄悄地关掉了手机,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他不希望受到任何人的打搅。
她的心狠狠地一颤。自己会是这种人格分裂的女人吗?程慕白是一个有大爱的男人吗?
上午,他们一起去“三国英雄”吃火锅,点了份鸳鸯火锅,吃得夏烟直喊辣却又不想停筷,程慕白细心地替她擦汗。下午一起吃了西餐,他将一块块切得均匀的牛排放到她盘里,又为她点了好几对她爱吃的鸡翅。摇曳的烛光下,夏烟在吹灭生日蛋糕前许了一个愿,二人喝了些红酒,她因兴奋脸上竟泛起了红晕,程慕白从她脸上看到了十年前的样子,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有一天她在一本书上看到这样一段话:被蹂躏过的女人,人格无数次被分裂,有时极端单纯,有时又极端幼稚。心中没有大爱的男人无法承受这种女人。承受这种女人的男人,一生注定伤痕累累。
晚上,两人又一起看了场电影,电影很普通,很老套的片子,但两人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一起看电影了,夏烟专注地从头看到尾,是部搞笑片,结局却让人很想哭,她把头靠在程慕白肩上时,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陈二狗是她此生挥不去的噩梦,任凭她赶、抛、扔、踢、踹、吹、扇,想尽办法,使尽全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个恶魔从记忆中清除。
他太累了。她心疼地依偎着他,直到电影院的人全部散场,才叫醒他。
夏烟很怕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睡觉时她会经常做梦,并且基本上都是噩梦。有时梦到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在她家门口乞食,有时是一只长着狮身人面兔唇龟壳羊角的四不像用爪子挠她的脸,有时只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破簸箕飞到她床上。今天早晨她梦到一条毒蛇紧紧地缠绕在她身上,缠得她无法窒息,她拼命挣扎,好不容易挣脱了,那条毒蛇却眨眼间变成了陈二狗,陈二狗面目狰狞地站在她身边,淫笑着向她扑来。她狠狠地朝陈二狗扇了一巴掌,却扇空了,手掌死命地挥到墙上。“啊!”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噩梦也在瞬间清醒了。
夜色中,程慕白将她拥在怀中,二人有许多话要说,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这几日,程慕白都很少回家。
这个生日,夏烟过得平淡却温馨。也许,这才是最平凡最真挚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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