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把玩笑话当了真,用格外认真的语气说着,谌珂听见“超市”两个字时就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起来。但是谌珂不愿意打破小姑娘对这个世界天真的幻想,他思考了很久,顺着她的话回答道:“因为去超市里买小孩也有条件的哦。像我这样的人,也许只能带一个生病的小孩回家。”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小孩?”她奇怪地问,“爸爸说我是从超市里买来的,你们怎么不买一个小孩回家?”
门口的林枕书蓦地心悸,“生病”二字像一道无形的咒语。
小丫头很少看到别人的婚戒,满怀好奇地凑了过去,小手指在婚戒上摸来摸去,把手上的油渍全蹭在了他的戒指上。
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
谌珂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行哦,我已经和你林阿……林姐姐在一起了。你看。”他伸出手,阳光下的婚戒正闪着亮光。
“如果随随便便就带小孩回家,他长大后也许会吃很多苦。”谌珂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目光往下看,有些伤感,“我不希望我的小孩会过得这么辛苦。”
林枕书的头上飞过无数只乌鸦。这个乔松的教育肯定有问题,一天到晚都给小朋友看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呢?
“可是……”小乔皱紧了眉头,她似乎并不同意这个说法,可是一时也组织不了完整的语言来反驳他。
小乔问:“谌哥哥,我很喜欢你,我长大了能跟你结婚吗?”
谌珂捏了捏她的脸,转移话题:“行了。不说这个了,我陪你画画好不好?”
她回来时,在门口正听到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在谈心。
小孩子健忘,很快就抛下了刚才的聊天内容,兴奋地握住了画笔。
吃完饭后,林枕书把碗筷拿出去清洗,留下谌珂陪着小姑娘做游戏。
林枕书始终站在门口,很久都没能推开那扇门。
林枕书仰天长叹,她的情敌怎么上至三四十岁的已婚女性下至三岁半的小屁孩呢?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她蓦地回过神来,迅速地跑到了别的地方,接起了电话。
回去了之后才知道,这个小丫头哪里只是想见一见他就够了,撒娇耍赖喊着“谌哥哥”的名字要他给自己喂饭吃,谌珂无奈答应了之后,小乔还得意地朝着正牌老婆使眼色。
“你的报告结果出来了。”电话那头是沈淼的声音,“我等会儿拍下来发给你,你自己看看。”
谌珂一路抱着小乔,送她回了儿科。
林枕书点点头,“麻烦你了。”
林枕书抚额:“您可住嘴吧。”
“不过……”沈淼欲言又止,“这件事你为什么从我这里走?难道你打算瞒着谌珂?怎么说他也……”
小乔天真地问:“这个没头发的爷爷怎么不开心?”
她打断对方的话,坚定地说:“暂时先不要告诉他。拜托你了。”
今年四十九岁的主任:“咳咳,那什么,我先走啦。”说完,他捂着自己秃了半边的脑袋,垂头丧气地走了。
小乔闹腾了一整天,但到底还生着病,到了晚上很快就没了力气,刚回了公寓没多久,早早地就沉入了梦乡。
小丫头笑嘻嘻地说:“爷爷早上好!”
林枕书读童话故事读到一半时,发现吐槽的声音不见了,目光从童话书上移开,这才发现她已经抱着枕头睡着了。
“小乔,快跟叔叔问好。”林枕书拽了拽小乔的手。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虽然调皮捣蛋了一点,但是安静下来时还是可爱得不行,粉嘟嘟的一张小脸,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垂着。林枕书给她盖好被子,擦了擦枕头上的口水,把房内的灯给关掉,只留床头一盏小夜灯。
“不是你们的啊。”主任这才松了口气,差点以为他的好徒弟头上堆满了青青草原。
她伸了个懒腰,刚刚放松了心情,房间大门忽然嘎吱一声响起,一个人影从背后温柔地抱住了她。那人身上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传到鼻尖,她就已辨认了出来。
林枕书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您误会了,这孩子不是我生的。”
“谌……”
主任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转过头上下打量着林枕书,内心复杂地问:“你们……婚姻状况还好吗?”
她刚说了一个字,剩下的话却被一个吻给深深堵住。昏暗的房间和静谧的环境,只听见布料的摩擦和粗重的呼吸声刺激着荷尔蒙,林枕书沉醉在这个吻里,缓缓搂上了他的脖子。
谌珂咳嗽了一声:“不是我的。”
“妈妈……”小乔翻了个声,嘴里喃喃地喊着妈妈。
从病房里出来的主任刚巧听见了最后这一声,呆在原地半晌,愣愣地走上前来,打量着熟练抱娃的谌珂,犹疑地问:“你们……啥时候添的女儿?”
林枕书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她醒来了,慌忙撒开了手。谌珂却淡定得很,搂着她的腰不放手,双唇在她的耳垂游走。
“爸爸!”小乔清脆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
“小乔还在呢。”她娇嗔地推了推他,心中却有只小猫在挠痒。
“叔叔!”
“跟我回卧室?”他的声音沉在底端,不像是个问句,倒像是故意在诱惑对方。
“哥哥!”
她有那么片刻真的被蛊惑了,好在迅速清醒过来,轻轻推开了他,她咳嗽一声:“我……我得在这儿守着小乔呢。”
“叔叔!”
成年男性没有跟小姑娘抢人的道理,谌珂留恋地抱着爱人好一会儿,才缓缓放开了她。
“哥哥!”小乔抱紧谌珂的脖子。
林枕书悄声问道:“你觉得……如果我们有小孩的话,是不是和小乔一样可爱?”
“喊他谌叔叔!”每一个女孩子对阿姨的称呼都十分敏感,她幼稚地计较起这件事情,重复道,“喊叔叔!”
沉默了一阵后,谌珂垂着头,喃喃道:“我只害怕……我们的孩子,也许会和我一样。”
小乔做了个鬼脸:“你就是阿姨。”
作为一名医生,他深知,精神疾病的遗传概率非常高,如果因为他,而让他的孩子也和他一样生病的话,对他而言,实在太残忍。
几米开外的林枕书冲了过去,愤愤地说:“你喊他哥哥,喊我阿姨?”
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答案,林枕书苦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追问什么。
她答:“是林阿姨带我来的。”
谌珂看着她失落的模样,不知想起了什么,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张画纸。那是白天的时候小乔所画的。那画的内容很稚嫩,歪歪扭扭地站着三个人,两个高个子的是爸爸和妈妈,中间牵着的是一个孩子。
谌珂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和蔼地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乔说,这就是她的家。
小乔甜滋滋地说:“谌哥哥!”
“不过……”谌珂看着画,缓缓地说,“离开医院之前,小乔把这幅画送给了我。她说,虽然生病很可怕,但是如果不被爸爸妈妈带回家的话,小孩子就不能画画、不能吃好吃的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先吃饱了玩开心了更重要。”
谌珂结束了查房,刚从病房里走出来,一个身高只到他膝盖的小娃娃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林枕书接过那幅画,用五颜六色的彩笔在纸上一顿涂抹,画出了一道彩虹的形状。
“带我去见谌哥哥!”小丫头眨巴眨巴大眼睛。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我怎么一直都没想明白呢?”谌珂温柔地笑了起来,画上的彩虹倒映在眼眸中,“我希望能让我的小孩亲眼看一看这世界的模样。即使有病痛,我也会和他一起克服。”
临危受命的林枕书此刻放下碗,跟这个小祖宗妥协,问:“到底怎么样你才肯吃饭?”
不知何时,林枕书已经红了眼眶。她勾住谌珂的脖子,问:“所以,你想通了?”
苏晓冉的妈妈摔伤了腿,乔松陪着她回了襄津,女儿丢在渝城交给林枕书照顾。可这对夫妻刚刚离开,小乔就生了病,在医院输了两天水。
他点点头,说:“想通了。”
小乔是乔松和苏晓冉的女儿,今年三岁半。从小娇生惯养,被她爹捧在手心上供养,虔诚地焚香,竟养出了一个骄纵爱折腾的主,只怪乔松的基因太强大,没能让女儿遗传到她亲妈的半点文静优雅。
话毕,谌珂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一想到乔松这个女儿奴,林枕书不禁翻了个白眼。
林枕书惊呼一声,急忙搂住对方。她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问:“你要干吗?”
小乔把头一扭,哼了一声:“你要是敢凶我,我就跟爸爸告状。”
他俯下身,在她的耳畔轻声说:“去造人。”
林枕书叉着腰怒视着小乔,难得遇上了一个比自己还厚脸皮的小屁孩,一大早就不安生,怎么都不肯吃早饭。
“噗……”她捂着嘴笑出声,眼角弯弯地看着他,“谌先生,别着急。我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嘿,你这个小丫头!”
“什么?”
“我今天想喝豆浆!”
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你昨天不是说想喝南瓜粥吗,我特意给你买的。”
“小小谌就在这里哦。”
“我不吃。”
睡梦中,小乔翻了个声。
“吃饭。”
谌哥哥家里怎么这么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