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唯安却很支持她,还说:“行,到时候你买了新房,我帮你选材料,还送你一张大大的公主床。”
如今房价越来越高,想买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晏宁很羡慕谢子鸣送她的那张床,所以夏唯安决定,到时候买一张比那更好的送给她。
晏宁向来是月光族,进了泰华,哪怕只是掐着点完成任务,工资数目也算可观,但晏宁还是很少能存到钱。
晏宁很高兴,过后工作都积极了许多。
她和晏宁直到把节目整个看完都没说一句话,之后晏宁就去睡了,没有再提起过艾满江,倒是过了几天,她忽然和她说:“夏唯安,我想攒钱了。”
夏唯安以为她们会一直这么平静地生活下去,慢慢地成为这个城市里的一分子,买房、恋爱、结婚、养家,也许走不到最高峰,但至少很努力地生活了。
初露锋芒。
然后就出了意外。
可那站在舞台上的他,沧桑有如草原上的来客,虽然依旧是少年模样,可透过刘海望着舞台之外的他,没有了那份初识时的羞涩,隐隐有了几分自信的张狂。
那是圣诞节前的一个星期,夏唯安还在上课,突然就接到了晏宁的电话,她在那头惊慌地说:“夏唯安,夏唯安救我!”
夏唯安本来只觉得他生得清秀,还有几分弱不禁风的味道,一点也不符合草原上男子汉的粗犷印象。
伴随着非常凶狠的敲门声。
再见到他,却是在电视里,一档当年秋天相当红火的男团选秀节目,他化了妆,穿着粉色的西装,安安静静地站在舞台上唱老狼的那首《晴朗》。
夏唯安一下就站了起来,连东西都没收,只来得及和讲台上的老师说了句“老师对不起,我要请一下假”,就匆匆跑了出来。
和晏宁分手后,艾满江给夏唯安发过几回信息,但是很快,连信息也没有了。
她一边跑一边问:“你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
艾满江出名了。
晏宁回了她一句“皇冠假日……不要报警”,就挂掉了电话。
在夏唯安的事业,还有和谢子鸣的感情都日渐升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夏唯安蒙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还是按晏宁说的做。当时她还心存侥幸,想着既然晏宁特意嘱咐不要报警,那也许就不是太危险……所以在拦不到车,网约车也半天没到的情况下,她只好打电话给谢子鸣:“你现在有空吗?晏宁在皇冠假日那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我打不到车,你能帮我先过去找一下她吗?”
他觉得她像是个“宝藏女孩”,好像每一次觉得足够了解她的时候,她又有一些新东西让他感到新奇。
谢子鸣本来以为她下课了就找他,是可以和他去“嗨皮”的意思,结果却是要他去做苦力,他还跟她开玩笑:“皇冠假日啊……那可是个销金窝,你确定要我去那里找别的女人?”
谢子鸣也实在是没想到夏唯安还有这特长,生日过后还跟她预订了“新年礼物”:“围巾你会织吧,织一条送我。”
夏唯安急死了:“别开玩笑了,求你了,你要是不忙,就先过去看一下好不好,我觉得晏宁的处境可能很不好。”
至于好不好看,嗯,反正他恨不得天天穿着就是了。
把她电话里听到的动静说了,谢子鸣这才说:“好吧。”
衣服是件西装款式的风衣,腰线掐得极好,谢子鸣穿着,非常合身。
但是那时候,不只是夏唯安,便是谢子鸣,也没有太把这事当回事,只以为是某种桃色纠纷,或者顶多,晏宁被什么二世祖给缠上了。
对于她来说,这是她全部的心意。
如谢子鸣所说,皇冠假日是个销金窝,一般的人,还消费不起。
嗯,夏唯安会裁衣,跟她妈妈学的,当然,会的款式不多,为了谢子鸣这个生日礼物,她还专门花钱花时间去跟人请教了的。
不过就是因为这样,谢子鸣赶过去的时候,给里面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既有了人,要查出什么事还是容易的,没多久,那负责人就给他回了个电话:“谢少,这事有点复杂,如果那女孩真是您朋友的话,还请您尽快来一下。”
收了谢子鸣一张床,夏唯安就在他生日的时候,送了他一件衣服,是她自己设计、裁剪,然后请别人缝制的。
谢子鸣这才郑重了一点,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夏唯安出了一趟差,回来房里就全变了样。
谢子鸣到的时候,晏宁已经被那伙人捉住了,而且还折腾得比较惨,她也狠,咬死了不松口,直到谢子鸣赶到,她眼里才掠过明显的惊慌。
谢子鸣说老爷子这是没安好心,替他儿子捞好感呢,也不甘示弱,送了夏唯安一张大床。本来夏唯安房里是放不下那床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房东,又怎么跟房东说的,最后是房东把放在那里的旧物给清走,然后整间屋都租给了夏唯安。
谢子鸣打眼一扫,折腾的人当中还有认识的,就笑了笑,问:“黄总,这是怎么了?好好出来玩,怎么拿女孩出气呀?”
夏唯安和晏宁仍旧租住在原来的地方,不过,添了许多家具,其中一些是李老伯送她的,老头儿收拾着搬新家,便把旧屋里的一些旧家具清理了一下,虽说旧,但几乎很少用过,为了不浪费,就叫人全搬给了夏唯安。
被叫作“黄总”的男人没想到谢子鸣竟然就这么连门也不敲,直接让人开门进来,扫了后面的酒店负责人一眼,冷哼一声:“谢少。”
至于晏宁,则是自己不想去分公司。
他揪着晏宁的头发,拿着烟头正准备往她脸上烫,这会儿谢子鸣来了,他倒也给他面子,收了面上的凶狠,把烟头一弹,拎着她提高了一些,强迫她面对着谢子鸣:“你的救兵是他?胆子倒不小啊,真够胆,你倒是跟他说清楚,你为什么会落到我手里啊?”
这也相当于,给她小升了一级。
晏宁死死地咬着唇,不说话。
夏唯安不下调是公司的安排,她负责的惠城地区的业务完成度非常不错,公司便把河西河东合并,组建了一个团队,专由她来负责。
谢子鸣看了眼晏宁,眉头微微皱了皱:“黄总,不管发生什么,好好说话行吗?
夏唯安和晏宁都没有选择下调。
黄总呵地一笑,又用力扯了把晏宁:“谢少要你好好说呢,说不说啊?”
当然,想去分公司的,也可以自行申请,凡是分下去的人,在职务上都会小升一到两级。
晏宁疼得感觉头发都要扯掉了,缓口气,有些艰难地说:“你松开,松开我就说。”
夏天之后,公司对他们这批新人进行了最后一次评估与培训,然后就把其中一些,下放去了各地的分公司。
那人可能觉得她再难耍出什么花样,便当真松开了她。但谁也没想到,晏宁胆子真有那么大,在将要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发力狠狠把那个黄总一推,转身就往门边跑。
夏唯安根本就不想再同她计较什么。
这真的是……
公司看在她有孕的份上不好开除她,她也凭着这一点硬挺着没辞职,日子却是不好过的。
那个黄总气得呀,他被晏宁推倒在桌边,差一点点就磕到头了,眼看她就要跑出去了,想也没想,反手拿起桌上一个酒瓶就砸了过去。
郑绵对夏唯安嫉恨得不得了,但在全业务部甚至是全公司都捧着夏唯安的时候,失了沈丛的支持,她也只是没牙的老虎罢了。
谢子鸣本来是拦黄总的一个手下的,不幸挡刀,那酒瓶砸到了他头上,瞬间,血流如注。
慢慢地,大家也都适应了她的身份,适应了以后,居然觉得她是谢子鸣的女朋友这事还挺正常的:“看,你这么漂亮,又能干,身边居然没有护花使者,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啊!”
夏唯安是和救护车一起赶到的,听到那呜啦呜啦的声音心慌得要命,循着人流跑上去,一眼就看到被围在人群中的、满头鲜血的谢子鸣。
大家都笑了起来,这之后就又经过一段疯狂的八卦期,夏唯安身上有一种超出她年龄的镇定和坦然,无论别人是骂是赞,她都十分淡定。
晏宁在他旁边,也很惨,头发全散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有好几天,夏唯安身边除了晏宁,就属于无人敢靠近的状态,然后即便有人跟她说话,也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弄得夏唯安不得不在例会上说:“其实大家不需要这么小心我,放心,即使我是谢总的女朋友,但是我也不会告你们黑状的,你们迟到早退什么的,我更不会给你们记小本本。”
夏唯安觉得手有些软,抓住晏宁:“这是怎么了?”
和谢子鸣的事,就以这么猝不及防的方式,暴露在了全公司人的面前。
却顾不得细问,谢子鸣已经被放上了担架,因着他身长体重,抬起来费力,又慢,夏唯安忙说:“你们帮他按着头,我来!”她试探着抱起他,把他扛在肩上。
[3]
比起当年,他重了不少,夏唯安微觉吃力。
嗯,不知不觉,门口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晏宁挤在最前面,冲她竖了竖大拇指。
可或许是太担心了,她超常发挥,只微微踉跄了一下,就走得稳稳地了,扒开已经看呆了的人群:“让让。”
被谢子鸣拖走的时候,夏唯安实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郑绵吃了一嘴黄连的样子,真的还蛮让人心疼的。
所有人:“……”
郑绵:“……”
不由自主就让开了。
夏唯安:“……”
有人还惊叹:“这是……女大力士啊!”
瞧见郑绵脸上的得意,他又不爽了,口气一变冲她说:“不过不好意思,这里面有些事,我可以解释一下的。比如说,你所说的酒吧相遇,嗯,实际是我带她去的,然后我有事,又正好看到沈经理,所以就拜托他把她送回去,听你这口气,莫不是他当时不是去送东西,而是跟你约会啊?再有,奶茶的事不说,过年安排沈经理请留守的新人吃饭,也是我的意思,本来呢,我是想自己请夏唯安吃饭的,不过我怕吓到她,就转而托了沈经理,嗯,接送的事也是我安排的啊,因为他住的地方离她那儿不远,那时又天天下雨,我看着她每次来公司衣服都湿了,我心疼,所以就让沈经理顺路带一带她……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到这里,他居然羞涩地笑了笑,面向夏唯安,“因为我喜欢她呀,而她实际上要勾引的,也不是沈经理,是我啊,这位小姐,别搞错了哦。”
[4]
谢子鸣摸了摸下巴,看了夏唯安一眼,有些戏谑地说:“看不出,你还做了挺多事嘛。”
之后就是一片混乱,把谢子鸣送医院的途中,夏唯安什么都不想问,只是抓着他的手。
颠倒黑白太厉害,夏唯安都不想解释了,只是看向谢子鸣。
晏宁紧紧地跟着他们,她也是吓呆了,挨在夏唯安旁边,一直在微微发抖。
结果就说出这么些东西来。
夏唯安没有安慰她。
她噼里啪啦地一通说,听得夏唯安黑线,屡屡想要打断她,都没能成功,最后放弃了,任她说。
直到医生给谢子鸣做完检查,出来告诉她们:“病人已经醒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结果还算好,只是表皮伤,头颅内部应该没有问题,缝针以后在医院观察一晚上,没有问题就可以先出院了。”
他看起来好奇得很,郑绵自以为有了夏唯安的把柄,于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地说:“谢总,你不知道,夏唯安来泰华,根本就不想要好好为公司做事,她和她那个朋友晏宁一样,是看我们公司好,来这里钓金龟婿的,她一开始就看中了原来的沈经理,不然那么巧,她才入职,就跑酒吧去遇到他,然后还死缠烂打非让他把她送回去;她知道沈经理喜欢喝步行街那家的奶茶,假装说给我买,实际就是为了跟他制造偶遇的机会;过年了为了跟他多点相处,连家都不回;还有,她明知道两人不顺路,还缠着他接送……沈经理人好,就随了她,结果她不满足,非得缠上他,他不愿意,她就,她就……硬生生毁了他!”
夏唯安憋着的那口气才算是松了下来,然后才有心情问晏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打的你和他,报警了吗?”
谢子鸣被她这苦兮兮的一声喊弄得打了个寒噤,忙不迭地说:“别急着哭,说说呀,沈经理怎么帮她这帮她那了?”
晏宁又愧又悔又慌张地看着夏唯安。
看到他,夏唯安面现无奈。郑绵脸却涨红了,但这会儿,她也是豁出去了,眼里硬憋出两行泪,十分凄楚地叫了一声:“谢总!”
晏宁爱装,什么时候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是夏唯安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六神无主的样子。
是谢子鸣。
但她也够了解晏宁了,如果真是晏宁吃了亏,谢子鸣又因为她被人打成这样,她早跳起来喊抓凶手了。
“不清楚,你能说得更明白一点吗?”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插入,两人转头,面向来人。
现在这副样子,只能是她做错了事。
郑绵冷笑:“那又怎么样?他根本就不爱她,他和她在一起,只觉得痛苦和压抑,牧晓奕不过是把他当成了她养的一条狗,挟恩以报,就是不肯放过他,那样的婚姻有什么意义?倒是你,有什么好指责我的,不要以为我没有看到,你几次三番勾引他,让他帮你这帮你那,存的什么心思,你自己不清楚吗?”
夏唯安等着晏宁主动和她说。
夏唯安都不知道郑绵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提醒道:“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你和沈经理好的时候,沈经理是已婚状态吧?”明明当了第三者,还这么理直气壮,也是很有勇气很少见了。
只是,晏宁真的说了以后,夏唯安倒宁可她永远不要说出来了。
“别装了,你喜欢沈丛,从进公司开始就看准了他不是吗?可他偏偏喜欢我,所以你就恨他,搭上牧晓奕非得毁了他……”
谢子鸣完全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没亮,偌大的临时观察室里静悄悄的,只守了夏唯安一个。
夏唯安满脸问号:“你在说什么?”
她居然没有睡,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着他。见他醒来,她忙倾身上前,关切地问:“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来啊?”
“你心虚什么?”她打量着她,冷笑,“得不到他就毁了他,夏唯安你挺狠的呀。”
他笑,握住她的手,问她:“我现在还帅吗?”
郑绵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慢慢走到她面前。
夏唯安微微哽咽:“帅。”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躲,夏唯安只好停下来。
他摸了摸额头,那里被包了一圈厚厚的纱布:“如果这里留了疤,也帅?”
“夏唯安!”她叫住夏唯安,问,“你躲什么?”
“嗯,超级帅。”到底忍不住,她又问了一句,“疼吗?”
所以这会儿即便遇到了郑绵,夏唯安也没有要避开她的意思。但是看在郑绵眼里,那就是夏唯安心虚,在躲着她,不然为什么,明明来吃饭,看到她,连食堂都不敢进了?
“还好。”他说。
夏唯安停都没停,直接往包间方向走。和谢子鸣的事,两人都没有刻意要公开的意思,但是,大家撞见了就撞见了,没撞见他们也不会主动去说。
两人都没说晏宁的事,谢子鸣没问,夏唯安也没有主动提。
彼时大家都在食堂吃饭,食堂以外都没有什么人,却是冤家路窄,偏偏在夏唯安准备往谢子鸣的专用包间溜过去的时候,恰好遇到吃了饭一个人溜溜达达走出来的郑绵。
直到他出院回了家,夏唯安看他情况是真的稳定下来了,才问:“晏宁说她想见见你,你要见她吗?”
这天她正好是饭点的时候赶到公司,谢子鸣知道她辛苦,有心帮她开小灶,就叫食堂那边另外给两人准备了饭菜。
谢子鸣望着她笑,有些欣慰,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慨,夏唯安还不到二十二岁吧?可处理起事情来,已堪称老练。
因为周一到周五晚上都有课,还要跑业务,夏唯安努力地在恋爱和事业中达成某种平衡。
他不由得想到还未满十八岁的她,被老肥刘当成礼物送到他面前,在摆脱险境后,为了家乡的学校留那一条所谓的后路,还是帮老肥刘说情。
哪怕谈恋爱了,夏唯安依旧按部就班地按照自己的计划做着她该做的事。唯一要说不同的是,以前她出去见客户,赶不回公司就不回了,现在是只要谢子鸣在,并且有空的话,她能赶得回就一定会回。
他摸着她的手指把玩:“我以为,你会替她说。”
日子照常继续。
夏唯安摇了摇头,说:“这是她欠你的道歉。”
一个沈丛的离去,并没有在公司造成太大的风波,哪怕在他之后,还有几个人接连离开泰华,所谓的查账风波轰轰烈烈传开,却还是无声无息地平息了。
谢子鸣的眼神有些冷:“可是我不太想见她,怎么办?”
夏唯安觉得她想多了。
夏唯安沉默了会儿,说:“那就不见。”
这事连晏宁也看出来了,还要她以后小心点:“她是孕妇,万一要是觉得沈丛现在倒霉了,她不想跟他过了,又不好直说,就把事栽到你头上怎么办?”
他就捏了捏她的脸,说:“还是见见吧,不然我怕你会哭。”
简直莫名其妙。
夏唯安勉强笑了笑。
所以郑绵就有些被刺激到了,好日子还没开始就没了?她崩没崩溃夏唯安不知道,反正她恨上夏唯安了,夏唯安有时候不经意间和她的视线对上,能看到她眼里非常明显的恨意。
晏宁其实一直等在附近,接到电话,很快就赶了过来。
毕竟以他的能力,转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谢子鸣神色淡淡的,垂眸把玩着夏唯安的手指。
本来以为这场风暴可以躲过去,没想到沈丛还是离职了,而且不管传说的是哪一种,于他而言,他往后的路,毋庸置疑很难走了。
她的手指特别好看,瘦长瘦长的,却又不显骨感,摸起来软软的,特别有手感。
从公司传说要查账开始,郑绵就老实了许多,看起来又有点她初当组长的样子,说话细声细气的,好像脾气挺好的样子。
他受伤了,夏唯安对他堪称百依百顺,任他揉揉捏捏,甚至他要拿着她的指甲磨牙,她也只是默默地去把手洗干净,然后乖乖地递给他。
以沈丛的职位,这是公司上层才能决定的人事调动,和夏唯安这样的小新人是没有多大关系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郑绵居然因此恨上了她。
这个时候的她,尤其可爱。
反正不管怎么样,半个月后公司发了通知,沈丛卸任,原来分公司的一个副总,上调总部,顶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夏唯安他们的新上司。
因为她的这点可爱,谢子鸣总算对晏宁的态度缓和了一些,瞥了晏宁一眼:“说吧。”
半个月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公司,听说是公司查出他经手的账务存在严重问题,他被带走调查了,然后又有人说其实是他跟公司那边达成了协议,公司放过他,他也和平交回自己手中所有的资源,并且,此后再不从事同类性质的工作。
晏宁这回可老实了,一点花样都没有:“新人王结果出来的时候,就有人找过我,想要我们公司那款产品的核心资料,当时我没有答应。本来我也以为,这就是对手公司的一个小手段,谁知道上个月,黄总突然以想要谈合作的理由找上我。一开始,我以为他真的是想买我们公司产品的客户,没想到最后才知道,他原来是对手公司的老总……他威胁我,要我把公司的核心资料卖给他……”
那是她和沈丛最后一次谈话。
谢子鸣突然打断她:“他拿的什么威胁你?”
想好了不再刺激他的,但是走的时候,夏唯安到底还是没忍住,又说了一句,她说:“沈经理,我觉得,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别人,才是人一生最大的失败。”
晏宁低下头,死死咬住了唇。
怨别人挡住了他的阳光,怨别人抢走了他的风头。
那些事,她做的时候不觉得羞耻,可要说出来,才发现,竟然这样难以启口。
就此蹉跎,还怨恨上了旁人。
“不敢说吗?”谢子鸣问。
不然的话,他何以把自己逼到这样的死胡同?明明他握了一手相当好的牌,但这些年,他都只让自己走到一个业务部经理的位置。
晏宁这才笑了一下:“没什么不敢说的。”深吸一口气,她不敢看夏唯安,有些机械地继续道,“我以为他是大客户,所以陪他吃饭,陪他玩,还和他睡了,他拿了我的私密照片威胁我……我不得不从,但是我是拿不到核心的资料的,就找人打听。是郑绵告诉我,说夏唯安那里有一份,我就趁夏唯安有事来不了公司,把她办公桌的钥匙要到手,然后偷拿到了那份资料。不过我也不甘心受黄总的威胁,就把资料里的一些关键数据做了改动,还删减了一些信息,姓黄的当时没看出来,后来再找我,也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被骗了,就让人把我骗到皇冠,折磨我。谢总,我知道我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公司的规定,我很抱歉,该我的责任,我会承担。但是那份资料确确实实是我从夏唯安那里偷来的,她从头到尾,都被我瞒在了鼓里。”
在夏唯安看来,沈丛这样的男人,太软弱。
“说完了?”
现在,看清他的为人,她就更不会喜欢他了。
“嗯。”
其实才不是,她对沈丛有过一丝涟漪,但是那丝涟漪很快就被谢子鸣的利落打散了。
“那你走吧。至于怎么处理你,等公司的通知。”
夏唯安觉得,他已经入魔了,对谢子鸣的嫉恨,让他有些疯狂。她不想再刺激他,但也不愿意违心欺骗他,想了想,她说:“你和他比,在我而言,只是差在时间吧,因为我更早遇到了他。”
晏宁闭了闭眼睛,应声后退了出去。
沈丛问她:“那我比他差在哪儿?钱吗,还是地位?”
谢子鸣瞅着夏唯安的脸色:“不送送她?”
夏唯安不得不纠正他:“我没有喜欢你。不明真相的时候,我只是很感激你,觉得你是个很好相处的上司,仅此而已。”
夏唯安说:“她知道怎么走。”
果然,沈丛的话一点也不中听,他说:“因为我恨谢子鸣啊。虽然我是牧晓奕的丈夫,虽然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可是在她心里,谢子鸣才是真男人,他什么都比我好,比我有用,比我能干!他明明知道我介意,还是经常去找她,一点也不避嫌地亲近她,夏唯安,你又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你吗?因为你和年轻时候的牧晓奕太像了,你们是一类人!我接近你,对你好,就是要让他知道,他地位再高,能力再强又有什么用?牧晓奕嫁给了我,你,也喜欢的是我!”
谢子鸣就笑,拿起她的手指放到嘴里咬了咬。他咬得不重,就是磨得痒痒的,夏唯安轻轻挠了挠他的牙齿。
可她又有些好奇,便沉默着。
“真恼她了?”他问。
她其实不太想知道,因为她觉得,这会儿从他嘴里出来的,大约不会是太好的话。
夏唯安摇头。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对你吗?”
她没有恼,她只是有些失望。
她停下脚。
想起第一次在人才市场遇见晏宁,晏宁冲她招手,问她:“想要月入一万?那来我们这儿吧,月入一万不是梦。”
“夏唯安。”他叫住她。
那时,晏宁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和他们侃侃而谈乔·吉拉德、弗兰克·贝特格,和他们说梦想,说人生的大目标。
“我想要的东西,我都会自己努力去争取。”话不投机半句多,打从郑绵和他的事一出,夏唯安就觉得自己和沈丛大约是三观不大相符的,所以她没打算多说,站起来,“沈经理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虽然她嘴毒,还爱耍些小聪明、不负责任,在感情上也很随性很渣,但她对她,从来都是好的。
她再次想叹气,却发现自己叹不出,于是只得笑着说:“你错了,如果我接受了你的资源,那才是真的,自此以后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
夏唯安说:“我可能没有跟你说过吧?遇到晏宁姐,是我最困难的时候,我连续睡了半个月的大街,还被人骗去一个烂尾楼别墅,连手机都丢了,身无分文又找不到工作,是她收留了我,给了我工作,给了我住的地方。
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吧?一直以来,总觉得自己是活在牧晓奕的阴影下,想挣脱却又挣脱不了,于是不断地为难别人,也是为难自己。
“那时候我就想,以后等我有能力了,我一定要用尽一切办法去报答她。”
“而且,你是喜欢谢子鸣的吧?从第一眼看到你起,我就知道,你是个很有想法也很有野心的人。夏唯安,我想你不会愿意一直活在别人的阴影下,让人觉得,不管你怎么做,不管你做了什么,你有多努力,你都是因为他才有了那些成绩。”
事实上,晏宁不只是收留了她,她还教她做事,教她做人。也许一开始,晏宁对她有些不良的动机,但事实上,也是晏宁,无数次地保护了她。
“你自己找?”沈丛闻言冷笑,“市场就那么大,蛋糕也就那么点,夏唯安,你真以为,业务部那么多人,都是吃素的吗?”
没钱吃饭的时候,是晏宁养她,她天天吃馒头,晏宁看不过眼,买了菜回家,问她:“会做饭吗?会的话,你来做,我请你吃了。”
夏唯安摇了摇头,说:“我不会接受这样的交易的,需要资源,我会自己去找。”
等于是她养着她。
只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到他和以前不同了,因为他脸上的急切,让他完美的表情,有了一丝狰狞的意味。
跑业务跟人喝醉,也是晏宁远天远地把她带回家。
他仍如初见般温和亲切,坐在阔大的办公桌前,不像个商人,倒像个儒雅的大学教授,传道解惑,自带了几分书香味道。
她们曾经素不相识,却也一起陪伴着度过了最艰难又最美好的时光。
夏唯安看着沈丛。
这样的晏宁,她是永远都不会恼恨她的。
[2]
谢子鸣听后默了默,说:“如果你想让她脱身的话,我帮你去……”
他说:“我知道你和谢总关系不同一般,如果你能让他尽快批准我的辞呈,我愿意在走之前,把手上所有的资源,都介绍给你。”
“不用。”夏唯安阻止他,“这是我欠她的,我来还。”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伤口,“你好好养伤,就行了。”
就在这个时候,沈丛找上她。
谢子鸣有些着急:“可你能怎么办?公司那边好说,姓黄的那个人,行事无度,性格也很刚愎自用,他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夏唯安是转正后的新人里,第一个新签单的,自然地,颇是引起了一些关注。
“我知道,但是你要相信我呀,谢子鸣,”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时候,和旖旎缠绵完全无关,她说,“你要信我,我也有我的能量的。”
自此以后,夏唯安就和刘工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搭上了线,彼此合作良好,竟也慢慢地拓开了完全属于她自己的人脉,拥有了业务员最想要的一部分资源。
夏唯安还真有她的能量,她单枪匹马,直接杀去了黄总的办公室,人家不见她,她就一直守在他的办公室外面当门神。
出乎意料,泰华的招牌对方很认可,谈过两回后,就痛快地签了合同。
在那儿吃饭,在那儿睡觉,一点也没有女孩子的自觉。
说起来,这个单子还是沾了刘工的光,他一个朋友新接了个案子,对方也恰好需要夏唯安他们公司那一类的产品,便把她介绍给了那个客户。
偏偏她力气还大,一般人还搞不定她。
与之相反,夏唯安却拿到了一个颇有些分量的订单。
如此两天,姓黄的受不了了,只好见了她。
其实那段时间不止沈丛,公司里整个氛围都有些动荡难安的样子,沈丛辞职被拒后,这样的动荡更加明显。
见面得到的结果是,晏宁把钱退回给他,他也不再在网上诋毁晏宁,就此放过晏宁。
其实这个时候辞职是非常不明智的,因为一旦开始查账,不是说你想走就能走得了,可他还要赌这么一下,显然,他自己也知道,身上的问题不小。
双方握手言和。
公司说查账,然后夏唯安他们周一上班,所有部门的账务就全被封存,核查的通知还没有正式下发,只是内部小道消息传了传,沈丛在坐立不安几日后,就正式向公司提出了辞职。
泰华和对方是竞争对手,一个商圈里,谢子鸣自也认识那个黄总,也知道他的难缠,因此对夏唯安如此“轻易”就能说服他感到很好奇,问她:“你到底是怎么说服他的啊?”
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就这么画上了个不太完美的句号。但是牧晓奕的筹划,却得了一个相当好的结果。
夏唯安本不大想说,奈何他一直问一直问,还拿伤处做借口,她不说他就捂着头:“哎呀,老挂着心,我觉得头都疼了。”
谢子鸣:“……”
要不就是胡撑蛮缠,凶巴巴地缠着她:“姓黄的可色了,你不会是冲他出卖色相了吧?”
夏唯安被他吻得稀里糊涂的,委委屈屈地答:“你也没问呀。”
夏唯安无奈,只好告诉他:“我就和他说,我是你的女朋友,你被他打伤了,所以我也不告他,就让他给我打回去。”
谢先生那啥焚身,见状差点崩溃,问她:“你怎么不早说呀?”
然后就是夏唯安在他办公室里表演了一回胸口碎大石……呃,没那么夸张,其实是抓起一个想要拦她的大汉顺手丢了出去,姓黄的就的了。
那天两人还真的像是男女朋友一样,相当正式地约了一次会,然后晚上,谢子鸣十分心机地把她带到凤凰台他们当初共同待过的房间,本以为会发生点什么浪漫的事,结果,亲热到一半,他发现她家亲戚来了。
不能打,自然只能坐下来谈条件。
谢子鸣闻言大笑,夏唯安的坦率和赤诚,大概是他最欣赏她的东西了。
夏唯安也不是没有依仗的,她泰华新人王的身份摆在那里,然后入职以后的业绩也摆在那里,她说如果他还要揪着晏宁不放手,那她往后就也一定会跟他们死磕到底,终她一生,和他们抢客户抢到底。
夏唯安喃喃:“世间事,还是需要有公理报应才爽。”
又有武力又不缺能力,关键身份还不低—谢子鸣的女朋友,哪怕他们是竞争对手,也不是他想惹的。
忒硌硬人了。
所以黄总痛快放了手。
夏唯安十分同意地点头,哪怕离婚后沈丛一如既往地低调,可是郑绵却不懂低调为何物,虽然她没有明着告诉大家她和沈丛结婚的事,但暗地里,可是没少做些小动作。
嗯,夏唯安还替谢子鸣要到了一笔医药费,以及一个人情。
谢子鸣看了她一眼:“这是内幕,不要透露出去哦。至于这事是不是牧晓奕的报复,其实也谈不上,查账这事,公司早就有打算了的,只是她先提了出来而已。”
谢子鸣听到这里,大笑:“不错,医药费不算,姓黄的那个人情可比让他去简单坐两天牢强多了。”捏捏她的脸,“我家小女朋友,果然还是能力非凡。”
他这话大有深意,夏唯安想了想,若有所悟。
夏唯安笑了笑。
谢子鸣没想到她居然能看透查账背后的问题,笑着安慰说:“没事,毕竟是内部核查,怎么查,需不需要查,公司自有考量。”
然后谢子鸣就问她:“公司那边怎么处理?”
“所以,查账真的是牧总的报复?”她有些担心,“一个公司,查账不是小事吧?会不会对公司造成不好的影响啊?”
谢子鸣受伤,公司那边自会派人过来慰问,然后问询情况,晏宁的事,瞒肯定是瞒不了的,谢子鸣也没想瞒,如实报了上去。
谢子鸣见状笑:“不要在牧晓奕面前表现出这个样子,她不喜欢别人同情她,而且放心吧,她是个内心相当强大的女人。沈丛以为现在可以撇开她了,呵,看着吧,他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晏宁虽然改动了关键数据,但她毕竟还是有危害公司的动作和行为,这件事的性质算得上是恶劣,便是以泄密罪告她也是可以的。
夏唯安想到郑绵在办公室里挺着还完全不显的肚子耀武扬威的样子,叹气。
谢子鸣伤了头以后特别爱撒娇,夏唯安照顾他照顾得舒服,他就恨不能连饭都要她喂着吃。
谢子鸣的语气有点冷:“牧晓奕以前怀过一次,但是中途出了一点意外,孩子没保住,她的身体也不再适合要孩子,所以两人约定了丁克。”
水也是她喂的。
按说牧晓奕和沈丛结婚那么多年了,经济条件又不差,怎么就会没想要个孩子?
夏唯安这会儿就在给他喂水,一勺子一勺子,他也不嫌麻烦。
夏唯安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没有孩子啊?”
喂完了,她帮他擦擦嘴,才轻描淡写地说:“我找了蔡主席,和他说我会无偿为公司服务五年,以抵偿晏宁姐带给公司的损失。”
谢子鸣也觉得谈点别的好,便点头回说:“是,第三天就办了手续。他们没有孩子,牧晓奕又一心想要离婚不在乎损失一点钱,所以也没什么好拖沓的。”
“他同意了?”
夏唯安觉得这样不好,就努力找了个话题,问:“牧总和沈经理,是真的离婚了吧?”
“嗯。”
亲密的时候不觉得,平静下来,两人都有些紧张,空气暧昧让人心颤。
谢子鸣怒了:“他居然同意你卖身给他?要卖也是卖给我啊!”
夏唯安也有些失神,坐在座位上,脸红如火。
夏唯安:“……”
许久,他才平息了心里那股子躁动,甚至都不敢看她,只是一心一意开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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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相爱的人,总是情热如火,偏偏她又不拒绝,摆出任他取求的样子,谢子鸣觉得,他真的是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放开她,饶是如此,他仍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叹息着叫她的名字:“夏唯安。”
皇冠假日酒店的冲突事件发生十天后,晏宁也离开了泰华。
关键是,她懵懂懵懂的,一旦接受,便是全身心的信任和交付。几次记起时机、地点都不对,想要放开她,可是一放手,看到她微微红肿的嘴唇,水盈盈的眼睛,听着她微微喘息的声音,他就忍不住,想要更多一点。
等谢子鸣的伤完全养好后,晏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回去老家发展。和黄总的事虽然和平解决,但那事余波不少,晏宁想在这个圈子里再有所发展,已经很难了。
她的味道,好到让他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她也不想再留下。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一点也没有夸张。
走的那天,夏唯安特意请了假送她,东西大多都打包快递回去了,她随身就只是一个小小的箱子。
于谢子鸣来说,这才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以前总在书上看到有人形容接吻,说是甜如花香、软若蜜糖,他嗤之以鼻,总觉得过分夸张。
少了晏宁的那些瓶瓶罐罐,房间里一时空旷了不少。
“章盖得太浅了。”他说着,抱住她,加深了这一吻。
她是上午十点多的飞机,要早点赶过去,所以夏唯安很早就起床给她做早餐。
“什么?”
早餐简单,就是一碗素面,外加两个荷包蛋。
“同意。”他笑,“不过有一点我不同意。”
面条煮得刚刚好,筋道十足,便是荷包蛋也煎得极好,外表金黄,内里蛋黄却带一点点生,柔软又不失鲜嫩。
她点头:“是啊。”看着他,“你同意吗?”
晏宁不是个感性的人,可那天那碗面,她却是流着眼泪吃完的。
谢子鸣问:“你这是在跟我约法三章?”
夏唯安安慰她:“不用哭,虽然没有大鱼大肉请你吃,但是比以前是不是好多了?一年多前,我还只能请你吃馒头呢,现在,已经可以请你吃面,还能加上两个荷包蛋啦。”
她说:“盖章了,以后你就是我的。有一天,你对我不感兴趣了,我可以接受你随时提出分手,但是,我不会接受劈腿、出轨,还有,想要努力变好是我自己的事,你可以提点我,也可以提醒我,但是不要干涉我,不然有一天,我怕我会被你宠坏,然后变成像沈经理那样的人,虽然爱你,可也恨你。”
晏宁哭得更凶了:“谁要你的面和荷包蛋,我就想吃馒头,你为什么不给我买馒头?”
第一次主动亲吻别人,她真是生涩得可怕,只是将嘴唇用力贴在他的嘴唇上,良久,放开了他。
夏唯安拍拍她:“好,等下我就给你买馒头。”
说完,这一次不待他反应,她解开安全带,探身过去,揽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
晏宁哭倒在她怀里,说:“夏唯安,对不起。”
她不再装傻逃避,而是安静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清亮而又坚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不想追究原因,我也知道我们俩的差距很大,但是我会努力,会让自己变得更好,然后有一天,即便我不能成为你的骄傲,可我也要自己为自己感到骄傲。”
她轻声说:“没关系。”
应得这么干脆,他不由得愣住了,失声问:“真的?”
下楼后,夏唯安还真给晏宁买了一袋馒头,数一数,有十来个。
夏唯安拍开他的手,点头:“是啊。”
递给她的时候,夏唯安一本正经地说:“姐有钱了,请你吃馒头,你可以吃一个扔一个,还有一个拿来玩儿。”
谢子鸣抬起她的下巴:“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对我有点动心了?”
“那还有几个呢?”
夏唯安无话可说。
“一日三餐啊,十二个,够你吃四餐,扔四餐,玩四餐了。”
谢子鸣反问:“为什么要介意?”他特别自信地说,“不管财富还是地位,那都是我的魅力所在,不是吗?”
晏宁到底被她逗得笑了,攥紧了那袋馒头。
沉默了会儿,夏唯安问:“就算我说我喜欢你,那你就不想我是因为什么喜欢你吗?很有可能,我喜欢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的地位、你的财富,你不介意吗?”
冬日里,天空少有纯蓝的时候,但那天,阳光很好,天空也是蓝蓝的,像是最干净的线描画,找不出一点异样的瑕疵。
见到他,她便实在不大想推开他。
飞机飞去,夏唯安回程的时候收到了晏宁的信息:“谢谢你,夏唯安。好幸运那年在人才市场捡到你,谢谢你最终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没有捷径可走,所有捷径的最后只有悬崖,只是悬崖。放心吧,我会从头再来,重新好好地走我的人生路。”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撩得多了,她觉得心里多了一头蠢蠢欲动的怪兽,每次只要想到他,就有些按捺不住地想要见他。
“再见,夏唯安。”
不过他说得对,夏唯安确实不大想拒绝,像他几次吻她,她居然没有像当初对待厨师长一样,把他揍得满脸血……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对着飞机留下的痕迹,她轻声说:“再见,晏宁姐。”
他动作那么快,便是想她拒绝也得给她点时间吧?
她不期待重逢,因为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们必会重逢。
夏唯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汽车连续的喇叭声在她身边响起,她回头,身边一辆车的车窗徐徐降下,露出一个光洁溜溜的脑袋。
他倾身过来,在她唇上迅速亲了一口,退开后得意地说:“看,你没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是谢子鸣。
夏唯安:“……”
他被伤到额头,虽没有严重的后遗症,却还是留下了一道新鲜的疤痕,头发长不起来,他干脆就把整个脑袋上的头发都剔掉了。
不及夏唯安松一口气,他又说:“李叔好像很喜欢你,不过,没关系的,跟李逸知相亲不成,那就跟我相亲吧,嗯?”
没了头发,他却还是习惯性地耍帅,冲她甩甩头,眨了眨眼睛:“嗨,美女,要坐车吗?”
“是吧。”谢子鸣笑眯眯地说,“那就没有吧。”
她忍笑,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相……相亲?”夏唯安呛了一下,“别乱讲啊,没有的事。”
她问:“师傅,到泰华怎么走?”
“那和李逸知相亲,也是售后之一?”
“你还有钱付车费?没有钱,以身抵债也是可以的。”他说着,斜眼看过来,“对了,你今年多大了啊?”
夏唯安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敷衍他的事,面不改色地说:“是啊。老伯装修新房的材料都是我帮他选的,我这属于正常售后。”
夏唯安愣了愣神。
结果一上车,他也不急着发动,就那么看着她:“不是说要上课,上完课要见客户,李老爷子就是你的客户?”
恍惚记得那年初遇,她被老肥刘带到他面前,他坐在桌前,挑剔地看着她,问她:“你多大了?”
她还有事要问他呢。
她说:“十九岁。”
夏唯安可不知道后面发生的这一出,李家离城里远,谢子鸣绅士地提出送她,她就也没拒绝,很干脆地上了车。
“真的?”
老爷子顿时觉得不止头疼,连肠肝肚肺也一起疼了。
她低头浅笑,一双眼睛眸光盈盈,回说:“过了年就二十二岁啦。”
李逸知淡淡地瞥了他操碎了心的爹一眼,淡淡地应:“因为我不喜欢和人争。”
他忍不住心痒,握住了她的手,啧啧两声说:“二十二岁啦,可以结婚啦。”
老爷子万分不情愿地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回去看到那个施施然坐在客厅里的儿子,更糟心了:“你说,你把谢家那小子带回来干什么?有好东西,我紧着你,你还要顾着别人哪?”
她笑:“那你问我一个问题呀。”
李老爷子:“……”
这话突如其来,谢子鸣犹豫着问:“嫁给我?”
谢子鸣在边上配合地说:“确实,我可以做证。我也正想跟李总说,我也要走了,就麻烦您老帮我一起说一声?”
“不是。”
夏唯安说:“不了,我有事,真的,公司里有急事。”
“你‘娶’我?”
老爷子这下顾不得糟心了,急急赶出来:“怎么就不进来了呢,都到家门口啦!”
她笑:“也不是。”
因此,夏唯安扬声叫道:“老伯,您已经到家了,我有事,就不进去了哈。”
她咳了一声,提示说:“目标规划。”
夏唯安也觉得挺糟心的,她自然知道老爷子的打算,然而李逸知知道她过来,就立即把谢子鸣也叫了来,李逸知的想法,她更清楚。
谢子鸣笑起来,笑完了,才顺从地问:“冒昧问一声,夏小姐的目标规划里,有我吗?”
老爷子一脸糟心的模样,冲他们摇了摇头。
“有。”夏唯安说。
夏唯安没答,因为她看到李老爷子站在门口,正瞪着他们,呃,确切地说,是谢子鸣的那只手。
“说来听听。”
谢子鸣就笑,倾身摸摸她的手:“没事,和你们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当真细细地数:“我打算用五年还公司的债,然后用两年的时间把你‘娶’到手……”
这话也等于是默认了,夏唯安默了默。
他不满:“这么说,我还要等你七年啦?”
谢子鸣停下手里的动作,挑了挑眉:“这么快就传出来了?”却并不惊讶的样子。
她说:“七年很快的。”
所以挂了电话,她实在没忍住,问他:“公司要查账?”
他哼一声。
夏唯安已经不是小白,便是当初在酒楼的时候,收银员听到老板说要核查账务,心都慌慌呢,更何况,是泰华这样的公司?
她说:“等我七年,然后,我用一辈子的时间计划去爱你。”
而且牧晓奕这么做,真的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一辈子吗?”
但,总有和他相关的人吧?
“是啊,一辈子。”
不过也是,他是总经理,大约就是查,也查不到他头上?
他这才笑起来,笑声清脆,若风铃,微风拂过,叮叮作响,说不出来的清雅宜人。
痞痞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晏宁所说的风雨欲来。
初初遇见,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懵懵懂懂来到这个城市,莽撞地被送到他面前。
见她望过来,他微微抬了抬下巴。
再没想过,那一时,便是定了一生。
夏唯安看向谢子鸣,他懒懒散散地站在旁边,纤长劲瘦的手指将手机当成玩具一样在指尖转动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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