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追求她,而她也没有拒绝。”
“你们?你们什么事?”
晏宁张大了嘴,她知道自己这样子肯定蠢透了,但是,她实在忍不住。
谢子鸣走过去,接了她手中的水杯,微微一笑说:“看来,她没有和你说过我们的事?”
“你在追求她?”太惊讶了,她连声音都劈了。
听见动静,晏宁抬起头:“谢总刚刚那是什么意思?”她嘴角微抿,神情紧绷,看起来很是紧张。
谢子鸣特别平淡地点头。
谢子鸣转回身,门口空无一人,不过他走出来,看到晏宁站在外面,手上还端着倒给夏唯安的水。
晏宁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她又把杯子重新拿回来:“对不起,即便是这样,你刚刚也过分了。”她抬起头看着他,“谢总,我不管你和她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她喝醉了,我就有责任保护好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你先离开好吗?”
她这才懵懵懂懂地放开了他。
说这话时她面容整肃,义正词严,倒是和传说中那个八面玲珑的晏宁不大相符。
夏唯安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他笑了笑,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乖,先放开。”
谢子鸣并不介意,微微颔首说:“好。”
谢子鸣没有即时回头,而是又看了夏唯安好一会儿,才强忍住再吻她的欲望,想要起身。
他没有再进去,只是透过敞开的房门,又看了夏唯安一会儿,才回身和晏宁说:“拜托你了。”
[3]
晏宁没说话。
直到一声轻响传来,谢子鸣才回过神。
夏唯安并不知道醉后发生的这一切,她人生第一次,喝到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断片了。
辗转厮磨。
早上醒来,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衣饰齐整,头晕嘴干胃里难受,喉咙更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灼灼作痛。
让他惊喜的是,夏唯安没有反抗,她像是突然闯入新世界的好奇孩子,轻轻张开嘴,迎接了他。
桌上有杯水,她顺手拿起来喝了,喝得太急,喝出一身的汗。
熟悉的幽香扑满鼻腔,谢子鸣霎时觉得自己可能也醉了,居然蒙头蒙脑、毫无顾忌地对着她的唇,吻了起来。
她扶着头又坐了一会儿,才掀被起床。
真是隔得太近了,她柔软的嘴角轻轻擦过他的脸畔。
晏宁居然已经醒了,一身上班的装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喝醉酒的她反应也慢了许多,往常他离她这么近,她早推开了,今日却没有推,反扭过脸来看他。
夏唯安跟她打招呼,自然地靠坐到她身边,抱着她:“晏宁姐,我好难受!”
他干脆顺势把她抱住了,双手圈住她。
晏宁没理她,她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坐直了身体,松开晏宁。
倒在她身上。
“怎么啦?”她问,“是不是我昨晚又折腾了?”
夏唯安终于恼了,用力扯了一下他的手,醉酒当中,她力气没控制好,用力过大,他猝不及防,竟被她扯倒了。
晏宁转身盯牢她,单刀直入:“你和谢总是怎么一回事?”见她犹豫,干脆告诉她,“昨天你喝醉,是他送你回来的,然后,他还吻你了,被我发现,他亲口说,他在追求你,而你,也不反对。”
“就是要你疼。”他又加重了一些力道。
夏唯安:“……”
“疼。”她娇声说。
晏宁说:“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没想到,你还瞒了我这么大的事!亏我还傻兮兮地跟你说,我看中了谢子鸣,可你呢?听我那么说,其实肚子里已经笑翻了是吧?”
夏唯安无知无觉,拿“爪子”去挠他的手。
晏宁说着,眼圈都红了,夏唯安忙说:“我没有!”也顾不得了,一股脑地告诉她,“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事实上,我和他是我进泰华前就认识了,但是那次见面一点也不愉快,这事你也知道的,我不知道他那是要追求我,我还以为他是想报复我呢……”
醉成这样,想干什么也干不成啦。
夏唯安把她培训第一天怎么去堵的谢子鸣,还有如何帮他搞定乐家的单,从惠城回来,她晕乎乎跑到公司,怎么被他捡到的……两人的几次来往,仔仔细细,全告诉了晏宁。
白瞎他专门腾出时间去找她,结果,就找到一只小醉猪。
甚至就连典礼那晚的事也说了,越说也就越沮丧,她只是想好好地拼一番事业出来而已,为什么呀,接二连三,要遇到这些事?
而且一下喝太多酒了,她看起来特别难受,一直在床上拱来拱去。晏宁去给她倒水喝,谢子鸣见没了外人,实在忍不住手痒,揪住她嫩生生的耳朵:“猪,喝这么多酒!”
晏宁其实听八卦听得好嗨,只是表面不显而已,直至听说沈丛已婚,太太是牧晓奕,然后还背着牧晓奕出轨郑绵,再忍不住了:“你说的是真的?”惊呆了有没有?“我的天啊,这两人隐藏得可真够深的,我在公司,就一点也没有听到他们的风声,不过和牧晓奕倒是有一点,公司很多人都说有看到过他们俩一起出行,但是真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夫妻……啊,天!”
谢子鸣听了半晌,都只能确定,她说的是她的家乡话。
夏唯安可怜巴巴地看着晏宁,苦着脸:“这事你可别说出去,虽然我是被牧总误会了,可我也澄清了,后续有什么,我不想再参与。”
等回到家,夏唯安已经完全醉断片了,嘀嘀咕咕,满嘴说着奇怪的话。
晏宁想点头,见她这样实在有些牙痒痒,重新板着脸问她:“还有什么吗?”
谢子鸣也低低地笑,垂眸看了她一眼,不顾众人的眼光,将她一把抱起来。
“没有了。”
夏唯安居然没有醉糊涂,听到谢子鸣这么说,被晏宁和谢子鸣挟持着,她居然还配合地“嗯嗯”了两声,惹得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哼,真的?所以,你不喜欢谢总?”
于是三人离开,走前谢子鸣还特有风度地表示:“你们尽管放开了吃,我已经打好招呼,都挂我账上了,不过还是注意点,不要喝太多酒,醉酒伤身。”
夏唯安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哎呀,多好的机会,晏宁怎么会不把握住,立即说:“那好,那就谢谢你啦,我和你们一起。”
“别看我。”晏宁说,“你是你,我是我,就算我们俩喜欢上同一个人也无所谓,而且如果你们俩真在一起了,放心,我肯定不会挖你的墙脚。”不过,还是心有不甘啊,她咬咬牙,“只是我就不明白,谢总怎么会喜欢上你呀?讨厌!你不知道他有多体贴,昨天看你醉成那死样,他还专门去给你买了药送回来,那么帅又那么好,关键还有钱,怎么他就看不上我呀?”
“我送吧。”谢子鸣说,“正好我有事也要走了。”
夏唯安:“……”
没人关注的时候,两个男人默默交换了个视线,然后沈丛撇开头,晏宁回说:“她喝醉了,得送她回去。”
晏宁大概是真气到了,说着说着,还动手抱住夏唯安的头一顿挠,直把夏唯安本来就乱乱的头发挠成了鸡窝,她才大方地一挥手:“好了,去洗洗换身衣服吧,你真的是都要臭啦!还有,快点哦,不然上班就要迟到了。”
他没有坚持,默然看了她一会儿,转身想要再叫人,却见谢子鸣走了过来:“怎么了?”
这是不准备跟她计较了,夏唯安松了一口气,乖乖地应下,去洗澡换衣服。
晏宁以为她还要吐,赶忙扶住她,只有沈丛,明白了她的意思。
之后跟晏宁坦白的后遗症也就完全显露出来了,夏唯安简直不得安宁,上班路上也就算了,关键是,上班的时候,晏宁只要一想起来,就会神经兮兮地和她说:“哎,夏唯安,你说沈丛那么利用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你吗?”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个遍,“明明你长得比那个郑绵像样多了好吧!”
她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推开他,大着舌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开,我不要你送。”然后含含糊糊说了句,“好恶心!”
夏唯安说她:“注意着呢,这是公司。”
他过来扶夏唯安,可夏唯安醉成那样,都还认得出他。
晏宁就不和她说悄悄话,转而给她发信息,一会儿一句:“嗯,我看到沈丛和郑绵一起出去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偷着约会?”
沈丛说:“我先送她回去。”
过没多久,又来一条:“怎么公司一点动静都没有啊?这么大的事呢,牧总就真的忍下来了?”
晏宁果然跟了过来,看她吐成那样,直骂她傻。待她吐完,晏宁见她实在撑不住了,就把沈丛叫过来:“她醉成这样,怎么办?”
或者是:“你和谢总,真的不打算趁机约个会什么的?”
“她好像有点醉了,你去看看吧。”身后,她听到他说。
不胜其扰。
和她相反,谢子鸣没有怎么喝酒。
夏唯安就问她:“你不用整理你们原来小组的资料吗?”
她起身去吐的时候,看到谢子鸣脸色不大好。
晏宁笑嘻嘻地回答:“不用啊。”冲她眨了眨眼睛,“我有人帮忙。”
夏唯安不大会劝酒,挡酒技能更是个渣,恰好她心情也不是很好,就来者不拒,干脆举起杯子,挨个敬了一轮,然后又被他们挨个回了一轮,她从没喝过那么多酒,不出意外,当时就吐了。
嗯,这个夏唯安略有耳闻。晏宁是个相当会利用自己魅力的人,可以说,夏唯安他们这一批新人,全部加起来都没有晏宁混得开,业务部这些人,夏唯安连一起培训过的新人都还认不全呢,她已经跟老同事们都熟络得很了。
然后老人们纷纷要她拜山头。
这不一转正,她就巴上了一个看起来还挺老实的老员工,然后打着请教的名义,让他教她整理,一教二教的,她请他吃了一餐饭,就变成了他帮她做了。
总而言之,这次部门的聚餐,气氛很好很热闹,夏唯安本想安静点当个看客的,可她自己都没想到,她在公司里居然很有名气,然后一开始就被瞄准了,因为她昨晚的早退,要罚她的酒。
夏唯安说晏宁:“你应该自己整理的,因为整理的过程,也是一个归纳和熟悉的过程,你只有了解透了你的客户,才好找到突破口。”
郑绵居然也表现得跟其他人一样,而沈丛,对此也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
这些道理,都还是晏宁教给她的呢,但是,晏宁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老实遵照过。
单身钻石王老五的魅力不是盖的,至少女孩子们都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博他多点关注。
这回也一样,夏唯安一说,晏宁就捏捏她的脸:“知道啦,现在也管你晏宁姐的事了,嗯?”
谢子鸣虽然身居高位,但他年轻,而且和业务部的老人们大多都很熟,所以他的到来并没有让人拘束,相反,使得气氛更热烈了。
没有后续了。
夏唯安就没再动了,规规矩矩地坐着。
夏唯安说了两回,见晏宁不听,也就随她去了。
她的小动作居然还让谢子鸣发现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毕竟她自己也是真的忙。
夏唯安抿了抿唇,有意识地往后坐了坐,方便他们两个说话。
泰华的工作制度,不养闲人,要闲就很难混下去,晏宁还真的算是个异数了。
还没喝酒,晏宁脸就红了,巴在夏唯安身上,和他聊得不亦乐乎。
但也不是说晏宁就不做事,她只是只挑自己觉得重要的去做而已。
“晏宁。”他浅笑着说,“久仰大名了,昨晚你的舞姿让我印象深刻。”
转正后第三天,业务员例会,在这个例会上,公司将会给他们下发新一季度的工作计划和目标,完成了奖励丰厚,完不成……结局就很惨。
她没说话,旁边的晏宁却早已兴奋得按捺不住了,凑过来:“谢总认识安安,那你认识我吗?”
然后也是在这个例会上,夏唯安终于明白了,郑绵说的,如果她不帮忙顶锅,她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约莫是心里有鬼,夏唯安觉得自己的名字,自他嘴里叫出来,似乎平白多了一丝缠绵。
一份以她这个资历很难完成的工作计划。
趁众人纷纷扰扰归坐的时候,他偏头看了夏唯安一眼,叫她的名字:“夏唯安。”
[4]
别人都说这位置不好,谢子鸣淡笑:“不用折腾,都坐吧。”
有一就有二,只要连续三次,夏唯安一直无法完成任务,那她就可以收拾收拾,滚蛋了。
她身边也确实有个空位,是给服务员上菜的,此时加个位,倒也不是不行。
沈丛给她下发目标任务的时候,话说得非常好听:“我知道,这个任务对于新人来说可能有点难,但是,你是新人王里面的第一,所以我想应该给你个机会,让你挑战一下自己。”
众人没想到他会来,于是纷纷站起来给他腾位置。谢子鸣摆摆手,看似随意地走到夏唯安身边:“我就坐这里吧。”
夏唯安没什么表情,应道:“好。”
开席没多久,谢子鸣居然来了,他说:“公司精英会餐,我来凑个趣。”
晏宁和夏唯安坐在一起,偷偷看了眼她的任务目标,暗戳戳给她发信息说:“看,这是报复。”
都这样了,两人还能做到这一点,夏唯安实在是很佩服。
夏唯安没理她。
沈丛也一样,他关照每一个人,对郑绵也没有任何特别。
例会后,郑绵故意跟夏唯安走到一起,娇滴滴地说:“恭喜你啊夏唯安,这么受公司重视。”
晚上聚餐,沈丛张罗,郑绵倒是去了,夏唯安哪怕不想关注这一对三观尽毁的男女,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观察了一下,然后不得不说,也难怪他们能够隐藏得那么好,公开场合下,两人素无交集,郑绵端庄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细声细气只跟身边的人说话,连看都不会多看沈丛一眼。
夏唯安看了她一眼,说:“谢谢。”
郑绵大概气到了,也或者是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过后没有再找她。
郑绵反被夏唯安这平静的表情给气到了。
这一回,头也没回。
晏宁本来也气的,看她这样,“扑哧”一笑,十分嚣张地推开她:“好狗不挡道啊,谢谢。”
而且,郑绵说的,根本也不是她关心的那个点,所以,只淡淡瞄了一眼后,她又走了。
郑绵气得瞪眼:“你说我是狗?”
她又瞄了一眼郑绵的肚子,平平的,实在看不出郑绵说的是真是假。
晏宁回眸一笑:“我说的是,麻烦让个道,郑组长,你反应是不是太大了啊?”又把郑绵堵了一回。
夏唯安:“……”
夏唯安不想晏宁因为自己受到连累,见状忙把她拖走,还说:“这事你不要掺和啦,免得他们把目标对准你,何必呢。”
她在夏唯安耳边说:“因为我怀孕了,他不想我受到伤害啊,哪怕一点点的可能,都不行。”
怎么说,沈丛也是她们的上司,要针对她们,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郑绵慢慢走过来,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捧着肚子,很是骄傲的模样。
晏宁点着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你还真是……以为自己没后台啊?那么粗的大粗腿呢,你怎么就不知道用?”
夏唯安停住脚,这个问题,她也很好奇。
夏唯安紧张地左右看看,提醒晏宁:“别乱说!”
眼看夏唯安头也不回就要走出去,郑绵干脆抛下自以为的重磅炸弹:“知道为什么,沈丛要拉你当我们的挡箭牌吗?”
所以说她以前瞒着晏宁这些事还是有道理的,这老动不动就把谢子鸣拖出来当大腿抱,真的,很让她受不了。
郑绵却似乎是不肯放过她,在她身后冷笑:“你以为,告诉了牧晓奕,我就会倒霉?夏唯安,你太天真了。”
而更让她受不了的是,不知道晏宁是不是私下做了什么,那天中午,谢子鸣还跑到食堂大堂来吃饭了!
她都不想和沈丛对质,自然也不愿意和郑绵纠缠,男女关系,越纠缠越恶心了自己。
他一进来,晏宁就看到他了,然后冲他打招呼:“谢总?”热情地邀请他,“谢总坐这儿来。”
这个威胁已经算轻了,夏唯安回身嘲讽地望着她:“之前还有不止一个人威胁过我,要我在这个城市待不下去了。无所谓的,组长,我不怕。至于牧总信不信,是啊,公司里是有很多我和沈经理的流言,但那只是流言不是吗?牧总那么聪明,我相信,她自然有她的判断。”
谢子鸣这一现身,怎么会不引起轰动?所以晏宁这一叫,万众侧目。
她说完,甩开郑绵的手就要离开,郑绵笑了一声:“夏唯安,你狠!但是你以为牧晓奕会相信你吗?还有,你觉得你还能在泰华混下去?不止泰华,我告诉你,我可以让你在这个圈子干不下去!”
夏唯安都想躲开,假装不认识她。
夏唯安架住郑绵的手:“组长,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于我,被人误会工作不认真我可以忍,被人当成第三者,是绝对不能忍的!因为在我看来,那是非常不道德也是非常羞耻的事情,所以你强要我顶的锅,对不起,我顶不了。”
偏偏,谢子鸣拿了饭以后,还真就坐到她们这一桌。晏宁本来是和夏唯安坐一起的,见谢子鸣过来,十分上道地挪到桌子的另一边,和王晓月坐在一起,而王晓月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抿唇望着她笑。
“你居然敢?”郑绵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时气极,伸手就要打她。
谢子鸣倒是坦然得很,在夏唯安身边坐下,同她们打招呼,还问:“公司的饭菜还不错吧?”
“昨天晚上,我在牧总家门口等了一晚,然后今早她见了我,我已经把我看到的事实和经过都和她说了。”
夏唯安不答,只管埋头吃自己的,王晓月都有些拘束,晏宁却和他相谈甚欢,还跟他撒娇似的埋怨:“好吃是好吃,就是洋葱太多了。”
“什么?”
嗯,食堂的大厨做菜特别喜欢拿洋葱作配,什么菜里面都要放一点。
夏唯安深呼一口气,看着她:“我已经做了。”
谢子鸣闻言,极认真地说:“不喜欢吃的人很多?那我下回跟食堂那边提提意见。”
而且夏唯安完全不理解郑绵的想法,她毫无插足他人家庭的羞愧感,以一种诡异的理直气壮问夏唯安:“你想好应该怎么做了吗?”
晏宁不想他如此配合,忍不住有些惊喜,忙说:“那倒不用,因为还是有人喜欢吃的,像这个人,就可喜欢吃洋葱了。”说完,把她碗里的洋葱全拨到夏唯安碗里。
郑绵这么三番五次地搞一搞,夏唯安觉得,她都快对上洗手间产生阴影了。
夏唯安:“……”
其间郑绵还找过夏唯安,是趁夏唯安上洗手间的时候,把她堵在里面。
谢子鸣就趁机问她:“你喜欢吃洋葱啊?”然后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就把他碗里的也夹给了她,夹完了,看她碗盘里的洋葱都快堆成一座小山,像是良心发现了似的,又给她夹了几块排骨,“这个也给你,看你挺瘦的,多吃点。”
白天一天,夏唯安都在对接新工作,作为表现比较优异的新人之一,惠城河东那一块,现在都归了夏唯安负责,所以她现下要做的是,尽快把之前其他人做的工作都统计出来。
夏唯安:“……”
她没有说什么。
她觉得她脸红了,都不敢去看王晓月的表情。
夏唯安偏头看了一眼美滋滋的晏宁,滋味复杂。
晏宁闻言“扑哧”笑,好在她没再煽风点火,就是谢子鸣,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晏宁想想,只好放过了夏唯安,却在夏唯安准备坐回去前又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对了,谢总昨晚夸我了哦,说我又美,舞也跳得好。”
那餐饭,吃得夏唯安坐立不安。
夏唯安摇摇头,还在办公室,她不想说昨晚的事,而且她这会儿心里也乱,就说:“别问了,回头我再告诉你。”
偏她吃饭慢,晏宁和王晓月她们都吃完了,她还剩了许多—当然,洋葱剩得更多。
晏宁也算有些了解她了,见状就知道自己果然是误会了,倒是更好奇了:“那你去哪儿了呀?别告诉我,昨晚上你还跟客户谈生意去了。”
晏宁吃完,拖着王晓月就走,做得这么明显,夏唯安也是无话可说了。
夏唯安很坚决地摇头说:“不是。”
谢子鸣似乎也不觉得要避嫌,她们一走,他就取笑她:“怎么,我是洪水猛兽吗?坐过来这么久了,一眼也不看我?”
“那倒没有。”事实上,昨天提前离场的有很多,只不过,夏唯安、沈丛算是走得比较早的,晏宁一个一个地数,“我观察过了,牧总和谢总是最早走的,然后是蔡主席他们,再然后,你不见了,沈经理也跟着不见了……这些人,除了沈经理,其他也跟你没关系呀,而且你又夜不归宿,真的不是他特地另外找地方帮你庆祝,然后顺便和你过二人世界?”
这是,跟她在撒娇。
夏唯安问她:“难道就我们两个提前离场?”
夏唯安有些惊悚地看了他一眼。
晏宁皱皱鼻子:“才不信。哪有那么巧,你走了,他也走?”
谢子鸣低低地笑了起来,凑近了一些,说:“我有点想你了呢。”
夏唯安无奈:“没有,而且我没有和他一起。”
夏唯安:“……”
果然是误会了。
深恨耳朵太好使!
说话时,她还往沈丛办公室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看她耳朵尖慢慢红了,谢子鸣心情大好,继续逗她:“不讲话?不讲话那我就亲你啦。”
晏宁呵呵一笑,见夏唯安铺开资料准备看,她忙把东西抢过去:“别那么忙嘛,聊个天。”把两人的椅子都拉出来,挨到一起,她小声问,“老实交代,昨晚上你们是不是……嗯?”
夏唯安:“谢总,注意身份。”
夏唯安笑:“谢谢你,晏宁姐。”
他轻声一笑:“你害怕?”忽然转了声气,问,“听说沈丛为难你了?”
夏唯安走过去,晏宁拍了拍身边的隔间:“这里,我一来特意找了两个连着的位置。”一脸的求表扬求夸奖的样子。
她总算抬起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从他的办公室出来,晏宁早已迫不及待地在冲她挥手,手张在嘴边,用口型告诉她:“帮你占好位啦。”
他唇边仍带着笑,不过眼神冷冷的,像是生气。
沈丛这才挥挥手,让她走了。
夏唯安忙摇头,说:“算不上为难。”怕他再参与进来,让事情弄得更大更复杂,就很认真地解释,“沈总那也是正常的安排,我其实也愿意挑战一下的。”
夏唯安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谢谢您。”
谢子鸣笑,伸指轻轻弹了她一下:“夏唯安,你怎么这么实诚?”
“应该说‘您’。”沈丛像往常一样纠正她,只是语气淡了很多,“你要习惯用这个词,因为之后你要面对的,大部分都是客户,做业务的第一要素,学会谦卑,学会用敬语。”
他手法极快,然而夏唯安还是紧张地看了一眼周围。这个点,还留在食堂的人不多,可不多还是有人呀,谢子鸣在这儿,怎么都显眼,就有些哀求地说:“你吃完的话,就先走吧。”
夏唯安只好说:“好,谢谢你。”
他微一挑眉:“你求我?”
夏唯安看着他,他也很平静地回视过来,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夏唯安:“嗯。”
夏唯安新人报到,沈丛让人给她安排位置,还十分体贴周到地告诉她:“只要没人坐的地方,你都可以挑。”
“那我们晚上约会吧?”
业务部的架构,沈丛之上还有主管的副总,但是日常事务,都是沈丛在管的。
她瞪大眼,他又笑起来,拿着筷子在餐盘上戳啊戳,慢悠悠地说:“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我好心送你回去,你抱着我可是又啃又抱的……”见她俏脸都红透了,他压低声音,极愉悦地问,“我付出那么大,你总得补偿我一点吧?”
她挺想问问沈丛为什么的,不过等回到业务部,看到他那张一如往常般平静温和的脸时,她又什么都不想问了。
夏唯安瞪着他:“我……你……”她都气蒙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才没有!”
夏唯安很不解。
“没有什么,对我又啃又抱?”
可是为什么呢?郑绵不喜欢她就算了,他为什么也要这么对她?
“别说了!”夏唯安服气,要不是顾忌场合不对,真想扛起他丢出去。
她以为,沈丛是她进公司后,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却原来,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谢子鸣笑得无赖极了:“那晚上约不约?”
夏唯安用力地点了点头,她面上虽在笑着,心里却难过得像是被人用力攥了一把一样。
眼看她不应他就要凑过来了,夏唯安咬牙切齿:“约!”
张经理不想她突然来这一出,倒是有些意外,旋即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本来我也只是职责所在而已。不过我还是很高兴,我没有看走眼。”约莫是看她懂事,她又额外嘱咐了一句,“不要骄傲,拿到新人王只是开始而已,好好干。”
谢子鸣这才轻笑一声,极爽快地走了。
本来都要走了,突然想起昨晚沈丛和谢子鸣说的话,她叫住张经理,说:“我听说当初我之所以能进泰华是因为您在谢总面前力保,谢谢您,张经理。”
夏唯安松了一口气,想着晚上约就约吧,总是要跟他把话说清楚的。
夏唯安简直受宠若惊。
然而这事余波未完,下午的时候,公司HR突然以相当正式的文件下发了一个嘉奖通知,她上回调查的那份资料,事实证明很有用。鉴于她无偿把自己的分析报告上交,所以公司特发通知予以嘉奖,同时此次的事情也将计入到她新一季度的考评任务当中。
今日遇见,张经理却额外笑了一下,对她说:“恭喜你啊,夏唯安。”
所以说,即使沈丛给了她那么严苛的任务目标,有此嘉奖令在手,夏唯安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夏唯安也一样。
和嘉奖令一起的,是那份夏唯安交给谢子鸣的手写文件,这份文件,也是即日起,对整个销售部公开,同时,还将作为重要的参考资料,列入新的培训内容里面。
手续差不多快办完的时候,夏唯安遇到了张经理,这位女士面相严厉,行事作风也很冷肃,所以在公司里威望很足,没人敢在她面前跳脱。
这样的殊荣……惊呆了整个业务部。
夏唯安对他们的态度有些惊讶,不过问题却不好答,只能傻笑。
沈丛把她叫过去,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说了声:“夏唯安,你很厉害。”
人事部夏唯安也熟悉了,通过上回的事,让他们发现,这小姑娘在公司背后可能是有“能量”的人,因此倒也没有对她再表现出什么偏见。看到她,他们的第一句话是“恭喜”,第二句就是:“你来得挺早啊,昨天老早就没看到你人,是不是怕被人灌酒,所以早早躲了?”
夏唯安仍是平平一句:“谢谢。”
公司上下班政策最宽松的一天大概就属典礼后的这一天,只要你不是挨到中午了才到,基本上迟上一个两个小时,大家都当作没看见。
出来后,晏宁就差抱着她转圈,附在她耳边说:“那个不就是你当初给我的那份资料,我的妈啊,原来那么重要的吗?”
然后早上一堆请假的。
夏唯安已经对她没话说了,瞪着她。
她走得早,倒是不清楚,昨晚的典礼到最后,很多人都喝醉了。
晏宁忙举手:“OK,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认真看的。”
夏唯安回去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再赶去公司,居然在新人里,不算是最后一个到的。
夏唯安叹口气。
昨天公司典礼,今天晚上业务部有部门聚餐,算是欢迎新员工的福利之一。
众人纷纷涌上来和她说恭喜,当然,有几人真心就不知道了。纷纷扰扰中,她看到郑绵,后者的位置离她挺远的,她淡淡地看着她,唇边一抹冷笑。
那天上午没什么事,主要就是他们这些通过实习期的员工去人事部办转正手续,然后就是正式到业务部报到。
夏唯安垂下眸,没有搭理她。
不知道谢子鸣怎么看,反正夏唯安后来回忆起这一段,总觉得自己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大家起哄请客,这都是必要的同事间的应酬,她得了如此大的荣誉,若没有一点表示,那是说不过去的。
夏唯安没有回答。
夏唯安知道避不了,便在部门的群里发了个红包,然后约定,发工资的时候,再请大家吃饭。
[2]
下班的时候,谢子鸣准备给她打电话,她有心避嫌,就晚了一些才下去。
谢子鸣微微一笑,将手撑在方向盘上看着她,突然问:“夏唯安,我能问一句,你的目标规划里,有我吗?”
结果,她下去后上了车才知道,晚上一起吃饭的不只有他,还有公司的大大大老板。
她觉得,这一生,大概也不会有人再这么陪着她了。
夏唯安听他说完都呆掉了:“蔡……蔡主席请我吃饭?”
不管因为什么,昨夜因为他,便是蹲守都显得没有那么难熬。
谢子鸣特别喜欢看她受惊之后的模样,又补了一句:“不止他,还有另外两个董事,嗯,还有牧总。”
待他停稳,她握着门把手没有就走,而是回过头,跟他道谢:“谢谢你,谢总。”
全……全是大佬。
夏唯安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昨晚上的那条红裙子,只得说:“好吧。”看了眼前路,“靠边停就好,我从这边走过去。”
夏唯安都不知道该拿出什么反应了。
他不由得又笑了起来:“你打算穿这一身去上班?”
谢子鸣没什么愧疚心地道歉说:“是因为你那份调查表,蔡董他们对你很感兴趣,就让我叫你一起吃个饭,这是个机会,所以我就没有帮你推了。”
夏唯安叹:“上班要迟到了。”
夏唯安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扶了扶额头:“但是那个东西,也没有那么重要吧?”
谢子鸣看她一眼,问:“你在愁什么?”
“那如果说,研发那边因为你那份文件,改进了一个系统的bug,能够让客户使用起来更舒服更方便,甚至后续的系列产品也有了雏形,那你说重不重要?”谢子鸣笑了笑,“说起来,这次公司是真的要感谢你,因为在你之前,我们基本上只是拿大数据跟其他企业比,这还是第一次,注意到一些小细节,而这些细节,又是和用户体验挂钩的。”他说着轻轻握住她的手,“夏唯安,你知道蔡董他们为什么这么看重你吗?因为做业务的人那么多,但是没有几个会做到你这么细致。恭喜你啊,你的潜力,他们看到了。”
嗯,拿到新人王之后,除开资历,自品级上来说,她现在和郑绵是平级的了,所以后者只能算是一条小细腿了。
夏唯安张了张嘴。
夏唯安抚着额头,头疼过后怎么解释—毫无疑问,晏宁肯定是以为她抱上了哪条粗大腿,其实,她是得罪了两条金大腿,外加一条小细腿。
因为过于震撼,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落到了他的手里,被他完全包围了。
“没事,我帮你请假,妥妥的,别着急哈。”愉快地挂了电话。
她讷讷地说:“我觉得好像很不真实一样。”
夏唯安看向窗外,这才注意到已经快到租房这边了,默了默,说:“可能会迟一会儿。”
话落,谢子鸣突然倾身过来,在她唇上咬了一口,问她:“现在真实了吗?”
晏宁轻咳了一声,说:“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昨晚还好吗?今天能上班吧?”
夏唯安:“……”
夏唯安神色严肃:“醒了。方便。什么事?”
然后,他又扬了扬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说:“该放开啦,我得开车了,不然让他们等久了可不好。”
听这语气,一晚上,还不知道她脑补了些什么。
[5]
昨晚她临时偷溜,晏宁就打电话找过她,只是被她含糊了过去,晏宁就自以为懂了,没有多问。
作为一个刚进泰华不过半年的小虾米,跟公司一众大佬吃饭是什么感受?
是晏宁打来的,偷偷摸摸做贼一样地问:“醒了吗?讲电话方便吧?”
没坐上席之前,夏唯安觉得是诚惶诚恐,不过,等跟他们坐在一起后,那种惶恐感就神奇地没有了。
好像睡了很久,但其实只是一会儿后,她就被电话吵醒了。
后来,谢子鸣曾问她:“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他还郁闷的样子,“我本来还想着可以在你面前好好表现一回,做一个称职的护花使者呢。”
一夜没怎么睡,到底还是困了。
夏唯安回他:“我为什么要紧张?我可是在公子哥面前可以面不改色唱‘山路十八弯’的人呢。”
因着这复杂的情绪,她没再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本来只是想养会儿神的,一不小心却睡着了。
所以,她其实还是挺狡猾也挺聪明的,知道那种淫靡的气氛不好,就不动声色地化解了。
他没有反驳她的话,夏唯安叹口气,有些释然,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怅惘。
如今的夏唯安,自和当年再不相同,自然的,蔡主席他们也不是那些公子哥,事实上,不止蔡主席,公司其他两个当晚在场的董事,给夏唯安的感觉都很亲切,他们博学、敏锐、谦和,又有着恰到好处的矜持和骄傲,个个眼界不俗,谈吐不凡,夏唯安头一回接触这种级别的大佬,简直有一种掉进福窝里的感觉。
谢子鸣哈哈笑了起来。
她还赤诚,拍的马屁都与众不同,蔡主席见她听他们说话听得很入迷,便戏谑地问:“小夏不觉得我们这些话题很无聊?”
她不擅长应付这样的事,便很是认真地说:“谢总,不要乱撩人,不好的。”
夏唯安说:“不会啊,我觉得你们说的这些观点都好新奇,因为我都不知道,也从来没有了解,听你们这一说,感觉好像面前突然开了一扇窗一样。”
他说话,半真半假的,像是玩笑,可偏偏,又藏了几分真心。
她说话时睁着清透水灵的眼睛,看起来特别实诚,哪怕是哄人呢,也哄得他们开开心心的。
“你还真把她当偶像了啊。”谢子鸣挑眉浅笑,“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得先找个男朋友,与你相识于微时,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到人生最巅峰?”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是第二个沈丛,我这人,虽然挑,但一定不花。”
谢子鸣在一边看着她笑,就连牧晓奕也说了一句:“后生可畏。”
夏唯安点头:“所以我喜欢她这样的。”
夏唯安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畏的,她看过牧晓奕的全部讲演视频,对牧晓奕说的一些话奉为圭臬,时不时冒出一两句来,倒令本对她有些敌意的牧晓奕,不知不觉也转化了态度。
谢子鸣点头:“那倒是,她向来敢爱敢恨。爱的时候爱得毫不怀疑,也无所保留,不爱了,你看吧,沈丛和她的婚姻,维持不到明天。”
散席后,牧晓奕还特意留在后面问她:“听说沈丛为难你了?”
要是她没有被迫成为其中的“当事人”就更好了。
好吧,夏唯安不知道这事为什么会传到牧晓奕耳朵里,她的答案却是一如既往:“没有,只是正常的工作安排,我能搞定。”
虽然牧晓奕误会了她,夏唯安却觉得,牧晓奕对感情的处理真是帅极了,遇事了,不吵不闹,一句“恶心”胜过十个耳光。
牧晓奕就笑,深看了她一眼,说:“好好干,我期待你走得更远,至于他,放心,妨碍不了你多久。”
夏唯安一副老实相:“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轻轻叹了一声,“比起沈经理的温文尔雅,我更喜欢牧经理的利落干脆。”
这话大有深意,可夏唯安不敢问,只得笑笑。
谢子鸣问:“解释一下,你更喜欢牧晓奕是什么鬼?”
牧晓奕又和谢子鸣说:“她很好,这回的眼光不错。”
夏唯安坐上来以后,他仔细看了她好几眼,她便也看向他。
谢子鸣汗。
谢子鸣恨恨:“知道!”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等牧晓奕走后,他摸着夏唯安的头说:“别听她的,说得我好像选了好多个人一样,事实上,我真正看中的,就你一个。”
夏唯安这才记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还憨头憨脑地说:“对不起啊,我把你给忘记了。”
瞧着还真像是在跟自己女朋友澄清一样。
他将车开近一些,按了按车喇叭:“美女,搭你一程?”
夏唯安这才想起今天晚上应他约的最初目的,撇开他的手,认真地说:“谢总,我们谈谈吧。”
夏唯安走得还挺快,而且似乎完全忘记了谢子鸣,等他开车追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快走到公交车站了。
“谈什么?”他笑眯眯地凑到她面前,挨得好近,差一点点就碰到她的鼻尖了。
谢子鸣麻利地滚了。
夏唯安不得不退后几步,看着他:“谢总!”
“滚蛋!”
“好吧,你说。”
谢子鸣呵呵一笑:“你确定?”
两人于是又回到原来吃饭的包间,夏唯安本来是想跟他隔桌对坐,奈何他不同意,她一坐下,他就相当自然地坐到她旁边,拿起她的手玩啊玩。
牧晓奕冷笑:“那现在我要你留下,你会留吗?”
他一边玩一边还说:“我记得以前你这里有茧子的,现在都没啦。”
还能赏个白眼给他,看来,受到的伤害比想象中的小。他一笑,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有事call我,这段时间,我勉强可以做到随叫随到。”
指尖轻轻在她掌心挠了挠,直挠得夏唯安头皮发麻,用力挣脱出来,挪开一点,他又跟进一些,挪无可挪了,她只好坐着不动,看着他。
牧晓奕回了他一个白眼。
谢子鸣笑嘻嘻地问:“我帅吗?”
路过牧晓奕的时候,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夏唯安:“……”
这话猝不及防,牧晓奕呆住了,谢子鸣也有些呆,及至发现她人已经走出门,忙追着跑出去。
她很奇怪:“谢总,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然后,干脆利落地走了。
他说:“是啊。”手指慢慢挨近她的手。
夏唯安却不理听者如何想,说完自己该说的话,她冲牧晓奕鞠了一躬,说了句:“牧总,其实比起沈经理,我更喜欢你。”
夏唯安打定主意不让他偏移重点,就假装没看到,接着问:“可是你喜欢我什么?”
偷听的谢子鸣也有些震撼到了,因为他极少会在这样年轻的女孩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目标感。
他停止了小动作,目光幽深地望着她:“喜欢一定要有理由?”
她忽然就完全相信了夏唯安的话,因为面前的女孩,眼神清亮澄澈,说话的语气虽然平静,却能让人感受到她心中毫不犹豫的坚持和坚定。
“难道不需要?”她叹口气,说,“谢总,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因为我觉得,感情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所以,我不会轻易开始,一旦开始,我也不会轻易结束,因为我选定的男人,一定是值得我终身去爱的那一个。”
“目标规划”这个词,把牧晓奕都震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还不是?”
夏唯安就也没多寒暄,直接把当天的前因后果都说了,最后总结说:“当然,我没有看到他们在做什么,我只负责把我听到的转述给你,如何判断是您的事。但是,我最后还是要说一句,我很感激沈经理,因为他是我到公司后,第一个对我释放善意的人,可我没有想过要跟他发生点什么,因为,他从来都不在我的目标规划里面。”
夏唯安垂眸,沉默,等于是默认。
留下夏唯安和牧晓奕两个,后者坐在桌前喝水,不看她。
谢子鸣没说话,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凝滞。可能是太沉重了吧,夏唯安竟觉得心底有些微微疼痛。
谢子鸣笑:“那你也没说不让我们进呀。”把夏唯安往她身边一推,“和她好好说清楚。”自己上洗手间去了。
然后,唇边突然一痛,她抬起头,谢子鸣就那么俯身看着她,轻声说:“没关系啊,我等你最终选定我。”
牧晓奕斥他:“我让你们进了吗?”
然后,他不由分说拉起她:“走吧,明天还要上班,不能去晚了。”
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竟是不想容她再说的意思。
谢子鸣见状一笑,拉着夏唯安起身:“走吧。”
夏唯安也不想说,就那么随他把自己送了回去。离开的时候,她回头望,他的车一直停在门口,见她回头,他的车灯闪了闪,像是在跟她打招呼。
牧晓奕冷冷地抛下一句:“爱跟不跟!”进房里去了,却没有关上门。
昏黄的路灯下,隐隐可以看到他微笑的脸。
谢子鸣说:“你瞪我也没用,今日你不让她说,她会跟你到公司去你信不信?”
好像一刹那,夏唯安感觉到了心尖不太寻常的跳动,轻而暖,像有什么,不动声色地、温柔地顶开了那道她曾经关得紧紧的门。
牧晓奕瞪着他。
她回过头,不敢再看。
谢子鸣微微伸了个懒腰,仍将头搁在夏唯安的肩上,嗅着她发间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暗香,淡声说:“谁叫我是真的喜欢她呢?她被冤枉偷你男人,不看着她把误会澄清,我心里多硌硬?”
之后她就有些躲着谢子鸣,日间经常出去见客户,跑客户,晚上她则是报了夜校,差不多每天下班就要去上课。
声气大了些,把另一个也吵醒了,她的炮火立即就转了个向:“还有你,陪着一个小员工守在别人家门口,谢子鸣,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爱心啊?”
于是他打电话过来,她不是在见客户,就是正在见客户的路上,或者是在上课。
牧晓奕顿了顿,关上门仍旧跑步去了,只是心情不好,跑着跑着,到底压不住心里那股子火气,她又跑回去,站到那两个连姿势都没换一下的人面前:“你到底想怎么样?”
业务部的任务重,大家都在外面跑,谢子鸣便是知道她在躲着自己也是没法。
“牧总。”夏唯安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
然后就是牧晓奕的话很快就验证了,这天才上班,夏唯安正在看这一周的工作安排,郑绵来了,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布袋子,见人就发糖。
第二日牧晓奕起床去跑步,打开门就见到依偎着睡在一起的两人,听到开门响,其中一个睁开眼睛转过头。
“这是……喜糖?”有人惊问。
所幸天气转暖,他又穿了外套,便是在这样冰冷的地面上坐一晚,也不会担心会受凉。
郑绵笑着说:“是啊。”
她没有推开他,而是调整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
“什么喜糖,你结婚啦?”
夏唯安一直用手机看书,感觉到肩头一重,抬头便看到他闭眼沉睡的模样。
“嗯。”
谢子鸣说到做到,还真就在那里陪了她一晚上,不过他到底没能坚持到天亮,半夜的时候就依着她睡着了。
“哇哦,恭喜成功脱单。”然后有人哀叹,“办公室里的美女又少了一个。”
她觉得,人生好奇妙。
郑绵笑道:“怎么,我结婚了就不美啦?”
夏唯安也不哄,只是那么望着他。这是他们第二次一起守夜,上回还是在雅致舒适的酒店套房里,现在却在这阴冷冰凉的过道上。
那人笑嘻嘻地说:“可是再美也没用啊,想追求你,你也不会给我机会。”
这是变相地说他老吗?谢子鸣脸一下就黑了,偏过头去不理她。
这话取悦了郑绵,她冲他翻了个好看的白眼:“那以前我没结婚,也没见你来追我啊。”
所以也只是感受了一会儿,待他把手拿开,她便将衣服还给他:“你穿着吧,我不冷。”十分憨直地补充,“我年轻着呢。”
“这不还没来得及出手嘛。”
这样的温暖,她不知道能不能够贪恋。
这一头的夏唯安和晏宁对视一眼,后者把椅子推出来,凑到她身边:“成了?”
夏唯安难得没有拍开他的手,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衣服传递给她的温度。
夏唯安耸耸肩。
她头发不是很长,向来是随随便便扎个马尾,今日却特意盘在了头顶,让她看起来,秀丽之外,又添了一丝罕见的风情。
办公室里说话不安全,晏宁拿起手机给她发信息:“没想到啊没想到,奸夫淫妇竟然还修成正果了。”
谢子鸣便笑了笑,伸手又摸了摸她的头。
这话说得不好听,但是夏唯安竟然很想认同。
夏唯安想了一下,想不出一个特别理直气壮的理由,只好说:“因为她是我偶像。”
郑绵的喜糖很快发到她们这里,别人都是一大把,只夏唯安和晏宁就得了两颗,还是数出来给她们的。
谢子鸣不答反问:“那你又是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和牧总解释,明明你什么都没有做。”
这还罢了,郑绵笑靥如花地低声对夏唯安说:“不好意思啊,以后沈经理,就是我男人了。”
夏唯安就干脆点明:“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这里的瓷砖铺得光可鉴人,墙上的砖面甚至能隐隐映出她的样子。她知道自己算长得还不错,但是光长得不错有什么用?她一无学历,二无才气,乡下来的小丫头,又土又固执,谢子鸣堂堂泰华的总经理,在她毫无贡献的时候,凭什么对她好呀?
夏唯安最烦郑绵这副表面笑嘻嘻的样子,也不理她,只平平一句:“恭喜。”
一晚上,她都问了多少个为什么了?谢子鸣没好气:“什么为什么,你怎么有那么多为什么?”
郑绵一拳打在棉花上,心有不甘,转而挑衅晏宁:“听说你的愿望就是在泰华钓一个金龟婿?”上下看她一眼,满脸的嫌弃,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太烂了,估计难度有点高,毕竟金龟婿们也很挑嘴的。”
“为什么呀?”她问。
要不是夏唯安死死按着,晏宁能跟郑绵当场翻脸。
夏唯安这才睁开眼睛,微偏了头看着他。
饶是如此,她还是抓起那两颗糖扔到了郑绵脸上,寒着脸说:“对不起啊,手滑!”
谢子鸣劝了半天,她都不理,横竖要在这儿等着,里面的人又不肯开门,没办法,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也干脆往地上一坐:“行吧,我还从来没给人当过门神呢,今天就陪你一起试试。”
其他不明状况的人都惊呆了,郑绵不愧是演戏专业出来的,捂着被糖打到的地方,眼泪说来就来:“晏宁,你就算不喜欢吃糖,也不用扔回我脸上吧?”说完,嘤嘤嘤地哭着跑了。
夏唯安还是摇头,说:“你先回去吧,谢谢送我过来。”说完,把裙摆铺开,支起一条腿,下巴垫在腿上,就那么闭目养神起来。
晏宁:“……”
谢子鸣无语:“她都不想见你,你又何必?放心吧,等她气过了,我和她解释,她会听的。”
她暴跳,但她反应也更快,这回都不用夏唯安提醒,就恢复了冷静,只是冷笑一声。
她还穿着裙子呢!
旁边人问:“你俩到底怎么了?”
瞅瞅周围的环境,她十分不挑拣地在门口坐下了。
晏宁说:“你不是听见了?她说我不喜欢吃糖啊,这理由你信不信?”
夏唯安摇头:“你帮我告诉她,我在这儿等着。”
这话她一点也不遮掩,差不多也是公开撕了郑绵的脸皮了。
谢子鸣摊摊手:“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让她静静也好。”
夏唯安觉得晏宁这是受了自己的连累,想安慰她,她倒反过来安慰夏唯安,说:“没关系,小人而已,她真以为自己功德圆满,嫁给他就万事大吉?且看她能高兴到几时吧。”
谢子鸣敲了半天门,就接到她一个电话,说了两个字:“不见。”
不得不说,看人看事,还是晏宁最准,果然,她这话说出来没多久,公司就传出查账的消息,所有业务部的账户和资金来往、出货情况,一律重新核对。
不过虽然他们找对了地方,她却不想见他们。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夏唯安刚好被谢子鸣堵上,在李家。
那地方离分公司比较近,牧晓奕忙起来回不了的时候,就在这边休息。
夏唯安如今的时间排得满满的,周末两天,别人休息,她也要上课。
牧晓奕没有回和沈丛一起的家,倒是去了另外一个她常歇脚的地方。
周日只上半天课,下午倒是可以休息,那天正好,李老爷子新居验收,打电话问夏唯安:“我又不大懂,你能来帮我检查看看吗?”
两人半途离场,追着牧晓奕到了她家。
平素老爷子也常给她打电话,有时候是吐槽他儿子,有时候则是上回夏唯安经手的货到了,要她帮忙去验看。两人联系多了,老爷子也有了经验,非正事,想约夏唯安是约不到的,可要是有事找,她多半是能来的。
谢子鸣伸手弹了她一下,却也没有多计较。
果然,这天说要最后验收,夏唯安就去了。
才怪。
夏唯安其实不懂这些,但是她做事认真,去之前会把验收新房的一些注意事项先查清,然后对着上面写的一条条一件件去清点。
夏唯安才不承认呢,摇头:“没有。”
老爷子问她:“小夏,你怎么这么仔细啊?”
但她的想法都表现在脸上,谢子鸣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哼一声:“你把我和沈丛放在一起比较?”
夏唯安笑:“那我不能让您觉得白把我叫来了呀,总得能帮到您一些什么。”
谢子鸣和他相比……嗯,现在有求于谢子鸣,夏唯安决定还是不要说实话为好。
因此,老爷子对她可满意了。事实上,这段时间,别人给他儿子介绍了N多女朋友,大概是有夏唯安这个标准杵在那儿,他看谁都不是很满意,更不要说李逸知那个挑剔的家伙了。
他对谁有真心啊?
所以老爷子不死心,想着再撮合撮合两个,验收过后,硬说自己头忽然有点痛,让夏唯安送他回家。
她现在有点害怕,主要是沈丛把她吓到了,她没想到,看起来那么和气斯文温文尔雅的男人,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
夏唯安其实知道他是装的,但想着老人好像很寂寞的样子,就顺了他的意,送他回去。
夏唯安蔫蔫地回答:“再说吧。”
然后回去就见到了谢子鸣。
“你的意思是,等到牧总和沈经理的事过去,我们就可以接着再讨论了?”
嗯,老爷子算盘打得好,把夏唯安骗回去,然后再把儿子叫回来,让两人多点接触的机会,只是李逸知多精啊,三下两下就套出了自家老爹的打算,然后毫不犹豫把这消息卖给了谢子鸣。
夏唯安转头看着他,语气特别认真:“不过我们现在讨论的是牧总和沈经理的事,你突然这么转移话题,我有点适应不良。”
于是,谢先生上场了。
这下轮到他呆住了。
晏宁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那时候,夏唯安还没进李家大门呢。
谢子鸣问出这话,都没打算能得到一个答案,他本以为,夏唯安会装傻把这问题混过去,但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居然点了点头,说:“是不应该。”
而晏宁,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渠道,知道一些别人轻易不会知道的消息。
[1]
这次她告诉夏唯安的就是:“公司要查账了,我们业务部是重点!知道提出这个建议的是谁吗?牧晓奕!呵呵,我有预感,沈丛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