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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那样温柔

和当初老爷子大热天中暑告诉他消息时,他的回答一模一样。

只没想到这年初七还没过呢,李逸知就出国忙公事去了,听到老爷子摔伤的消息,他在那头静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安排的。”

最终来的,据说是李逸知的秘书,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可能是工作还没多久,面嫩得很,李老爷子发脾气不要她帮忙找的护工,她就躲在一边哭兮兮地抹眼泪。

谢子鸣回来,就听到她软绵绵的这么一句,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谢子鸣和夏唯安俱看得无语,后来还是谢子鸣帮忙,另外找了个老成的人过来帮忙。

夏唯安软软地哄:“我帮您呀,帮着您做对的事,才是帮。”

李逸知人虽然没回来,但他关系还是有的,这倒不用谢子鸣操心,次日上午,老爷子就被送进了手术室。

李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连疼都忘了,一个劲地说她:“偏心!我们两个先认识的吧,你怎么能不帮我呢?”

夏唯安横竖没事,下午又过来看他。到医院的时候,老爷子果然已经出来了,一只腿缠满了纱布,躺在床上疼得直抽抽。

夏唯安才不理他呢,笑着说:“那行,我们谢总那儿有,我让他打电话去。”

想来之前也有不少人来看过他,因为床周围摆满了鲜花和水果,李逸知的秘书也在,面对老爷子的疼痛,她似乎是完全没办法,站在一边,看起来特别无措的样子。

李老爷子疼成那样了,闻言还是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我不。他都不管我的,我也不要他管。”

夏唯安挺服气她的,你说,老人术后疼痛,你哪怕就是陪着说说话给他转移一下注意力也行啊,那么愁眉苦脸一言不发地陪着,算怎么一回事?

将人推回病房后,谢子鸣去见李老爷子的主治医生,夏唯安则和李老爷子说:“这回再不通知您儿子都不行啦,您就把电话号码给我吧。”

夏唯安却是挺有经验的,她爸爸出事后在医院住了差不多一个月,其间全是她照顾的。李老爷子冲她叫唤,她就哄他:“刚手术,是有一点疼的,到晚上就好啦,您忍忍,我帮你去问问医生,看有没有缓解的办法。”

然而不管是医生还是夏唯安、谢子鸣,都没有理会他。

然后,她出去溜了一圈,再回来手上就拎了桶热水,拿了热毛巾,帮他在伤口周围慢慢热敷。

李老爷子听到医生这么说,忍不住长叹了一气,弱弱地说:“我不手术。”

这样做其实效果不大明显,医生说了,术后的这种疼痛无药可解,只能忍着熬着,但是热敷可以帮助伤口周围的血液加速运行,可以缩短疼痛的时间,同时,家属的关心,也能让病人在心理上舒服一些。

他精神还清醒着,就是神色痛苦,医生出来告诉他们说:“膝盖处粉碎性骨裂,得尽快安排手术。”

果然,热毛巾一敷上去,老爷子的呻吟声都小了些,夏唯安又哄着他说话,和他聊天,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说。

李老爷子出来了。

她见识少,但是说话有趣,老爷子竟也分了点心神,感觉没有那么糟糕了。

她不知道,谢子鸣听到那个“老”字,心思歪到哪里去了,而她本来还要说的话,随着检查室的大门滑开而不自觉地咽了回去。

待得他好不容易睡下了,夏唯安准备回去,叮嘱护工和李家的秘书:“要是还疼,你们就帮他敷一敷,伤口的地方不要敷,就是周围帮他缓解一下,同时还要注意把毛巾拧干,不要打湿纱布,免得伤口感染了。”

夏唯安望着他,特别干脆地叫道:“老师。”

说了一大通,护工应下了,李逸知的秘书却跟着夏唯安出来,讨好地恳求她:“夏小姐,我看老爷子很喜欢你,要不晚上,你就留下来陪陪他,好不好?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谢子鸣说:“习惯就好。学英语,坚持读原版书是个很好的办法。”看她又是乖乖点头,他忍不住弹了她一下,“不过如果实在很难,你可以问我。”他望着她,笑吟吟的,有些骄傲,又有些期待,“叫我一声老师吧。”

夏唯安看着她,她也看着她,眼圈还红了:“对不起,我知道这有点为难你,但是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老爷子不喜欢我,可医生也说了,今天晚上是手术后最关键的时候,因为病人还有可能会发烧……护工虽然也会帮忙,但是我看了,他到底没有你细心。”

“大部分可以。”缺失的教育总是缺失的,因为对夏唯安来说,最难的是那些英语原版书,她再有恒心,看一会儿都没法坚持下去,“就是英文书里面的一些专业术语,查字典不一定能查得到。”

她说完,双手合十,不停地拜托夏唯安。

“看得懂吗?”

夏唯安不大会拒绝人,别人那么一说,她就只好留了下来。

她点头:“嗯。”

可能是之前耗费精神太多,也可能是热敷真的有了效果,老爷子这一觉虽然睡得不大安生,但确实睡了好一会儿的。

谢子鸣问:“你看什么书啊,我送你的那些?”

他一醒来就看到了夏唯安,那姑娘在他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帮他做热敷。

夏唯安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书看忘了……”事实上,要不是艾满江打电话问她怎么没有去庙会找他,她可能今天都还是忘了的。

睡了一觉,老爷子精神好些了,还同她开玩笑:“你还在啊?难怪我做梦都梦见有只小狗子窝在我腿上,毛茸茸的,可舒服啦。”

年三十一条祝福短信,年初一挑着人打电话拜年,是很多人惯常的操作,等到初五才打电话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夏唯安笑,俯身过去帮他翻了个身,将枕头也垫高一些,一边做着这些,一边还问他:“那小狗子漂亮吗?”

谢子鸣望着她:“你初五才给人家打电话拜年?”

“漂亮,可漂亮啦。”

“他打电话给我了呀。老伯闲不住,大过年的跑去新房那里搞卫生,然后不小心摔到了腿,要不是我心血来潮给他打电话拜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夏唯安做出不高兴的样子:“比我还漂亮?”

谢子鸣忍不住笑,笑完了,才问她:“你怎么知道李老爷子出事的?”

“那必须……没有。”

夏唯安就赶紧把嘴恢复原位,还坐得直直的,看起来特别乖。

说着,两人都笑起来。

夏唯安微微嘟了嘟嘴,谢子鸣看见了,盯着她说:“你要是再嘟嘴,信不信我把你的嘴也给掐掉啊?”

逗着老人说些口水话,夏唯安给他拿水漱口,漱完了,就喂他吃饭,一边说笑,一边吃,饭也差不多吃完了。

结果他一来就给她安了个罪名。

夏唯安收拾的时候,老爷子躺在那儿看着她,说:“丫头,你年纪不大啊,看你这样子,还挺会照顾人的啊。”

夏唯安当时都急死了,也等不得,给医生一催一催,就想到了谢子鸣。

夏唯安说:“我爸以前出事故,我在医院照顾过一段时间。”

但是沈丛没有接,发信息也没回。

“那你爸现在没事了吧?”

事实上,李老伯出事后,夏唯安第一个想到打电话的并不是谢子鸣,而是沈丛。

“没事了,做了一年复健,现在自己走路没问题了。”

好抓狂!

休息一会儿后,护工帮忙做按摩,夏唯安就陪老爷子聊天。到夜里果然就比白天更难受,一难受,老爷子骂他儿子,从他儿子看不起自家的生意,要他儿子回来接管还要同他谈条件说起,一直骂到他儿子不想结婚,恃靓行凶,以为自己长得像点样子,就嫌这个也不好看,那个也丑……

夏唯安:“……”

夏唯安本来很担心的,听到他说出“恃靓行凶”这个词,还是忍不住笑倒了。

这种感觉,于他也是挺新奇的,他没有去深究这种感觉的意思,顺着夏唯安的话说:“你不用辩解,惦记我钱包的人多了去了,你也不算什么。”

一夜过去,夏唯安和护工两个都被折腾得够呛,到早上,老爷子身上的热度退下,人才总算安稳了一点。

谢子鸣放下手,手指不自觉地搓了搓,心里像是灌了半缸子水,一漾一漾的。

现在照顾老爷子的护工是谢子鸣安排过来的人,夏唯安想着接下来还要辛苦他,就让他先去休息,等他休息好了,她再走。

那是抹再多化妆品都没有办法得到的粉嫩。

这安排,本来也没啥的,结果李逸知回来了。

一个冬天,夏唯安白了不少,尤其是近段时间饮食规律又好一些了,她的气色也相当好,一张脸粉嘟嘟的,特别嫩。

他一回来,看到夏唯安守在自家父亲床边,脸色立即就变了几变。

他不爽的后果是,又捏了一下她的脸。

夏唯安本来想着,人家亲儿子回来,她可以走人了。孰料,她才把他叫出去,还没开口,人家就先说了:“夏小姐,对你在工作上的敬业,我很感佩,也很谢谢你对我父亲的照顾,你的付出,我会给你相当的报酬,至于其他的,抱歉,我可能没有办法答应你。”

哪怕她说的是真的,谢子鸣仍是莫名不爽。

夏唯安:“……”

夏唯安立时忘了被捏的痛,捂着脸申辩说:“我我我……我才没有。”她口才还是好的,脑子一转就想到了,一本正经地跟他解释,“你不是想和李总他们家合作嘛,李老伯摔了腿要住院,你张罗,肯定比我张罗效果好呀。”

[4]

谢子鸣说:“原来你惦记我的钱包呀。”

一夜没睡,夏唯安反应有些迟钝,被人劈头盖脸这么一说,她也没生气,就是挺好奇的:“什么其他?”

然而不等她反抗,就被谢子鸣的下一句话给冤死了。

李逸知看起来特别不耐烦,但是看在她不眠不休照顾了自己父亲的份上,他决定,还是给点耐心和她说清楚:“一,泰华的标我们不会选,因为从长久经营考虑,我们一般都会选择品牌力比较好质量也更值得信赖的产品;二,不管感情还是婚姻,都不是儿戏,你因为什么选中了我,我管不着,但是我不会因为我父亲喜欢或者其他的原因而去挑选自己的伴侣。”看夏唯安还是蒙蒙的,他声音更冷了,干脆直接挑明,“简单一点说,你再讨好我父亲也没用,夏小姐,你不是我会选择的结婚对象。”

被捏的夏唯安却只觉得莫名其妙,她不觉得自己那回答有什么呀。

夏唯安觉得,她现下的样子肯定很蠢,因为她,太吃惊了。

[3]

李逸知说完就要走,夏唯安反应过来,赶紧拦住他:“等等等等……”她腾出一只手扶了扶头,勉强顺着他的思路捋下去,“你刚才说,我帮忙照顾老伯,是因为我们公司的订单,以及我看上了你?”

真的,挺想的。

李逸知一副“难道不是这样嘛你别白费心机”的表情,高贵冷艳地看着她。

其实,有那么一刻,他挺想咬她一口的。

夏唯安:“……”

他低头看着她睁得大大的眼睛、秀气漂亮的脸孔,忍不住森然一笑,捏了捏她的脸。

她向来挺不愿意展示自己暴脾气的一面的,实在要暴了,她更愿意用自己的“武力值”,嗯,如果力气也是武力的一种的话。

谢子鸣:“……”

然而现在,她有些忍不住了,指着他说:“别那样看我啊跟你说,否则我会想打你的,真的!”然后噼里啪啦,“你要我识时务,拜托,我也想请你用用你大老板的智商好吗?不要以为自己公司很大,以为自己长得很帅,所有人就要巴上你!我认识李老伯,是大太阳他中暑晕倒,没有一个人理他,这次也一样,他摔倒了,腿断了,动不了了,身边也没有一个人,是我把他送来医院,然后通知他儿子,他那个长得帅又有钱的好儿子这时说的却是‘好,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然后他儿子所谓的安排就是把自己的秘书叫过来,给他请个护工照顾!拜托,李先生,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空巢老人’?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孝顺’啊?老人生病了你不在,摔伤了你不在,我帮着照顾一下,就是看上你?好笑啊,就凭你对自己爸爸的这个态度,我都担心如果我嫁给你,有一天我死在路上都没有人收尸好吗!所以请你感觉别那么好啊,泰华的生意不归我管,你的长相也不是我的菜,我也很严肃地告诉你,照顾老伯,是因为我感激他曾经帮助过我,而且,我很同情他!就这样啊,谢谢,再见!”

夏唯安的理由简单又粗暴:“因为我没钱缴费呀。”

这么老长一段,夏唯安几乎是一口气说出来的,说完以后,她也学他的样子,准备潇洒离开,然而没走两步,她又停下来,转回头:“对了,还有一个,泰华的产品虽然是新品,但不是一次性产品,从长远的经营来看,性价比才应该是一个公司考量的重点,你那种‘只买贵的不买对的’的思想,很不符合管理精神,OK?”

缴了费,两人坐在检查室外等李老爷子出来,谢子鸣智商清零,喜滋滋地问:“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啊?”

这一次,夏唯安没有停留,直接走人了。

看到她,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就是掏钱包帮别人付钱,谢Boss也付得是心情舒畅的。

才走过旁边的转角,她就看到了谢子鸣。

谢子鸣接过单子,轻轻弹了她一下:“我来吧。”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但想来来得并不晚,因为他一看到她,就冲她笑得荡漾无比。

她说着,把单子递给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夏唯安正在气头上,胆气格外壮,也不理他偷听的事,瞄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唯安叹气:“不知道,是摔了一跤,腿动不得了,医生现在正在给他检查。哦,对了,要缴费,但是,我没钱。”

走出医院,她才发现谢子鸣也跟着。他开了车,慢慢地在她身边晃悠,叫她:“喂,我送你吧,走路多费力气。”

“情况怎么样,不严重吧?”他迎上去问。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夏唯安清醒了,考虑了几秒钟后,乖乖地爬上了车子。

谢子鸣二话没说,赶过去。夏唯安拿着单子,正在医院门口等着他。

车内的暖气,烘得她微微打了个寒噤,谢子鸣从后座拿了个毯子给她:“要不要裹一裹?”

李逸知的父亲出事了,现在在医院。

她身上倒是穿了件羽绒衣,就是看起来不那么厚实,今日无雨无雪,但是风紧,冷得比往常更厉害些。

倒是初五的时候,谢子鸣难得清闲了下来,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那小姑娘,还没出发,就接到了她的电话。

夏唯安没拒绝。

那条信息一直没发出去,他一直等着夏唯安再向他提问题,但是,之后连着几天,他都没有再收到她的消息。

吹着暖气,手上抱着柔软的毯子,一夜没睡的后遗症是,特别容易犯困。

本来这样的应酬场面,他向来是得心应手的,逢场作戏什么的,也能得些快乐,今日却觉得很无聊。

她禁不住打了一连串哈欠。

他收了手机,跟着那人一起走了。

谢子鸣问:“一晚没睡?”

谢子鸣万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苦心,会得了夏唯安这样的忠心。收到她再次表示感谢的消息,他笑了笑,指尖轻敲,打了几个字:“不用谢,以身……”“相许”的“相”字才打了一半,就有人走了过来,一把拉起他,“子鸣,躲懒了是吧?快来快来!”

“嗯。”

夏唯安顿时就感动了,这样的好老板,嗯,必须要好好学习,努力为公司发光发热啊!

听起来可怜巴巴的,谢子鸣笑:“辛苦了。”

夏唯安问:“真的?”然后试探着给他发了一个问题,其实挺幼稚,她就是想知道他有没有糊弄她,结果他还真回答了,而且,答得还很仔细、很全面。

夏唯安还介意李逸知说的那些话,小声嘀咕:“我可不是为了公司。”

然后没过一会儿,他又发来新消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我知道。”他说。

他十分高冷地回了一个字:“嗯。”

“也不是因为他长得帅。”

深吸一口气,她给谢子鸣发消息:“谢谢谢总,我一定会好好看的。”

“嗯,当然。”

夏唯安没有读过大学,去买书也纯粹是凭直觉,觉得需要什么买什么,谢子鸣这却是在告诉她,如何系统地去看书和学习了。

夏唯安这才心安,眼皮子打架,她努力想要清醒,因为她看到谢子鸣似乎是在笑,奈何睡神太强大,没一会儿,她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给她的,都是他曾经读过的书,上面不仅有他的笔记,而且,他还特别详细地给她整理出了难易程度,告诉她,哪阶段看哪些,哪个阶段,又看哪些。

谢子鸣腾出手帮她把毯子拉开,盖住她。

把书拿回去一翻,她才知道谢子鸣有多用心良苦。

昨晚她可能是真的累得够呛,连往常莹润的皮肤似乎都没有光泽,眼下甚至有了黑眼圈。

夏唯安跑下去接。拿到书,她很有些哭笑不得,跟助理道谢:“谢谢你啦,辛苦啦。”

他没有叫醒她,到地方了就把车停在路边,走过去帮她把座椅调低,然后开着暖气,任她睡。

这儿没电梯,谢子鸣的助理本来是想送到门口的,奈何实在搬不动,只好打电话给她。

夏唯安感觉自己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而且睡得特别沉,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不夸张,真的是一箱子,而且那箱子还不小,塞得满满当当的。

看到外面的天光,她有些疑惑地问:“这是天亮了还是没亮啊?”

一箱子书。

雾气沉沉的,一时确实有些分辨不清。

谢子鸣的助理亲自过来,给她送来了老板的礼物。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天还没黑。”

她的电话响了。

她回过头,这才记起自己睡前的点点滴滴,发现自己还在车上。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谢大Boss颇有一些不按常理出牌,一大早,夏唯安还在被窝里挣扎,是起来看书,还是在被窝里躺着看。

她忙坐起来:“对不起,我睡着了。”懊恼地拍了拍头,“你应该叫醒我的。”

夏唯安很期待,老板送的礼啊,会不会是一桌吃的?或者,干脆就是一个大红包?

谢子鸣把手机里的游戏退出来,斜睨了她一眼:“突然跟我这么客气?”

他又笑起来,挂电话前告诉她:“新年快年,明天送你一份新年礼物。”

可能脑子还是没有足够清醒,夏唯安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不客气一点,我怕你把我扔下车去呀。”

她点点头:“我也觉得是。”

“在你看来,我就有那么恶劣?”

听到她看的书的内容,谢子鸣似乎有些吃惊,过了会儿,他说:“很好。夏唯安,你一定能成功的。”

“也没有吧。”她挠了挠头,有些伤脑筋的样子,“就是凭着老板的身份,宰了我两餐饭钱而已。”

大概也是真的有些寂寞的,他问,她就当真走回桌前,把那些书拿出来,一本一本告诉他。

话一落音,夏唯安蓦地醒悟过来,对上谢子鸣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讨好地笑,叫他:“谢总。”

“什么书?”

谢子鸣微笑:“睡醒了?”

夏唯安十分诚实地说:“刚刚在看书。”

夏唯安被他笑得瑟瑟发抖,点头“嗯”了一声。

他笑笑说:“你猜。”还问她,“你在干什么?”

谢子鸣说:“那好,我饿了,既然你说我宰了你两餐饭钱,唔,我记得,我好像只让你付了一餐的钱……为了名副其实,你再请我吃一餐吧。”

她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

夏唯安:“……”

他的声音因而听起来就有些遥远的感觉,他问她:“一个人过年,害怕吗?”

她钱不多了啊,呜呜呜……但是她再白痴也知道,老板说要她请客,那是没有推让的余地的。

夏唯安站在阳台,凌晨时分,远方有烟火炸响,在空中荡起一圈又一圈彩色的涟漪,他似乎就在燃放烟花的地方,因为夏唯安听到电话那边,有着很响很响的烟花炸响的声音。

因为,这是多好的向上司献殷勤的机会呀,她要是推出去,拿晏宁的话说,得天打雷霹!

倒是一个意想不到却又有些意料中的人给她回了一个电话,谢子鸣。

老板的饭不好吃,但是小员工的饭,也没那么好吃的呀!

他没有回。

不得不说,夏唯安的情商也是低到一定程度了,她从来就没想过,身为老板的谢子鸣,为什么要来吃她这个小员工的饭。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而为了省钱,夏唯安也是拼了,她眨眨眼睛,轻咳了一声:“那要不,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夏唯安又沉下心来学习,转钟的时候,她给自己通讯录里存着的人一一发祝福的消息,到沈丛,她是单独发的,祝他:“新年快乐。”

她挺了挺胸脯,厚着脸皮自吹自擂说:“我做的饭可好吃啦,你可以试一试的!”

她背后,背着的是家。

要是随着谢子鸣去下馆子,夏唯安觉得,她铁定会破产。

不过被晏宁这么一说,她心情倒是平静了许多,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现阶段要做的,不是抱大腿,而是尽可能地让自己多学习,多成长。

因为现在还是春节期间啊,所有的餐馆都会涨价!夏唯安可是在酒楼里待了一年的人,可熟悉这个套路了!

她果断挂了电话。

好在,谢子鸣同意了。

晏宁的功利性,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夏唯安觉得,再让她说下去,什么浪漫绮丽的想法都没有啦。

夏唯安就觉得自己占了好大便宜,乐颠颠地带着谢子鸣去超市买菜,她也算是下了血本了,考虑到是春节,她还拿出老家的好客劲,买了一只猪蹄。

“那你什么时候想啊?傻子哎,沈经理年纪不小了,你以为,他能等你多久?拼事业和谈恋爱没有冲突的呀,相反,你要是能攀上沈经理这棵大树,你觉得,郑绵还敢随便针对你?新人王,分分钟都是你的好嘛!”

路上,她一直和他吹:“我做的香辣猪蹄超级好吃的,我爸我妈我弟我妹他们都特别爱吃。”

夏唯安给她扰得耳朵疼,又有些后悔告诉她,不得不叮嘱说:“你别乱讲啊,万一是假的呢?而且我现在不想想这些事。”

谢子鸣其实对此并不太期待,他比较期待的是,自己终于可以登堂入室了。

晏宁快要欢喜炸了,若非隔得太远,晏宁当时就恨不能扑到她身边,一个劲地说:“他肯定也喜欢你,没得说了!夏唯安,你真的是……超棒!趁着过年没人打扰,赶紧把他拿下来啊!”

“登堂入室”这个词真是用得怪怪的,但是他这会儿确实想得有点歪,并且,觉得夏唯安这个邀请是十足的暧昧。

然后,她把中午的事和晏宁说了说。

夏唯安若知道他这么想,肯定会喊冤,然而她不知道,所以怕他嫌弃简陋,她还一路跟他介绍,说这个小区是附近比较好一点的小区啦,还说晏宁姐姐挑剔,这里的房租很不便宜了。

她老老实实地交代:“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沈经理的眼睛有点勾人。”

总之,各种提前预告。

夏唯安:“……”

谢子鸣也不戳破,笑眯眯地听着。

晏宁尖叫:“啊啊啊,夏唯安,你喜欢上谁啦?”然后她一猜就中,“沈经理?”

事实上,夏唯安、晏宁住的这小区是个老小区了,环境还行,但是设备设施却十分跟不上,没看到连电梯都没有吗?

回去后好久,她都没法静下心来,正好晏宁打电话过来,她想了想,问晏宁:“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不过没有电梯,夏唯安也是有话说的:“爬爬楼梯,可以减肥。”

只是此时的她不懂他这笑容的含义,于是少女怀春,以为自己是被他给迷到了。

谢子鸣还真是久没有爬过楼了,这一爬就爬到七楼,差点要了他老命。

那笑容,让夏唯安的小心脏忍不住颤了颤。

夏唯安手上还提着两袋子东西,却是走得轻轻松松,一路走一路等他,虽然表情无辜得不行不行的,但是谢子鸣莫名就想起以前他要她给他泡脚时说的话:“肾虚阳亏……”

沈丛笑了笑。

这个坚决不能承认啊,于是他咬着牙,硬是做出一副气不喘胸不闷的样子,淡定地说:“这个楼梯也不难爬嘛。”

夏唯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脸难得红了起来,伸手摸了摸,问:“怎么啦?”

“是吧?”夏唯安点头,“我也觉得挺容易的,一下就爬上来了。”

他摇摇头没说话,仍是那么看着她,眸光深而悠远。

好不容易等她进厨房里了,谢子鸣才漏出那口强撑着的气,脚软手软地瘫在沙发上。

沈丛一时有些恍惚,目光不觉就深了些。夏唯安察觉,转过头来,粲然一笑说:“你醒啦?”颇是关切地望着他,“喝那么多酒,没事吧?”

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抬目打量夏唯安住的地方,还真是相当简陋的地方,室内陈设乏善可陈,客厅内除了一张沙发,就只有一个小小的茶几,一张约莫是用来吃饭的小方桌子,以及三张小凳,墙上挂着一台款式已老的电视机。

明明是一个很软萌的人,偏偏,嘴角轻抿着时,下巴线条微微收紧,瞧着很有几分倔强的模样。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夏唯安也不敢吵他,就那么规规矩矩地坐着,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她秀气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从他的角度看去,就像是软软的蝴蝶翅膀。

但是整个环境收拾得很干净,地板锃亮锃亮的,能照出人影,便是身下这张素色的布沙发,看起来虽然有些旧,却也是干干净净的。

代驾在前面开车,她和沈丛坐在后座。他看起来有点累,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养了好一会儿神。

隐隐约约,还有一些好闻的香气,似乎就是夏唯安身上的香味儿。

至于夏唯安,他叫了代驾,仍是先送她回家。

谢子鸣觉得自己就像个毛头小子,对着张沙发都能感觉出甜味来,醒过味就十分鄙视自己,起身准备去厨房看夏唯安做饭。

他是真没醉,淡然而又镇定地陪着他们喝了许久,最后还一个一个地妥善安排回去。

才站起来,就见她出来了,手上还端着一壶茶、一碟子切好的水果。

沈丛笑得风度翩翩:“喝多少我也能喝,反正今天你们是灌不醉我的。”

谢子鸣就又坐了回去,夏唯安把东西放他面前,她并没有身居陋巷的拘束,相反,一双眼睛还亮晶晶的,特别欢喜的模样,说:“你要是饿得厉害,就先吃点水果,喝点茶吧,我去做饭,很快就好的。”把烤火的炉子拖出来,“要是冷,就烤这个。”还顺手拿出一个遥控器,问他,“看不看电视?”

他这一举动突如其来,场上静了静,旋即有人开玩笑说:“幸好今天就夏唯安一个女生在,要不然,沈经理你得多喝多少酒啊?”

是真真正正把他当成客人在招待。

夏唯安在最后面,刚举起杯子,沈丛就拍了拍她的头:“你不用喝了。”拿过她的杯子,自顾自喝了下去,“我帮你喝就行。女孩子,能不喝酒就不要喝,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年纪还这么小,春节独自在外面过年,想必,还从来没有人来拜访过她,陪伴过她吧?

气氛更热烈了,一个一个争着要敬沈丛的酒,沈丛的酒量也不是盖的,来者不拒,连着喝了好几杯。

谢子鸣一时看懂了她的欢喜,有些怜惜,摆了摆手说:“你不用管我。”

因为都是年轻人,而且沈丛很好说话,这餐饭的气氛十分融洽,他们还拉了个小群,沈丛在里面连着发了几个红包,且告诉他们:“等晚上转钟的时候还有红包雨,大家都等着啊。”

“好吧。”夏唯安轻快地应了一声,又回厨房忙活去了。

他这是在提点她,但是她太意外了,忘了说谢谢。

谢子鸣跟在后面,和客厅一样,厨房装修虽然旧,但也是收拾得十分干净整齐,连灶台都是干干净净的。

她不由自主地按了按心脏所在的位置,点头说:“好。”

这是谢子鸣第一次看她做饭,二十岁才出头的小姑娘,立在灶台前,有一种说不出的麻利劲儿,和平时看起来温暾的她,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沈丛也望着她,两人目光相撞,她觉得自己像是撞进了一汪温柔的海水里,暖暖的、柔柔的。

突然,她踮起脚要去拿挂在墙上的汤勺,因为挂得高,她有些艰难地踮起脚。

夏唯安偏头看着他。

一只手从她背后伸出来,她转头冲他道谢,却发现两人离得好近好近,墙壁刚好就在她的身后,她不自觉地退了一下。

沈丛又凑近了一些,说:“御下手段而已。你以后要记得,不管是客户还是下属,你多记得他们一些,对你的成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跟着靠近,甚至还微微低了低头,那样子,像是要吻她一样。

她睁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抿嘴笑。

那一刻,夏唯安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怦怦怦,十分激烈。

夏唯安:“……”

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惊讶、慌乱,却又暗暗期待和欢喜。

沈丛笑,看一眼众人,也学她的样子,将手放在嘴边,凑近了悄声说:“告诉你一件事,我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来之前,我去公司把他们的档案调出来看过了。”

活到二十岁还没谈过恋爱的少女,不知道该推开他还是……推开他,只是她的手才碰上去,就被他捉住了:“怎么,帮你个忙而已,你就要占我便宜吗?”

夏唯安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就坐在沈丛旁边,趁大家不注意,小声和他说:“沈经理,你好厉害啊。”

目光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她这才发现,自己摸上的,是他的胸!

于是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追问沈丛:“他面试的时候你们问的是什么呀?那他呢?”

夏唯安:“……”

非但如此,他还能说出这些人面试时候回答的一些问题,这一手出来,简直是震翻了众人,也极大地拉近了大家的距离。

[5]

留下来的人全是其他组的,夏唯安面熟,却不认识,沈丛却好像是全都认得,见面后一个一个,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在化解尴尬上,不得不说,夏唯安还是有机智的。

沈丛说他住的地方离夏唯安不远,所以中午的时候,他是开车过来接她的。

哪怕脸红透了,她回过神后,仍能做到表面寻常地收回手,肃着小脸,特别认真地说:“谢总,你离我太近啦。”

这一次,实习生过年没回家的并不多,连夏唯安一起,也就六个人。

谢子鸣笑,确实离得近,他笑时胸腔的震动,她都感觉到了。

[2]

他把手上的汤勺递给她,没有说什么。

一般人,他的语气有那么温柔吗?

然而什么都不说的威力比说还要大,他只要浅浅一笑,夏唯安就发现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

夏唯安向来迟钝,然而那一刻,她着着实实觉得,沈丛对她,确实是不同的。

小步挪动着离开他的包围圈,夏唯安低头干活。锅里的水已经开了,猪蹄在里面泛出一层层白色的油花,她快手快脚地把肉沥出来,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她说:“这里油烟味有点重呀,谢总要不你出去烤火等我吧?”

那样温柔。

谢子鸣说:“不好,一个人坐着无聊。”

可能是着急,她结结巴巴的,一说就是老大一串,听得沈丛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急什么呀?”声音轻轻柔柔,“我信你。”

“你可以看电视啊。”

夏唯安忙声明:“不是啊,就是朋友,他怕我一个人在这边过年寂寞,就拿了东西过来看我,结果我俩喝醉了,现在才醒来。”

“没意思。”

沈丛的声音静了静,过了会儿,他问:“男朋友?”

“玩手机?”她记得她之前在车上醒来的时候,他就是在玩手机,而且还玩得可开心了。

哀号完,他就火烧屁股一样地走了。

谢子鸣说:“玩腻了。”

沈丛的话还没说完,艾满江跑过来哀号:“小安,我惨了惨了,今天有活动,我昨天一晚没回去,我叔叔都要劈了我啦!”

好吧,他赢了。

“那中午一起吃饭吧,我把所有没有回家去的实习生都叫到了一起,到时候你也来。”

好在他也不挡事,夏唯安只能当他不存在。

夏唯安说:“是啊。”

把猪蹄炖上后,她就开始煮饭、备料、做其他的菜,差不多四十分钟,饭菜就全弄好了。

“你没回去过年?”沈丛劈头便问。

她也并非吹牛,她做的猪蹄肥而不腻,又香又嫩,很是好吃。

饶是如此,第二日醒来两人都是难受得很。艾满江的叔叔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夏唯安手机里也有好些个未接来电,夏唯安发现其中一个居然是沈丛打来的,愣了愣,连忙回过去。

就是谢子鸣吃不得辣,夏唯安怂恿他:“你应该试试吃点辣,这个猪蹄放点辣椒,相信我,味道更加棒,你吃过一次,肯定还想吃第二次的!”

幸好也是烤着火的,否则非感冒不可。

谢子鸣有些怀疑地问:“真的?”

最后两人都喝醉了,醉得稀里糊涂的,一人抱了个沙发角睡了过去。

“真的。”那小脸儿别提多诚恳了。

夏唯安翻了个白眼:“我一点也不羡慕!”实际却是狠灌他的酒。

谢子鸣还真信了她的邪,任她放辣椒,结果那辣椒超级辣,吃一口,他喉咙冒火,吃两口,一双眼睛给呛得泪汪汪的。

说完,他眨眨眼,特别甜蜜的模样。

夏唯安问他:“好吃吗?是不是特别香特别好吃?”

他凑过来一些,和她说悄悄话:“其实,我对她是一见钟情哦。”

谢子鸣硬着喉咙:“好吃,好吃你个鬼,我都快要被辣死了。”

艾满江说:“晏宁姐挺好啊,我从来就没见过像她那么有气质的人,听她说话,我都觉得喜欢。”

夏唯安哈哈笑,笑完了,这才又端出一份没辣椒的,还说他:“没口福啊,那你还是吃这个吧。”

夏唯安就奇怪了:“你怎么和晏宁姐……”她做了个手势,有些为难地问,“在一起了啊?”

谢子鸣顿时觉得,哎,这姑娘,真是太贴心了!

艾满江呵呵傻笑。

饭这才吃得和谐,谢子鸣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想起她另一个室友:“她什么时候回来?”

夏唯安笑他:“是不是晏宁在更舒服?”

“晚上的飞机,应该十点多到吧。”

夏唯安想练酒量,喝得十分豪爽。艾满江见她如此,也跟着大喝特喝,一边喝一边叹:“还是和你们在一起舒服。”赖在地上,“我都不想回去了。”

谢子鸣居然有点遗憾,还以为晏宁今天不回来了呢,不然的话,他看了眼桌上的啤酒瓶,倒是可以装醉一下下……

所以晏宁一嘱咐,他除夕前一天就颠颠儿地跑来看夏唯安,拿了一堆东西,其中还有他叔叔烤的羊肉串,拿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冷掉了,两人办法也多,拿电饭煲在锅底刷层油,像是蒸蛋糕一样把羊肉串加热了,然后守着电饭煲一边吃烤串,一边喝啤酒。

咳,想多了。

他喜欢上班,哪怕朝九晚五,在他,都是乐趣。

便是谢子鸣没想多,他想做点什么也是不成的,因为夏唯安还惦记着住医院里的李老爷子,问他:“你说我要不要给老伯带点菜去啊?他好像不太喜欢吃那秘书给他带的菜,昨晚跟我抱怨好久呢。”

说起这个,艾满江一肚子怨念,他一点也不想跟着叔叔满世界卖羊肉串,哪怕是开个小店,他也不感兴趣。

秘书会买什么?多半是李逸知的安排,如今李逸知回来了,大概老爷子还是吃不太省心的。

嗯,艾满江也没回家,年三十开始有庙会,他和他叔叔都留下了。

谢子鸣看了她一眼:“你不介意李逸知那样说你了?”

晏宁说夏唯安是准备当书虫,走时还不放心,叫了艾满江:“没事来看看她,她这一个劲地看书,我怕她自己把自己饿死了。”

“介意啊,但是我要是真不管老伯了,那才是遂了他的意呢。我照顾老伯,确实是因为他对我好,当初我在建材市场上班的时候,连着两个多月没有接到一个单,他就买什么都拉着我,然后那些提成都算了我的,所以,他是在我差不多弹尽粮绝的时候出现的,我很感激他,帮他也是因为这个,才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我觉得,我想法正,就不害怕别人误解我,我也不会管别人是不是误解。”

她却不觉得寂寞,事实上她可忙了,跑到大学城那边卖旧书的店子里,趁人家还没关门,淘了一大堆旧书,从经济金融到销售管理还有计算机,什么都有。

谢子鸣看着她,这样的夏唯安其实天真得有点可笑,但是这样的天真,已经在他的周围很少看到了。

晏宁过年是回去的,而且是一放假就走,所以租房里,只剩了夏唯安一个。

她待人,有一种少见的赤诚,这赤诚令她在面对他这个老板的时候,也没有卑颜讨好过。

夏唯安都一一应了。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要用他们俩的这种关系给她自己牟利,如果有,谢子鸣想他可能也不会太在乎,大概就是因为,她身上的这种赤诚吧。

家里人收到钱自是高兴,但对她过年不回去还是有些失望,不过也没说什么,夏父夏母只嘱咐她:“一个人在外面,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不要舍不得。”

笑了笑,他说:“如果你想去,那就去呗。”

留了自己用的,她照例把余下的钱都寄回了家。

她说:“我就是担心我做的菜他不喜欢吃,嗯,等等,我还买了一点排骨,给他熬个排骨咸菜粥好了。”

成了小组第五,排位不算高,但夏唯安的工资却不是第一个月可比的—因为她终于有提成啦!

她说完又去了厨房,然后忙活了好一阵才出来。

太远了,然后车票也难买,与其花费那个钱和时间,她还不如留在这边,把该学的学一学。

拎起筷子的时候,他看到她指尖都让冷水给冻得红透了,粉嫩的指尖,像是一片片桃花瓣。

那时离过年也没多久了,公司在腊月二十七的时候,所有实习生就都放了假,假期有十天,看起来还算长,但是夏唯安没有回家。

没有哪一刻,谢子鸣如此深刻地感觉,当初那个嫩生生的小姑娘,成熟了。

她自己很满意,在她看来,第一第二风头太大,容易给人当成靶子,第三则刚刚好,往上突破容易,往下……也不容易被人嫉妒。

有了风情,有了……媚意。

晏宁是他们组的第三,连续两次,她都是这个成绩。

两人那一餐饭,就着小火锅吃了许久,然后粥好以后,他又把她送去了医院。吃饱后她有些犯困,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怀里抱着个小保温饭盒,跟只小猪似的,睡得特别香甜。

年会过后,又有了新的一次评比,在大家都很争先的情况下,夏唯安得了小组第五。这成绩看着还不错,但是瞅瞅还留下的人数,其实也只能算是中等而已。

也特别没有警觉意识。

事实上,除了那两回,郑绵还真没有再公开针对过她,甚至于在年会期间,郑绵还挺看重她的样子,许多事,都交给她来做。

车开得很慢,四十分钟的车程,硬是让他开了一个多小时。

她把这事丢到了脑后。

到医院时天已微黑,夏唯安迷迷糊糊的,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夏唯安很想不通,不过她心大,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拉住她。

她还是实习生呢,郑绵就防到以后去了—但其实防她一个人干什么呀?实习生过后又不是只留下她一个,难道其他人以后就和她没有竞争了?

她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夏唯安就觉得,郑绵这些人想得好远。

她好瘦啊,手腕细得仿佛能让人一手捏断,任谁也想象不到,这么瘦弱的手,却有那样大的力量。

听夏唯安这么猜,她也只是说:“可能吧。”

谢子鸣放开她,问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力气大,所以对人特别放心啊?”

莫时欲言又止,她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不过,她觉得太荒唐了,所以,没有说出来,

他打定了主意,如果她说是,他一定会给她一个教训,很深刻的教训。

她记得,晏宁就这么说过。

结果,她眨了眨眼睛,说:“没有啊,是因为我相信你。”

“那是怕我以后会和她成为对手?”

听到这个答案,谢子鸣觉得自己像是六月天喝下一大杯凉凉的山泉水,又凉又甜,让他从头到脚都舒爽了。

莫时摇头,说:“不可能的,其实组员成绩好,组长也是沾光的,因为我们的业绩里,有一部分,组长也是可以拿到提成的。”

想说什么,夏唯安已经下车走了。

“你说,她是不是觉得我太出风头了呀?”想了半天,夏唯安问。

大概是夏唯安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李逸知居然一直守在医院里,貌似父子俩闹别扭了,李逸知端着碗正在哄老爷子吃饭,但老爷子侧身躺着,一副抗拒的姿态。

夏唯安想不出原因,进泰华之前,她没有见过郑绵,进来后的培训期间,她也没有和郑绵有过接触。

听到夏唯安的一声“老伯”,父子俩同时望过来,而且李逸知的神色间,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放下碗盏站起身来,看了眼夏唯安后,同谢子鸣点了点头。

但是为什么呢?郑绵从一开始就讨厌她?

两个大佬走到一边去说话,夏唯安假装没有看到那一桌丰盛的饭食,跟老爷子献宝:“我给你熬了排骨咸菜粥哦,很开胃的,你要不要吃一点啊?”

她直觉地相信,莫时说的是真的。

老爷子特别给面子,说:“行。”

培训的时候,莫时就坐她旁边,没什么人和莫时说话,她算是跟莫时交流最多的一个。

夏唯安便扶着他坐正一些,拿勺子一口一口细细地喂他。

一间办公室里共事快两个月了,夏唯安当然相信,莫时不是那种势利的人,她性格胆小谨慎,不大会讨好人,但是也绝不会随便去得罪人。

夏唯安口味有些重,所以她炖的排骨粥,虽然清淡,味道却很得老爷子的喜欢—主要是那些她自己做的咸青菜,特别好吃,再加上排骨里面浸出来的油,嗯,他冲她点头:“很好吃。”还故意大声说,“比那些个不知道在哪里买的东西强多了。”

她信吗?

一听就是说给他儿子听的,夏唯安抿嘴笑,回头见李逸知和谢子鸣停了说话,前者有些无奈地看了这边一眼。

“夏唯安,我其实挺喜欢你的,我没有想要和他们一样排挤你,我……我是有苦衷的,你信吗?”

然后两人就出去了。

莫时咽了口口水,她说:“其实你后来看到的那份考勤,不是我做的,是组长交给我,然后要我签名的。”她说着,声音压得更轻了,“夏唯安,我一直觉得,组长并不是因为上次你弄错资料的事讨厌你,有一次,那时候我们才分到她手底下呢,她看我和你走得近,就要我从你那儿悄悄拿一份资料去复印……我没敢,那可是公司机密啊,万一真传出来了,我有得好?但又不敢违背她,只好疏远了你。

老爷子哼了哼,跟个小孩似的,偷偷和夏唯安说:“你别生气啊,我知道他误会你了,已经狠狠帮你骂过他了。”

大约猜到莫时会说什么,夏唯安静了静,才说:“当然。”

“是吧?”夏唯安也学着他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问,“那他没有翻脸吧?”

莫时又紧张地往周边看了看,说:“那你出去,是真的有和组长打过申请的吧?”

老爷子一扬脸:“他敢!”

她回头。

夏唯安笑,见他精神好了很多,便问:“腿还疼吗?”

“夏唯安。”莫时叫她。

“疼!”

夏唯安“嗯”了一声,说:“是啊。”

“慢慢就会好了,我记得我爸爸也就是刚手术那一两天比较难受,后面就好了。”她又说,“您要好好吃饭,争取早些养好啊,还有,以后别爬高踩低啦。家里的事儿,他不操心,您老也就别操心啦,不然您看,这摔到哪里了,多疼啊。”

莫时问:“你最先那一个月经常往外面跑,是不是就是去调查这些资料了啊?”

老爷子叹气:“我这不也是想早点把房子装好吗?房子装好了,他也就没借口说那些女孩嫌家里远,不肯找女朋友啦。”

快中饭时间了,这会儿客人渐少,她们倒是可以休息一会儿。

说到这里,他眼巴巴地瞅着夏唯安,觉得这缘分挺好啊,他装房子,就遇到了这姑娘,关键这房子的所有材料都是她帮忙挑选的呀,如果最后是她住进去……不过他很快知道自己大概是妄想了,因为他发现夏唯安一点也没有接收到他的脑电波。小姑娘心思特别纯正地安慰他:“儿孙自有儿孙福,他都那么大了,您操那心干吗呀?想开一点,心情好身体好,活得久久的,多看看这世界,多好!”

莫时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一时特别感激她,这一感激就忍不住讨好她,和她聊了起来。

老爷子就被她噎了一下。

莫时说:“我懂的。”

不过外面看,这两人聊得还挺欢的,老爷子之前不肯吃东西,却把夏唯安带去的粥都吃光光了。

夏唯安本人是不觉得这东西有多机密的,就是担心谢子鸣别有安排……她说:“你可以拿回去,但是,不要再传给别人了。”

李逸知因此心情特别复杂。

语气里有些恳求之意。

但是夏唯安出来,他也没有按照老爷子的指示跟她道歉。

莫时也是努力过的,所以她比晏宁识货得多,默默看了好一会儿,才问:“这个,我能拿回去看看吗?”见夏唯安望过来,她保证说,“我一定不传给其他人,我保证。”左右看了一眼,她轻声说,“这里不方便……”

他一直坚定地相信,夏唯安接近自家老头是有阴谋的,就算以前没有,现在不排除也没有。

莫进也没再说,低头仔细看了起来,资料对比十分清晰,不过想要理解却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如果对一些专业性的东西不了解,那想完全理解就更难了。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和她说:“谢谢你了。”

夏唯安笑了笑没说话。

夏唯安也是个妙人,她也淡淡地说:“不客气。”然后看向旁边的谢子鸣,“谢总,我们走吧?”

莫名看着那字,再次赞叹:“你的字可真漂亮。”

谢子鸣和李逸知打了招呼,带着她离开。

夏唯安“嗯”了一声。

走出医院后,谢子鸣冲夏唯安笑:“你刚刚那是冲李逸知甩脸色吗?”

莫时应下,接过资料好奇地翻开:“手写的,是你自己写的吗?”

夏唯安才不承认咧,她虽然不知道谢子鸣和李逸知关系怎么样,但前者现在有求于后者是肯定的,老板有求于人,她这个小员工却甩人家脸色?不想混了呀?

她担心里面是不是有她总结不到位的地方,所以莫时拿到后,她也特别叮嘱了一句:“不知道准不准确,你可以参考,一定不要完全当真。”

所以,她义正词严地表示:“我就是不敢多看他,因为他太帅啦!”

夏唯安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果不是想要试着笼络莫时,她还不一定会拿给她看。

谢子鸣:“……”

这个东西,她做完以后就给了谢子鸣一份,本来她以为,谢子鸣让她上交的意思是要她跟大家一起分享,结果谢子鸣拿到后,却没了任何后续。

他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面反射出来他自己的样子,哪怕再自恋,也得承认,和李逸知那个妖孽比起来,他的长相真是太普通了!

夏唯安没说什么,见莫时很是期待地望着她,想了想,低头从底下找出自己的背包,从中翻出一份资料来:“你可以看看这个。”不想莫时误会,她还是特别说明了,“这是我走访了市面上许多同类产品以后,自己总结分析出来的,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参考参考。”

伤心!

尤其是和公司的新产品有关,这关乎着公司的声誉,夏唯安更不会乱说了。

眼看着自家老板的脸都要灰了,自觉自己可能犯了错的夏唯安连忙狗腿地补救:“谢总,你不用跟他比的,太帅的人没人敢要,多可怜?还是你这种比较好咧。”

她倒是想问夏唯安是不是瞎说的,不过她很清楚,哪怕两人交集不多,她也清楚,夏唯安不是一个喜欢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人。

这是夸奖吗?谢子鸣瞄向她。

莫时说的是夏唯安对新产品的理解,不管是她的分析还是她得出的结论,都是公司培训以及分发的资料里所没有的。

瞄得夏唯安头皮发麻,急中生智,赶紧再次补救,认认真真望着他:“你看,我就喜欢看你这样的,多舒服呀。”

莫时接了却没喝,抿唇想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她:“夏唯安,你是不是有别的资料啊?我觉得,你刚刚说的好多东西,我都没听说过。”

谢子鸣神色复杂。

夏唯安说:“这不算什么。”递给莫时一瓶水。

夏唯安以为自己马屁又拍在马腿上了,心里正哀叹,忽然谢子鸣伸出手,在她的小狗头上摸了摸:“不错。作为体恤员工的好老板,我允许你这一路就这么看着我,别转头,这是福利,你要好好领取。”

等客人大笑着满意离开,莫时忍不住擦了擦额际并不存在的汗,冲夏唯安一笑:“谢谢你啊。”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她们,忍不住夸了一句,“你真厉害。”

夏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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