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赴约之前，林楚涵曾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这次一定要坚决。但她却不明白，为什么事到临头，她的一切预想又被自己抛到了九霄云外。
陈硕白皙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委屈跟不甘。三年前的林楚涵就是面对这样一副表情下不了狠心，说不出更决绝的话。
直到她看到陈硕流泪的时候——他坐在那里，不吵也不闹，只是默默地哭，林楚涵才恍然大悟。
“我不要！”陈硕倒像受了委屈，双眼发红，“我喜欢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想好好珍惜这段关系，可是我想。”
只有面对他的那一刻，她才会想起陈硕那些不离不弃的陪伴，那些锲而不舍的追寻。
“我跟我妈之所以会搬家，就是想过新的生活，我们又何必执着于过去的一段关系呢？你又何必一次又一次地出现，提醒着我狼狈不堪的过去呢？”
即使没有陈硕，她就真的能忘记林田离开的事实吗？
林楚涵一下子怒火中烧，无论怎么暗示，陈硕始终没有为林田的死感到一丝一毫的愧疚。
三年后再去思考跟衡量这些，那些伤害陈硕的话，林楚涵更加说不出口。
“可……可那是意外，我们都应该释怀，好好生活下去不是吗？”
下午三点，楚琪准时回家。
林楚涵终于正面提起了林田，她死死地盯着陈硕，想看他究竟会作何反应。可她等来的只有陈硕结结巴巴的回应。
生活在一起时不觉得，可突然再见到三年前的楚琪，如今她那苍老的模样一下子变得格外刺眼。
“你知道的，其实我自己都不想给自己过生日，如果我爸还在的话，我宁愿一辈子也不过生日。”
他们去上坟，跟林田说说现状，楚琪从来不在林田的坟前掉眼泪，也不让林楚涵哭。
林楚涵板着一张脸，分明就是楚琪生气的样子。
那天晚上，林楚涵突然想起问了楚琪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怪过陈硕他爸？”
林楚涵像是对着人群做了一番气势磅礴的演讲，而唯一的观众陈硕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不过陈硕并没有其他反应，等林楚涵歇了口气，陈硕又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自顾自地向林楚涵介绍这家店里好吃的餐品。
楚琪想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林楚涵几乎没有表情，她带着打了无数遍的腹稿坐定，还没等陈硕先开口，就先发制人：“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谢谢每一年的今天你都记得我的生日，但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过这个生日，所以我今天郑重地告诉你，我并不愿意过这个生日，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只是看上去让人感动的蠢事了好吗？”
“都是命，谁也怨不上谁。”
日料店中，陈硕早早就等在了那里。他穿着一件深红的毛衣，头发一看就知道精心打理过。
那天夜里，林楚涵躺在床上，她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她在想自己逃避陈硕的缘由，是否真的立得住脚。
所以这一次，林楚涵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赴约，因为她要把话说清楚，这一次她一定要拒绝得更彻底。
每一个人都是命运棋盘上的一粒棋子，每一步该怎么走其实早已预先设定。但大多数人都想要改变，挣扎着逃脱，撕扯着远走，却被命运的手抓得更紧。
林楚涵分明是决心要忘掉那些记忆啊，她不需要任何的陪伴跟守护，更不需要一块随时能看到过往的镜子。
林楚涵又一次想起那张脸，陈硕那张倔强又委屈的脸。那副神情，在往后的无数个场景中都出现过。林楚涵突然觉得委屈，她替自己委屈，也替陈硕委屈。
林楚涵后来一直觉得，就是因为自己在这顿饭局中表现得不坚定，才导致往后的日子里，陈硕不依不饶地纠缠。
那是她脱离当时的情绪才能察觉到的。而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陈硕的关心跟示好，她都认为是理所应当的补偿。
事情最终以林楚涵沉默地妥协作为终结。
要是还能再往前一点就好了，只要回到那一天，只要林楚涵对林田稍加提醒，她和陈硕就都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委屈了。
他们在一家日料店，试图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开。林楚涵希望陈硕今后不要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陈硕死活不答应。争执到最后，陈硕居然在日料店痛哭起来。
他们就都能变得无忧无虑了。
那天，是她跟陈硕关系中很重要的一个节点。
4
记得上一次，林楚涵先是直接忽略了陈硕的信息，后来又接到了他的电话，得知陈硕已经在这座城市待了好几天，就是为了给她过生日，最后她执拗不过，才答应出来见面。
林楚涵再一次醒来，感觉是被活生生冻醒的。
“生日快乐！中午出来吃饭吧。”
她一睁开眼，一种久违了的感觉就迎面而来。
十点钟，林楚涵的手机准时响起。
有些泛霉发暗的墙壁，简易朴素的家具，以及墙上一个摇摇晃晃的壁灯。
没有人怀疑陈硕跟林楚涵的关系，至少陈硕这个追求者的身份是被坐得严严实实的。也没有人对林楚涵动什么歪心思，一是不如陈硕执着，二是不如陈硕帅气。
这不就是，最开始的那个，拥有温和的林田、暴戾的楚琪的那个家吗？
而每次生日的时候，陈硕送礼物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无论林楚涵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陈硕都能想出新的法子把东西送到。
林楚涵爬起来，站在自己的书桌前愣了好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张肥嘟嘟的小脸，乱糟糟的马尾辫梳在脑后，脸上还有几颗新冒出的青春痘。她一时有些难以相信。
林楚涵不答应，她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那件事。
她居然真的回来了，时间之旅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呼唤，居然真的把她送回了这里。
同学们揶揄说，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林楚涵开始浑身发抖——她终于回到了梦寐以求的地方，她终于可以去拯救父亲了。
高考的时候，陈硕千方百计打听到林楚涵报的志愿，跟她去了同一所城市念大学。上学期间，无论林楚涵怎么横眉冷对，陈硕都会不知趣地出现在林楚涵面前。
家里冷冷清清，已经没有人了。林楚涵着急忙慌得忘了穿拖鞋就往厨房跑去，炉子上有一锅半生不熟的粥。林楚涵记得那一天，楚琪因为停电而去了值班室，最后林楚涵从柜子里翻出一袋面包，就着牛奶给吃了。
联系越频繁，林楚涵心中的疼痛和愤怒就越强烈。
林楚涵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她要赶紧下楼去找母亲，她要去给林田打电话，告诉他要提防即将发生的危险。
可所有的信件都有意避开了这个话题，就好像林田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的世界，就好像陈硕一家从来没有犯下任何的错误。
可她还未踏出家门，门就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信中也没有特别的内容，都是一些嘘寒问暖，林楚涵时常会把好几个星期的信件丢在一边置之不理，但有时候又偷偷翻出来，看看陈硕有没有为林田的事说一些道歉的话。就好像只要陈硕有一丝愧疚感，她就能原谅他似的。
“林楚涵，你在吗？”
初中的时候写信，几乎一周一封，负责取信件的同学会别有用心地盯着林楚涵问陈硕是谁。
一个稚嫩的，带着一些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自从楚琪带着林楚涵离开老家之后，陈硕就从来没有放弃过联系林楚涵。
“陈硕？”
这个人就是陈硕。
林楚涵想起八年前的那天，陈硕来找自己，把代为保管的《沙漏》交给自己，还送了一个皮卡丘钥匙扣，那是来自陈硕的第一份礼物。
生活本来可以波澜不惊地往前走，可就是有人要来揭伤疤，而且是用一种温柔体贴的方式。
机会可能再不会出现第二次，林楚涵暗暗地想。
搬去邻市以后，生活风平浪静。林楚涵觉得自己跟现在的这个楚琪越来越像。两个人对于林田只字不提，好像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是一个生活常态，让人看不出变故跟伤疤。
林楚涵打开门，急急忙忙地套上鞋，没有让陈硕进屋。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林楚涵觉得楚琪在林田面前时常表现出来的那种“视死如归”的气焰突然之间就没了。
“你陪我一起去调度室吧？”
林楚涵没有亲自听林田的同事们确认过，但人们在意外面前都不约而同选择三缄其口，毕竟真要说起来，林田的死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责任。楚琪也没有去质问任何一个人，而是选择主动离开。
“什么？”
不是不能在那继续生活，但是流言四起：那一年在抢修电路的时候，是陈硕的父亲忘了确认林田是否还在高压线上就通知配电室送电，才把林田给害了。跟陈硕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别扭。
来不及跟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陈硕解释，也来不及等他答应，她必须要立刻行动才能救回林田。
2008年父亲出事以后，楚琪要求公司将她调往了邻市，这个要求很快被满足，同时公司给了她一笔象征性的赔偿金。
“调度室里面都是人啊，你要去干什么？”
楚琪一大早就出门了。三年前的今天，如果林楚涵没记错的话，下午她会跟楚琪去上坟，而早上十点左右的时候，她会收到一条来自陈硕的短信。
“我要去找我妈，我要联系上我爸，我爸有危险。”
楚琪是典型的女强人，林田的性子就温顺多了，性格上的不合让他们有吵不完的架。林楚涵曾一度以为，林田的死或许不会给楚琪造成太大的伤害，就如同楚琪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你怎么不去死”应验了一样，但是林楚涵还是看得到楚琪的变化。那些不易察觉的，流淌在日常琐碎中的改变，像一条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痕。
陈硕稀里糊涂跟在林楚涵身后，往调度室跑去。院子里的雪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得乱七八糟，大路上，积雪被铲开堆在一旁，只有中间的通道勉强能过人。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些痛苦淡化。更何况林田去世之前，父母两人也谈不上恩爱。
“你爸有什么危险啊？”
因为一直留在大学所在的城市实习，直到林田忌日的这一天，林楚涵才匆匆赶回家。
林楚涵一心急着联系林田，完全顾不上陈硕的疑惑。
三年前的今天是什么日子，林楚涵不会忘记。
等到了楚琪上班的调度室，林楚涵才缓下了步子。
除了这个来自未来的大脑，林楚涵身上的一切都是三年前的样子，包括她那张略显青涩的脸。
调度室里人声鼎沸，简直就像是在赶集。长期的停电让整个家属院里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大家相互抱怨跟倾诉着，都觉得与其待在冰冷的家中，还不如来这聊聊天热闹。
是三年前。
林楚涵踮着脚尖找了好久，才在人群中认出楚琪。
床头的闹钟清晰地显示着日期，2013年2月1日。
如果说上次穿越见到的楚琪只是比2016年的她年轻了些，那么眼前的这个楚琪跟2016年的那个她简直判若两人。此时的楚琪，眼里满是朝气，全身像随时都有使不完的劲。
没有暖气，被子外的空间阴冷潮湿，林楚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Apple Watch已经不见了，她从未来带来的一切东西都消失在了时间的虫洞里。
“妈，把手机给我。”
仿佛睡了长长的一觉，林楚涵醒来的时候，身体正蜷缩在一个厚重的棉被里。
叫了好几遍，楚琪才看见她。
表冠在轻轻的拨动过后便开始疯狂转动，林楚涵感觉眼前的场景开始逐渐模糊，世界成了一束束灰影从她的眼前飞驰而过。这样如失明般混沌的感受让林楚涵既兴奋又害怕，她不知道脱离控制的表冠会把她带向哪里。她只能紧闭双眼，内心暗自祈祷。
“这么冷的天，出门怎么只穿了件单裤？”
可一切并没有完全遵照林楚涵的预想进行。
见林楚涵的装扮，楚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自以为做了充足的准备，包括在转动表冠之前，特意把系统的地址改到了家乡，时间改到了2008年1月31日——父亲出事前一天。
“快把手机给我，我有急事找我爸。”
林楚涵当时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人声太嘈杂，楚琪也没多问，把手机给了林楚涵。陈硕站在一旁，看着林楚涵火急火燎地按下了电话号码。
但也有她意料之外的事，比如，表冠的旋转周期是无法人为控制的。这就意味着，林楚涵无法准确地回到她想回到的那个时间点。
对面一直传来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林楚涵又接连拨了好几次，还是一样的回复。
正如林楚涵预料的那样，Apple Watch每天都能提供一次让人回到过去的机会。
“有什么事等你爸回来再说吧，这会儿他肯定在山区里，哪来的信号？”
林楚涵万万没有想到，才刚过了一天，她就又一次穿越到了过去。
陈硕他妈已经在催楚琪了，似乎是要去后面的变压器那边做一些例行检查。
3
林楚涵心里火急火燎，她又不能告诉楚琪实情，说自己是从未来而来，要拯救即将发生事故的林田。以楚琪的性子，听到林楚涵这么胡说，一定会骂她吃错药。
想到这里，林楚涵坚信，她一定能再次开启时间旅行。她要回到那个天寒地冻的冬天，她要让自己一家的命运发生改变，哪怕有一丝可能，她都愿意一试。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不可能一直等着电话接通吧。
林楚涵相信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她坚信Apple Watch的时间旅行并非偶然，既然时间在那一刻出现了漏洞，那么这个漏洞就一定还会再次出现。
时间拖得越久，林田就越危险。可大雪封路，林楚涵也根本不可能去现场找林田，哪怕是她愿意去，恐怕也没人肯载她去。
甚至是，在父亲出事之前，及时阻止住他，避免不幸的发生？
楚琪收走了手机，跟陈硕的母亲一起出了门。
如果Apple Watch真的可以实现时间旅行，那么她是不是可以通过这个手表回到过去，再见到父亲？
陈硕见自己母亲走了，从身后走过来，一只手搭在林楚涵肩上。
想到林田，林楚涵心中又泛起了一股酸涩。但随之而来的一个念头，突然让林楚涵心中一震。
“你到底怎么了？”
回忆真是最可怕的东西，林楚涵时常会想起父亲，却无法向别人倾诉，林楚涵统统将它们寄托在林田留下的物件里，每当她失落、受挫，甚至跟母亲发生争执产生矛盾的时候，她都会翻看这些残留着父亲影子的物件，每一次回忆都能给林楚涵带来一些力量和向前走的勇气。
林楚涵感受到陈硕手的温度，本能地往旁边缩了缩，搭在肩上的手顺势滑落，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
也是父亲在临走之前，送给自己的最后一件礼物。
眼前的这个男孩，明眸皓齿，干干净净，跟未来的那个他没太大差别。林楚涵有时候想，跟陈硕好好相处的那些日子，她好像并没有认真看过这个男孩子，发现他的变化，他的成长，大概是因为与他几乎朝夕相处，一切变化都被她不自觉地忽略了。
那分明就是她初中时候最喜欢的青春小说。
林楚涵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一点三十。
所以当林楚涵看到眼前电影项目书上两个硕大的烫银字“沙漏”的时候，她多少有些讶异，她居然成了电影《沙漏》的项目经理。
林楚涵越发焦躁起来，拯救林田果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要左右命运的安排，难免会遇到重重阻力。
林楚涵2015年通过校招来到这家电影公司。半年时间里，林楚涵做的都是一些打杂的事，要是有大学同学问起林楚涵现在手头上的工作，林楚涵顶多只能说自己是个会议速记。要是偶尔有场头脑风暴允许她参加，这个没有存在感的小透明人能开心整整一天。
窗外的天色渐暗，林楚涵用力地摁着太阳穴，试图想出个办法来。
说起来，林楚涵对于穿越这件事情没有太多的诧异，她所在的这家电影公司去年出品了好几部穿越电影。主角们穿越的方式五花八门，有滑倒在浴池中穿越的，有在睡梦中穿越的，还有在窒息时穿越的。穿越于林楚涵而言，根本谈不上什么稀奇事儿。反而是下午Lisa来交接新的电影项目时，林楚涵多多少少有些吃惊。
突然间，林楚涵脑中灵光一现，她猛地抓起陈硕的衣角问道：“你爸的电话你记得吗？”
可为什么此后再做尝试，却不起作用了？是只能使用一次，还是这块手表有着特殊的工作方式？林楚涵不得而知。
“我爸的电话？记得啊。”
但是今天上午，林楚涵却通过这个手表回到了过去。
“打打试试，应该能通过你爸联系上我爸。”
从说明上看，这项功能只是对时间的一个模拟，人们用它假装走到未来，“预知”一天的行程。
林楚涵记得，林田所在的整个供电所，一大早将所有职工分为两拨去山里抢修电路，陈硕的父亲跟林田刚好在同一组。林楚涵想，既然是陈硕的父亲最后打电话过来确认送电，那么这个电话一定能打通，大不了就等在这里，等陈硕他爸打电话来也行。
林楚涵通过上网搜索“Apple Watch 时间旅行”，得到了如下的信息：“通过转动表冠可以开启时间旅行功能，这个功能可以显示一些未来的天气、温度，模拟未来将要发生的事。”
林楚涵趴在办公桌前，专注地盯着桌子上的公用电话，这一次电话顺利接通。
林楚涵自然是不会念陈硕的好，因为在她看来，这些都是陈硕应该做的。那一年林田出事之后，母亲带着林楚涵搬离了那个充满悲伤回忆的小镇。但陈硕总能打探到林楚涵的下落，从高中，到大学，到工作。每一年的生日，林楚涵都会准时收到陈硕的礼物。而手中的这个Apple Watch，正是前一天才戴在她手上的。
陈硕此刻还怀揣着要给林楚涵的那本《沙漏》，他一边环视着旁边那些嘈杂的人群，一面看着林楚涵跟自己的父亲谈话，林楚涵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她大概还是没有通过父亲联系上林田，所以看上去愁眉不展。可周围实在太吵，陈硕什么都听不清楚。
手表是陈硕送的生日礼物，2008年她的父亲去世后，家里就没有人愿意再提林楚涵的生日，只有陈硕，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为她准备好礼物。
过了一会儿，林楚涵把电话挂掉，转身朝自己走过来。
林楚涵先是一愣，然后悄悄地瞄了一眼手上的Apple Watch。毕竟这玩意让她一下子回到了过去，说不准待会儿一不留神又把她带去未来。
“走吧，去我家。”
“以后你就直接带项目吧，公司刚好接了一个新的项目，我待会儿让Lisa跟你交接一下。”
“嗯？”
林楚涵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去我家吧，你不是要把书给我吗？”
“你来公司也有些日子了吧。”
陈硕捂了捂肚子，这才想起找林楚涵的目的，他一直以为自己把书藏得很隐蔽，没想到林楚涵一眼就看了出来。
不过这一次，苛刻的女领导对她的报告十分满意，她一边盯着林楚涵的PPT看，一边扬起嘴角。
在回家的路上，林楚涵才真切地感觉到了寒冷。她从来没有好好观察过这周围的一树一景，往后几年，这个地方好像再也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新规划的电力系统可靠稳定，即便是再经历一次暴风雪的袭掠，也能承受得住。
“林楚涵，拿着报告过来。”女魔头在经过林楚涵工位的时候，厉声说道。
但为什么所有的不如意，偏偏都要等到事发之后才会纠正，就像所有的误解，都要经过刻骨铭心的伤痛才能消除一样。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同事陆陆续续地从家里赶来，林楚涵看着他们打卡、寒暄、入座。等到十点钟的时候，女魔头与她“刚才”来时一样，从同一个方向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款款而来。
林楚涵双腿有些哆嗦地走着，陈硕上前给她披上了自己的外套。
无论是真的穿越了，还是自己迷糊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意味着，林楚涵有足够的时间完成她的调查报告了。林楚涵赶忙打开自己的电脑，将Word里的报告一一制作成PPT。有了之前的思路，这一次林楚涵不到九点四十就完成了报告。
“马上就到了，不用了。”
不管了不管了。
“你披着吧，我怕热。”
林楚涵一哆嗦，她回想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一切，又重新扭了下表冠，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异样。
林楚涵低头踩着雪，感觉到紧实的雪块已经结成了冰。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家，林楚涵觉得有些困，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陈硕坐在炭火前烤手，他显然是被冻着了。
难道是因为扭动表冠造成了时空错乱？
“我妈一直坚持说很快就会来电的，用不着生炭火。”
林楚涵突然想起，在这一切变化之前，她的手刚刚扭过表冠。
林楚涵听着陈硕说话，觉得眼前的场景太过熟悉，她觉得自己或许就是在做着一场梦。
“时间旅行－1：50”。
她心心念念的时间旅行，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林楚涵仔细想想，她不过就是来自未来的一个游客，那些过往的场景，丝毫未变。
窗外的太阳尚未完全升起，云层只是象征性地被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林楚涵又看看自己的手表，惊奇地发现Apple Watch上有一行淡蓝色的字：
刚刚电话里，陈硕父亲的话还在耳旁。
刚刚还是十点二十，准时到公司的女魔头已经足足教育了自己二十分钟，为什么时间回到了一个多小时之前？
陈硕父亲说，林田早在上午11点就出事了。只是电路还要抓紧时间维修，大雪随时可能再次袭来，如果不抓紧时间，大家都有可能被困在山里。所以直到下午，电力系统恢复，才给楚琪打了那个电话。
为什么会是八点五十？
一切根本来不及。
林楚涵脑袋一蒙，她瞧了眼墙上的挂钟，八点五十。
这次时空穿越之旅，早在自己醒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林楚涵感觉有些不对，她急忙从办公室跑了出去——刚才熙熙攘攘的办公室一片死寂，同事们也全都人间蒸发了。
她救不了林田，她改变不了任何后来发生的事情，命运的齿轮徐徐向前，根本不容许人们钻时空的漏洞。
明明几秒前还在的。
林楚涵说不上来那份感受，或许是离开父亲已经有八年的时间，她内心没有想象中的大起大落。她此刻只是觉得很困，迷迷糊糊想要睡觉，恍惚中，她看到陈硕掏出了那个皮卡丘的公仔。
突然，林楚涵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起先林楚涵以为是疲乏导致的耳鸣，等她睁大眼睛时，却发现眼前的女魔头也消失了。
“这是我姑妈从日本给我带来的礼物，据说是正版的。”
连续的熬夜让林楚涵感觉有些体力不支，她用双手轻轻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是我的生日礼物吗？”
她看着逆光扬起侧脸的女魔头，幻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成为这样雷厉风行的人。或许依着自己的脾气，到时候比女魔头更胜一筹也难说。想到这里，林楚涵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林楚涵看到陈硕羞赧地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林楚涵听得有些乏了，把手缩在桌下，百无聊赖地扭动着手表上的表冠。
“可是我以后再也不会过生日了。”林楚涵虚弱地说。
女魔头从工作态度说到事业心的建立，完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其实林楚涵不是不用心工作，而是巨大的工作量的确让她有些应接不暇，这或许是领导对她器重，又或许是刻意刁难，林楚涵时常会有一些年轻人难免的迷茫跟不安。
“为什么？”
眼下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因为……”林楚涵微微眯了一下眼，“你以后会知道的。”
其实只差一点点——按照往日女魔头的上班节奏，只要自己提前半个小时来公司，完成报告是来得及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恰巧今天女魔头掐着点儿进的公司。
林楚涵看着陈硕，困意越发强烈。
数据收集是一件繁冗费时的事。林楚涵刚入职不久，平日里需要帮助老员工们做大量琐碎的工作，这份报告她只能在下班以后做。
“不会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忘记你的生日。”
前两日女魔头交代下来任务，让林楚涵搜集一些指定IP的资料，整理成一份调查报告。就为了这件事，林楚涵一直忙到前一天的半夜三点多。
陈硕不自然地把手伸到耳后挠了挠，大概是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太合适，他不敢再看林楚涵一眼。
林楚涵眼前的这个人，看上去跟她年纪相仿，实际上却整整大她一轮。林楚涵正咬着牙接受着眼前这位女魔头的训诫，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林楚涵知道自己就要走了，她的身体给了她这样的直觉，她马上就要再次去另一个未知的时空。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马上就要沉睡过去了。以往的每次穿越不都是在梦里吗？可是这一次却没有挨到夜里。
2016年的林楚涵，刚刚大学毕业不到一年。此刻她正站在明亮通透的写字楼内。
林楚涵突然生出一种怀念的感觉，她突然舍不得离开此时此刻。当一切爱都没有讲明，一切恨都没有酝酿，那个时候的林楚涵跟陈硕，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2
林楚涵最后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问陈硕：“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那一天，林楚涵刚满14岁。
陈硕瞪大了眼睛，脸一下子从颈部红到了耳根。
林田在进行线路维修的时候，被意外接通的高压电电死了。
他可从来没有把喜欢二字挂在嘴边过，即便再怎么喜欢林楚涵，陈硕自认为一切都是张弛有度的，青春期的男孩对于爱情的感觉来得比女孩还要晚，他会在明里暗里关注林楚涵的一举一动，却从来没有说出“喜欢”这样的话。
直到很多年后，回想起那个阴沉寒冷的傍晚，林楚涵还是心中发颤。她最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陈硕低着头，想了好久，等到他鼓起勇气，想勇敢表明自己心意的时候，却发现林楚涵已经躺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这大概是上天送给林楚涵最残酷的礼物，如同那些从母亲手里跌落的碗筷，林楚涵的心似乎也跟着滚落，碎裂。
5
林楚涵看见楚琪先是接起电话，然后瞪大了眼睛，紧接着，楚琪手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但接下来的一通电话，硬生生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林楚涵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又变回了那个电影公司的小职员。桌子上那堆厚厚的项目资料提醒着她，不能再贪睡了，工作马上要开始了。
陈硕刚刚给自己的那个公仔，应该算是生日礼物吧，这样想着，林楚涵有点莫名地得意起来。她一边跟着楚琪往楼下走，一边幻想着父亲会给自己带什么样的礼物。她觉得自己前几日明里暗里的提示林田应该明白。
林楚涵低头看了看，手表安然无恙地戴在手上。屏幕上闪烁着一个电池形状的红色标志，原来是手表没电了。
林楚涵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腊月二十五。大概是今年的这几天没什么庆祝的气氛，林楚涵差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林楚涵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难怪她最后会那么困。
“你爸给你订了个蛋糕，过会儿他就回来。”
晚些时候，林楚涵跟楚琪通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工作上的新进展，她拿到了梦寐以求的项目，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自从供电不正常以后，楚琪就在楼下广场边的小库房搭起了灶台。平日里家里用惯了电，烧饭用电磁炉，取暖用电炉，这一没了电，一切仿佛一下回到了原始社会。
每周跟楚琪通三次电话，这是从大学时期保留下来的习惯，那时候林楚涵独自一人在外求学，把这当作安抚楚琪的方式。
楚琪回来的时候，拿了一长条烧软皮的腊肉，“今晚就在楼下那个小库房吃饭吧。”
今年是林楚涵工作的第一年，领导不批假，所以没能去给父亲上坟。
天黑得越来越快，还不到下午六点，外面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
电话那头，母亲让林楚涵放心，家里一切都好。
“很喜欢。”林楚涵转身回房间，把书跟公仔都小心地收了起来。她把公仔接连摆放了好几个位置，总是觉得不好，前后又调整了好几次。等她出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陈硕已经下楼了。
母亲今年退休，前段时间还托她买了个扩音器，这个物件在淘宝上被称为“广场舞神器”。
“喜欢吗？”陈硕微笑着问她。
林楚涵没想到楚琪居然也会随波逐流地跳起广场舞，她一直以为楚琪是绝对看不上那些大爷大妈们的消遣方式的。
“谢谢。”
“陈硕没来找你吗？”楚琪突然开口问道。
林楚涵迫不及待地找来钥匙挂上，举着看了好一会儿，又怕频繁使用钥匙会把公仔弄脏，便又取了下来。
“没。”
“对啊。”
“这孩子昨天来家里，给我买了好些东西，还陪我去给你爸上坟。这小子也是，来都来了，还非不让我告诉你。”
“是要送给我吗？”
“是吗？”
林楚涵小心谨慎地拿着公仔把玩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心理作用，手里的物件确实感觉与众不同，虽然她也说不出到底好在哪儿。
“可不是，不过你还真别说，这小子是越长越帅气了。”
“这是我姑妈从日本带回来的礼物，据说是正版的。”
楚琪说着说着，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居然咯咯地笑了起来，林楚涵难得听到楚琪笑。
又过了一会儿，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钥匙扣，上面挂着林楚涵最喜欢的皮卡丘公仔。
“不过说起来，我们搬过来这几年，也是多亏了这小子伶俐，才没让咱们两家断了联系。想到那年，还是陈叔叔把你爸……把你爸背在肩上给弄回来的。我们走得匆忙，也没有好好谢谢人家，所以啊，你对人家陈硕要好点，别老是对他凶巴巴的。”
陈硕这次就是来还书的，他从毛衣里掏出那本书，书的外封还完好无损。
这段对话听得林楚涵心惊胆战，她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林楚涵跟陈硕，大多数酒席都是一起参加的。从小到大，两个人关系就十分要好，大概是林楚涵跟陈硕从小学到初中都在一起上的缘故，他们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两人还小时家长们都说，这两人关系真好，青梅竹马。但到了这个年纪，孩子们心理慢慢开始成熟，家长们反而变得谨言慎行了。
挂了电话，林楚涵赶紧跑回房间，将柜子最上层的收纳盒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她把盒子打开，里面是陈硕这么多年来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琳琅满目。
“好，你跟我一起下去吧，放我爸车里。”
那个皮卡丘的钥匙扣，林楚涵拿起来看了又看，终于，她在皮卡丘手部的背面发现一个深深的指甲印，那是林楚涵在上次穿越睡着之前，故意留下的证据。
“你帮我把这本书拿回去吧，我怕我妈发现，等合适的时间你再给我。”
原来一切并没有白费。
林楚涵上楼找到林田的时候，陈硕也到了。男孩穿着一身崭新的棉服，白皙的脸蛋在吊灯的映照下很是好看。他走到林楚涵面前，把手里的糖果都塞给她。
时间旅行终究没有改变那些既成的事实，林楚涵没能把父亲救起，甚至这趟旅途都没有给她太多的机会。
那本名叫《沙漏》的书，封面上有两个很好看的女生，林楚涵记得班上的好多女生都私下里讨论过这本书。现在林楚涵手里拿着的这本是第二部，反正在家也不敢看，她就想等下学期开学，再把同学的借过来一起看。
可她终究探明了事情的原委：这些年，陈硕一家宁可把一切都默默埋在心中，也不愿意再说些什么给楚琪和她带来二次伤害。她从母亲的口中得知了这次穿越的结果，终归还了陈家一个清白。
林楚涵挑了好半天，最后选中了一本名叫《沙漏》的书。她没有多买，一方面是不好拿回去（怕被楚琪发现），一方面是不想浪费爸爸的钱。小时候楚琪管得很严，林楚涵的零花钱都是林田悄悄塞给她的。
原来，她受到的保护从来不是理所应当的；原来，受伤最深的那个人从来不是自己。
林楚涵拿着林田给的一百块，头也不回地冲进了书店。书店里摆放的大多数都是教辅书，除了最外侧那个木头展架，畅销的青春文学被一本接一本码好放在那里。书店的老板娘给出的排行榜绝对是最权威的，女生们喜欢哪本书都会告诉她，下次她就会特意多进一些。
林楚涵拿起手机，想给陈硕打个电话，但陈硕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率先把电话打了过来。
“喏，去买几本你喜欢的书，小说也可以，我不跟你妈说。”
“你昨天去我家了？”
大雪刚刚开始那会儿，林田还带着林楚涵去城西参加了一个喜宴。举办喜宴的酒店在一所学校旁边，附近有一个当地很有名的书店，里面有当下最流行的小说。来到酒店门口，林楚涵有些兴奋地踮脚往那边望去，林田虽然忙着跟故友寒暄，却也注意到了小丫头的异常。
林楚涵先问。
林楚涵的父亲林田已经接连好几日早出晚归了，大雪日复一日下个不停，农村的电网全线崩溃，眼看春节临近，大家都希望过年的时候能用上电，所以林田的工作量也一下子涨了上去。林楚涵希望林田今天能够早点回来，在冰天雪地里工作，辛苦是一方面，爸爸的安全也让林楚涵提心吊胆。
“是，我去看了看阿姨。”
男孩叫陈硕，是林楚涵的发小，两个人有着几乎雷同的人生轨迹：爸爸是电力工人，妈妈是配电室调度员工，他们从小生活在同一个职工大院的同一栋楼的同一个单元，一个在三层左边，一个在五层右边，平日里打开门大喊一声，对方就能听见并应声。
陈硕倒也没有否认，只是到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他咽了咽唾沫。
“嗯，好吧。”
“我就是……就是刚好经过那边，顺便去了一趟，哎呀，我没有对阿姨说什么啦，我还赶着飞去一个地方呢，下午就走了。”
“我刚从下面上来，调度室忙得一团乱，我们还是乖乖待在家里吧。”
林楚涵忍不住笑了起来，从陈硕谨小慎微的话语中，林楚涵不难看出，即便是没有了那层误会，往后的自己也不会对陈硕有多么温柔，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就能知道自己在爱情里也是一副霸道的样子。
“我妈从上午出门就一直没有回来呢，我想待会儿下去看看。”
“陈硕。”
林楚涵把作业本合了起来，作业纸已经被炉火烘得起了皱。
“嗯？”
“没劲死了，电视也没法看。天还这么冷，我都想躲在被窝里不出来得了。”
停顿一会儿，林楚涵闭上眼睛。
“最开始我妈也不愿意，说会把家里弄得很脏，后来我爸说即使来电也是暂时的，这雪一天接着一天地下，根本看不到头呢。”
“谢谢你。”
男孩把手翻着面地烤，跟很久没有烤过火似的。
过去的日子像走马灯一般一幕幕在林楚涵的眼前闪过。那些毫不留情的拒绝，对陈硕不假思索的伤害，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我妈一直坚持说很快就会来电的，用不着生炭火。”
原来一直是你，为了守护我扛下了所有责难；原来一直是你，仍然对蛮横无理的我紧追不舍。还有你坚持送给我的礼物，让我有机会回到过去。
男孩礼貌地脱了鞋，看到火炉就跑了过去，把手放在火炉上方，火光把他的脸映得通红。
原来最努力的那个人一直是你，原来最可恨的人一直是我。
林楚涵打开门，一股冷风嗖地窜了进来。防盗网外的男孩冻得直跺脚，看见女孩开了门，哈着白气微笑起来。
“你难道忘了吗，我答应过你的啊。”陈硕开口说，“我答应过你，会一直喜欢你。”
“来了。”
林楚涵憋着一口气，心中不由一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楚涵听到有人在敲门，铁门被晃得哗哗作响，她起身，脖子酸痛得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我怎么不知道啊？”
“林楚涵你在吗？”
陈硕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回答，在对面哈哈笑了起来。
但是今年不太一样，南方遭遇了百年一遇的雪灾，寒潮裹挟着冰雪给整座城市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电视上说，很多地方的房屋倒塌，还有人被困在雪中丧命。林楚涵蜷缩在沙发上，炉火烤得她有些困，她耷拉着眼皮，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你当然不记得啦，我说这话的时候，有个过分的人居然当着我的面睡着了。”
在林楚涵的记忆里，自小生活在变电站的她几乎没有经历过停电。她的母亲楚琪是调度室的工人，是整片小城电力调度的决策者，即便在电力负荷过重，整片小城间断性地供电时，林楚涵家都不曾停电。
林楚涵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了，那股无法名状的感受从脚尖随着血液上涌，等涌到头部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一早起来就停了电。母亲早餐做到一半，接了电话便急匆匆地跑下楼去。大雪压断了好几根电线杆，线路已经无法正常工作。
陈硕听到林楚涵哭，一下子就急了。
窗外肆意地刮着冷风，即便家里生着火炉，林楚涵还是没有办法全神贯注地写寒假作业。
“你怎么了？哭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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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涵开始更加猛烈地抽泣起来，甚至变得撕心裂肺，眼泪倾泻而出，如同打开了水龙头。
她马上就要沉睡过去了。
咚咚咚咚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林楚涵赶紧抓纸巾抹了抹眼泪，慌张地掩饰住自己的狼狈。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林楚涵打开门，以为是快递小哥。但眼前的黑影却不由分说地靠了过来，蛮横又不讲道理。
她马上就要再次去另一个未知的时空。
“你到底在哭些什么啊？”
她的身体给了她这样的直觉，
陈硕捂着额头，无奈地把林楚涵抱在怀中。
林楚涵知道自己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