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划过陆云歌脑中,她蹦下床,赤脚跑到书桌上找到纸,捡起桌面摆着的水性笔,颤抖着右手,将陆百川临死前托李福原带给她的暗语一字一字写在纸上:七月流火,东莱不似蓬莱远。
陆云歌翻到诗集三分之一处时,发现有一页被重重地折过,这一页印着海子很出名的一首诗《七月不远》,副标题:给青海湖,请熄灭我的爱情。
她死死盯着这句话,手指冰凉战栗,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过于惊骇的情绪,握紧笔将“七月”和“不”“远”重重标出。
一首一首地读,一页一页地翻过,只觉得一颗心无比宁静,似乎回到了从前,父女二人温馨地坐在一处,陆百川带着笑意,听她读那些云飞雪落的诗句。
对照着海子的《七月不远》详细地读了三遍,最终将“青海湖”三个字牢牢按住。
陆云歌含着零碎的泪,翻开海子诗集,一页页地轻念。
她磕磕绊绊地冲出卧室,拉着已躺在沙发床上快要入睡的洛桑顿珠沙问:“洛桑爷爷,我问您个事,我爸爸,他有没有去过青海湖附近?”
陆百川喜欢诗是被陆云歌带的,她喜欢诗,喜欢念,陆百川听多了,也喜欢上了诗。
洛桑顿珠本来要睡着了,被陆云歌一说顿时清醒了,他坐起身披了外套,仔细思量后坚定答道:“有去过,我女儿牧场离青海湖不远,在青海湖边还有一个看羊的棚子,平时是给羊倌打脚歇息的,你阿爸对青海湖边的棚子很有兴致,单独在那儿留宿了一夜,那夜后,他回到我店里待了半日,下午就坐火车走了。”
青海县城的夜晚,清冷而安静,陆云歌捧着书借着床头灯细看,是一本《海子诗集》。
陆云歌跑回卧室,摸出没有电的手机,一边充电一边开机,手机开机后,无数的未接来电涌入,她跳过未接来电,在电话本里找出张小北的号码拨了过去。
晚上,陆云歌洗漱完钻进薄薄的被窝。哈察县早晚温差大,夜里要盖被子才不冷,洛桑提来一个暖水壶放在床头柜旁,又取来一本书,递到她手上:“你阿爸在这里住的时候喜欢看这本书,你看累了就早些睡。”
“小北姐姐!”
陆云歌不好意思这般叨扰,要睡沙发,洛桑却是个犟性子坚决不肯,又找出新毛巾和牙刷,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
张小北不等她叫完劈头盖脸地一通骂:“陆云歌!你跑哪儿去了,两天找不见你人影,所有人急疯了你知道吗!北京都被找得翻过来了,你现在在哪儿!”
天色向晚,洛桑顿珠起身准备晚饭,这间小卖部的后面是个一室一厅,两人在客厅吃罢饭。洛桑了解到陆云歌此番来是为了散心,便收拾出卧室小床让给陆云歌住,自己拉开客厅沙发床搭了另一张床。
“我,我没事,我现在,在青海,哈察县。”她没想到自己的不告而别惹出这么大乱子。
“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洛桑顿珠深沉道。
“青海?你怎么跑青海去了?你人真的没事吗?!”张小北在另一头炸翻了天。
陆云歌一边垂泪一边点头:“最坏的那个恶人被判了死刑,我想爸爸也可以瞑目了。”
“小北姐姐,我真的没事,我有重要情况,你先听我说,关于乔四犯罪集团,我想我爸爸还有另外重要的证据留在青海湖,他之前留给我的暗语要拆分才能解出这个线索,我想这个线索如此隐晦难解,应该是比之前还要重要的证据,我在想,要不要明天我去青海湖找找?”
陆云歌含着泪,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洛桑顿珠听得捶胸顿足:“你阿爸向来是个好汉,三年前他来青海办事,正遇上我被高利贷追债,问清楚我是替女儿买种马和种牛欠下的钱,一时还不上,你阿爸二话不说将身上带的现金全拿出来替我解了围,你阿爸这样的好人受到坏人残害,佛祖是不会放过那些作孽的恶人的!”
“陆云歌。”张小北镇定了下来,“告诉我你的具体地址。”
洛桑顿珠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站立不稳,陆云歌见他身体晃动,赶紧扶了洛桑坐回椅子。洛桑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几口气,急急问道:“你阿爸是出什么事了?”
陆云歌把地址报给张小北。
陆云歌咬着发抖的嘴唇,拉住不断张望的洛桑顿珠,眼泪噗噗地掉落:“洛桑爷爷,您别看了,我是自己来的,爸爸在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张小北唰唰记下后对她说:“你现在听我说,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待在这个地方,明天我们来接你。”
洛桑顿珠站起身,绕过柜台走到陆云歌面前,向着陆云歌身后张望。
结束通话后,陆云歌万千心事地坐在床上,半点睡意也无,手机开始不间断地响起,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出的姓名,是林一峰,她调成飞行模式,手机又寂静了下来。
洛桑顿珠一张沾满风尘的脸顿时笑得像一朵花:“你的模样和你阿爸很像,百川恩人几年前走时说会再回来,你是跟你阿爸一起来的吗?”
坐在床上左右是睡不着,她干脆起身穿好衣服,坐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电脑被林一峰砸过后屏幕上出现一道裂痕,她接通电源小心翼翼地开机,几秒后电脑“哔”了一声,如常进入界面,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打开《重复爱你的时光》,继续写作。
陆云歌被问得很惊讶:“是的,您怎么知道的?”
第二天临近傍晚时,两辆越野吉普一前一后地停在了洛桑顿珠的小卖部前,张小北从第一辆车的副驾室走下来,跟洛桑顿珠握手后面色严峻:“洛桑大爷,因为事情十分紧急,我们必须马上出发,给您造成不便,真是非常抱歉。”
老爷爷炯炯有神的大眼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反问道:“你是不是陆云歌啊?”
开车的是当地派出所的办事员,与洛桑认识多年,低着头透过副驾的车窗望着洛桑:“来办案的是北京禁毒大队的同志,这次要是有所收获,你就是协助破案,那可是功劳,政府会给予一定奖励。”
陆云歌感谢着下了车,一步步走到小卖部门口。小卖部里坐着一个高鼻深目的老爷爷,陆云歌略带局促地问:“请问,您是洛桑顿珠吗?”
洛桑摇头道:“百川恩人不能白白牺牲,只要能把恶人们都抓住,我什么奖励都不要,走,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的哥往前方五十米一个亮着招牌的小卖部一指:“看到亮招牌店里坐的老头了吗?他就是洛桑。”
洛桑顿珠拉上小卖部的卷闸门坐到之前张小北的副驾位来领路,张小北拉开后门坐进了后座,陆云歌跟着想上,她轻轻一拦,朝里努努嘴:“这块儿坐满了,你坐后面车。”
陆云歌愣了下赶紧又问:“请问中书街是不是有位叫洛桑顿珠的老人?”
陆云歌往里一瞅,加上张小北后排坐了三个人,果然满了。
的哥望了她一眼,笑道:“小姑娘来旅游的吧,这就是中书街。”
她“哦”了一声,埋头走向后面的车,听到张小北在身后一声笑。
陆云歌拦下一辆的士坐上车说:“麻烦去中书街。”
她回头看了一眼阴阳怪气笑着的张小北,只见她从车窗里探出头,满脸乐开花的期盼表情很像一只贼兮兮的秋田犬。
当时打电话信号嘈嘈的,她觉得这个名字好玩便记住了。
小北在傻乐什么呀。陆云歌看她那样儿只觉得莫名其妙,拉开了车门,一转头,整个人像一尊石像,凝固住了。
陆云歌茫茫然地站在哈察县的街上,想到爸爸的那个朋友似乎叫洛桑顿珠,住在中书街。她记得清这个名字是因为陆百川当时跟她开玩笑说:“老头叫洛桑顿珠,停顿的顿,珍珠的珠,可不是炖猪肉的炖猪。”
张小北看戏看得心花怒放,车已开动,她不惜灌一肚子凉风也要煽风点火:“似是故人来啊,哈哈哈!”
到西宁时是早晨六点,陆云歌跟着人流走出火车站,搭上去哈察县的班车,班车破旧颠簸,临近傍晚时抵达了哈察县。
陆云歌从外到内地僵硬掉,化石什么样儿她就什么样儿。
拥有,复失去,再次一无所有。
驾驶座上的人,侧脸望着她,淡淡道:“上车,走了。”
她摊开右手手心,对着掌心复杂交错的掌纹发呆,觉得三年绕了一个圈,她又一次回到了起点,她蜷起手指握成一个空心的环,感觉这是一个虚空的轮回,而她一直待在里面笨拙地生活。
低音炮般磁性温和的声音提示着她。
陆云歌无力地把头靠在车窗上,窗外泼洒的雨水被风刮着汇成一道道水柱,斑斓了视野,想起十八岁那年,陆百川死后,她遇到了最爱的江楚桓,之后又遇到了死党廖静雅和林一峰,二十一岁这年,没有任何道理的,她失去了江楚桓,同样没有任何道理的,她失去了两个最好的朋友,想来,她从来没有坏心,也没做什么坏事,除了迟钝,也没什么过错,不知怎么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陆云歌艰难地挪动脚步,慢慢爬上车,只觉得这小小一步对她而言的艰难程度像是从猿猴进化成人一般。
她微微闭目,想到近一年来林一峰拼命追求她,廖静雅看在眼里的个中滋味,自己都觉得苦涩。她确实应该走,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在廖静雅面前让她心烦。
待她磨磨蹭蹭地关上门,一脚油门踩下,越野吉普车狂飙而出,追着前方隐隐绰绰的张小北的车加速行驶。
细想下来,她大概明白,廖静雅喜欢林一峰或许很久了。她日夜与廖静雅在一处竟然毫无察觉,直到今日,一重重的现实逼到眼前,耳光响亮地扇到脸上,她才明白。后知后觉到这个地步,挨一嘴巴也是活该。
陆云歌想过,如果她再见到江楚桓会是怎样?
抑或再早些,多年来,廖静雅一直爱跟林一峰拌嘴,她从前只是觉得廖静雅嘴上厉害了些,爱闹着玩,但没深想过这是否就是廖静雅对于喜欢的一种表达。
她那么多的热切,那么多的盼望,成百上千的话要同他讲,那一定是个很热闹的场景。
还是在五一文艺会演上呆愣地看着林一峰抱着她离去。
然而越野吉普车风驰电掣地开了十几分钟,她内心像核裂变般翻天覆地地炸了几轮,坐在江楚桓身边却是连个屁都没有。
是在故宫里面色木然地问她:“林一峰对你这么用心,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
江楚桓一脸沉静地开着车,也是一语不发。
廖静雅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林一峰的?
车内沉默压抑的氛围让人难受,她索性闭上眼装睡,心底翻过微凉的感慨,他们曾经那么熟悉,现在坐在一起却像陌生人,不过三年,物是人非,隔阂至此。
她被打得没有怨言,因为她实在太蠢了。
心底的微凉涌上眼角,浸出一滴眼泪,她微微垂首想在衣领上悄悄蹭去。
她坐在卧铺车厢临窗的小折叠座上,看着火车由慢到快地加速,带她离开下雨的北京。她的右颊还有些疼,几根手指印依旧清晰地横在脸上,她疼了一路,被人看了一路,最终明白廖静雅这一巴掌是忍了太久的。
不及她蹭去,眼角一热,一对温热修长的手指拂过她鬓角,抹去了她眼角的泪。
拿着票她快速走向候车厅,检票上车后没过几分钟火车就开了。
她心中一阵惊悸,听到他温和的询问声:“哭什么?”
片刻后,一张去西宁的卧铺票递了出来。
陆云歌睁开眼,看见江楚桓正眼望前方专心致志地开车,也不知他哪里生出的眼睛,看到了她这点小动作。
她想起陆百川曾说过在青海的哈察县有朋友,掏出身份证和现金:“一张去西宁的火车票,有卧铺买卧铺,没卧铺买坐票。”
装睡是没必要了,她索性睁大眼,将后续的眼泪吸回去,嗓子有点哑:“我没哭,我是高兴。”顺势挤出一个尽量灿烂的笑容。
“是。”
“三年了,你一点没变,还跟个孩子一样。”他淡淡扫了她一眼。
“西宁是在青海?”
“我怎么没变!”陆云歌心头蹿起一股无名火,“你不要用老眼光看人,这三年我门门功课前三名每年拿奖学金,兼职做枪手赚钱,导话剧写剧本演节目,连内衣都从A升到B,我怎么没变?!”
售票员敲击着键盘报上:“成都、西宁、武汉、广州十五分钟内发车。”
江楚桓“嗯”了一声,还没“嗯”完,又遭陆云歌一顿抢白。
她在雨里走了一段,直到感觉脑子在雨水冲刷下清楚了一点儿,湿漉漉地搭乘上公交车,跟着公交一站一站地前行,报站到北京西火车站时,她下了车,跟着人流走进火车站,走到售票处排队,排了很久轮到她,售票员问她去哪儿,她愣愣地问:“最快发车的去哪儿?”
“我跟你说,我早就不是你之前认识的小孩了!有多少人暗恋我,追求我,你知道吗!”
她一路走下楼,经过大门时门童递来伞,她没有接,径直走进雨里。
江楚桓等着她像个炮仗一样炸完,没动静了才继续讲道:“我说你跟个孩子一样,是指你给我感觉,依旧如孩子一般单纯善良。”
包厢门被关上了,她伸手按上把手,轻轻扭开,沙发上有一团纠缠的身影和细微的喘息,他们吻得忘情,没有注意门被打开,陆云歌将两把伞轻轻放在入门的服务台上,再轻轻扣上门。
陆云歌愣了愣,“哦”了一声,顿了一下道:“那我还是单纯善良的。”
“谢谢。”她轻声谢过,穿回大堂,乘坐电梯,走回长廊,停留在包厢门口。
“所以说你像个孩子也没错,怎么惹你那么生气?”
陆云歌讷讷地起身,走到大门时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门童给出门的顾客递上一把伞。陆云歌接过伞,看着外面漫天席地的雨帘问:“可以再给一把吗?我还有朋友。”她右颊上的手指印开始红肿,显现在白皙的脸上便格外清晰,门童好奇地打量着她脸上的指印,又递来一把伞。
她咬着半边唇,怎么都不能承认是因为陆依依对她的刺激。她再单纯善良又怎么样,男人不喜欢小孩,男人喜欢的是女人,而江楚桓也是男人呵,所以他跟陆依依在一起,成了她姐夫。
“不要抢我的东西!”廖静雅一手将林一峰的头死死按在她肩上,一手端直地指着陆云歌的鼻子吼,“你不当回事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却是宝贝,为了所有人好,你能不能走啊,真的不想再看见你。”
她只是咬着嘴唇,牙缝里嘶嘶出声:“反正我不是小孩。”
一个沉重而响亮的耳光拍在陆云歌的脸上,火辣而沉重光,拍得她晕头转向。
江楚桓只是一笑,没有再接话。
廖静雅死死抓着杯子尖叫了起来,陆云歌愣住了,她从没见过廖静雅如此痛苦,好像有什么从灵魂上压垮了她,让她再无力承担一般。
陆云歌不干了,盘问起他来:“这三年你还好吧?”
陆云歌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抑制不住地冲了进来,抢她手中的玻璃杯。
不等江楚桓开口,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看你挺好的,没变瘦,精神也足,还有美女相伴,看来卧底的生活还蛮不错的。”
她捡起一个大玻璃杯,将面前的白酒、红酒、洋酒、啤酒混在一起,仰起脖子就灌。
“美女?”江楚桓转头看着陆云歌,“你见到陆依依了?”
廖静雅摸出纸巾,轻柔地替他擦净嘴角,林一峰一歪头靠在她肩上,小声嘟囔着,廖静雅温柔地回应:“是,我来了,想喝酒?我陪你。”
“我见没见到陆依依你不知道吗?哦,那天你走得太急,错过了后面的好戏。”说着说着泪水就在眼眶里滚动起来。
林一峰抬起头嘴角挂着污物,一副迷迷瞪瞪的表情,像是醉了。
她真是丢脸,还主动提起这一茬。她真是讨厌自己,明明久别重逢,也只会说些讨人厌的话,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廖静雅说完走进包厢,扶着林一峰的额头,轻抚他的背。
江楚桓没有说话,她便自言自语:“人年轻总会做些蠢事,表白的事你别放心上,就当看了一个乐子吧,姐夫。”
包厢里传出呕吐声,陆云歌和廖静雅一齐走向包厢门口时,看见地上放了一排白酒、红酒、洋酒、啤酒,林一峰两指捏着的大玻璃杯是颜色混杂的液体,他单臂抱着一个垃圾桶难受地吐着。陆云歌正要进去,廖静雅单手拦住她,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微微侧头不看她:“你别进去,既然林一峰要的你不能给,就不要再去刺激他,你走吧,我会照顾他。”
江楚桓没有回应,她也没有再说话。
廖静雅恨她,怎么可能,为了什么?
陆云歌扭头看着漆黑的窗外,看着车窗折射出自己的脸,是陌生的,牙尖嘴利的乖张模样。这就是结局了吧,她闭上眼,她的心在澎拜地跳着,但他们之间,终已成灰。
“因为我真的怕自己忍不住,狠狠地扇你。”廖静雅的眼睛看上她的,明白无误的恨意令她心底升起阵阵寒气。
凌晨时分,两辆越野吉普车停在了青海湖边,所有人都下了车,打着手电筒在洛桑顿珠的带领下找到了看羊的棚子,一翻细致地搜查后在棚子脚上挖出一个小塑料盒。小塑料盒外用防水胶带层层包裹,张小北拿着盒子和江楚桓上了一辆车,随后张小北下车,江楚桓在车上独自待了二十分钟后,招呼大家返程。
“为什么?”她惶惑地问。
深夜的路上没有路灯,只有车前灯照亮面前的路,天边的那轮弯月,洒下不甚明亮的月华勾勒出遥远的地平线。
廖静雅抽烟的姿势很娴熟,会抽烟的廖静雅让陆云歌感到更加陌生。
“我爸爸藏起来的是什么?”回程的路上陆云歌问江楚桓。
“一晚上没看见我,是因为我不想跟你见面。”廖静雅背靠墙,抬起手又吸了一口烟。
“这些事情你不知道更好。”江楚桓面无表情地开着车。
廖静雅的语气冰冷,这样的廖静雅让陆云歌感到陌生。
“我爸爸因为藏这东西被乔四杀了,我连知道这是什么都不可以吗?”陆云歌伤心地问。
廖静雅缓缓吐出长长的烟雾:“陆云歌,你是不是觉得你挺了解我?我什么事儿你都知道?”
江楚桓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你父亲藏起来的是一个U盘。”
不待她说完,廖静雅抬起指间的烟吸了一口。陆云歌看到廖静雅吸烟,惊讶地问:“你怎么抽烟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U盘?里面有什么内容吗?”陆云歌追问。
廖静雅从走廊另一头一步步行来,陆云歌看到她,像看到救世主一样狂奔了过去,拉住廖静雅的衣袖问:“你去哪儿了?一晚上都没看见你,出事情了。”
“有一份乔四跟一个毒贩往来的证据。”
她不知道事情弄到现在应该如何收场,只觉得一切因她而起,不可以一走了之。她不知所措地站在走廊上,心情灰败,不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证据很重要吗?”
陆云歌跟着同学们走出包厢,走到包厢外长走廊尽头时停下脚步,留了下来。
“很重要。”
同学们互相看了看,拿起随身物品,一个接一个地出了包厢,拦下餐厅外的的士,三五成群地挤进一辆,低声絮语地离开了。
“这样的话,又可以多抓一个坏人了?”
“让你们滚,听不懂吗?”林一峰红着眼怒气冲天地瞪着包厢里惊呆的同学。
“是的。”
有男生围过来劝,刚开口半句话没讲完,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陆云歌知道江楚桓不会再多说什么,不再问他,扭头看着黑黝黝的窗外。
“滚!你们都他妈给老子滚!都滚!”林一峰飞起一脚将台子踢翻,酒水零食在女生的惊叫中洒落一地。
江楚桓表面风平浪静地开着车,内心实际是巨大的惊喜。陆百川的U盘里存下的是一份乔四与石佛交易的证据,与他现在卧底的案子不谋而合,加上这份证据,案件将有重大突破,原本计划还要再有一年的卧底才能实现一网打尽,眼下有了这份关键证据,半个月后等黄丧和石佛的会面就可以全面收网了。
“对不起?我不需要你跟我说对不起,我要你爱我!像爱你剧本里叫江楚桓的男人那样爱我!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林一峰暴怒地狂吼起来,他出手如电地抢过笔记本,重重砸在地上。
只是越临近结束越是凶险,半个月后,他是死是活只有天知道。
“我,对不起。”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前因后果牵引出的直接拒绝和无心伤害,除了对不起,她还可以说什么。
方向盘在手下忽地一晃,江楚桓反应灵敏一把牢牢把住,车身猛然大幅度偏转,陆云歌吓得一声尖叫。
陆云歌看着他,突然意识到其中的不妥,心中翻过巨大的悔意与痛惜。
“抓牢扶手!”江楚桓冲陆云歌喊道,用力控住方向盘矫正方向,随后脚下点刹,慢慢将车停了下来。
陆云歌沿着台球杆举头望去,正对上林一峰支离破碎的目光和无法掩饰的哀伤,他定定地看着她问:“陆云歌,今天我过生日,你一定要这样吗?”
陆云歌在车身猛转中胃部翻涌,车一停下便拉开车门跪到了路上。
“啪”的一声脆响,台球杆狠狠敲在摊开的笔记本盖子上,笔记本在台球杆的冲力下像一只受惊的蚌迅速合上了壳,围着专心看文的女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敲打惊得叫了起来。
江楚桓奔过去,扶住她问:“不舒服?人有没有磕到?”
“眸子在灯光下是琥珀的颜色,长长的睫毛助阵,联合双眼皮和卧蚕配成一双让人心动不已的鹿眼。这双温柔的鹿眼看久了,心会在不知不觉中……”
她还来不及摇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对着路面吐了出来。
几个女生对着笔记本挤在一起,翻开第一幕,先是默读了好一阵,看几段,发出小小的惊叹,渐渐看进去,遇到好的段落,无意识地念出了声:“她该如何形容江楚桓?他有一双大而清澈的眸,深邃有光,如盛着星辰和海洋……”台球桌离得不远,一起打台球的男同学关注着球桌上的局势,有一搭没一搭开着玩笑,把女生念诵的声音当作包厢的若干背景音之一,并不在意,只有林一峰,因这不高不低的念诵声是从陆云歌那边发出来的,他不言不语地出杆,传到耳中的字,一个个落在心里堆积成嫉妒与痛苦交织的浩瀚情绪。
江楚桓一手把住她额头,一手轻抚她的背,替她舒缓呕吐的不适。她像一只病猫,搜肠刮肚地吐了阵儿,手脚发软地只能靠在他怀里。
陆云歌只得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将剧本放在她们面前。
他也不嫌脏,问:“吐完了?”
“对呀,让我们也拜读下高人的作品吧。”几个女生起了好奇心,不依不饶地想看。
她惨白着脸点头。
“哎,咱们是下课后直接过来的,你是不是带着笔记本?把剧本调出来给我们看看吧。”
江楚桓掏出随身带的纸巾帮她擦干净嘴,又扶她坐到了宽敞的后排座,找来一瓶矿泉水,拎开盖子,将水送到她嘴边,缓缓地喂,另一只手依旧轻抚她的背。
“爱情。”她小声道。
喝了几口后,她恹恹地斜靠在江楚桓肩上,江楚桓原先抚她背的胳膊环过她的腰放在她身侧,撑住她乏力的身子不倒,她感受到那只环过她腰的臂膀,坚实有力,那只修长如玉的手,隔着一段距离放在她身侧。
“是啊,剧本是不是叫《重复爱你的时光》?什么题材?”
陆云歌脸上抑制不住地飞上片片红霞,她不知道这不太明亮的车灯下江楚桓是否看得见,只是低了头小声道:“我好多了。”
“陆云歌,你的本子写的什么啊?张均之教授向来很挑剔,今天上课对你的剧本大加赞赏,让我好想看。”
江楚桓嗓音低沉地说了一声“那就好”,扶着她慢慢坐正,抽出胳膊,让她背靠在座椅上。自己则转身下车仔细查看轮胎,随后又打开后备厢找了找,走到车旁,拨通了张小北的电话。
她垂着头,情绪低落地拨弄着手指。
江楚桓回到后排座对睁着一双眼睛的陆云歌道:“前轮胎爆了,车上没有备胎,小北车上也没有,他们车上人是满的,只能等他们先回县里,放下几个人,拿了备胎再来接我们。”
陆云歌走到沙发角落坐下,几个相熟的女生陆续围了过来,互相交换着眼神,摸了摸她的手,小声道:“有些事,是不能勉强。”
“这好像不是一会儿的事儿?”陆云歌揉着眼问。
林一峰神色黯然地扭头对服务员道:“把蛋糕分了吧。”摸出烟走向台球桌。他高高的背影看上去很萧条,几个男生跟上去,拍着他的肩,开始打台球。
“天亮时能赶来就不错了。”江楚桓淡淡地答,“是不是困了,你在后排睡吧,我去前面坐。”
“一峰,对不起。”那些想法她没办法跟他说清楚,只能再一次道歉,为眼下无法避免的伤害。
陆云歌揉着眼,可能是刚吐过,胃也不舒服,点了点头,脱了鞋在后排蜷缩起身子。
陆云歌本性纯粹,无法自欺欺人,即便不转圜意味着伤害,她也不能去欺骗林一峰。
江楚桓坐回驾驶座,关了车内灯,打开暖风,脱下自己的外套回身盖在陆云歌腿上。
她不能为了她感情上的失败和孤寂侵占林一峰的爱情,这对林一峰不公平。
陆云歌把脚缩进江楚桓温暖的外套里,在舒适的温度下,很快睡着了。
林一峰人不错,实在不必找一个不爱他的人,他理应获得爱情,可这爱情,她给不了他。
江楚桓从后视镜中缓慢地扫了一眼陆云歌的睡颜,拿起一包烟,打开车门走下车,靠在两道明晃晃的车灯前,点燃了烟。
在很多人眼里,林一峰是她的最佳备胎,一个对她死心塌地的高富帅,陆云歌既与爱的人无缘,找一个爱她的人不是很好,她有什么不满足的。
陆云歌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大好,她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子,转头看向窗外,天还是黑的,她又扭过头看前排,没有看到江楚桓,整个人立马慌了。
她不能骗他。
陆云歌腾起身,拉开门跳下车,刚下车就看到车旁立了一个人,暗红的烟头一明一灭,她才睡醒有点懵,对着那个黑漆漆的人影抖着嗓子叫了声“楚桓哥”。
“一峰,对不起。”她无比歉疚地望着林一峰,只觉得他的气色从来没这样差过。
江楚桓听到声音转过身,陆云歌就看到他穿着单薄的衬衣,脚下扔了一大堆烟头,而她身上披了一件他的外套,下车后都冻得直哆嗦。江楚桓真不怕冷吗?
这么多人的包厢突然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头顶的灯不早不晚地亮了,明亮的灯光照出丛生的尴尬与惊讶,光天化日下全现了形。
她不由分说地将他拉上车,关上门,打亮车内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陆云歌便有点懂得江楚桓一个人在外面杵着是什么意思了。
“不行。”她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像一盆冰水,转眼浇熄了周围的热烈。
他开车时有事做,现在他没事做,她也没事做,两个人待在一起,面面相觑,便很尴尬。
她在心底问自己,这些问题,她已经问过自己很多次,现在,她再问自己一次。
尴尬了一分钟,陆云歌受不了了,从包里摸出笔记本电脑,想找点事做,一开机满屏显示出她的剧本《重复爱你的时光》。陆云歌脑中轰然一炸,她怎么把这茬忘了,剧本白纸黑字全屏都是,而百无聊赖的江楚桓探过头来,陆云歌飞速敲击键盘在一秒内替换掉了男主人翁的名字,江楚桓头伸过来时她头顶冒着热气,脸红得像个番茄,主动交代道:“这是我写的剧本。”
可她要答应吗?为他的改变,为炙热的心意,为热烈的追求,为她跟江楚桓的无缘,为她并不讨厌林一峰,为漫长岁月中有个爱你的人与你相伴。
江楚桓“嗯”了一声,旋即问道:“可以看吗?”
平心而论,林一峰确实改变不少,将近一年身边再没出现过莺莺燕燕,而从前的峰少是什么人,换过二十八任女友。她都不知道林一峰这样的一个人,一年时间是怎么改过来的。
她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叫道:“不可以!”
林一峰追她近一年了,今天这样的花样,不过是他一年中用过的若干花样之一,在此之前,陆云歌并不知道,一个女孩儿可以被如此追求,那些她先前认为只可能出现在言情小说里的桥段,在一年中先后发生在她身上,只是之前的追求还是隔了一层纱,给彼此留了一点回旋的余地,不像今天,逼到眼前,让她答应做他女朋友。
江楚桓没有说什么,坐了一会儿,又打算起身去抽烟。
这嘹亮的口号震得陆云歌头脑一片轰鸣。
这么冷的天,她不忍心见他独立寒风里,也不想见他抽烟伤害身体,即刻缴械投了降,拽了拽他的衬衣,无奈地说:“唉,你想看就看吧,我事先说清楚,男主角虽然叫周楚桓,但和你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就是个称呼而已。”说完又懊恼地觉得何必强调这个,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包厢里顿时炸开了锅,鼓掌声、口哨声、起哄声响成一片,最终这些嘈杂的声音汇集成一句响亮的口号,在包厢里反复回旋:“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江楚桓笑着把头探了过来:“明白,只是个名字,男主角就是叫江楚桓,我都不会多想。”
林一峰并不遮拦,回答:“我许愿,陆云歌能够接受我,做我的女朋友。”
这是他们见面后,江楚桓第一次笑,他的笑容如陆云歌记忆里的一样,薄唇微微上扬,轮廓鲜明的侧脸出现刚毅柔和的线条,明亮有神的眼睛上浓黑的剑眉轻轻舒展开。
“峰少,你刚才许的什么愿?”有八卦的人在黑暗中问。
和从前一样好看的笑容,她的心,也和从前一样在这笑容里悄无声息地融化。
林一峰双手合十,闭目许愿,睁眼后,一口气吹灭蛋糕上的二十一根蜡烛。服务员没有及时开灯,宽大的包厢内就只看到同学们头顶的小耳朵闪闪发光。
他们两个并排坐在一起,看剧本,陆云歌扫过一段觉得场景太明显,拽着鼠标往下拖:“这段你不能看。”
生日歌唱毕,四周传来闹哄哄的怂恿:“许愿,许愿,赶紧许愿!”
拉到剧本的一半,再扫一段,还是觉得场景太明显,拽着鼠标继续往下拖:“这些你也别看。”
陆云歌微微低着头,瞥见林一峰也戴着亮着“峰”和“云”的小耳朵,兴致高昂地跟同学们一起唱生日歌,心下不知该如何收场。
她头疼地一直往下拖,才发觉因为剧本的前半部是根据真实经历写的,江楚桓又是与她一同经历之人,一看就会露马脚。
一双温热的大手拂过她头顶,她有些回避,但大手坚定不移地替她戴上了一对小耳朵。
越想越不好意思,脸也越来越红,鼠标一直拖拽到文档的末尾,那是她正在写的一段,她想象中的与江楚桓的重逢,文中的重逢和今天的重逢很不一样,她松了一口气,指着最后一段说:“就看这段吧,我写到这儿,也有点卡文了。”
陆云歌看了一对对亮起的耳朵,脸颊火辣辣地发烫,原来那些小耳朵上左右分别写了两个字,一个字是“峰”,另一个字是“云”。
江楚桓看着屏幕上的一段段对话道:“我们分角色读,我读周楚桓的词,你读女主的词,朗读可以创建出生动的情境,也许能为你提供一些往下写的灵感。”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不知谁起了头,生日歌唱了起来,伴随着生日歌的响起,同学们默契地按亮了戴在头顶的小耳朵。
陆云歌想了想觉得这提议不错,点了点头,旋即说道:“这段我之前想配背景音乐,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曲子。”
陆云歌被同学们围着,站在林一峰身边,听着这些话,更加尴尬不安,她想找廖静雅解围,可四周不甚明亮,一时也没看到廖静雅的身影。
江楚桓拿出手机,接通蓝牙,越野吉普的音箱响起一阵熟悉的旋律,这段旋律她听了有千百次吧,在一轮明月的夜晚,下着雨的夜晚,春风沉醉的夜晚,他们站在阳台休息的时分,八音盒放着简单曲调,江楚桓抽烟提神很少说话,她站在他身旁,一同看着阳台外香樟织就的碧绿海洋,春深似海,静谧安宁,只有八音盒一遍一遍地重复播放着《今宵多珍重》。
四周登时响起一阵前仰后合的哄笑。
温柔低徊的女声在音箱中浅吟清唱:“南风吻脸轻轻飘过来花香浓,南风吻脸轻轻星已稀月迷朦。”
林一峰睇了声音来源处一眼:“瞎说啥实话。”
“我回来了。”江楚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四周响起窃窃笑声和嘘声:“我们都是作陪的,只要陆云歌在,峰少就很高兴。”
她知道他开始念台词,一点点收拢飘散的神思,跟着剧本接着道:“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楚桓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林一峰笑着点头,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指着外边围了一个圈的同学:“你们陪我过生日,我很高兴。”
“傻丫头,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他拿起她的手,放到脸上轻轻一触,再轻轻放下。
陆云歌背后一动,已有几只手将她推到了林一峰面前。她有些拘谨不安,但还是平静了神色,微笑着对林一峰说:“一峰,生日快乐。”
这是陆云歌剧本里设计的动作,当江楚桓拿起她的手轻触脸庞的瞬间,她听到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动。
蛋糕和林一峰一道被簇拥到包厢的中心,同学们围绕着他,烛光下的林一峰目光柔和,冲着陆云歌轻声道:“陆云歌,你过来。”
“楚桓哥,你真的回来了!这么长时间没见,我很想你。”剧本此处设计了女主对周楚桓的一个大大的拥抱。
漆黑的时间持续了没多久,尖叫很快演变成低低的笑声,点满蜡烛的五层大蛋糕被服务员用餐车推进来,荧荧跃动的烛火后是林一峰玩世不恭的笑脸。
陆云歌心在跳,脸在烧,缩手缩脚地轻搂了江楚桓一下。
灯光嗖呼灭去,黑暗的包厢响起女生惊恐的尖叫,陆云歌被突发情况弄得有些慌神,想拉住身边廖静雅的手,可廖静雅的手像一尾冰凉滑腻的鱼,快速从她手里滑走。
“这次回来,你不会再走了吧?”她控制住手别抖,声音别抖,以镇静平常的状态念词,这是她剧本里的最后一句台词,写到这儿时,她卡文了,因为她设想不出江楚桓的回复。
小玩意儿而已,陆云歌也不在意,放下包便和廖静雅一起去点歌。酒水零食上得很快,有人打着桌球,有人唱着歌,年轻人在一起气氛总是热烈,high得不行时,廖静雅问了句:“林一峰呢?”一语惊醒梦中人,high翻的各位四处张望,发现生日宴的主人翁不见了。
江楚桓目光从屏幕上移到她的脸上,他看向她的目光,是世上唯一的光束,照得她灵魂一片雪亮:“还要走。”
林一峰的生日宴设在一家高档餐厅的大包厢里,带着卡拉OK和台球桌的豪华大包厢金碧辉煌。林一峰刚一进包厢,餐厅服务员就把彩花喷上天花板,还给每个进包厢的同学都发了一对戴头上的小耳朵,一派热闹的生日氛围。同学们接过小耳朵看一眼,挤眉弄眼地笑着,心照不宣地戴上,临到陆云歌时,服务员却绕过她将小耳朵给了后面的同学。
她听见这句话,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教室里一阵欢呼,零散走了几个人,剩下的都跟着林一峰去了生日宴。
江楚桓俯下身,在离她脸两厘米的距离停住,眼底是深深翻涌的怜惜,他离她近,连呼吸都那么近,她呆愣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睁大眼睛望着他,直到看见他的唇摩挲去她腮边的泪珠,沉沉低叹:“傻孩子。”
这节课是下午的最后一堂课,刚一下课林一峰就起身招呼:“大家先别走,今儿我过生日,提前也通知大伙儿了,除了个别有特殊情况的,要去参加生日宴的都留这儿,接我们的车很快到,一起Happy去!”
他转过脸离开她时,抹过她泪水的微凉嘴唇在她的唇瓣上蜻蜓点水般轻触而去,她像过电一样全身惊悸,还来不及细想这柔软微凉的吻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就听到江楚桓毋庸置疑的声音:“别等我。”
陆云歌埋头写作耕耘,临近六月时把《重复爱你的时光》大纲和前半部交了上去,几位看本子的老师都觉得很好。张均之教授因知道一些陆云歌与江楚桓间的事情,剧本读得更是心有戚戚,上课时不遗余力地表扬了陆云歌,惹得没看本子的同学一时间好奇不已,都想先睹为快。
明亮的车灯照进了车窗,外面响起响亮的喇叭声,江楚桓打开车门走下车,同赶回来的张小北商量如何返程,陆云歌一个人在后排座,痴痴呆呆地坐了很久。
她又一次回到了起点,她蜷起手指握成一个空心的环,感觉这是一个虚空的轮回,而她一直待在里面笨拙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