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歌手里拎着等会儿要送给小侄子的见面礼,跟在温少远的身后,偏偏又不愿意被他牵着,温少远每走几步都要回头看看她跟上来了没有。
闻歌陪着温少远先去停了车,又从长长的林荫路走到住院部。草坪上栽种的植物被阳光晒得发暖,已经冒出几丝绿意来。
走到住院部门口,温少远突然停住了,没转身,只是向后伸出手来,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闻歌。”
吃完早饭到医院时,已临近中午了。
一直低头数着步子的闻歌猛然抬头,一眼便看见了正坐在车后座摇下车窗看过来的老爷子。
温少远不容商量地拒绝道:“先吃早餐。”
她立马老实了,把手塞进温少远的手里,跟着他走上前。
闻歌还傻乐地看着他:“我能不能先去看看我侄子?”
老爷子也刚来,他拄着拐杖下了车,见闻歌远远地站着,狠狠地瞪过来一眼:“站那么远做什么?”话落,他伸出手来,竟然是要闻歌去扶他。
温少远唇角含笑,点了点头,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微波炉里热着糖水鸡蛋,吃完了我们就走。”
闻歌一愣,阳光落在她的眼睫上,让她有那么一瞬间没看清老爷子的表情。
闻歌愣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醒,脑子不太灵光,和温少远对视良久,脸上才现出一抹惊喜来:“你是说……”
不过,愣怔也只是一瞬,她上前一步,像以前习惯的那样,挽住他,稳稳地扶着。
“嗯。”他走过来,手背贴了贴她的脸,“今天早上七点多,你的侄子出生了。”
老爷子这才满意,看了眼低眉浅笑的温少远,率先迈上了台阶。
闻歌揉了揉手:“你怎么在客房里啊?找东西吗?”
从大门进去到进了电梯,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直到迈出电梯,老爷子这才低声询问:“午饭没吃吧?”
她看着难道像是还没睡醒吗?
闻歌摇摇头:“还没有。”
温少远回头看了眼,挂断电话走进来,随手关上落地窗:“醒了?”
“你辛姨熬了鸡汤等会儿送过来,你也喝点补补身子。”顿了顿,老爷子转头睨着走在闻歌身旁的温少远,眼神颇为意味深长。
A市的初春还很冷,他开着窗,又吹着风,闻歌刚迈进来就冷得一个哆嗦,初醒时的迷蒙瞬间全被风吹走了。
闻歌低着头盯着脚尖,并没有看到。
温少远站在一片明媚的阳光中,白色毛衣几乎要融进去,极其耀眼。
随安然正睡着,病房的窗帘遮了两层,只留了一盏壁灯。
阳台的落地窗大开着,窗帘被涌进来的风吹得呼呼作响,胡乱飞舞着。
温景梵正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听见开门声,扭头看来,原本温润的嗓音此刻竟是一片沙哑:“你们来了……爷爷。”
闻歌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累着了吧?”老爷子看了眼病床上的随安然,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辛姨煮了鸡汤等会儿送过来,让安然多喝点补补身体。”
正想着给他打个电话查查岗,便听见她住的那间客房传来轻微得几乎会让人忽略的声音。
温景梵笑了笑,拉过椅子让老爷子先坐下:“要不要看看你曾孙子?”
厨房里只有正处于工作状态的微波炉发出轻微的声响,接着路过空无一人的餐厅后,闻歌又去书房看了看,依旧一无所获。
“不急。”老爷子眉开眼笑,心情好,连带着语气都轻快了不少,“先来看看温家的大功臣,那个小捣蛋鬼晚点抱过来再看也一样。”话落,似乎想起什么,他又问道:“名字想好了没有?”
等洗漱穿戴好,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了,闻歌边涂抹着面霜,边去找温少远。
温景梵摇头:“安然说大名留给你取,小名我们想。”
“温少远……”她磨了磨牙,赶紧起床。
“那得好好想……”老爷子正了脸色,眉梢微微扬起,显然很高兴。
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下意识地看向床头柜的闹钟,才发现闹钟被倒扣着。
闻歌看着老爷子放在床前的拐杖,听着他愉悦的语气,想着还未见面的小侄子,突然不知道心底涌起的是怎样的滋味。
天已大亮,闻歌放空的大脑顿时清醒过来——现在绝对不止早上七点了。
时光匆匆,一眨眼,有人老去,也有新生儿降临,好像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更替着,谁也没有那么重要。
闻歌惺忪着睡眼醒来,上一秒还让她惆怅难过的梦这一刻就不记得了,她努力回想了一下,最后连轮廓都记不太清晰。
她悄悄挽上温少远的手臂,踮起脚来悄声跟他说了句话,等他会意,两个人便轻轻地离开了病房。
很多时候,梦境遥远得像是另外一个国度,无数记忆和梦里的场景重叠,真真假假,她总是看不透,分不清,有时候甚至会受到这些梦的困扰,难怪温少远总说她最近睡觉不老实。
随安然还没醒,闻歌在里面又插不上话,索性先去看看她的小侄子——自从知道他出生后,她就一直念叨着,迫不及待。
闻歌最近总做梦,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梦。
随安然入院时,温景梵订的是套房,婴儿房就在隔壁,有专业护工照顾。
温少远在窗前站了片刻,直到凉如水的寒气透过窗缝钻进来,他才走回去,顺手反扣了床头柜上的闹钟。
这是个很特殊的房间,里面布置得比寻常病房温暖、有趣多了,一面巨大的透明玻璃,把屋里、屋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遥远的天际已经隐约泛出鱼肚白。
随安然和温景梵的孩子正在那张柔软舒适的小床上酣睡着,被子遮了小脸的一半,看不真切,倒是能看见他高举起的小手,握成一团,搭在脸侧。
等他从厨房回来时,闻歌已经抵挡不住周公的召唤,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么小的一个人,五官还没长开,看不出到底像妈妈多一点,还是像爸爸多一点,但就是这么看着,便让人觉得心柔软得不行。
又喂了几口水,看她昏昏欲睡的样子,温少远揽着她躺下,掖了掖被子。
温少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中一叹,从闻歌的身后拥过去,虚虚地把她揽在怀里:“喜欢?”
沉冷得好像无边无际的夜色里,这里却是一弯温柔乡。
“嗯。”闻歌用力地点了一下头,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男人一时心境的变化,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我有宝宝了,他一定有个很爱他的爸爸,还有个很爱他的我。”
温少远握住她的手塞回被子里,低头亲了亲她的眉眼:“那是我的荣幸。”
温少远偏了偏头,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他的爸爸会更爱他的妈妈一点。”
也许,再没有别的情话,如此刻一样让温少远怦然心动。
闻歌后面跟着的一连串美好设想,全部被他这句毫无铺垫的话抹杀得连渣都没剩下。
她温热的手抚上他的脸,轻柔地贴了贴:“成为你的太太,为你生儿育女,都是我愿意的。”
她嘟着嘴,反手轻拧了他一下:“我还没说完呢。”
似乎猜到了温少远的想法,闻歌沉默了一瞬,才说道:“我愿意的。”
他低声笑起来,音色沉沉的:“你继续说,我听着。”
他亏欠她的太多,如今只要是与她有关的,他都想给她最好的。婚礼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仪式之一,就算不需要很隆重,他也要给她一个她想要的。
闻歌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起码,要等办完婚礼之后——哪怕明天就去领证登记,还是要等到办完婚礼之后。
这样的对话、这样的情景,让她突然有种已经和温少远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的错觉。这是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哪有从热恋期直接进入平淡如水的老夫老妻模式的?
他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沉吟道:“想,不过不是现在。”
她正出神,突然看见原本酣睡的小侄子伸了伸小胳膊、小腿,转了一下脑袋,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温少远一滞,等反应过来,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
温少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喜欢小孩。”
她在问,你想不想也要个孩子?
闻歌点点头,嘀咕道:“我也是刚发现的。”
就在温少远以为她已经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她问道:“你……想不想?”
温少远轻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拥紧她:“没关系,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满足你,嗯?”
闻歌没作声。
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后,加上这明显意有所指的话,闻歌的耳根顿时一片烧红。
“还没有。”温少远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一般,“一切都会很顺利,你别担心。”
他却没完没了起来:“想要一个还是两个?两个比较好,但是你会比较辛苦……”
“安然呢?”她抱着他的手臂往他怀里挨了挨。
闻歌恼羞成怒,反身去捂他的嘴:“不要说了!”
“三点了。”温少远把她喝剩下的水喝光,这才关了灯,揽着她一起睡下,“再睡一会儿。”
温少远上前一步把她圈在玻璃和他之间,另一只手握住她抵在他唇上的手,突然一本正经起来:“我打算三年后再要孩子,毕竟你还小,我不想过早地把压力给你,更是私心地想占有那几年,让你为我一个人所有。”
“几点了?”闻歌喝饱了水,满足地舔了舔唇角。
闻歌微怔,连语气都有些发虚:“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把水喂到她的唇边,看着她小口地咽下去了,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
“想到了而已。”温少远吻了吻她的手心,有些无奈,“想和你说的话太多,不说会忘记。”话落,他握住她的手,拇指摩挲着她自从来到A市后就一直戴在无名指上没取下来的戒指,望向她的眼睛沉如深海:“不够……总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不够用。”
温少远丝毫没觉得自己偷亲她有什么不妥当的,托在她背后的手微微用力,把她连人带被子裹在了怀里:“喝点水。”
无论是再多一个人占用她的时间,还是其他琐碎的事情分散她的注意,他都不想要。
不知道过了多久,唇上温润的触感传来,她这才睁开眼来。
温少远突然发现,他对闻歌的占有欲已经不知不觉地积累到了这种可怕的程度。
闻歌睡得并不安稳,只是眼皮子沉,困倦得让她根本睁不开眼。
这样的话语对于闻歌而言,并不是完全甜蜜的——她了解的温少远,做事总有自己的一套主张,而说给她听的话,就是他真的想要告诉她的。
他轻轻地上了床,侧卧着靠在床头,借着灯光看清了她有些干燥的嘴唇,又转头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抬手把她睡得乱糟糟的短发拨到了耳后。
闻歌一时哑然。
厨房里没有热水了,等温少远烧开了水端进卧室时,闻歌已经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推了推他的胸口:“我没有着急的意思啊!”
闻歌低低地嗯了一声,只觉得身体有些难受,可到底是哪里难受,又说不出来。
不知道这句话触到了他的哪个笑点,他突然低下头来,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地笑起来:“不急就好。”
温少远坐起来,整个挡在她的身前,原本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低头在她的额上亲了亲:“我去拿水,躺着,别着凉了。”
他弯着腰,看上去有些辛苦。
闻歌想要说话,刚开口,就觉得嗓子痒痒的,话没成句,先咳了起来。
闻歌由着他抱了一会儿,这才抬手戳戳他的手臂:“等吃过饭,回家一趟?”
“嗯。”他应了一声,一手覆在她的眼睛上,一手打开了床头灯。
“嗯?”温少远站直,看向她。
闻歌摇摇头,侧脸贴着他的胸口:“口渴了。”
“不是说……”领证吗?
温少远抱着她一翻身,让她面对着自己:“怎么了?睡不着还是口渴了?”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让人觉得格外温暖。
闻歌默默咬住下唇,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一副什么都记不起来的表情?
这声音低不可闻,甚至闻歌自己都觉得太过微弱,却让原本酣睡中的人醒了过来。
“你以为我去客房是找什么?”温少远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眼底是浓浓的笑意,带了几分坏,难得一见的痞气。
见他没有醒,闻歌被他压在长腿下面的脚趾轻轻蹭了蹭他:“小叔……”
闻歌愣了足有五秒,这才回过神来,一时憋屈又郁闷。
她睁了睁眼,满屋子黑暗压下来,刚想侧身,一直搭在她腰上的手臂一紧,温少远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一种近乎本能的动作。
想了想,她扭头就走:“下午哪儿也不去了,陪我侄子玩。”
闻歌半夜渴醒了,嗓子发干,像是烧起来了一般,可是身体很累,她根本不想爬起来去喝水。
温少远没跟上去,他偏头看了眼沉沉睡着的小侄子,表情无奈又宠溺。
闻歌的大脑早已一片空白,所有举动都变成了本能。她紧紧地回抱住他,那种相拥时的力量,让她在这片黑暗里,感受到了十足的安全感。
闻歌和温少远在病房里和老爷子等人一起吃了午饭,辛姨要陪着老爷子针灸,抱过小宝宝,心满意足地催着恋恋不舍的老爷子走了;温景梵要去机场一趟,接丈母娘;闻歌暂时留下来,陪随安然说说话。
闻歌睁了睁眼,睫毛扫在他的鼻梁上,微微地痒。
多年的闺密,已经熟悉到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对方的程度,此刻,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坐下来聊聊天,却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极其难得的一次。
腰上多了一道“枷锁”,压迫感无形中增强了不少。
不匆忙,随意而就。
温少远弯下腰,把她整个抱了起来。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闻歌以后的就业问题。
没有给她太多时间思考,温少远低头吻下来,微凉的唇上还带着水珠——他刚洗过脸。
温少远不在这里,闻歌便没有顾忌:“我是打算开一家店混混日子了,但具体做什么还没有想好。虽然我喜欢吃甜的,但开甜品店觉得太腻了,咖啡厅节奏又太慢了。”
闻歌的脑子这才清醒了些,她又往墙角缩了缩,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伸出手要去牵他时,他已经贴近,整个身体俯下来,把她困在了墙角,他的身前。
她撑着下巴,一双眼睛映着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暖得一塌糊涂:“想来想去只能先在家里再待一段时间,必须先想好做什么,才能有大方向、大规划。”
他反手关上就在手边的门,整个卧室唯一的光源顿时被隔绝在外,彻底漆黑。
随安然对这件事一点都不担心,尤其在知道闻歌已经决定要和温少远去领证结婚时,竟比当年自己亲身经历时还要感动。
“我现在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你一声不吭突然不见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压抑,嗓音沙沙的,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谁也不知道这段爱情长跑有多艰辛,即便是她这个最近的旁观者,也无法细数这两个人在这段感情里付出的所有。很多时候她甚至在担心,如果最后他们依旧是两条平行线……
闻歌没作声,有些迟钝的大脑正在分析他这句话。
那样的结局无法想象,但所幸只是她想想,事实正好相反。
“我去找你。”温少远转过身,握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推,把她抵在了墙角,原本还温和的语气瞬间幽沉了起来,“吓唬我好玩吗?”
“是不着急。”随安然咬着红枣,眯着眼看向窗外,“正好没有工作,没有压力,让大哥辛苦几天,抽个小长假把蜜月先度了。”
她咕哝着,小声问他:“你去哪里?”
闻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长长的林荫路上,被她们谈论着的男人正信步走来,阳光投在他的身上,如上古神祇般闪耀。
闻歌从身后抱住他,脸贴着他宽阔的背脊,才发现两个人的身高差,这些年似乎一直没有太大的改变。
好像自从他说了那句“我现在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你一声不吭突然不见了”后,他一个人的时候,闻歌总会觉得有些心疼。
他没再迟疑,转身要去客房,刚走了几步,就被身后突然拥上来的人拖住了脚步。
那些曾经被压抑的感情,如今如洪水般被他释放,凶猛而来,她整个世界都被满满的爱充盈着。
没有人应声。
她看着看着,弯了唇角:“嗯,先度蜜月。”
温少远蹙眉,低声叫她:“闻歌?”
三天后,L市。
床上,原本整齐的被子被堆到一处,两个枕头,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显然是有人故意弄乱的。
刚过完年,L市的年味还未散去,河道两边依旧是悠闲的慢节奏,一到清晨,就有骑着车买早餐的人,按着车铃,叮当声一路远去,响彻整条老街。
光线昏暗的卧室里没有开灯,温少远没有注意到她已经醒了,径直去了浴室拿湿毛巾打算给她擦擦脸,等他出来时,刚走到床边就顿住了。
闻歌在一片晨光中醒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边的温少远。
等身体挨着柔软的大床,闻歌睁开眼来。
窗帘向两侧拉开,他修长的身形被阳光笼罩,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一般。纱窗外是寒凉的空气,丝丝缕缕的,带着沁骨的冷意。
闻歌并没有睡着,虽然喝多了,意识还是清醒的,清楚地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又听他说了什么,甚至还有心情默默地计算他抱着自己进屋时走了多少步。
远去的车铃声和木楼下的叫卖声重叠,有着挡不住的人间烟火之气。
温少远就这样抱着她坐了一会儿,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了,才打开了壁灯,在暖橘色的灯光中抱着她进卧室。
好久没有在这样的清晨醒来了。
感觉到她搭在自己脖颈后的手指动了动,温少远低头去看时,她一手扯着他的衣领,歪着脑袋往他怀里靠了靠,十足的依赖和信任。
“醒了?”温少远在她望着窗外出神的时候走到了床边。
“抱你回去睡觉。”他附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声。
他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衣,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看下来。
蜡烛一盏盏熄灭,光线渐渐微弱,直到最后,客厅里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昏暗得什么都看不清晰。
闻歌回过神,眯了眯眼,伸出手来要他抱。
他轻叹一声,一手揽着她,一手弄熄了桌上的蜡火。
这是他们新婚的第三天,她却一天比一天娇气了。
虽然出发点不太纯洁,当真的把人灌醉了,温少远却又不忍心对她做什么了。
温少远低声笑了起来,一条长腿微屈,在床边坐下来,抱了抱她。随后,他似乎不太满足,干脆掀开被子钻进去把她揽进了怀里。
红酒的后劲显然是闻歌无力承受的,她无意识地扯松了领口,修长白皙的脖颈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温少远的面前,偏偏她不自知,很是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了他。
温少远看了看她还微微肿着的双眼,低头亲了亲。
闻歌就像是被抽走了能够支撑身体的骨头,软软地倒进了他的怀里,带着醇香的酒气,浓烈又芬芳。
三天前的下午,他们走进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没有一点意外,也没有太大惊喜,像是理所应当地走到了这一步。
他抬手按住她的肩膀。
直到闻歌亲眼看着钢印落下,这才有真切的嫁给温少远的感觉。
她软声呢喃着,身体却靠近他,温热的脸颊摩擦着他的耳郭,微微地痒,温少远瞬间有些心猿意马。
随安然后来还特意打电话来询问她的感受。
她抬手揽住他,近在咫尺的黑色眼眸映着烛光,火焰在他的眼睛里熊熊燃烧着。她有些着迷地凑上去,伸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眼角:“小叔,我有些困了。”
当时,闻歌偏头看着正专心开着车的温少远,想了想,词穷得只有一句:“好像早就应该这样了,总感觉我之前就和小叔领证了啊!”
醉意也像是被烛火烘暖了,闻歌只觉得浑身发热,似有什么东西不经意间被点燃了。
正专心开车的温少远转头,墨黑的双眸里漾开笑意,笑声浅淡又纯净,莫名地笑得闻歌面颊发红。
寂静的深夜里,烛火似乎都有了自己的声音,摇曳着,轻声细语般的柔软。
这样特殊的一天,也不过是去吃了顿丰盛的晚餐当作庆祝。
闻歌的视线在摇曳的烛光中有些迷离,光源似被晃动成了模糊的一团,让她看不真切。
回到家的时候,温少远问她:“这样的一天,会不会觉得委屈?”
全世界那么多人,真的懂我、知道我、了解我的,却只有你。
闻歌正在脱鞋,站不稳,东摇西晃的,闻言抬头看他:“很多情侣在去民政局领证的前一个小时还在攻单做业绩,而我的身边一直都有你在,我哪里会觉得委屈?”
他们之间的特殊,闻歌一开始就知道,这条路并不平顺,所以最能打动她的,从来不是温少远的“我爱你”,而是“我知道”。
更重要的,是在一起的人。
除了温少远,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可以给她。
既然是你,那就做什么都不会觉得委屈。
那时候,闻歌答不上来,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就是温少远是唯一的。而她喜欢他这件事,于她而言,是避无可避的,他给予她的一切——恩情、宠爱、责任、指引、爱情等,都是独一无二的。
“婚礼……”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让她只能看着自己,“还有婚礼,想要什么样的?”
以前,安然问她:“为什么非要是他?”
事实上,闻歌并没有想象过婚礼。
她爱的这个人,很多话即使她不说,他依然能感知到。
女生的梦里总有一件白婚纱,可她即使想到,也是匆匆而过。
一句“没说过,但我知道”让闻歌顿时红了眼眶。
喜欢温少远的那几年,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能看见他,对于闻歌而言就是一种满足,哪里还敢想得那么遥远?
他的吻沿着她的脖颈往上,落在她的唇上、鼻尖……最后落在额头:“没说过,但我知道。”
她甚至害怕,当她哪一天穿上了婚纱,嫁的那个人,却不是他。
微微的痛感让闻歌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闻歌婚后的第一个愿望就是想回L市祭拜下外婆和父母,然后回N市,住两天后再开始他们的蜜月。
温少远怔了怔,眼底的光芒猝然明亮,他张嘴含住她的手指,轻咬了咬指尖。
温少远只用了一天时间,便安排好了酒店的事情,第二天就自驾带着闻歌出发,直到到了L市,在景区的老街里找了一家主题客栈住下。
闻歌醉得不行,听见他的笑声,眯眼伸手摸着他上扬的唇角:“小叔,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对于我而言,就是全世界?”
下午去见了闻歌的外婆和父母,祭拜过后,温少远看着她依旧没长大的样子,在石阶上蹦蹦跳跳的,他稳稳地牵着她,直到走到了最后一级台阶,他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索性,他把酒杯里的酒都喂给了她,听她嘟囔,话题越扯越远,这才抵着她的鼻尖,低声笑起来,笑声沉沉的,格外好听。
“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她的短发蓬松凌乱,看上去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可偏偏是这样慵懒且带着醉意的样子,让温少远心尖痒痒的,急需一只爪子挠一挠。
不再流离失所,不再寄人篱下,不再漂泊不定。
“所以,你今天有些不高兴,是因为我没有把时间空出来给你?”闻歌捏了捏他的耳垂,见他点头,低下头来和他的额头相抵,软声撒娇,“好多人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怎么把男朋友撇开跟他们吃饭,我说跟你认识了十年,偶尔缺席一天没关系。十年了,我居然那么早就认识你。”闻歌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酒,那双眼睛就像宝石一样,在烛光映照下明亮得发光,“你看我们多好,没有费多大的劲,早早就遇到了。”
女孩就像是水做的,揉都揉不得。从墓园回来的路上,闻歌一直抱着纸巾盒掉眼泪。
他一温柔下来,柔情攻势简直势不可当。
快到景区老街时,温少远突然一转方向,直接在街道旁的临时停车位上停下了。
“很多事情都好想重来一次,但是想想可能性不大,就决定要更爱你一点。”他抬起头来,眼里映着她的面庞,也映着烛光,一簇簇地在他眼底闪烁出爱情的模样。
温少远抱着她哄了一会儿,闻歌这才渐渐平静下来,等回到客栈,只来得及吃个饭洗个澡,一沾床就睡着了。
说着说着,温少远笑了起来,闷闷的笑声隐在闻歌的颈间,温热的呼吸搔得她痒痒的,心口不禁也一阵酥麻。
耳鬓厮磨了一番,温少远的手往下探时,被她反握住手腕压在了枕头上。她低下头来,柔软的短发落在他的脸侧,晨风吹来,晃动着拂过他的脸,微微地痒。
他带着几分红酒醇香的唇沿着闻歌的鼻尖落下来,吻了吻她的唇:“最近忍不住会想很多事,过去的、未来的,总觉得自己要提前步入老年了。”
温少远挑眉,突然笑了:“想在上面?”
爱情没办法隐藏,而她,也不想隐藏。
闻歌刚要伸出的爪子被他这一声立马吓得缩了回去,她低下头来,靠在他的颈间,也笑了起来。
闻歌觉得有些难过:“不说这些了。若是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样做的。”
他的手顺着她的脊背往下,指尖像是有火苗在燃烧一般,所到之处皆酥酥麻麻的。
他扣住她的手指按在自己的胸口,低哑的声音,像是被烟呛了一样。
闻歌张嘴在他的锁骨上咬了咬,尖尖的牙齿,就像是助燃的东风。
“要是早知道……”他顿了顿,凑近,吻了吻她的鼻尖,“那段最黑的路一定由我来走。现在想起来,舍不得……舍不得得心都疼了。”
温少远原本还体谅这两天她太辛苦,不料,一大早就如此挑战他的自控力。
闻歌的手指正钩住他的,她僵着不想动,被他稍一用力,直接抱着坐进了他的怀里。
他抬高她的手腕,温热的唇印上来,轻轻一吻,像是一场绅士的邀约,一吻定情。
温少远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过来。”
欢愉和木楼下嘈杂的人声相伴,真是一场别样的盛宴。
清脆的碰杯声把闻歌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看向轻轻晃动着的酒液,凑到唇边抿了口:“如果我是寻常的女孩子,应该等不到十年后了。”
毫不意外地,到梵音寺时已经是下午了。
闻歌没想到的是,这段路,她走了十年。
即使不是周末,梵音寺的香客也格外多,多是从五湖四海慕名而来的。
幸而,他回头了,牵着她越过那道分隔光明与黑暗的鸿沟,把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还未到门口,就已经闻到了山间空气中飘散着的浓浓的檀香味。
那时她以为向前走一步,就靠近他一步,后来才恍惚发现,只要他一天不往回走,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永远不会缩短。
山雾缭绕间,黄墙红瓦的寺庙格外巍峨,伫立在山腰上,颇有些云雾仙气的意思。
那段独自摸黑行走的路,就像她曾经苦恋的那些年,他就站在不远处,她触手可及,却始终隔着一定的距离。
闻歌在山脚买了香,起先自己抱着,爬了一段山路就觉得累了,瞥了瞥两袖清风,走了这么多路依旧云淡风轻的温少远,自我安慰着:“夫妻本是同林鸟……谁拿诚心就好!”
所有灯光都消失时像她那年遭遇的巨变,而突然亮起的烛光就像他,指引着她前行。好像只要有他在,就有目标,就不会害怕,全身充满了勇气和力量。
温少远走了几步,回头见她没跟上来,看她鼻端一层细密的汗,望了一眼远在台阶之上的寺庙:“要不要先休息下?”
闻歌点头。
路边有为游客修筑的凉亭,可供香客休息。
像。
闻歌坐了一会儿,又喝了几口水,等爬到山腰时,已经累得快直不起腰了。
“刚才你摸黑朝我走来的那段路,像不像我们一起走过来的这十年?”他侧过头,把酒杯递给她。
脚下的石阶上三步一莲,或绽开,或含苞待放,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显得格外生机勃勃。沿着黄墙的小径一路往里,最先看到的是梵音寺正前方摆放着的香炉,正袅袅冒着白烟,那圣洁的烟雾,在阳光的映照下,如同一面轻纱。
闻歌原本只是一时兴起,再加上在医院里守了那么长时间,那点冲动的想法早被抛之脑海了,没想到他仍记得。
闻歌用那桶香拜了菩萨和佛祖,又去求签。
温少远牵过她的手,转身时,闻歌才看见他身后摆着的酒瓶和酒杯,只听他道:“不是想喝酒吗?”
窗前笼着一层阳光,桌前坐着个小和尚,大殿里香客络绎不绝,只有他那里很清静,鲜少有人打扰。
闻歌走到近前,见温少远正看着她,他身后的烛台上燃着八根蜡烛,摇曳的烛光,在这夜色里像是妖娆的鸢尾,妩媚动人。
闻歌刚走进去,小和尚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闻歌和温少远。
闻歌试探性地往前探了探脚,这时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听到他的声音,更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慢慢朝光源走去。
他正在抄经书,轻声嘀咕:“师父不在,没人解签。”
闻歌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听温少远低沉的声音响起:“慢慢走过来,我在这里。”
闻歌瞄了眼他手掌下压着的纸页。
话音刚落,就见客厅里透出几束光来,晃动着,像是烛火。
小和尚的钢笔字隽秀,随意一眼扫去都能看到他的笔锋温润,一笔一画都用了不少力道。
闻歌吓了一跳,声音带着哭腔叫:“小叔……”
见闻歌瞅着他的字,小和尚低头看了看,忽然松了口:“你要是不嫌我不太会解签,可以来求一求。”
回到家,闻歌先去洗了把脸,等从卫生间出来时,原本明亮的灯光瞬间熄灭,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中。
还有这样的说法?
闻歌的睡眠不太好,在这方面,他总是格外留心。
闻歌和温少远对视一眼,也没客气,跪在绣着莲花的蒲垫上,闭眼摇着签筒。
“刚到没多久。”他倾身,把被闻歌扯下来的外套重新盖回去,“想等你睡熟点再上去。”
这一处安静遮挡在经幡之下,闻歌跪在那里,整个人拢在宽大的外套里,阳光从窗口透进来,她的面色显得格外平和。
身上披着他的外套,暖得让她动都不想动,她盯着他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清醒了些:“怎么不叫我?”
清脆的一声签响。
温少远瞬间回神,转头看向她:“醒了?”
闻歌睁开眼来。
闻歌抬手去牵他放在空挡上的手,感觉微微温热。
小和尚已经拿起那支签,翻来覆去地扫了几眼,摇头晃脑地去后殿了。
温少远坐在这沉沉的夜色下正出神,清俊的侧脸在黑暗中只隐约看得清轮廓。
直到走出了一段距离,他才想起两位香客没跟上来,回头叫了一声:“两位施主跟我来吧。”
她茫然地看向左侧,车灯已经关闭,车厢内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温少远扶起她,弯腰揉了揉她的膝盖——自从进了寺庙就一直往蒲垫上跪,也不知道这膝盖受不受得了。
窝在副驾上睡了一会儿,等闻歌迷迷糊糊醒来时,车已经停在了公寓楼下。
小和尚回头看见这一幕,顿了顿,这才扭回头去,直到进了后殿再没回过头。
闻歌坚持守了一会儿,直到困得眯起眼来,才被温少远强制地带离了医院。
小和尚在解签,闻歌就到处看看摸摸。这样的古寺庙,无论是摆设还是僧侣都是极好的,按照佛家话说,应该是有佛性。
温景梵等不了那么久,干脆进产房陪产。
小和尚皱着眉头碎碎念了一会儿,才道:“这是上上签,算是很难得的一支签。两位施主想问什么?我只能参透姻缘。”
至于随安然的母亲,得到消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闻歌忍不住发笑。
老爷子和辛姨是一起过来的,没多久温时迁也来了,怕老爷子年纪大了扛不住,就劝他先回去了,正好和闻歌前后脚错开。
“那就姻缘。”温少远按了按她的背脊,示意她严肃一些。
安然是一个小时前进的产房,助产士进出了几次都说离生产还早,让等待的家属好好休息,估计要等到后半夜才能有消息。
小和尚瞥了闻歌一眼,这才说道:“姻缘线并不是很顺畅,但是好在最终有结果了。按照这签的解释,就是有花开必结果。施主的姻缘是命中注定,别人抢不走、夺不去、求不来。”话落,他看了眼闻歌,笑眯眯地道:“忘了说,解签要添五块钱的香火钱。”
闻歌收敛了下,松开他,揉了揉因为自己乱蹭而乱糟糟的头发,反手拉开车门:“走吧走吧,我们先去看看安然。”
他说得顺耳,温少远没有犹豫,直接递了钱过去,没有零的,是一张整百的。
此刻看见他,她只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幸福感就要溢出来,只想抱着他,只想对着他撒娇,那种少女心,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小和尚在手里捏了捏,把钱退了回去:“只要五块钱,我帮施主们供在月老前。若不是他老人家,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原本在包厢里感受到那种压抑的甚至不太友好的气氛时,闻歌还有些郁闷,接到他的电话后,她的整个世界就像被大雨洗礼过,随着寻找他的脚步,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
闻歌正好有零钱,摸出五个一元硬币给了小和尚。
温少远原本要揉她脑袋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不知道是被逗笑的还是气乐的,哼了一声,手落下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长点记性,别老挑战我的底线。”
“哎……”她还想搭几句话,问问大师在哪儿,小和尚却已经走远了。
闻歌这才知道他突然的“盛怒”,扑哧一笑,环住他的腰,脑袋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咕哝道:“走到这一步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所以没有很惊喜,但很期待以后被叫温太太的样子。”想了想,她又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年纪还有些小……”
温少远握住她:“走吧,去看看你说的许愿树。”
温少远眯了眯眼,眉头蹙起,显然对她后半句话不太满意:“刚才的那句话给你一次机会把它咽回去。”
闻歌还在看就要消失在尽头的小和尚:“怎么觉得这个小和尚说话神神叨叨的?”
话落,感觉腕上一紧,她迟钝地还没有察觉到身边骤降的温度,就已经被温少远反手压在了车门上。
温少远一笑,瞄了眼长廊的尽头,牵起她抬步走去:“无关的人。我们随意走走吧。”
“嗯,突然心情很好,你说为什么啊?”歪着脑袋问完,闻歌又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不是因为你说明天要领证啊!这个没什么好高兴的。”
一下午的时间足够逛遍梵音寺,闻歌也不着急,晃了晃他的手:“小叔,你说那个小师父说的……”
温少远挑了挑眉,揽着她往车前走:“想喝酒?”
“有点意思。”温少远倏地笑起来,把手心的纸团攥紧。
她靠在他的怀里,眯了眯眼,像只餍足的小狐狸:“我们先去看看安然,晚点回来的时候,你陪我喝酒好不好?”
刚才小和尚解完签后,他就顺手拿在了手里。
闻歌点点头,捏了捏他的耳垂,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唇角的笑容更是明艳张扬。
“佛生花一双,差之微毫厘。菩提树一株,共结姻与缘。”
她正犹豫着,他已经低下头来,轻轻嗅了嗅:“就出来前喝了一杯吧?”
这红尘俗世,却是凡人间。
闻歌不乐意了,踮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凑上去咬他。奈何身高悬殊,她只能咬到他的下巴,怕咬重了他疼,可咬轻了又不解气。
窗口透进来的阳光慢慢延伸着,有一束落在佛前,整条长廊似乎都在瞬间被点亮一般,映照着渐渐远去的一双人。
她的短发蹭得他脸颊有些痒,他忍不住一笑,扶住她的后背把她从台阶上抱下来:“喝了多少酒?怎么就跟小疯子一样了?”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小叔,我的名字就是从王昌龄的《采莲曲》里来的。”
她傻笑着,身子往前一倾,抱住他:“温少远,你要娶我,你别后悔。”
闻歌始终觉得,遇见温少远,便是她的一次新生。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一杯酒的缘故,闻歌只觉得内心格外膨胀、格外满足,好像所有幸运的、幸福的事情都降临在了她的身上,她止不住地唇角往上扬。
也许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站在窗前,把手从锈迹斑驳的防盗窗外伸进来握住她的人。那种久违的温暖,就像是沙漠中濒临死亡的旅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终逢甘霖的感觉。
温少远几步走到近前,只迈上了一级台阶,便能和她平视。
有那么一个人,在进入你的世界之初,就以一种独一无二的方式占据了你的全部心神,此后,他的一切,你都愿意接纳,并甘之如饴。
身后是整座A市的华灯,是整片夜空的繁星,他就像流星一样,每走一步都自带光华。
你懂了吗?
闻歌看着温少远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被自动屏蔽了一般,眼里、心里,只有他。
那种以一个人为世界中心的爱情。
闻歌站在台阶上,身旁三三两两进出的顾客,都会好奇地回头看两眼,唇角上扬,似乎在羡慕这个女孩正当明媚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