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睡眠质量很好的原因,天际刚露出一丝鱼肚白,闻歌就醒了过来。
他回头看了眼爱妻,搂住睡觉。
躺着发了一会儿呆,等神志完全清醒了,她才洗漱穿衣,去厨房做早餐。
听到那端低低的笑声,傅衍眉心一皱,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她还记得昨晚他回来时那一身的酒味,切了皮蛋和肉丁,煲了皮蛋瘦肉粥后,又掐着他平常起来的时间给他煮了一碗醒酒汤。
傅衍沉默,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趁火打劫或者嘲笑这个老男人一番,当眼角余光扫到安然地睡在自己身边的温时迁时,良心顿时回来了:“哦,恭喜。”
刚煮上,闻歌身后便偎上来一个温软的身体,吓了她一跳,手里的筷子一抖,直接落在了流理台上。
温少远嗯了一声,低头时,神色温柔得使整个夜色都要融化:“我明天,陪她回家。”
身后不声不响靠近的人却低声笑起来,刚洗过的脸上带着微微凉意,蹭在她的耳后,存在感格外强。
傅衍沉吟了片刻,点点头:“我明天再跟她说。”
“吓着了?”温少远收了收手臂,抱得她更紧了一些。
“还好,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温少远低笑了一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柔和下来,“我有点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他故意在她耳后蹭了几下,感觉到她耳郭渐渐升温,笑得越发愉悦。
他声音里的疲倦听得傅衍直皱眉头:“盛远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啊?”闻歌避了避,刚偏过头,他又挨了上来,温热的唇在她的脸侧亲了亲,答非所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温少远往后一靠,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眉目间的疲惫这时才显露了出来:“我要离开盛远一段时间,想让时迁代任执行总裁。”
“醒得早。”闻歌索性不躲,手落下去覆在他交叠相扣在自己腰上的双手上,轻轻地挠了挠。
接电话的是傅衍:“时迁刚睡下,什么事这么晚打给她?”
温少远不为所动,根本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
他翻出通讯录,拨给了温时迁。
闻歌无奈地撇了撇嘴,在他的怀里转过身来:“煮了皮蛋瘦肉粥。醒酒汤刚煮上,等会儿先喝一碗解解酒气。”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温少远在沙发上坐下,那件染了酒气的外套随手挂在了沙发椅背上。
温少远这才知道她在煮什么,往前走了一步。
酒味浓厚,他一直穿着没感觉到,而闻歌的嗅觉从小就灵敏,难怪刚才他一在床边坐下,她就醒了过来。
闻歌被他揽在怀里,又被他这个动作带得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流理台上。
温少远边走边脱下外套,正想随手挂在衣架上,忽然想起什么,把外套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即,又皱了皱眉。
温少远俯低身体,原本环在她腰后的手关了火,咔嗒一声脆响,只有煮粥的小火仍呼呼地燃着。
回到房间,温少远打开顶灯开关,一室的明亮里,他的身影被拉得狭长。
闻歌循声望去,还没皱起眉头,他便解释道:“没喝醉,睡了一晚也差不多了。给我磨杯咖啡?”
温少远拂着唇角那一触即分的柔软,眯了眯眼,唇角扬起一抹笑来,拉上被她踢下去的被子盖住她。等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稳绵长,他这才松开手,低头在她的鼻尖上亲了亲:“晚安,小歌儿。”
“早上喝咖啡不好。”闻歌嘀咕了一句,嘴上不赞同,但还是挣开他的手,去够放在柜子上方的咖啡豆。
闻歌枕在他的怀里,不一会儿就困意上涌,她侧过身子,微抬起头,在他的唇角亲了亲,没等温少远反应过来,脑袋一缩,闭上眼睡了过去。
温少远眸底的笑意渐深,借着身高优势,一扬手,就把装着咖啡豆的盒子拿下来递到了她高高举起的手里:“够不到怎么不使唤我,你以为家里要男人是干吗用的?”
温少远透过房间的窗户看向已经沉寂下来的城市,不远处的霓虹还在闪烁着,灯光穿透了雪夜的朦胧,明亮又清晰。
闻歌抱着被他递进手里的咖啡豆,眼神迷惘又无辜:“以前家里没有男人。”
安静得只听得见雪落下时扑簌声响的深夜里,两个人相拥而卧,就算是什么也不说,只是这样拥抱着,都温柔了时光。
她故作扭捏的姿态,逗得他又低低笑出声来,宠溺地揉了一下她蓬松柔软的短发。
温少远扬了扬眉,抱着她的手收紧了些,低头在她的眼角亲了一口:“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低沉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愉悦。
柔滑的发丝从他的指间穿过时,他低下头来,在她发顶亲了亲:“我去收拾下东西,我们下午出发。”
许久,就在温少远快要按捺不住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闻歌点点头:“好,跟我一起回N市过年吧!等开春,我再跟你一起回来。”
闻歌留意着煮粥的火,嗯了一声,便赶他出去了。
闻歌挑了一下眉,没吭声。
脚步声渐远,闻歌转头看了眼他就要消失在客厅拐角的身影,突然叫住他:“小叔。”
温少远顿了一下,没有回避,而是很严肃地和她对视着,一字一句道:“他没有干涉的理由。”
温少远停住脚步,转身看她:“怎么了?”
闻歌被他这更像是撩拨的招惹攻击,毫无防备,等反应过来,手指抵在他的唇上,转头和他对视:“那老爷子呢?”
“没什么。”她扬起笑,声音温软,“粥快好了,你快点收拾好东西来喝粥。”
“今晚我的工作就结束了。”温少远偏头,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带了几分凉意的鼻尖蹭了她的下巴一下,随即毫无预兆地,他张口又轻轻地咬了咬。
她的身后是一片耀眼的晨光,她的声音则柔软得像是化开了的糖,一直甜进他的心里。
越到年关,酒店越是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这样的大雪天气,入住的客户就更多了。虽然之前那个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让酒店受到了重创,但越是这个时候越应该留在这里稳定军心不是吗?
吃过午饭后,何兴便充当司机来接温少远和闻歌去N市。
“跟我回去?酒店怎么办?”
路上也没避讳闻歌,何兴把酒店的情况又向温少远汇报了一遍。
闻歌这一时转换身份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加上徐丽青每晚和她通电话时表现得也是毫无芥蒂,温少远现在一提起,她才有种恍然的感觉。
温少远一手搭在车门扶手上,一手翻着放在膝上的文件,头也没抬地吩咐道:“明天时迁会到酒店临时接替我的职位,所有能够交给她的文件都不用拿来给我过目了。”
闻歌和温少远以前一直是以“叔侄”身份相处,加上温少远对闻歌的意义实在特殊,徐丽青对他们之间的亲密始终是纵容的,到后来更是把闻歌托给温少远照顾。
温少远过年要回N市这件事从提起到实行也没几天,何兴刚得知这个消息,并做好了今年过年会忙成狗的准备,突然从老板嘴里听到这句话,消化了一下,才应了一声。
这样以后把人拐带回家,才名正言顺。
闻歌正在玩手机游戏,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扭头看他:“让小姑……”
“嗯。我跟你一起过去。那里毕竟才是你的家,在还没有娶到你之前,我不能做太失礼的事,所以……”说着,温少远的手移过去握住她,他低笑了一声,“所以我跟你回去,正式地以你男朋友的身份见下家长。”
“嗯,她准备过完年要个孩子,正在全身心地准备。”他顿了顿,弯唇一笑,“反正两个人最近都很闲,盛远只能拜托他们了。”
她抬起脑袋来看他一眼:“明天?”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前排的何兴依旧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得对即将接管盛远的温老板的妹妹以及妹夫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虽然语气有几分征求意见的意思,但闻歌了解他,没有声调起伏的话语里,他已经做了这个决定。
想了想,何兴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明天,”他突然开口,“我送你回去?”
透过后视镜看见温少远抬起头来看着他,何兴舔了舔唇,苦着一张脸,哭丧着声音说道:“温总,我今年也有找女朋友的计划。”
他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慢慢地拎起她,整个抱在怀里,靠在了床头。
温少远微挑了挑眉,反问:“你确定你找女朋友只需要一年?”
她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掌心,他的心口一阵说不出的柔软。
何兴:“……”
虽然没睡多久,但这会儿醒来,又跟他玩了一会儿,困意早就没了,哪能那么快再睡着。
几个意思?老板你这样进行人身攻击真的好吗?
闻歌摇摇头。
到达N市时正好是饭点,何兴不只又一次充当了司机,还做起了拎包小弟,帮着温少远把行李箱拎上了楼。
原本要落在她耳垂上的手在空中一顿,转而落在她的后背上,他轻拍了一下:“睡了,嗯?”
N市比被冰雪侵袭的A市温暖不少,小区电梯正在维修不能用,何兴拎着行李上下跑了两趟,身上出了一身薄汗。
这样幼稚的“动手游戏”玩了一会儿后,闻歌一歪脑袋环住了他的腰:“不许动了,不许动了……”
温少远把行李箱拎进闻歌的房间返身回来时,正好撞上徐丽青,她非要留何兴吃过饭再走。
“嗯。”他低头看着她,被她握着的手不安分地捏了捏她的脸,等她笑着避开时,他又去捏她的鼻子。
他心思一转,仔细地打量了眼跟在他身边近十年,工作一直勤勤恳恳且能力出众的何兴,拍板定案:“留下来一起吃饭吧!路不好,明天再走。”
闻歌扭了一下头,握住他的手,侧身一滚挨到他身旁,脑袋枕在他的腿上:“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没回来,我就睡了。”
何兴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怕什么?”温少远抬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继续睡,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这种缺人手的时候,不是应该把他当成牛一样使唤吗?他怎么发现,自从大老板谈恋爱后,连带着那颗心都柔软了不少啊!
几乎同时,床上原本还安稳睡着的人突然睁开眼睛看过来,警惕又防备,在看到是他时,瞬间又放松了下来:“我感觉有人进来了,吓了一跳。”
见他呆呆地站在玄关处,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样子,温少远难得地冲他笑了笑,走过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是想找女朋友吗?把条件跟徐老师说一说。”
温少远在床边坐了下来。
何兴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几乎惊恐地道:“老、老板……”
为了年会,他很早就起来了,只来得及给她做早饭,整天都在酒店里,直到现在才回来,一天都没见到她。
“这么惊讶?”温少远看他一眼,依旧笑得温润,“N市好像缺一家盛远酒店。”
做完这些,他依然不想离开。
何兴刚提起的心顿时碎了一地。
他拿走手机放到床头,又抖开被她压在脚下的被子给她盖好。房间里有些闷,怕她呼吸不畅,他打开了一扇吹不着她的窗户换换气。
原来只是打感情牌,想用美色把他留在N市啊!
温少远回来时,闻歌已经睡着了,身子蜷成一团,脑袋旁边丢着她的手机,呼吸灯正一下下不停地闪烁着。
老板果然别有居心。
和徐丽青通过电话,闻歌在客厅里一直等到十点多,温少远还没有回来,她盯着手机屏幕又看了好一会儿,拎着毯子回房睡觉。
吃过饭,闻歌帮徐丽青收拾碗筷,温少远则跟着徐丽青的先生去书房收拾床铺。
这会儿吃过饭,听着电视的声音,看着窗外A市的万家灯火,闻歌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闻歌来之前已经跟徐丽青通过气了,现在两个人什么关系,两个大人都清楚。温少远的身份又特殊,这种天气没必要也犯不着把他撵出去住酒店,不然扭扭捏捏的,显得小家子气。
原本温少远是要让何兴来送饭的,而闻歌想着年会肯定缺人手,这种天气哪能让何兴到处跑,就坚持自己煮面吃。
不过,今晚不止温少远要住在这里,何兴也要住在书房。
因为有她在,温少远这几天总是迟到早退,但今天是盛远酒店的年会,他作为最高决策者,必须要在年会上待到结束为止。
对于和大老板同一屋睡觉,还要同床,何兴是很惊恐的,坚持要打地铺,那表情贞洁得让闻歌都有些于心不忍。
闻歌已经在温少远的公寓住了好几天,碍于这样的大雪天,交通不方便,连出个门都要小心翼翼,索性窝在房里每天就等着温少远下班来喂食。
闻歌在厨房里没待多久就被徐丽青撵了出来,她端着切好的水果走到书房一看,里面哪有什么热火朝天收拾房间的场面,只有温少远正倚着书桌在看书。
A市的夜晚华灯初上,从温少远的客厅望出去能看到市中心一片灯光璀璨,像是一颗颗镶嵌着的宝石,闪亮夺目。
听见动静,温少远转头看了眼,见是她,一手捧书,另一只手在桌上轻扣了几下,发出咚咚的轻响:“过来。”
闻歌咬着酸酸的橘子,拧着眉头看向窗外。
闻歌四下看了一眼,见被子和枕头卷在一起堆在长沙发上,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要睡地上?”
今年的寒冬百年一遇,大雪像是永远不会疲倦,不停地下着,让人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睡客厅。”温少远伸手从她手里接过盘子放在书桌上,忽然微扬了语气,不怀好意地问道:“你说是我睡客厅好,还是何兴睡好?”
电视里都是有关雪灾的报道。
闻歌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啊了一声,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闻歌盘膝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手里剥着橘子,橘香盈满了指尖,她一口一瓣,直塞得嘴巴鼓鼓的。
温少远见门外没人,想着这个时候应该也不会有人经过,长臂一揽,把她抱进了怀里。
温少远刚折好围巾要给她戴上,闻言,停下动作,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以后每年都会是暖冬。”
“我问,我睡客厅好不好,嗯?”最后那个音节上扬,说不出的勾魂摄魄,带着明显的引诱,听得闻歌耳根一酥,不明所以地问他:“什么意思?”
闻歌摇摇头,抿着唇低下头,出口的却是一句完全无关的话:“那四年在美国度过的冬天,真是太冷了。”
“我睡客厅的话……”他故弄玄虚地顿了顿,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等大家睡着了,我可以去你的房间和你一起……”
走得近了,闻歌才看见他外套的肩部湿漉漉地覆着刚融化的雪,手腕上挽着他的围巾,手里拿着一把长柄雨伞。他在她面前弯下腰,原本如冰雪一般冰冷的眉眼瞬间柔软下来,微勾起唇角看着她:“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不认识了?”
最后一个字,他没说出口,那暧昧的音色却像是一条能系住心口的丝带,听得闻歌的心口一紧,耳根一热,整张脸都臊红起来,再联想一下某些画面,她甚至有些口干舌燥。
他侧目,看过来。
她突然抬手捂住眼睛,义正词严地道:“这是在我家,你乱想什么?”
他那清冷的容颜,映着雪,像天山上威严的天神,有一瞬间,她几乎无法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回应她的是他低沉的笑声——有别于平常那种压抑在嗓子里的笑,他是真的在愉悦地笑着,声音悦耳。
没多久,他就返身回来了,推门而入时,屋外的风卷起了他披在肩上的外套下摆。
她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逗自己玩。
闻歌应了一声,见他起身,几步走了出去。
闻歌还没松开捂着自己眼睛的手,一直震荡着的胸腔终于停息。温少远伸手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对着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逗你的。”
温少远往前一迈,把她整个人拥进了怀里:“急什么?”说完,他也没松开,就这样半揽着她在会馆大堂的沙发上坐下:“等我一下。”
他的吻落下来时,微凉的鼻尖和她的皮肤相抵,手背上他长长的睫毛一扫而过,微微地痒,带着让人说不出的心动。
这一脚正中红心,闻歌的脚后跟亲密地和温少远的脚背接触,她一个没站稳,身后揽上来的手恰好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肘。
闻歌下意识地闭了闭眼,感觉到他的唇停留在她唇上的那一瞬柔软,心口微微一麻。
温少远落后她一步,正偏着头听会馆的经理说话,双眼却一直盯着闻歌。她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注意到外面的情况了,刚上前,她突然后退,毫无预兆地直接退进了他的怀里。
到底顾念着这里不太方便,无论被谁看见都不好,温少远只犹豫了一瞬,便往后退了退,斜倚在书桌上,揽着她,慵懒又随性。
推开门的瞬间,凛冽的寒风侵袭而来,闻歌的短发被风扬起,扑面的冷意让她一个哆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身旁是一盏复古的台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闻歌和温少远从会馆出来时,雪下得更大了。
温少远拉下她还掩在眼睛上的手,握在掌心,然后意犹未尽地,偏头去吻她的手心和耳后:“我刚才听叔叔说,你对自己开店很有兴趣?”
她嗅着那股梅花香,点点头:“走吧,回家。”
他这样温柔地一下下亲吻着她,让闻歌都没法好好思考,一片空白的大脑运转了片刻,才点点头:“好不好?”
空气里还弥漫着醇厚的酒香,温热的酒液暖得让她的胃一阵发烫。
“好。”他低低笑起来,“你喜欢就好。”
似乎看懂了她的眼神,温少远微微退开,拉起她:“吃饱了没有?我们可以走了。”
闻歌噘了噘嘴,在他的怀里转身,被他握住的手顺势落在了他的腰上:“你们怎么说的?”
闻歌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从来不知道温少远也能睁眼说瞎话,明明刚才是她先接的电话,某人却突然靠过来亲她,让她连话都没法说。
温少远没回答,深邃幽沉的双眸安静地注视着她,微低了头,她的额头相抵:“要多少预算清楚吗?如果喜欢,明天就可以让何兴去看看。”
“你不专心。”他指出,理直气壮。
闻歌啊了一声,这才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什么?”
闻歌看着被温少远随手放进了衣服口袋的手机,避重就轻:“你拿我手机干吗?”
“喜欢在N市还是A市,或者两边都开一家?”温少远微眯起眼,似乎在认真地思索着。
他伸手抽出了她还紧紧握着的手机,语气轻柔间带了几分危险的意味:“舍不得挂?”
闻歌见他突然发散思维,不由得觉得好笑:“我现在还没想好。”
微微发烫的手机还贴着耳朵,她往后一避,刚想说话,温少远握在她手腕上的手便慢慢地沿着她的腕骨握住了她的手掌,同时,丝毫不容她躲避地把她压向了窗口,以一种十足侵略的姿势困住了她。
温少远低头看了她一眼,轻碰了碰她的鼻尖:“嗯,那慢慢想,我不急。”
闻歌听着耳边响起的嘟嘟嘟的忙音,顿时哭笑不得。
闻歌:“……”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都不急,小叔急什么?
啪的一声,那端的电话挂得又快又狠。
她刚出神,他又想低头吻她。
那轻柔的声音,缠绵又缱绻,不轻不重,却正好能让电话那端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的杨乔听得一清二楚。
他微垂下眼,眼里似有水光潋滟,带着隐约的魅惑。
温少远有些不耐烦,边握住了闻歌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边压低了声音,嘀咕了一句:“闭上眼。”
闻歌突然笑了起来,微微偏头避开。
实在太吵了。
温少远这下落空也不恼,唇又落下去,在她的脖颈上亲了一口,这才看向她:“躲什么?”
“怎么不说话?这个真别跟我害羞,我可是过来人。当初想追你的时候我就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只是最后没成。”杨乔可惜地叹了一声,又吊儿郎当地道:“但我要声明啊,绝对不是我战略错误,是你心有所属才不为所动。喂,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听见了没有啊?”
“你太过分了。”闻歌板起脸来,手指轻轻地戳在他的胸口,“你越来越喜欢对我动手动脚了。”
温少远的手转到她的脑后,轻轻扶住,含着她的唇,微微闭上了眼。
温少远一挑眉,不答反问:“你不喜欢?”
没有很深情,也没有很缠绵,甚至只能算是平淡的叙述,却让闻歌每每想起,都觉得心口像是温了一壶水,再寒冷的天气,都是暖的。
闻歌犹豫了一瞬,坚定地摇了摇头,看见他暗淡下来的目光,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太喜欢你随时随地都那么……”
温少远曾经对她说过,杨乔的醋,他喝了四年。
话还未说完,被他轻声打断:“抱歉,我应该做不到。”
闻歌听得发笑,被温少远握住后揽上他腰间的手,缓缓地抱紧了他。
闻歌:“……”
“我说,你这么不放心,连夜赶过去找你的小叔,你是见着了没有啊?我跟你说,现在可是温少远喜欢你,满世界地追着你,你适当地表达一下你在参与,你有知道就好,可千万别太主动……”
“亲近你这件事想做很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合适的身份,为什么要放弃这项福利?如果不是徐丽青对把现在的恋爱关系扭转成合理化的关系不松口,这趟回来,他就要她拿出户口本来。
他一点点地亲着,连带着听清了杨乔在电话那边说的话。
想到这儿,他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抱住她:“坐了那么久的车肯定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说。”
这么小的酒精度数,他此刻却像是醉了,沉迷在她的柔软里。
闻歌点点头,嗅着他衣领上不知名的却格外熟悉的淡香,在他的怀里踮起脚来,亲了亲他的脸颊。
他低下头来,温热的唇沿着她的额头、鼻梁向下,最后温柔地落在了她的唇上,带着酒香,醇厚又醉人。
安抚完正想撤离,闻歌却被他瞬间加大的力道困住了。
温少远的突然逼近,让闻歌的脑子像是短路了一般,空白一片,连杨乔在那端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见。
温少远低沉的带了几分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喜欢还来撩拨我。”
他那带着清香的袖口擦过她的鼻尖,闻歌不由自主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他的手就势撑在了她身后的木窗上。
闻歌一脸无辜。
话音刚落,温少远原本握着她的手从她的肩头越过,轻巧地关上了木窗。
第二天一早,天亮没多久,闻歌就被门外的声音吵醒了——四年的国外生活,居无定所,让她对周围的环境极其敏感。
闻歌下意识地瞄了温少远一眼,这才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顿了下才回答:“还好。”
闻歌卷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滚了两圈后,门外依旧是说话和走动的声音。她睁开眼,适应了窗外的光线,这才慢慢坐起身来,还有些疲乏的身体懒洋洋地靠着床头。
“你就不能长点心吗?”杨乔一口老血哽在喉头,无力地抬手扶额,看着雾气弥漫的玻璃窗,头疼地捏着眉心,“那你小叔的情况怎么样了?”
等困意稍减,闻歌这才打着哈欠,拎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看了看,很好,才早上七点而已。
其实她也没有全然忘记,昨天做这个决定时,是想到要和杨乔说一声的,可后来被温少远占据了全部心神,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如果不是杨乔打电话来,她估计会继续遗忘下去。
她翻身起床,洗漱穿衣。
闻歌挠挠头,有些理亏:“我这不是忘记了吗?”
等她收拾好自己出来时,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
杨乔这会儿正在大巴上颠簸着,终于等到她接了电话,隐忍着的怒气一下子就点爆了:“你有没有良心啊?离开也不说一声?要不是我今天去找叔叔,都不知道你昨晚就回了A市。”
闻歌边用手指梳理着短发,边趿着拖鞋往厨房走。
闻歌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异样,捂着额头接起来,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迷糊:“喂?杨乔。”
徐丽青正在淘米,手上湿漉漉的,她随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说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我还想让你多睡会儿呢!”
温少远帮她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递给她时不经意地瞄到了来电显示,微挑了一下眉,微扬起的唇角往下一压,看着她。
“睡不着。”闻歌伸了个懒腰,借着这个姿势往前一倾,抱住了徐丽青,“今天早上吃什么?”
闻歌酒劲上来便有些犯困,枕着他的手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刚眯着眼浅睡,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还没下锅煮呢。”徐丽青这才想起厨房里刚刚淘了一半的米,虚揽了一下闻歌的腰,“行了,先松开,还要不要吃早饭了?”
温少远的目的不是灌醉她,引得她馋了,便控制着,不让她贪杯,她喝一口,他就夹点菜给她填着肚子,这一顿饭吃下来,竟花了两个小时有余。
闻歌在徐丽青的肩膀上蹭了下,这才松开她,然后跟一条小尾巴似的跟在她的身后走进厨房:“是何兴走了吗?”
闻歌越喝越觉得上瘾,不知不觉饮了好几杯。
“嗯,我醒的时候,他们三个男人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桌几上的水晶缸里也不知道丢了多少个烟头,满客厅都是烟味。”徐丽青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也不知道几点就起来了。”
闻歌一直不喜欢辛辣又清苦的酒,觉得苦涩难以入嘴,而这酒味道醇厚,夹着梅花的淡香,清冽又醉人,入喉后,带着一丝甜味,勾得她蠢蠢欲动。
闻歌刚拉开冰箱想要拿牛奶,闻言,探出头来看了徐丽青一眼:“坐了很久?”还抽了很多烟?
她的酒量并不好,所以一开始酒杯都没碰,等看着他喝了几口,渐渐嗅出了酒的香气,清冽又醇厚,勾得她馋虫都出来了,才就着他喂过来的酒杯抿了一口。
“嗯,我刚起床,何兴就要走,说是酒店的事情比较多,少远不在酒店,他总归要在的。连让我给他做个早饭的时间都没有,就急匆匆地走了。”水流的声音把她轻柔的嗓音掩盖住了,模糊得听不真切。
闻歌突然笑了起来,端起酒杯,和他对饮。
“他坚持我还拦着人家做什么?街头刚开了一家早餐店,我就让少远把他带到那里去吃早饭了。你爸刚回房,说是累得慌,补觉去了。”
她刚撑起窗户,原本握着他的手被他反握在了手里,他有些粗糙的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端起杯子朝她举了举。那清亮的眼神映着日光,透彻得像玻璃球一样,专注地看着她。
关上水龙头,徐丽青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站在冰箱前,手里握着冰凉的牛奶,啧了一声:“这是发什么呆呢?把门关上,你也不嫌凉。”
“开半扇,就半扇。”她商量着推开窗,生怕他又伸手阻拦,握住他的手按在了桌上。
闻歌这才回过神来,关上冰箱门。
温少远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了几分不赞同:“吹了很久的风了,别晚上回去又发烧感冒。”
她拿着牛奶正要出去,徐丽青又拦住她:“牛奶放这里,我等会儿给你热一热再喝。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替少远愁啊?我昨天问过了,他说没多大的事,人不是因为酒店没了的。虽然舆论会对酒店有些影响,但问题不大,你就别瞎操心了。”
闻歌顿感失望:“喝酒赏雪景,小叔,你别关窗啊!”
“我没想这个。”闻歌上前一步,帮她解下围裙,“早饭不做了,我出去买一点吧。”
她趴在窗口呼吸了好一会儿窗外新鲜的空气,刚把手伸出去接飘扬的雪花,就被他从身后握住手腕拉了回来,随即,那扇窗也被他关上了。
徐丽青把被围裙揽进去的头发解救出来,摇摇头:“是不是饿了?我先给你热牛奶。”
不知道是酒里掺了梅花香还是这个包厢里的味道,淡淡的花香在这暖气充足的房间里像是一缕清风涌入心田。
闻歌没再多说什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悄悄地转身走了出去。
闻歌的手里拿着一个小酒杯,杯里是刚温好的酒,热度透过杯子传递到她的指尖,连带着入了喉的酒都暖得让她心口微微发烫。
到玄关换了鞋,闻歌拿了自己的钥匙塞进口袋里,悄悄出了门。
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雪花缓缓飘下来,堆积在高高的雪堆上。
雪是停了,天却雾蒙蒙的,依旧一副随时都会下雪的架势。
闻歌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不动声色地扯了被子盖住自己,等看着他离开,这才轻吐出一口气,一手拎过他随手放在一旁的纸袋,看了看衣服,的确是小姑的风格——御姐范。
闻歌走到电梯前才想起来电梯坏了还在维修中,转身折返,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整个过程,他的眼神都没有离开过她,眼底复杂的情绪,像是一团迎风燃烧的火焰,越来越旺。
楼梯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人行走时,踩在地面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极有规律。
闻歌哦了一声,看着他起身,又慢条斯理地把刚才在卫生间里被她解开的两粒纽扣扣回去。
闻歌扶着楼梯的扶手往下望了眼,远远地看到底层大盛的晨光,白茫茫一片,格外明亮。
见她眼底闪着水波,他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没再纠缠:“乖,去换好衣服,我带你出去吃饭。”
不知道哪扇窗口被打开了,风灌进来,寒冷又刺骨。
“老男人”三个字,他咬重了读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闻歌忍不住拢了拢领口,拉紧围巾,加快脚步往下跑去。
他松开嘴,低头看着被他咬出一排齿印的脖颈,唇印上去,吻了吻,声音因为染了几分情欲而微微沙哑:“我是认真的,不要质疑一个老男人说这话时的诚心。”
空荡的楼梯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带了几分不确定又让闻歌格外熟悉的声音:“闻歌?”
他的眼前忽然模糊起来,仿佛看见了十年前的那个女孩,被他抱在怀里时,乖顺地紧紧依偎着,眼中还有几分不安,偶尔看向他时,带着小心翼翼以及全身心的信赖。那个时候,他似乎就一时心软放她走进了他的世界里,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闻歌的脚步一顿,扶着楼梯扶手往下看去。
温少远一手按住她的双腿,牙齿却没有松开,只是放轻了些许力道。牙齿下,是她格外柔软的皮肤,温热中还有脉搏正一下下地跳动着。
温少远正站在楼梯的最后一阶上,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微倾了身体探出头来看着她。
“温少远!”她被吓得叫了一声,踢着腿挣扎。
他仰起的脸映着晨光,在看到她时,那双原本清冷的眼睛瞬间漾开浅浅的笑意:“怎么下来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失重,被他护着背脊直接丢到了柔软的大床上。她蒙了一会儿,刚回过神来,他便压了下来,偏头一口咬在了她的脖颈上,用了几分力,微微地疼。
不知道是不是这抹晨光太柔和了,那朦胧的瞬间,竟像是在她的梦里一样,隔着一层雾,远远地,像是随时都会消失。
这短暂的瞬间,足以让闻歌反应过来了,她哦了一声,眼睛不由自主地弯起,眯成了一弯弦月,嘴上却是一本正经:“你会不会想得太早了?我们刚开始决定试一试,哪有这么快就结婚的?”见他没说话,闻歌又道:“我还年轻,谈恋爱也要谈几年再……”
闻歌突然心慌起来,那种抓不住的感觉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
温少远偏头蹭了她一下,没再说话。
她突然飞快地跑下来,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格外响亮急促。
闻歌一时没跟上他的节奏,啊了一声。
温少远眉心一蹙,紧张地喊住她:“慢点下来,我在这儿等你。”
温少远心底止不住地柔软,嗯了一声,托在她腿弯上的手往上提了提,目光从她微微敞开、春光外露的胸口扫过,轻咳了一声,突然说道:“什么时候能求婚?”
闻歌的速度依旧不减,就像是折了翅膀的小鸟,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
她弯着眼睛笑着,刚才的亲密之后,她的脸上还带着余热,绯色在她白皙的脸上像是宝玉一般莹润,那双眼里更是似有水光流动,光华千转。
等她冲到了最后一层,看见他正站在楼梯口,皱着眉头不赞同却又格外专注地等着她。
闻歌和他对视了一下,绕在他脖颈后的手缩回来,轻捏了一下他的耳朵:“小叔,我们中午出去吃吧。”
这段时间,闻歌其实已经意识到,即使他们最终决定走到一起,也尝试着迈出了脚步,两个人也依旧彼此相爱,可就是有什么东西回不去了,像是隔着一层面纱,并不阻碍他们彼此的视线,也不阻碍他们之间的亲近,但就是那么真切又朦胧地存在着,让人忐忑又恐慌。
柔软的触感让温少远的脚步一顿,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看了她一眼。
不够爱吗?爱,很爱,非常爱。
两个人挑明了关系,闻歌便格外依赖他对自己好的感觉,弯着唇在他的耳侧,想了想,偏过头去,轻轻碰了一下。
不够信任吗?闻歌觉得自己可以把生命交给他。
温少远低头瞄了眼她光着的脚丫,勾在他的腰侧,被他深黑色的裤子衬得越发白嫩,弯起胳膊托在她双腿的腿弯处,微一用力,稳稳地把她抱了起来:“把衣服换了,套个袜子,别着凉了。”
正是因为它只是一种感觉,才让闻歌刚才涌起那样的恐慌。
闻歌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看着他弯腰洗了毛巾挂起来,抬手环住他,双腿夹在他的腰侧,嘟囔着:“你先抱我出去。”
就像很多次,她梦见和小叔在一起,醒来后才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梦境。很多时候,她甚至恍惚得好像回到了十三岁那年,她还没有遇到温少远,她还是那个每天早上会从木板床上被冻醒的女孩,是那个只能隔着锈迹斑斑的防盗窗看着一隅天地的女孩。
两个人待在并不算宽敞的卫生间腻歪了一会儿,怕闻歌一上午不吃东西会饿得胃疼,温少远拧了毛巾给她擦了脸,看她皱着鼻子的样子,低头在她的鼻尖上亲了一口:“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而这些,都是一场梦——她给自己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