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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爸爸愣了一下,脸色突然变了,妈妈浑身颤了颤。

我看着这样的妈妈,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我伸出手,捏住她脸上的面具。

“苏苏,别……”

她拉着我的手,看了又看,激动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没关系。”我深呼一口气,“总有一天我要面对,如果躲避下去,我会更加害怕看到你的脸。”

妈妈担忧地在家里走来走去,看到我们回来,立刻松了一口气。

我一用力,将她脸上的面具扯了下来。

爸爸是下午来的,医生又给我做了全身检查。后来爸爸和医生说了些什么,医生只是开了一些药,让爸爸办理出院手续,就将我接回了家。

那一瞬间,我的心底有股恐惧感涌上来,我努力强迫自己直视妈妈的脸,伸出手摸了摸。

这算得上是我们吵架以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待在一起聊天。直到她走出病房,我都没有很激烈的情绪波动,倒是觉得浑身都很轻松。

“妈妈,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得到的未必多欢喜,失去的未必多可惜。

我感觉得到妈妈浑身颤抖了一下,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

谁都没有再提起顾浩宇,我不提是因为没有提起的必要,而夏栀子,大概是仍旧心存芥蒂吧。

她只是笑着将我的手握住,低声说道:“有一次我不小心摔倒,被尖锐的边角划了一下。”

夏栀子低下头,好一会儿才笑道:“我知道了。”

她在说谎,这道伤疤的来历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以前的苏南?”我愣了一下,被她的话逗乐了,“夏栀子,不需要。以前的苏南已经回来了,我想通了。为了顾浩宇,我们变得形如陌路,可其实仔细想想,我并没有多喜欢他。只是因为得不到,只是因为偷偷摸摸的兴奋感,所以才会觉得那样喜欢。其实不是的,夏栀子,你不需要将谁让给我,感情这种东西是没有办法转让的。”

我转过头,那种恐惧感逼得我胃里一阵翻腾。

夏栀子抿了抿嘴唇,深呼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苏南,如果我说,我这么做是想把顾浩宇让给你,你会不会理解我,变回以前的苏南?”

妈妈松开我的手,忽然问了我一声:“苏苏,要不然我们转校吧。”

“如果是通讯稿的事情,我没有必要问。夏栀子,已经不重要了。”

“为什么要转校?”我愣了一下,不解地望着她。

我摇了摇头,很多事情想通后就无所谓了。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是爸爸接了话头:“因为我觉得你待在这里不开心。”

夏栀子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说道:“苏南,你难道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或者说,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有。”我笑着否认道,“我很好,不用担心。我没有那么脆弱,看我活泼乱跳的,流点鼻血没问题的。”

护士出去了,很贴心地关上了病房的门。

爸爸和妈妈互相对视了一会儿,最终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阳光很美,眼前吃着苹果微笑着的夏栀子,也如同记忆里一样美好。

妈妈说:“那好吧,既然你这样认为,就按照你自己的心意走下去吧。”

“不不不,是难姐难妹。”我笑着说道。

我推开书房的门,那张被妈妈修好的画还放在桌上。我忽然觉得这张画应该待在适合它待的地方,于是我将画卷起来,说了一声“去找方晓了”,就换鞋出了门。

“苏南,我们像不像难兄难弟?”

“早点回家吃晚饭。”妈妈的声音传来,我应了一声。

夏栀子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走过来,坐在我的床上。她将我手里端着的果盘接过去,拿了一片苹果塞进嘴里,好一会儿,她终于笑了。

是方晓给我开的门,她冲我狡黠地笑道:“是来找豆丁的吧?”

我拍了拍床沿,招呼道:“坐这里,你的腿还没有好,别一直站着。”

“嘿嘿。”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能不这么直接吗?”

夏栀子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做吧。

陈弥生正在书房做习题册,方晓说了一声“去泡茶”,便没影了。

“吃苹果吗?”我将果盘递过去。

我拿着画走进书房。书房里陈设很简单,一个很大的落地书架,上面放满了书籍。书架前面是一张写字台,靠着窗户放着,桌上摆着一只精致的花瓶,瓶身画着南山对饮图,花瓶里插着几束腊梅,属于腊梅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心。

我的心里涌上一丝感动。她要走到这里来,那得多艰难呢?

“豆丁。”我轻轻唤了他一声。

夏栀子是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来看我的,她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床上边吃苹果边听护士给我讲笑话。她是一个人来的,她已经可以慢慢地行走了。

陈弥生回过头来,看到是我,将习题册合上,笑着看着我,说道:“稀客。”

那么夏栀子,你呢?

我将画递到他面前,说道:“生日快乐。”

我相信,再次见到夏栀子或者顾浩宇时,我一定可以做到真正地展颜一笑。

陈弥生愣了一下:“你不是已经送了我一幅画吗?”

但是这没有什么不好的,将一切是是非非全部摊开来想想,我反而平静下来了,有时候直面比逃避更能解决问题。

“不。”我笑着摇摇头,“其实这一幅才是画给你的。”

我们总是在不停地错过一些风景、忘记一些人和一些感情。

陈弥生接了过去。

人总是在哭过之后才学着长大,总是在失去之后才学着拥有,像我和夏栀子的友谊,像我对顾浩宇的喜欢,都是我人生中不可磨灭的印记。

我急忙往外走:“现在不要看,等我走了再看!”

我笑了笑,因为我并不觉得后悔,哭过、笑过、吵过、闹过,这才是真实的人生,不是吗?

我飞快地跑下楼梯,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当他看到那幅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我在想,假如方晓和陈弥生没有搬到青檀巷,假如那天我没有被陈弥生泼一身的水,现在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景象呢?

瞬间即成永恒,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到。

晚上,医院有些冷清,只有护士巡夜时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我躺在病床上睡不着,脑子里想的是青檀巷的少男少女们。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