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弥生,我没事,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我从不叫他弥生,可是此时此刻,这个名字竟然会让我稍稍觉得安心。
陈弥生冲我勉强地笑了笑。
我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脸:“弥生。”
他说:“苏苏,真想让你看看自己的脸。”
他就这样一直说一直说,说到嗓子都沙哑了。不知道怎么的,我心里忽然一暖,眼眶有些湿润。
其实我不用看都知道,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现在很不好。
他一直在我的耳边说:“没事的,苏苏,你一定会没事的……”
一直到医院,一直到护士将我推进急诊室,陈弥生才松开我的手。
陈弥生一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方晓去向老师请假了。
在他松开手的一瞬间,我冲他大声喊道:“陈弥生,其实你比顾浩宇好多了!”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世界在这一刻黑了下来。
我看到他错愕地愣在原地,还来不及欣赏他更多的表情,急诊室的门已经被关上了。
然而,我再也想不起更多,所有的记忆到此为止。
医生和护士来来往往,各种各样的声音聚集起来,这一切很奇怪,我总觉得在什么时候看到过这样的情景。
那张纸上画着一张华贵的椅子,还有一个身穿燕尾服的少年,他抿着唇微笑。摊开的掌心,飞舞的白鸽,玫瑰花的花纹,爱神丘比特的箭,一切像是一场无声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是在什么时候呢?
身穿白衣的医生,白色的担架,刺目的白光,我的视线里还有一张掉落在地上的画纸。
我依旧想不起来。
电光石火之间,我的脑海里似乎闪现出同样的场景。
过了好久,我听到医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急诊室的门开了,爸爸已经赶过来了,听到医生说我没事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学校离医院并不远,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很快就过来了,他们将我搀扶着躺在担架上。
但他并没有很慌张,他只是紧张,像是一早就知道我会这样似的。
“没事,别担心,很快医院就会派人来接。”校医将我扶起来,继续替我止血。纱布一点点地被血染红,好像我身体里的血在争先恐后地流出来,没有任何留恋地流出来了。
“我说了没事嘛。”我说着就要爬起来,却被医生一把按下去了。
“苏南怎么样了?”方晓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别吓我啊,刚刚不是还好好地给我加油的吗?”
爸爸故意板起脸说道:“胡闹,你这是要让我心脏病发吗?才从医院出来几天,你就不能消停点儿吗?”
我转过头看向他,如果是为了告诉我方晓暗恋顾浩宇这件事情道歉,那么真的不必了,因为我迟早会知道的啊!
“我也不知道啊!”我确实不知道怎么会流鼻血,“就这么忽然流下来了,然后就止不住了。”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再这样,我就该考虑让你休学了,天天在家看着你。”爸爸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安,他在害怕,“不然迟早要被你吓出心脏病来。”
“苏苏,对不起……”陈弥生凑近我的耳边呢喃道,“对不起……”
“叔叔。”陈弥生低声说道,“下次我会帮着看好她的。”
我看着校医务室白色的天花板,忽然害怕起来,我会死吗?
“嗯,谢谢你!”爸爸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我去喊她的家长!”顾浩宇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被推进病房的时候,顾浩宇和方晓来了。
这时,陈弥生神色紧张地走到我身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焦急地喊道:“苏苏,苏苏,你不要睡!”
我看着方晓,心情有些复杂。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和她翻脸,可是扫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顾浩宇,我就将这种冲动压制下去了。
可哪怕是一个字,我都无法说出来。
其实何必呢?伤人伤己,我和方晓,其实谁都没有得到过顾浩宇。更何况现在顾浩宇的存在已经变得无关紧要,那么就更加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顾浩宇去挑破什么。
我想说,你们不用这样小题大做,我没事,经常流鼻血的,只要一会儿就好了。
“没事了吧?”顾浩宇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似乎觉得有些尴尬,转过头轻轻地咳了几下,才回过头来看我,“苏南,对不起。”
我躺在病床上,想说话,可是说不了。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皱了皱眉头,“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将自己关在了器材室里。你将我放出来,将我送到医务室,还帮我喊了爸爸来,我应该要谢谢你。”
“她怎么了?”这时,陈弥生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顾浩宇的眼神很复杂,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不行,止不住血。”校医慌了神,他拿起手机直接拨了医院的电话,转身看向顾浩宇,“同学,你认识她的家长吗?可以去找一下她的家长吗?”
爸爸去办理住院手续了,医生说要住院观察一下,依旧没有诊断结果,或许有,只是爸爸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顾浩宇默默地用热毛巾替我擦掉脸上的血迹。
我从未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死亡”这个话题,我一直觉得我还这么年轻,死亡离我还很遥远,那至少是等我白发苍苍时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怎么回事?”校医看到慌慌张张的顾浩宇,再看了看满脸是血的我,顿时吓得赶紧将我抱下来。他将我平放在床上,拿起蘸了酒精的棉球替我塞住鼻子。
我还有这样美好的人生要去经历,无论多糟糕的处境,我总相信,只要太阳会升起,只要地球还在转动,只要还活着,生活就一定会朝着更加美好的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