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凉对此还没有任何反应,徐子青已经十分客气地起了身:“那你们谈,我先出去了。”
“……”
都走到门口了,还不忘以姐姐的身份提醒炎凉:“炎凉,怎么说路先生也是客人,别太任性。”
炎凉的抵触情绪全写在脸上,路征倒是不为所动,很郑重地说:“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单独谈谈。”
炎凉连扯嘴角都懒得扯了……
不等炎凉邀请,路征已经把端着的小型果盘放在了茶几上,转身坐到炎凉身边。
房门合上的声音。
“给女士们送点餐后水果。”
只留下两个人的房间,谁也没急着先开口。直到路征拿小叉子挑了块苹果送到她面前。
路征依旧是那副浓纤合度的样子,这样的男人就算真的偷听,或许也教人气不起来吧,更何况此人还顶着一个不能得罪的身份,徐子青立即笑起来:“路先生怎么也上来了?”
炎凉看看苹果,再看看他,抗拒的神色明显:“你听到了多少?”
“不好意思,打搅了——”
“不多。”路征见她不动,竟直接把苹果送回自个儿嘴里,边嚼边说,“但也不少。”
果然,随后走进房间的身影,正是路征。
“堂堂路大少怎么也学会偷听这招了?”
炎凉最先看到的是握在门把上的那只手,法式衬衫的双叠袖和上头的精致袖扣怎么看怎么眼熟,提醒着炎凉门外人是谁。
“你觉得如果我不想的话,会被你们这么轻易发现?”
虚掩的房门应声而开。
炎凉被他的反问镇住了,只能听他继续解释道:“我在门外听你语气,估计已经不想跟她聊了,我选在这个时候闹出点动静,让她识相离开,也算帮了你个小忙。”
恰巧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不大不小的动静。屋内坐着两个精明女人,自然没放过,徐子青当下就噤了声,炎凉立即喝道:“谁?”
炎凉没工夫去分辨此番言论的真假,思索片刻,她突然说:“你真打算帮我忙的话,就和我们家划清界限。”
徐子青却自顾自的转移话题道:“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你妈知道寄希望在你身上没用,已经想找好买家把你脱手,真是可……”
路征或许从没见过有人求饶时态度还能如此强势,略感荒谬地笑了:“理由。”
炎凉可没工夫细品这复杂表情背后隐藏的深意,她已经要忍不住下逐客令了。
“远离徐家就是远离麻烦。”
说这话时,徐子青的表情丝丝缕缕的、很是耐人寻味:一丝希望、一丝迫切、一丝焦急、一丝胸有成竹……
相对于她的紧张兮兮,路征反倒是越来越惬意,又吃块哈密瓜才慢悠悠道:“正好,我最擅长解决麻烦。”
炎凉满心期待着,想看到徐子青起身离去。哪料到她一点要走的一丝都没有:幽幽地往扶手上一靠:“我自有办法,不用你操心。”
“你不会真看上我了吧?”
这番无谓的谈话也该彻底结束了吧……
她皱眉的样子看得路征直笑:“看来你和你姐姐有着同样的疑问。”
炎凉很确定secret如今是徐子青的死穴,话音一落,脸色一变。
炎凉听后,眉头锁得更深了。
可惜还没说完就被耐心已耗尽的炎凉打断:“你现在有空跟我纠结男人的问题么?不是该好好把精力放在secret这个烂摊子上?”
他说这话,不就意味着他听到了徐子青那句“我想不明白,蒋彧南和路征到底看上了你什么”?
“周程?”徐子青好歹是寻回了一些趾高气昂,“他……”
她现在终于开始好奇这个男人到底听到了多少她和徐子青的谈话内容。
她也想了想,同样没有结论:“就像我也一直没想明白过,周程为什么要对你这么死心塌地。”
在炎凉沉默不语间,路征娓娓道来:“你应该不知道,其实我父亲也有私生子。”
炎凉被问的一愣。
“你不会想你你和我同病相怜吧?”
对此炎凉不知该哭该笑。但显然,徐子青已经有点猜不透如今的炎凉了:“我想不明白,蒋彧南和路征到底看上了你什么?”
“性子别这么急,先听我说完。”
或许这世界上最了解徐子青的,就是她了吧……
炎凉只好撇撇嘴示意他继续。
炎凉当即冷笑一声:“猜到了……”
“当然,我父亲虽强势,但我母亲更强势,只要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敢踏进国内半步,那他绝对一分钱遗产都得不到。所以只好乖乖躲在国外,不来扰我清净。”
“我跟爸说要上来劝劝你。”
他应该是说完了,可炎凉——“你该不会是可怜我,想要替我做救世主吧?”
许久没能等到徐子青尖酸的话,炎凉倒是真不太适应了,终于睁开眼正视她:“你上楼来不会就为夸我这两句吧?”
她嘲笑的样子非但没有激怒路征,反倒令他笑得更和煦:“这只是我对你感兴趣的原因之一。更多的则是……”
“过奖。”
他幽幽地一顿,卖了个关子,炎凉心里急得要死,却偏偏要装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直到他自己如实招来:“我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竟会获得蒋彧南的青睐。”
果然,徐子青一坐进另一边的单人沙发里,就开口道:“你不是总说我把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么?我今天才发现,跟你比,我可差远了。”
这个答案……
炎凉自然是重新懒懒地靠回沙发。徐子青上楼来的目的无非是那几个,炎凉早就习惯了——
炎凉真不知是该惊还是该喜。
可惜一抬头就看到了徐子青。
心里是各种复杂的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莫非路总想在争女人方面和蒋总来个一较高下?”
炎凉立刻坐直了身体。
路征位置可否,继续自顾自的陈述:“你或许还不太清楚‘蒋彧南’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就在炎凉仰着头靠着沙发做着自我悔过时,她的房门被推开。
“我父亲曾评价过,说他是国内这二十年来最出色的职业经理人,没有之一。要知道我父亲曾经花大价钱想要挖角蒋彧南出任明庭的CEO,年薪和股份加起来,市值是你父亲出价的三倍有余,可还是遭到了蒋彧南的断然拒绝。我们都以为他这次是要出来单干,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跳槽到了徐氏。”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炎凉也颇有些后悔。她明明可以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不把姿态摆的这么难看就把事情处理好,在这点上,她百分之百佩服徐子青。而她,终究还是那个任意妄为、控制不住情绪的她……
路征这样的天之骄子竟把个从底层一级一级爬上来的打工仔奉若神祗?炎凉笑:“如果路总是要表达对蒋彧南的钦佩之情,我可以替你代为转达。”
上楼回到自己房间,狠狠把门一甩,把自己丢进沙发里,扯过抱枕,死死抓着泄愤。
路征配合地笑了笑,可转眼又正色道:“很显然,蒋彧南接手徐氏,一定另有所图。”
炎凉不仅没被叫住,反而脚步更快了。
路征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炎凉,似乎在暗示这个所谓的另有所图,就是这么个鲜活的女人……
炎凉绕过餐桌直接向楼梯走去,身后是徐晋夫薄怒的声音:“炎凉!”
炎凉不喜欢他将女人物化了的目光,下意识地避开:“我倒是觉得蒋彧南接手徐氏的烂摊子,只是因为这对他来说更具挑战性。”
她“啪”地一声把筷子撂下了。声音很响,惊了一桌的人。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目视着炎凉起身:“我吃饱了。”
路征已经无意再解释些什么,只半真半假地了结这个话题:“一个有点能力但脾气极差的女人,除了漂亮这一点之外还有什么别的魅力?希望跟你再深入接触些之后,能让我获得答案。”
话一出口就被炎凉打断——
一顿本就糟糕透顶的午饭,因为路先生奇葩的言论而显得更加糟糕。
路征此时正欲朝那盘西湖醋鱼第三次伸筷子,闻言微微把筷子一搁:“是……”
徐晋夫原本有意在下午邀路征钓鱼,却被家庭医生阻止:“老爷子你刚出院,最需要的是休息,就别到处乱走了吧。”
徐晋夫的声音却适时地响起,搅了她的清净:“路征,原来你也喜欢西湖醋鱼?这可是我们家炎凉最爱的一道菜了。”
徐晋夫忖度片刻之后,直接吩咐炎凉:“那你跟路征一起去钓鱼吧。”
炎母被自己女儿的此番举动噎得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了,炎凉得了清净,重新低下头,努力做到非礼勿视。
破天荒的,炎凉竟没有当场反对。
炎凉抬头看看母亲,想了想,还是把话憋了回去,夹起一块红烧仔排放到母亲碗里,驴头不对马嘴地说:“妈你多吃点。”
她总算没再在父母脸上看到失望的神情……
母亲一直朝炎凉递眼色,几次都被炎凉彻底忽略之后,索性直接拿手肘撞撞炎凉:“在座的就你和路征接触最多,怎么现在反倒是你一言不发了?”
可待炎凉跟着路征走出大宅、去车库取车,情况却变了。路征已经为她拉开车门,她却在门边停住了:“路总不介意的话,我就在此告别了。”
这位路大少在热情与疏离之间把握着极好的度,一桌人都是其乐融融的样子,炎凉忍着心里的翻江倒海,配合地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可姿态还是有些勉强。
“刚才你答应去钓鱼,只是为了在你父母面前做做样子?”
路征还是那样微笑:“我没什么忌口的。”
他这算明知故问了,炎凉只朝他抱歉地笑了笑,转身就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徐晋夫当即吩咐梁姨,“开饭吧。”又对路征说,“都是家常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片刻后炎凉已开着车从还驻足在车门边的路征面前驶过。这个男人的身影渐渐从她的倒后镜中消失,竟显得有些落寞:估计这是这位天之骄子人生中第一次受挫。
相比之下,炎凉本就难看的脸色被反衬的更加阴沉。
炎凉直接驾车去了蒋彧南那儿。
路征也没推辞,朝炎母点头一笑,大大方方坐在了炎凉身边,随后也朝炎凉笑了笑。
车子在路边的停车格内停了许久,思考不出任何头绪,只能默默下车。
炎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把位置让给路征,当下心里那番滋味着实是不好形容。
蒋彧南给了她门禁卡,不久后炎凉已站在了他的家门外。
只见衣着考究的路征由梁姨带着路,来到餐桌边,抱歉地朝在座其他人颔首。
按响这个门铃之后,往后的日子一定会大不相同。未来……恋情……对炎凉来说都是极其渺茫的字眼。
之后她才认命地循声望去。
炎凉的手还悬在门上不知该不该按下电铃,而就在她迟疑之际,门突然“嚯”地拉开——
僵住的这三秒时间里,炎凉看见了母亲讳莫如深的微笑,看见了父亲和蔼可亲的样子,自然也看清了徐子青那副比她还要震惊的表情。
门里的蒋彧南顶着一副已恭候她多时的样子,直看得炎凉一愣。
炎凉脑中一根弦就这样被狠狠拨动。
“你……”
而徐子青话音一落,还没得到徐晋夫的回答,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以及一句意气风发的抱歉:“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还不等她问出口,蒋彧南已回身指一指对面的落地窗:“早就看到你的车了。”
显然,徐子青和周程似乎也对“客人”一说颇感惊讶。
随后进屋的炎凉稍微歪了歪头,避过蒋彧南的身影望进客厅,就看到了自己的行李。
炎凉很久不曾跟父亲以平和的姿态说话,一时之间真的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好在坐在她对面的徐子青很快替她问了:“爸,你请谁来家里吃饭?”
蒋彧南已经亲昵地揽过她,往里走。
抬头看看父亲,眼里藏着一丝不可思议。
炎凉偏头看看他,这是她熟悉的侧脸。
炎凉一顿。
可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这个男人。
徐晋夫气色不好,对炎凉却是少有的亲和,见炎凉坐在那儿不耐烦地看着手表,竟然破天荒的向女儿解释:“再等等,有一位客人没到。”
蒋彧南似乎感受到了她别样的目光,不多时微低下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炎凉与母亲坐一边,徐子青与周程坐另一边,父亲坐在上座。
他皱一皱眉,无声地询问着她。
就这样,所有人带着各自的疑问迎来午饭时间。
炎凉终究还是没藏住:“你当初为什么要拒绝明庭的挖角?”
周程也只是对炎凉笑笑,似乎也不知如何解释。
蒋彧南搁在她腰上的手明显一僵。
于是只好沉默如初。
片刻的沉静之后,他忽然危险地微眯起了眼:“你又和路征见面了?”
似乎这些字眼都不能准确形容徐子青与周程的纷乱关系。
这个男人色厉内荏的模样格外瘆人,分明是一句转移话题的话,却就令她忽的问心有愧起来。
炎凉努力斟酌着措辞:和好如初了?做回朋友了?还是更进一步了?
蒋彧南不给她回旋余地,即刻又问:“你中午回家,该不会是去赴你父亲设的招婿宴吧?”
此情此景就在自己眼前上演,炎凉不由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周程:“你们……”
她可什么讯息都没透露,这个男人竟就这样猜着了?炎凉都快要开始怀疑他雇了私家侦探跟踪自己。但显然,炎凉目前最大的疑问并非这个,而是——
徐子青和……周程结伴回来吃午饭?
“蒋彧南。”
而炎凉震惊了别人的同时,也被别人惊到了:
她突然严肃地直呼名讳,令蒋彧南不由得眼底一凛。
梁姨对此很是费解,可又不敢询问个中缘由。
炎凉咬了咬牙:“你看上我什么?”
这次竟然是带着浅淡的笑意进门的。
蒋彧南突然万分严肃起来。
这位徐家二小姐哪次回到大宅不是板着张脸,没有半点笑容?
这副模样看起来格外真挚,炎凉以为他这是要说什么令人动容的情话了,屏住呼吸等着,却只等到他的一句:“看上你筋开腰软会旋转。”
炎凉回到大宅时的模样着实惊到了梁姨。
一秒,两秒,炎凉足足愣了三秒有余,才艰难的忍住了想要在这个男人严肃的脸上狠狠扇一巴掌的冲动。
他的话,这么简单直接、不容回绝——何况炎凉本就无心拒绝,因此当蒋彧南直接去她的包里翻钥匙时,炎凉也只是沉默的看着,权当是默许了。
蒋彧南却是莞尔一笑,似乎对自己这登徒浪子般的回答十分满意,在她真的快要忍不住、暴力相待时,他才敛了笑意,正色道:“我当初拒绝明庭的原因很简单,明庭已经具备十分完善的管理系统,挑战性远比不上替徐氏收拾烂摊子,而我又正好是个喜欢挑战高难度的人。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
“你没空搬行李,我让人替你搬,你晚上直接过来就行。”
他刻意地一顿。
炎凉一愣:“嗯?”
“我在回国的飞机上遇上了秀色可餐的徐家二小姐,想要利用工作之便解决一下个人问题。这应该无可厚非吧?”
可在她的想法成言之前,蒋彧南已率先开口:“给我你家的钥匙。”
说者或许无心,听者却是有意,炎凉只觉得心中顿时五味陈杂,是该庆幸听到了这番令人动容的话,还是该为他一贯这么模棱两可的戏谑态度而叹气?
很快蒋彧南就挂了电话,朝她走来,炎凉也在这时起身,她自认有必要说些什么:缅怀一下方才戛然而止的激情?亦或遗憾一下她没能享用的丰盛早餐?
几种情绪交织到最后,炎凉也模棱两可地笑起来,半真半假地诧异道:“原来蒋总是这样一个公私不分的人。”
炎凉坐在床边听他讲电话:似乎是让干洗店把东西送过来。
蒋彧南微笑着接受了她的谴责。
蒋彧南没说什么,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之后,朝门边走去,拿起挂在墙上的电话。
炎凉装得越发惊讶:“边工作边想着泡妞,有没有一个职业经理人该有的操守?”
“我要回大宅一趟。”她的语气也不由得生疏了,“我的衣服在哪儿?”
她话音一落,就遭到蒋彧南猛地一揽,炎凉被他拥的几乎只有脚尖着地,整个身子都被迫紧贴着他的,看他在她极近处似真似假的眯眼笑起来:“这就叫公私不分了?看来你还没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公、私、不、分……”
也确实,她与他之间似乎除了身体上的关系之外,她甚至不能称得上对他足够了解。
很快炎凉就明白了这个男人说此话时,眼中为何会出现一丝近乎阴险的光——
此时此刻的这个男人身上又包裹上了一层冷硬,全然不似刚才那个主导情欲的他,这令炎凉陡升生疏之感。
隔日便是周一,蒋彧南没有安排司机,自然就由他亲自担负起司机的职务,开车送炎小姐上班。
她起身要回浴室,没成想正碰上蒋彧南优哉游哉地从浴室里走出来。
路上堵得厉害,司机先生趁着停车的空档急急忙忙吃早餐,炎凉倒是第一回见这男人如此大快朵颐的吃东西,实在是想把这一幕拍下来,叫公司那帮唯蒋彧南马首是瞻的高层们看看他此刻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反差一定很是强烈——
炎凉无声的叹着气挂上电话。
正大快朵颐着的蒋彧南却在这时忽的抬起头来。
“随你。”
正偷窥着炎凉碰撞上他的目光,条件反射地一缩脖子。
炎凉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看浴室与卧室的交界处——蒋彧南并没有尾随她走出浴室。也不知是失落还是什么别的情绪,炎凉有点不愿再与母亲周旋:“我吃完就走。”
“干嘛这样看着我?”蒋彧南十分警觉。
炎母似乎早就想到会遭到女儿的当即回绝,立刻就搬出长辈姿态:“你在外面住了都快小半年了我都没说什么,已经够由着你了,不过这次你得听我的,你爸这次住院你也没去看过他,他今天出院,你就回来吃顿饭吧,不会少掉你一块肉。”
炎凉支吾了片刻,脑中灵光一闪,直接说:“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炎凉一听就皱起了眉:“不回。”
“什么?”
“我都已经说了三遍了,”炎母十分无语,不甘不愿地说出第四遍,“今天中午回家吃饭。”
“其实,”炎凉险险憋住笑,“你是属猪的吧?”
“我在听。您说。”炎凉忙接话。
成功看他脸色微变,炎凉幽幽地把头转向车窗,勾出一抹得意的笑。
可她不仅身体还陷在方才的激情中,连神智似乎都丢在了浴室里,直到听到手机那端的母亲疑惑地问第三遍:“炎凉?炎凉你在听吗?”她才醒过神来。
这位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炎小姐倒是吃得慢条斯理的,离公司还有半条街的距离时,她刚好吃完,拿餐巾印一印嘴角,悠悠地一吩咐:“在前面路口停一下。”
炎凉跑到床边的衣帽架那儿拿下自己的包,翻出手机接听。
蒋彧南并未应声停车,只投过来询问的一瞥,听她随后解释道:“我待会儿直接走过去,被同事看见我从你车上下来的话,不知道又要被传的多难听。”
他站在原地,看着大敞开的浴室门,表情是焦渴难耐亦或是冷静沉着?教人分辨不清。
但显然,蒋彧南并未让她如愿——
蒋彧南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只抓到她那衬衫一角掀起的余风。
车子快要行驶到下一个路口时,蒋彧南明显把车速放缓,眼看就要在路口停下,可就在炎凉要伸手拉开车门时,此人却忽的一踩油门,车子“轰”的一声加速横穿这个路口。
说完已跑了出去。
炎凉当即惊呼:“你!”
她忙着把衬衫穿上,“我,我去接个电话。”
蒋彧南却只是微抬头,透过后照镜朝她微微一笑:“这已经是一只猪开车的最高水平了,见谅。”
直到最后炎凉用力晃晃脑袋,推开他跳下洗手台。
把车开得这么横冲直撞,果然是报复心极其可怕的人种……气急了的炎凉双手环胸猛地往靠背上一靠。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确定是否要让激情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很快车子就驶进了徐氏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通行卡在司机那儿,蒋彧南开的又是自己的私车,保安没认出,一时没有放行。蒋彧南只得降下车窗——
这是一个准备动作,预示着猎人将要开始享用猎物的鲜美……却在这时,二人耳边突然传来尖锐的手机铃声。
保安见到降下的车窗里现出蒋彧南的侧脸,当即一愣,随后恭敬地叫了声:“蒋总!”
因为错失了这个吻,炎凉干渴地闭着眼,抿着嘴唇,不过他并没有让她等太久,蒋彧南一手托住她的后背将她搂紧,缠绵地吻她的唇,同时用膝盖挨开她的双腿。
炎凉心里七上八下,只得偏过头去用手挡住侧脸,以免被发现。
炎凉抻臂环住他的脖颈,回吻他的同时,这个男人却离开了她的唇,顺着她的身体向下游走。
蒋彧南很快被放行,停好车之后,炎凉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三两下就已经下车、绕到了车前。
或许把难得的闲暇时光耗在这无止境的吻里,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就在这时,突然一只胳膊横伸过来,那只胳膊往里那么一带,炎凉就跌靠在了车前盖上。
三番两次下来,炎凉腿都软了,心里想着:任由他去吧。
炎凉顺着这只胳膊向上看——蒋彧南。
等蒋彧南吻得尽兴了放开她,炎凉大气都来不及喘,得以重新开口:“你这……”又被他给吻住了。
炎凉都来不及感叹此人逮人的速度未免太快,蒋彧南已稍稍跨前一步,双手往车前盖上一撑,转眼就与她整个人面对面。
可惜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他吻住。
他朝着她微一俯身,就逼得炎凉不得后仰着避开。可惜后腰有车前盖顶着,炎凉退无可退,只能看着他贴的离自己越来越近。
蒋先生如此恬不知耻,炎凉点着他的鼻尖准备教育教育他:“你……”
“你又忘了件事。”
“昨晚,不够尽兴。”
听他这么说,炎凉不由皱起眉头——并非因为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反而是因为太了解他说的“那件事”指的是什么。
炎凉感觉到双脚离地的瞬间已经急得用双手抵住他肩膀,以防他更近一步:“你干嘛?”
果然,在她拒绝之前,他已轻轻松松地吻上她的唇。
蒋彧南没接腔,环在她腰上的手稍一回转,就把她转身抱上了洗手台。
炎凉嚯地瞪大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闪过:这是在停!车!场!
在这古怪的监视下洗漱完毕,炎凉内心大呼解脱,转身就要推开他一些:“好了,吃饭去……”
耳边很快传来汽车驶近的声音,炎凉一边承受着唇上的撕磨,一边越过蒋彧南的肩头望过去,只见一辆车刚驶进他们对面的停车格,很快,那辆车上走下一个人——
炎凉忍不住回头瞪他,他就作势要低头吻她,硬逼得炎凉不得不收回视线,安心刷牙。
那人下车后,自然很快就发现了对面呈现的这香艳一景,吓得炎凉慌忙去推蒋彧南的肩。
炎凉站在洗手台前,嘴里叼着牙刷,蒋彧南则从后边抱着她,她满嘴泡沫的样子看起来很滑稽?他犯得着这么盯着看?
蒋彧南分明也感觉到了有人在身后看着,却不愿结束似的,只是按低了她的头,将她整个人藏于自己身前,明目张胆地继续着。
有这么刷牙的吗?
很快那人便识趣地离开,许久之后,蒋彧南才放开怀中这女人。
可是……
炎凉狠狠剜他一眼,绕到车身侧边去照了后照镜之后,又忍不住抬眼剜他:“我的口红全被你吃了!”
“抗议无效。”
蒋彧南意犹未尽地一抹嘴唇,平静的表情下是放肆的暗涌:“还请炎小姐慢慢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公私不分。”
“我……”
言犹在耳,以至于炎凉早上参加例会,看到所有人到齐之后这位蒋总才姗姗来迟的入座,她的心里总是说不出的别扭。
“昨天折腾那么久,我也没正经洗漱下。正好一起。”
炎凉只得不动声色地低头翻看文件。幸而例会很快开始,蒋彧南至始至终都是那样一副冷静自若的样子坐在主席位上,显然开启了工作模式,这令炎凉打心里舒了一口气。
树袋熊一般的姿势令炎凉嚯地瞪起了眼,这样貌可谓是凶神恶煞,蒋彧南却毫不忌惮,单臂抱牢她,另一手把她的双手牵到自己脖子上,让她搂紧。
最近公司的焦点都集中在“雅颜”和“secret”身上,而与“雅颜”一路飘红的进程形成鲜明对比的,自然是随后代表secret发言的徐子青。
蒋彧南就这样抱起了她,让她双腿夹在他腰上。
不过似乎,徐子青这回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回答她的,是“啪”的一声关火声。随后炎凉就感觉到身体一轻——
“经过和江世军的多次接洽,丽铂已经答应和我们私下和解。”
眼看自己节节败退,炎凉索性把头一低,靠在他肩膀上死活不抬头:“不行不行我得先洗漱……”
完美底妆延迟上市,连徐氏的股价都被波及,连续跌停了几日,现在股价虽已稳定,但这次惨败已经给公司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他也以行动证明自己的话,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从她嘴上掰开,目光和动作一样,慢条斯理却又志在必得。
蒋彧南表情严肃:“和解进程如何?”
“我不介意。”
徐子青当即面露尴尬,迟疑了一下才说:“江世军开出的条件是,丽铂买断‘完美底妆’的创意,以平息这件事。”
说着就要俯身。却遭到炎凉的行动抗议。她直接捂住嘴,瓮声瓮气地说:“我没刷牙。”
炎凉听了,险些要拍桌子,答应江世军的买断要求,岂不是等于默认了徐氏抄袭丽铂的创意?可下一秒炎凉就忍住了,只默默捏着拳头坐在那儿:这是secret的事,与她无关。
“早安吻。”
蒋彧南一时也没发表意见,徐子青看了蒋彧南脸色,赶紧解释:“我还没有答应江世军的这个提议,接下来继续和解的话,相信会有更有利于我们的解决办法。”
“嗯?”
蒋彧南神色紧绷地点了点头。
可惜走了两步就被他捞回来:“你好像忘了什么。”
接下来发言权交到炎凉手里。
炎凉完全没有立场批评他的言论,因为只一看满桌的早餐,她就已是胃口大开。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厨技比床技还要好,炎凉已经没工夫去探讨了,蒋彧南一说完,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走向餐桌:“不打搅你做菜,我先吃点……”
炎凉报告了“雅颜”这一期的销售情况之后,提出追加广告投放量和聘请分系列代言人的要求。
拌好的蔬菜沙拉,煎得恰到好处的培根肉,土司烤的微焦,煎蛋和烤肠泛着一层诱人的油光……在炎凉看得连连诧异时,蒋先生微一扬嘴角:“我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上得床的新时代好男人。”
在得到了众高层的认可后,炎凉的助理替她把预算表和同意书交到蒋彧南手里。蒋彧南看过预算表后,直接在同意书上签字,炎凉则继续解说道:“新季度广告出来之后,各省级经销商都会配合我们展开新一轮广告攻势,相应的,我们也会在各大电视台和各大城市的明庭广场滚动播出新广告。”
炎凉循着他的示意回头看去,她刚才只顾着吓他,竟错过了一桌早餐。
同意书很快被交还到炎凉手中,炎凉也已发言完毕,轮到各部门主管汇报,她正好抽空翻开文件夹查看蒋彧南的签名。然后她就愣住了——
蒋彧南捉住她的指尖,“别小看我。”说着便朝斜后方的餐桌抬抬下巴。
同意书中竟夹带了一张字条:“12点,对面餐厅,2号包厢。”
炎凉想起上次他给她做的也是通心粉,狐疑起来,戳戳他胸口:“你该不会只会做通心粉吧?”
力透纸背的字迹。
“通心粉。”
炎凉不动声色地合上文件夹,低着头酝酿了许久,才成功以一副面无表情的态度抬头,看向主席座。
“煮什么?”
主席座上的那位,正支着下巴微侧着头,全神贯注地听着部门主管的汇报,眉宇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以至于炎凉几乎要以为那张字条其实是她臆想出来的。
原本一脸警惕的蒋彧南下一秒看清是她,表情瞬间柔和下去,原本是要反折她双臂的动作也在顷刻间变成了虚虚的一揽,转眼就把这女人搂到了胸前。
可当她中午十二点半来到对面大厦顶楼的餐厅,推开2号包厢的门,果然看见蒋彧南坐在空荡荡的圆桌后,正皱着眉头看手表。
炎凉抬手正准备狠狠地吓他一回,却在刚准备抬手环住他腰身时,这男人敏捷地回过身来,逮了她个正着。
听见开门声他才抬头,略显不悦:“迟了半小时。”
炎凉顿生歹意,脱了拖鞋,蹑着脚悄无声息的过去,来到他身后,他还没察觉。
炎凉撇撇嘴,对自己的迟到没有丝毫歉意,扯过椅子就坐下,蒋彧南似乎拿她没法子,扭头对随后跟进门来的服务生说:“上菜。”
刚走到客厅就看到对面的开放式厨房里的蒋彧南。他正背对着她忙碌着,炎凉再走近才发现他正在煮东西,汤锅里“滋滋”地冒着热气,蒋彧南则一手拿着勺子,另一手夹着一支烟,姿态十分有趣。
服务生答应之后很快退出包厢,炎凉随意地翻了翻搁在一旁的菜谱:“点了些什么?”
可偏头看到床的另一侧空空如也,炎凉心不由得一紧。昨晚丢弃在床下的衣物已没了踪影,应该是有人收拾了卧室。炎凉只能裹着被子下床,在衣柜里拿了件衬衫穿上,趿上拖鞋出去。
蒋彧南对此不置可否,倒是突然仔细地打量起她来,炎凉感受到他的目光,却硬是咬着牙继续翻菜谱,没抬起头来。
她在蒋彧南的家中醒来,昨晚虽折腾了一夜,但难得的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时伸个懒腰,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直到蒋彧南起身来到她座椅边,单手托起她的脸:“发生什么事了?”
这本该是个难得清闲的周末——当然是指她接到母亲的电话之前。
炎凉避无可避,只得抬头迎视,却依旧睁眼说瞎话:“什么什么事?”
如今又多了一项烦恼:模凌两可的路征。
蒋彧南的手心托着这个女人线条略显冷硬的下巴,一如她此刻的表情:表面冷硬但暗藏汹涌:“你的表情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说吧。”
可围绕在炎凉身边的烦恼却还是那么几样:雅颜的销售情况,secret的官非,摆脱不掉的徐子青,忽冷忽热的蒋彧南……
说着便放开了她的下巴,给出一个安全的、适宜倾诉和聆听的距离。看着他此番无害表情,炎凉的思绪不由得被扯回半小时前——
每天都是新的一天。
她本来是可以在12点整之前赶到餐厅的。
蜜意伴随着困意,一层一层的荡漾开来,但又带着一丝迟疑和明灭不定,就犹如她身后不远处床头柜上的那支手机,屏幕的闪烁明灭不定,直到最后这通无声的来电停了,“徐子青”三字才从屏幕上彻底消失……
却很不巧的在公司楼下碰到了徐子青。
无声之中,炎凉的心口流淌过柔柔的蜜意。
准确来说,是碰到从江世军的车上走下的徐子青。
“女主人。”
炎凉当时站得离马路有一些距离,但仍能窥见坐在车后座的江世军正朝徐子青微笑。
“……”
徐子青则微微俯身,似乎在对车里的江世军说些什么。之后徐子青就要转身离开,但被江世军捉住了手腕,徐子青不得不重新俯身、半个身子探进车后座。
“……”
炎凉的目光被徐子青的背影挡住,可依徐子青的姿势和江世军的坐姿角度判断,应该是徐子青给予了对方一个离别的贴面礼。
非疑问句,但也不是寻常的命令口吻,就仿佛正说着一件水到渠成的事。炎凉把脑袋往他肩上一搁,糯糯地问:“以什么身份?”
这不是在国外,徐子青不是洋派作风的人,江世军更不是和她交情好到需要动用贴面礼的男人……
炎凉几乎又要睡着了,听见他在自己耳畔说:“搬来一起住。”
炎凉当即愣住。
薄被下赤`裸相拥的男女,一个困意满满地阖上了眼,另一个,原本就深沉的眸色,此刻更是被周围黑暗的吞没的一点光都不剩。
随后转身朝徐氏大楼走来的徐子青亦是一愣——她也看见了炎凉。
地毯上散落的衣物是激情的证明。
彼此呆立了足有一分钟,停在徐子青身后的江世军的车并未开走,黑色的车身在阳光下泛着流光,就如静待好戏的看客。
微弱的地灯是暧昧的橘色。
炎凉仿佛都能看见落在那黑色车窗上的、江世军那不动声色的侧脸。
“嗯,” 蒋彧南顺势吻了吻女人柔软细嫩的耳垂,“睡吧。”
江世军的车子随后才驶离,而几乎与此同时,徐子青重新迈步朝大楼走来,与炎凉擦身而过时也不没有多做半分的停留。
炎凉想要翻个身正对他,但被他搂得很紧,只能继续以背脊贴着他的胸膛:“解决了?”
炎凉就这样站在人来人往的大楼前,脑中一直闪回徐子青与江世军的亲昵举止,又不期然的,回想起徐子青在例会上说的那句:“经过和江世军的多次接洽,丽铂已经答应和我们私下和解……”
“公事,急着问我意见。”
炎凉的思绪很快回到此时此刻的餐厅包厢。再抬头看看好整以暇的蒋彧南。
她不由得揉了揉惺忪睡眼:“这么晚了,谁打电话你?”
她低了低眸,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是清冷的模样,将一丝戒备藏在眼后:“没事。”
炎凉往后瞟了一眼,正瞧见刚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这才确定自己刚才在迷迷糊糊间听见的手机铃声确实存在,而非梦境。
“你……”
蒋彧南紧了紧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另一手把手机搁回床头柜上:“吵醒你了?”
蒋彧南正要开口,但被随后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清凉的夜以及,身后这个恒温般暖和的男人。
蒋彧南一时禁言,服务生这时已推门而入,一一为他们上菜。
虽洗过了澡,但折腾了一晚,炎凉浑身的疲累是一点都没被洗掉,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通过背上的肌肤感觉到蒋彧南稍稍离开了她片刻之后重新睡回来,搂紧了她。
空荡荡的餐桌转眼被美食占据,炎凉似是真的饿了,端起碗就盛汤喝。蒋彧南看着这样的她,眼里闪过一丝迟疑,欲言又止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她的碗为她盛汤。
未来路太在蒋先生家的床上醒来时,已是凌晨。
吃了午饭回到公司,炎凉在自己办公室坐了许久,终是按捺不住,什么也不带的离开了办公室。而不久之后,她已身处财务经理的办公室。
大庭广众下吻了足有半分钟,蒋彧南才满意地抬头,补充道:“明明是我的女人。”
看着办公室门上写着“周程”二字的名卡,炎凉犹豫了半晌之后才敲响。
被他堵住嘴了。
很快,办公室里传出她熟悉的一声:“请进。”
炎凉点头,蕴满挑衅的双眼正准备迎向他的目光——
炎凉一咬牙,就这么猛地推门进去。门已推开,她就看见周程坐在办公桌后,一边工作一边吃着盒饭。
“未来路太?”他挑着眉反问。
周程急匆匆从文件中抬头看了眼门边,忽的愣了愣,这才放下筷子热络地招呼她:“你怎么来了?”
搂着她腰身的手轻巧地往里一带,炎凉就被拢在了他怀中。
周程整一副工作狂的样子,看得炎凉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你怎么现在才吃饭?”
炎凉错过了这个男人眼中闪现出的那抹从未有过的惊恐,她只顾着得意的往前走,自然,她也没能得意多久,因为很快就被蒋彧南逮住了。
“没办法,最近特别忙。”
千不该万不该的……砰然……心动……
周程边说边耸耸肩。
心动。
财务总监马上就要到退休年龄,整个财务部门实际上已经是由周程在撑着,月底又最是忙碌,他自然不得清闲。
蒋彧南站在原地,见这女人走到半途毫无征兆地回眸一笑,那得意的孩子气犹如温泉洗刷过眼眸,令一切该有的冷硬都不经意的柔软起来——
招呼炎凉坐下后,周程便再度低头处理文件,只是偶尔抬抬头与炎凉这位稀客聊两句,“昨天你回大宅吃饭,我们都没时间好好聊聊,老爷子就把你推给了路征,你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吧?当时脸臭的……”
在他捉住她之前,炎凉赶紧撤回了拍他肩的那只手,欢快地踩着小高跟扭头就走。
炎凉尴尬地笑笑。
炎凉爱极了这个男人难得的喜怒形于色,言笑晏晏地拍拍他的肩以作安慰:“我跟你站这儿聊天的画面被媒体拍到可就不好了。再会。”
见他这么忙,炎凉坐在客座上沉默了半晌,终于心一横,直接说道:“我今天中午看见徐子青了,她和江世军在一起。”
蒋彧南脸色一变。
话音一落,炎凉分明看见周程拿钢笔的手狠狠一僵。但很快他的手就恢复了在文件上勾划的动作。
很明显是打趣的口吻,炎凉的埋怨没法抒发,只得跟他较起劲来,也是微微嘲弄的调调:“那倒也是,现在全世界都当我是未来的路太,连我爸都打起路家的主意来了,我还真不好意思接别的男人的电话。”
周程甚至连头都没抬……
蒋彧南一愣,随即皱着眉头笑了:“你和路大少打得火热,我一高级打工仔怕占了路大少的线。”
这令炎凉越发狐疑了:“怎么看你的样子,一点也不惊讶似的。”
“关心?”不提还不气,一提,炎凉就变了脸色,由原本的抱歉变为十足的不满,“真关心我的话,可不会一个多星期一通电话都没有。”
周程的手再度僵住。
“他得什么病我一点都不关心,倒是要关心关心你,”蒋彧南这才得空好好看看她,从头盯到脚,又从脚看上去,左边眉梢又挑了起来,那是他表达小情绪时的特有表情:“来医院做什么?”
顿了顿之后,他放下了笔,抬头看向对面的炎凉,表情是藏也藏不住的落寞,话却说得云淡风轻:“子青虽然看起来柔弱,但是一向很有自己的想法,我……尊重她的决定。”
这个男人明知故问的姿态摆出来,越发令炎凉觉得抱歉,思来想去只能生硬的转了话题:“江世军得了什么病?看起来挺严重的。”
说完又继续埋头看文件。仿佛要以行动证明他那所谓的“尊重”。
蒋彧南当即反问:“以为什么?”
炎凉当即忍不住冷哼一声,自言自语地重复一遍他的话,“你尊重她的决定……”忽的就怒了,霍然站起,倾身过去扯掉他的钢笔和文件,一撒手就扔到了桌边,“你喜欢的女人要不折手段的爬上一个老男人的床了,你尊重她的决定???”
蒋彧南、炎凉二人一同离开。一走到病房外、房门还没关严实,炎凉就长舒一口气看向蒋彧南:“我原本还以为……”
周程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可他一贯的隐忍自制令那抹怒意很快烟消云散,对着炎凉,依旧是好言相劝:“子青只是在利用江世军对她的好感去办成一些事情,没你说的这么不堪。”
蒋彧南似乎也无意久留,悠悠走向床头柜,“知道江总正值病中,冒昧打搅您了,希望您仔细考量过之后能够联系我。”说着把自己的名片往那株百合花中一插。
“那你以为江世军那只老狐狸会心甘情愿做冤大头?想要从他身上捞好处,付出的一定比得到的多。徐子青斗不过他的……”
初听蒋彧南此话,只觉得异常的谦和,可再一细品,又不难品出其中的威胁意味,闻言,江世军微一敛眸,被人揪中了命脉般没了气焰,一声不吭。
周程再无从辩驳。
蒋彧南的手稍稍按了按炎凉的肩,似乎在让她收起锋芒,炎凉偏眼看看他,下一秒已习惯成自然般交出了话语权,只听蒋彧南继续道:“江总一向顾全大局,相信您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鱼死网破的境地吧?”
此情此景看得炎凉频频摇头,办公桌被她弄得一片混乱,她看着桌面上散落的文件,顿觉颓败,失笑着转身离开。
江世军那不可一世的笑容僵住片刻,转眼又笑起来,看向炎凉的目光带着点另类的同类之感:“一个商界新人想的招数怎么能这么阴损?”再看向蒋彧南,仿佛在寻求男人间的认同,“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已快步走到了门口,炎凉又猛地一顿,回过头去看这个可怜的男人,问出一句注定得不到答案的话:“为什么你对她的爱可以这么卑微?”
蒋彧南沉默片刻,似在思考应对之法,炎凉的目光在蒋彧南与江世军之间徘徊了一轮,尤其是江世军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实在令人生厌,令炎凉张嘴就是十分蛮横的语气:“江总,既然你不愿各退一步,那就只好鱼死网破了,我们大可以在调查出真相前,向相关部门申请禁止上市令,既然secret的完美底妆没法上市,我们索性就闹到丽铂的高清底妆也无限期搁置。我们徐氏起码还有雅颜撑着国内的新市场,丽铂耗不耗得过我们,真的很难说。”
一个月后,走势低迷的徐氏终于打了个翻身仗:secret的负责人徐子青与丽伯集团总裁江世军达成协议,共享“完美底妆”创意,各自发展欧洲、北美市场,互不越界。
江世军沉眸思索片刻,因低着头,谁也没看见他表情的变换,重新抬起头来时,依旧是那副病容也掩盖不了的傲慢:“我们丽铂快你们几分钟发布新品,舆论导向明显对我更有利,我凭什么要退一步?”
secret因风波延迟了近两个月才正式推出市场,已令公司损失千万,也使得外界对徐子青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可渐渐的,质疑声被一一平息,传媒对这位徐家大小姐的嘲讽之声也逐渐消停,原因很简单:徐子青与江世军不止一次被拍到共同出入公共场所,两人异口同声咬定彼此是忘年之交,碍于丽铂的面子,媒体们不管是针对这段关系、亦或是针对徐小姐本人,都得留点口德。
江世军一时之间表情几遍,但始终不发一言,目光在蒋彧南拽住炎凉胳膊的那只手上停留片刻,直到蒋彧南开口:“江总,我还是那个意思,徐氏和丽铂一向井水不犯河水,secret和丽铂创意撞车事件如今也成了罗生门,谁也拿不出证据是对方抄袭。为了两家公司的声誉,我们大可各退一步。”
炎凉是从母亲那里得知父亲对这段绯闻的态度的,听说父亲把徐子青叫回家中,关着门在书房谈了整整一个下午,终究是相安无事。
穿过会客室与走道,炎凉转眼已身处病床前。百合花香与原木的家私相得益彰,给人平和之感,但坐靠在床头的江世军见到炎凉,却是当即一脸冷色。
母亲猜不到徐子青是如何为自己开脱的,炎凉更是没兴趣去猜——Secret的咸鱼翻身意味着雅颜的优势岌岌可危,炎凉的危机感令她顾及不了那么多。
她这般质问令蒋彧南的面色忽的一沉,蒋彧南挑起一边眉梢审视她,明显已十分不悦,最后却是一句话都没说,拽起炎凉就往病房里走。
她又过起了忙得不着家的日子。
炎凉的眉心紧蹙如刀刻,语气却比眉心的刻痕还要锋利:“这话该我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炎凉是自己独住,夜夜加班,把办公室当家也没人会说个“不”字,如今状况却不同了,她的手机时不时会收到不满,就比如此刻,她办公室的座机突然响了——
四目相对间,蒋彧南先一步反应过来,阴霾天气里乍现暖阳一般,略显突兀地微笑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凌晨一点,谁还会往她办公室打电话?炎凉接起电话后,一时狐疑地不开腔。直到对方以一副了然的语气开口:“你果然在公司。”
沉着脸孔的蒋彧南见到门外的炎凉,眸色忽的一紧。
炎凉一愣。
门却在这时自里打开,炎凉一愣,再抬头时,只见那豁然拉大的门缝里逐渐显现蒋彧南的身形与脸孔。
这才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把电话线牵长一些以便她靠向座椅舒舒筋骨,特别是发酸的后颈:“你不是出差么?什么时候回国的?”
脑袋一片空白地呆愣在那儿半晌,终是没压住自己的意气用事,猛地推门就要进去。
“一个半小时前。”蒋彧南的声音透着一丝倦意,“回到家见你不在,就猜你又在公司。”
炎凉握在门把上的手生生僵住。
“没办法,打算明年开拓雅颜的药妆领域,就等方案出来之后拿去批,时间紧迫。”
丽铂集团总裁,江、世、军……
“我出差的时候你在加班,我都已经出差回来了,你还在加班,看来年底我一定要以私人名义补发你一个全勤奖才行。”
江世军。
这个男人的声音到底有什么魅力,能令她的疲惫瞬间被一扫而光?炎凉不想被他听见笑声,只是无声地漾起嘴角。随后就听见他不着边际地问:“你怎么把你部门的大门锁了?”
上面镶了患者的名字——
炎凉一愣,反应倒也快,当即狐疑地反问:“你该不会……”
炎凉握上门把,正考虑是否要推门而去,却在这时看到悬挂在左下方的医属牌。
还不等炎凉问完,蒋彧南已经截断她的话:“出来替我开门。”
炎凉犹豫着走到那间门外,从病房门上的视窗朝里望,只能看见里面的客厅。
他的声音,透过遥遥的电波,一丝丝的撩进炎凉的耳膜,令炎凉拿着听筒在座椅上直直坐着,愣了足有三秒才猛地搁下听筒,起身朝门边跑去。
这是一间特殊护理病房,一个楼层总共才三间,价格自然不菲,走道装修的也犹如五星酒店,可浓厚的消毒水气味时刻提醒着,这是医院。
跑到一半才想起感应卡还在桌上,又急匆匆回身去取。
七拐八拐地跟了许久,两次都险些跟丢,可最后炎凉还是跟上了他,远远地目送他进了一间病房。
以最快速度出了办公室,穿过空无一人的格子间来到部门的大门边。
炎凉有点不能确定,当即跟了上去。
玻璃门外,回了趟家却来不及换衣服、依旧西装笔挺的蒋彧南,已恭候多时。
蒋彧南?
炎凉刷了感应卡,大门开启,还不等炎凉跨出去,蒋彧南已上前一步一把搂住她——甚至不等感应门全部打开。
那人步伐很大,背影看得炎凉一愣。
蒋先生出差七天有余,如今思念全融在了绵长的吻里。因格子间里没有亮灯,蒋彧南身后的电梯间传来唯一的光源,昏暗中的吻,隐秘而动情,炎凉觉得本就酸涩的脖颈如今仰得更酸,却不愿结束这腻人的唇舌厮磨。
炎凉遵医嘱开了新药,这就准备离开医院,却在穿过走廊、即将走到大堂时,发现往对面走廊走去的一人——
却在这时,突然一道强光照在她的眼皮上。蒋彧南应该也感受到了什么,动作一僵。炎凉睁开眼,依稀能看见站在蒋彧南身后不远处的保安,正一脸疑问地拿着手电筒照着他俩。
就医结果很快出来,倒不是路征的药有什么问题,而是她最近熬夜、作息不规律,伤口又不注重保护,自然好得慢。
炎凉下意识地要分开,可退后了半步就被蒋彧南搂了回来。
炎凉避开了父亲住院的那家,选了另一家医院就医。
蒋彧南把她牢牢护着,微侧过半边脸去,表情冷硬,随后传来保安哆哆嗦嗦的声音:“蒋……蒋总?”
也不知路征给她用的是什么喷雾,炎凉的额头越来越肿,幸好她这段时间放假,能跑一趟医院。
蒋彧南语气低沉地命令着:“你可以走了。”
或许也不是那么轻松,起码她额头上的伤越发重了。
巡楼的保安连忙称是,关了手电筒调头走了,炎凉听见越行越远的脚步声,长舒一口气就要从他怀里出来,可转眼又被他搂紧。蒋彧南贴着她柔软的耳垂曼声提醒:“他还在回头看。”
忙完了出差这阵后,炎凉终于可以回家休假,回趟家都不得安生,得事先透了风声给记者,报个假的航班号,再换乘别的班次回来,这才没被记者在机场逮着,轻轻松松地回了家——
唬得炎凉赶紧铁牢他的胸膛,不敢挪动。
这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全被她耗在了从手机通讯录里调出号码、看着“蒋彧南”三字犹豫许久、一咬牙拨出电话、没接通就急急挂断——这一个反复的动作里。
随即炎凉就感受到这个男人胸腔微微起伏,同时耳边传来他低柔的笑声。炎凉瞬间意识到自己被骗,猛地推开他,往电梯间那边望去,保安早不见了踪影,哪还会回头偷看?
好在她很忙,往往到了晚上已是累的回到酒店便倒头就睡,一个星期下来,空闲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两个小时。
炎凉头也不回地回了办公室,虽姿态决绝,但其实一直都在侧耳听着他是否跟在自己身后。回到办公室,炎凉二话不说就要反手关上门,和她预料之中的一样,下一秒门就被人从外头轻松地格住。
就这样,炎凉出差之中接了许许多多不愿接的电话。可她想要接到的电话却是一通都没有打过来。
门外的蒋彧南一脸坦然:“不会真生气了吧?”
还没说完就被炎凉打断:“告诉他,休想!他想卖女儿,我可不想被他卖。”
“……”
“二小姐啊,看在老爷子身体状况这么不好的份上,你尽快回来吧,你和路家公子的事要是真的,没准这能帮到……”
“就因为一个保安?”蒋彧南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炎凉的置气全用不屑和嘲弄的口吻宣泄了出来:“怎么?他从来对我不管不问的,别告诉我他现在突然想念起我来了。”
炎凉看看这样的他,咬了咬牙略显迟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在乎:“蒋总这么忙,出差这么久连一个电话都不打回来。现在我也挺忙的,还请蒋总别打搅。”
梁姨也时不时打电话给她:“老爷子让你出差回来之后立刻来见他。”
再如何掩饰,也掩饰不了她语气里的嗔意,这样的口是心非看得蒋彧南不由自主的眯起眼微微一笑:“这不是一回国就飞奔来找你了么?”
一张照片而已,一个耸动的标题而已,至于为何会掀起轩然大波,且许多看客已深信不疑?炎凉绝不会承认是因为照片上路征的目光和表情看起来……是那样的紧张她。
炎凉不由回忆起方才在感应门外看见他突然出现时、她那急速跳跃的心跳——显然这个以行动证明的答案,还是挺令她满意的。
可就算远离了是非地,她和路征的绯闻却是如影随形,无论炎凉到哪儿,都能引来当地媒体的偷拍、明拍……各种滋扰。
她抵住门板的力气稍减,蒋彧南已顺势闪身进来,手在她腰间一揽,二人便胸膛紧贴,炎凉意思意思地挣了挣,便也沉默的就范,听他问:“还有多久才能走?”
此次开会,和明庭签署了明庭、“雅颜”、和“雅颜”的各省市经销商的三方合同,之后炎凉就忙着在各地出差。
炎凉回头看看满桌文件,估算下:“大概一个小时。”
《徐氏陷入危机后的最后一搏:继承人搭上明庭公子》
他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一副舟车劳顿的样子,语气里难得的温柔估计也是因为过于疲惫,可又抱得她极紧,炎凉在他的桎梏下艰难的仰头,看看他:“要不你先回家?”
不仅把她拍丑了,还配上了毫无节操的标题——
他蹭着她的额角点了点头,却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迷恋着不愿分开似的,又抱了会儿才撒手:“我在沙发上睡会儿,忙完了记得叫醒我。”
路征护着她穿过记者围堵的照片,已经上了某门户网站的商业版、娱乐版的双版新闻,照片的角度抓得很贼,一个简单的护卫动作都被拍的暧昧无比。
说着真就转身走向角落的沙发。
待炎凉看清了网页上的内容,同样止不住的冷笑一声。
180几公分的个子往那长沙发上一躺,半点余裕都不剩,蒋彧南只能微微蜷缩着身体,看起来就像只大型但温顺的犬类,给人一种想要呵护但又心存忌惮的感觉,炎凉见他沉沉的闭上眼,这才收心回到办公桌……
路征也不解释,只看看她,再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墙角的时钟无声的走着。
炎凉刚抬头这么问,就看见了路征嘴角那抹冷笑。
办公室始终亮如白昼。散落而下的光线映着伏案忙碌的炎凉,在办公桌上拉出一道妙然剪影。
“什么?”
窗外的夜色由浅转深,深到极致又渐渐透出曙光——
路征很快挂上电话,用手机浏览网页,炎凉正看着会议桌中央摆放的那株盆栽,忽的听到路征冷自言自语道:“效率还挺快。”
天亮了。
虽然他也就说了个“嗯”字。
终于忙完了的炎凉长舒一口气合上电脑,捏着眉心闭着眼养了养神,突然就动作一滞——这才想起办公室里还有一人。
炎凉虽全程都没抬头直视,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一点不落地听路征讲电话——
睁眼望向沙发,蒋彧南还睡在那儿,依稀可见睡梦中也严肃的蹙着的眉心,炎凉顺眼看看钟——不知不觉间竟已过去五个小时。
他倒是细心。炎凉只能在心里这么夸了,明面上则真的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路征似乎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这样沉默着,突然他的手机就响了。
炎凉伸个懒腰,轻手轻脚的起身过去,想要拍他的肩叫醒他,心念一动间却改了主意,改而蹲在沙发旁,细细地观察他。
“刚让助理去买的。”
炎凉似乎从没见过他的睡容,他几乎每一次都比她先醒。他的这副样子对炎凉来说极其陌生,以至于她看着看着,已经忍不住倾身过去,想要以吻抚平他眉心的戾气。
既然会议推迟了,炎凉总得找些别的来问,以打发这独处的时间,看了看桌上的药袋,问:“你怎么会有这些药?”
双唇一碰上他的眉心,蒋彧南就霍然睁开眼睛。
炎凉全当这是夸奖了,他还是那样靠在桌边,双腿刚好挨着炎凉曲着的膝盖,炎凉稍稍转了下椅子,避开了这若有似无的触碰。
即使是梦里也这般警觉——
“你倒是挺能忍的,额头都肿成这样还跟没事人似的。”
炎凉不期然间对上那双满是戒备的眼,忽的竟有些慌了,她支起身体,转眼就坐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蒋彧南此时也已恢复那浅浅笑容,抬手摸摸眉心,略显失落的说:“早知道我就装睡了。”
这不欺然的对视令炎凉别开了脸,这角度正方便了路征随后帮她贴上创可贴。
见炎凉没有搭腔,他穿好西服外套直接来到她面前,一手撑在沙发背上,一手撩起她的下巴:“怎么又摆起一副臭脸?”
他就在她面前,且距离更近了。
炎凉看着面前这张温柔的脸,脑中却是他方才那双霍然睁开的满是戒备的眼,女人特有的第六感
清凉和刺痛同时作用于伤口,炎凉倒抽了口凉气才忍住没龇牙咧嘴,可她自认为平静的表情还是逗笑了路征。笑声听得炎凉当即睁开眼。
令她实在笑不出,只眼一低,问:“我们现在到底算个什么关系?”
炎凉在各种自己该有的反应里犹豫了片刻,还是选了最给对方面子的那种反应,配合的闭上眼。
蒋彧南一愣。
以他们的关系,此举算是轻浮了,路征估计意识到这点,几乎下一秒就放开了她的下巴。但似乎他真的不打算让她自己动手,虽然不碰她,但仍旧朝她抬抬下巴,示意她闭上眼,
迟迟没得到回答的炎凉抬头看他,这个男人的这副样子看得她心中蓦地一紧,顿了顿,试探地问:“床伴?”
路征则随意地往桌边一靠,拆开药盒拿出一小罐止痛喷雾,凑过来就要帮她。炎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路征见状,下意识地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话音一落就看见蒋彧南的眉心狠狠一皱。
她只能坐回去。
炎凉完全猜不透这副表情背后隐藏的深意了,只见他看了看她,继而十分严肃的扯了扯嘴角:“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床伴花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担心你和别的男人有染,由着你发脾气,听你一遍一遍的抱怨,讨好你的父亲,应付你的姐姐,大晚上的跑来接你?”
炎凉原本是坐在椅子上的,见这情况就要站起来,却被路征按了按肩。
炎凉不是没见过他暴怒的样子,却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一个不知如何是好的男人。历来没有事情能够将其难倒的蒋彧南,似乎败在了女人的患得患失之下。
路征也扫了一眼再无他人的会议室,倒是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直到走到了炎凉面前,才把一袋药放上桌:“我让他们把会议再推迟十分钟。”
“还是我应该理解成,陷入热恋的女人都会这样患得患失?”蒋彧南低声说。
“路总?”她的诧异全写在瞪圆的双眼中。
这回,换炎凉愣住。
正纳闷着,身后传来开门声。炎凉扭头看去,见到的却不是明庭广场的负责人,而是刚与她在电梯那儿分道扬镳的路征。
“我……”
会议桌上虽摆放了文件和茶水,却不见与会众人。炎凉一路看着这奇怪一景一路走到自己座位。
炎凉不知如何说下去,张了张嘴又索性收声,起身去拿了自己的包,这就朝门边走去:“走吧!”
会议室里竟然空无一人。
蒋彧南看着她背影,眸光几度闪烁。他并没有急着跟上,而是给李秘书打了个电话,边嘱咐李秘书做件事,边抬步走向门边。
炎凉迟了五分钟才到达会议室,可一走进,她还是傻眼了——
已是清晨,蒋彧南负责开车,炎凉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
炎凉点了点头,径直大步朝大堂深处走去。
若回去补眠,也只能睡一个多小时,炎凉估摸着回家洗漱一下再吃个早餐之后就可以直接回来上班了。
炎凉正想对路征说赶紧上楼,路征已先行开口:“上楼吧,再站下去,怕是你我都要被乱写一通。”
迷迷糊糊的快要陷入浅眠时,炎凉被手机铃声吵醒,惊醒过来才听出这并非她的手机铃声,眯开眼瞧瞧身旁——蒋彧南正挂上蓝牙,接听手机。
隔着一道玻璃门,只见外头的记者即使被保安拦下,仍旧对着玻璃门这边猛拍,仿佛炎凉和路征只要站在一块儿就已经是大独家、大头条。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蒋彧南只颐指气使的“嗯”了一声便挂断电话。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急转弯就将车拐到了反向车道。
炎凉这才记起要回头看看。
这突然变了方向的行驶令炎凉好半天都没摸出个所以然:“不回家了?”
相对她的一脸杀气,路征只笑笑:“现在的正规媒体也跟八卦小报一样没了节操。”
蒋彧南的声线略显紧绷:“先去个地方。”
炎凉被如此严密的保护着,自然错过了众多记者被蛮横驱散的一幕,直到走进明庭大楼,那双手松开了她,她才看清面前的路征。
炎凉直觉的联想到他刚才接听的电话,不由问:“刚谁打来的?”
捂着半边额头的炎凉透过指缝望出去,什么都没看清,就感觉到托住她后腰的那只手引着她向前走,那人的另一只手则护住了她的脑袋。
“李秘书。”
不知哪家的摄像机狠狠碰在了她额角上。着实是痛,炎凉当即脚步都错乱了,退后半步的空档,突然有人接住了她的后腰,阻止了她的节节溃败。
他这般严肃的模样令炎凉顿时失了继续交谈的兴致,悠悠的侧靠回窗边,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记者们非但不让,手里的收音筒们都几乎伸到了炎凉鼻子底下,炎凉不耐烦地挥手挡开,当即听到“砰”的一声,同时,炎凉感到一阵闷痛,条件反射地捂住额头——
不知何时,车子猛地一刹住。
边走边听到自己助理不堪重负的声音:“麻烦各位媒体朋友让一让!让一让!”
半睡半醒间的炎凉好不容易蓄满了的睡意一下子就被车身的颠簸给震散,她睁开眼下意识的看看窗外。
炎凉听了,心里蓦地“咯噔”一声,脚下也不由一顿,可终究是头都没抬,重新加快步子要冲破人群。
路边行人稀少,车也不多,临街的店铺也都门闸紧关——
“听闻徐董事长因为这事对家姐十分失望,甚至还气到住院,我们有同仁拍到徐氏的御用律师前两天频繁出入医院,这是不是徐董事长先生改设遗嘱的征兆?”
也并非所有店铺都关着,有一家店铺的门闸刚刚被服务生打开,已徐缓的升起了一半。
她最后一点耐心都被用尽了,沉着脸闷头就往里走,数十家媒体的阵仗可不小,牢牢堵着她前路,炎凉的助理想要替她开路,无奈身形比炎凉一个女人都高大不了多少,助理开路到最后,都快要被记者的长枪短炮淹没:
这边厢,蒋彧南提醒道:“下车。”
炎凉看一眼手表,神色已颇为难看:“都说了secret与雅颜无关,我对secret的运作一概不知。谢谢。”
那家店铺的服务生还在焦急的等着门闸全部升起,炎凉已经被蒋彧南拉了过去。
可记者好不容易逮到她肯发声的这次机会,当然想要挖更多的八卦,更不肯放她进明庭大楼了:“炎小姐炎小姐,听说因为这次的secret事件,丽铂打算控告你们剽窃等数项罪名,北美的销售商强尼韦尔也打算撤出合作案……”
服务员看见他俩,立即叫了声:“蒋先生?”
这次她和明庭广场的负责人约了十点开会,现在都已经九点五十五分,她可不想因为这些记者而迟到。
炎凉在看清店铺的招牌时,彻底的醒了。
炎凉说完就走。
也彻底的糊涂了。
炎凉被堵了几次都是一言不发,最后实在是烦了,第五次被记者们拦在明庭大楼下时,她不得不当众发声明:“雅颜和secret虽同属徐氏旗下,但一直界限明确,互不影响。”
这是一家以婚戒定制而闻名的珠宝店。非营业时间里,服务员急急忙忙的开门营业,且只专门接待这对男女。
因为雅颜和明庭集团的合作渐上正轨,不少媒体甚至会在炎凉去明庭开会途中堵她。
炎凉惊讶的目光在店铺招牌与蒋彧南一脸的笃定表情之间徘徊又徘徊,在她还没理清头绪、更没来得及说半个字之前,蒋彧南已将她拉进店里。
听说徐子青正在彻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Secret的整个研发部门现在也集体放假,就因为丽铂比secret早了三分钟发布高清底妆,如今的舆论导向和事态发展都对丽铂完全有利,而因为对secret的资金投入巨大,此事的危机公关对徐氏来说,几乎可以说是背水一战。
身后的服务员赶紧小跑着赶超这二人,开启成排的展柜灯。另一个尾随在蒋彧南与炎凉身后的服务生则柔声解释道:“由于李先生是临时告知,两克拉以上的,我们同事已经去保险库那儿取了,还请您再等一刻钟。”
梁姨劝炎凉去医院看看,炎凉借口忙,推了几次都没去,不孝就不孝吧,实在是对着自己的这个至亲,炎凉早就已经无话可说。
炎凉站在璀璨夺目的展柜前,脑中一片空白,那边厢,蒋彧南已经挑了两款戒指,由服务生拿出展柜。
相较于“雅颜”,“secret”的处境可谓糟糕透顶,丽铂和secret的创意撞车、产品雷同事件一时之间闹得沸沸扬扬,业内皆知,炎凉都听闻父亲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气到再度住院,徐氏的股票也受牵连,连日大跌。
蒋彧南拿起其中一枚,看了看之后似乎挺满意,目光便转向了炎凉。
情场虽失意,工作方面倒是值得得意了,“雅颜”前期的广告投放和邀请名人背书的效果如今显现,销量与口碑都一路稳步提升。
炎凉皱着眉看看被递到自己眼皮底下的那枚戒指,又抬头看看蒋彧南——
比起感情问题,工作上的事似乎简单直接得多,炎凉宁愿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中去,感情问题,不如压到下次这个男人再来找她麻烦时再去处理——
她看到蒋彧南薄唇微启,徐徐地说出三个字。
彼此的关系算恋人?可他甚至都没有正经地向她表白过。
炎凉确实在等这个男人对自己说三个字,但绝非他此时此刻脱口而出的这三个:
要如何面对这个让自己方寸大乱的男人?炎凉早已没了主意。
“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