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她的呼吸声透露了某些讯息?
电话那端静待了几秒,蒋彧南突然笑道:“千万别告诉我路征被你说服了。”就这样被猜中了心思,炎凉不惊讶都不行。
炎凉觉得荒唐的摇摇头,正经道:“还差一点,不过估计也快了。”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这可不好。”蒋彧南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这么简短的一个字,已令炎凉莫名地紧张起来。
炎凉不解:“嗯?”
“嘟”声响了三声后电话就接通了,传来一声:“喂?”
“一个不近人情的商人这么容易被一个女人说服,原因往往只有一个……”
已习惯成自然地翻出周程的号码,正欲拨出,却是指尖生生一僵。僵了半晌,炎凉默默退回到通讯录的界面,翻找了一轮,看到“蒋彧南”三字时,心中的某根弦忽的就被拨动了一下,炎凉犹豫了稍许,迅速按下拨出键,仿佛慢一秒她就会后悔似的。
蒋彧南恰到好处的一顿,听得炎凉哭笑不得:“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精`虫上脑,动不动就对女人动歪心思?”
这么好的心情,真该找个人与自己分享。坐上车后炎凉没急着发动车子,而是摸出手机调出通讯录。
听筒那端分明没传来任何回应,可炎凉总觉得他此刻应该正无奈地笑着,甚至仿佛都有画面在她眼前闪过——他特有的、浅淡却又撩人的轻笑,无声胜有声。
走出明庭酒店一号店的大门,炎凉高高仰起头,满足的呼吸。这个城市灰色的天空在此刻的她看来也格外可爱。
随后才听他说:“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成是因为你的魅力太大,而我抗拒不能?”
“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安排你和负责明庭广场和百货大楼总体运营的分管经理见面详谈。”
炎凉早已忍不住笑开了,但转眼又生生忍住了笑,昧着良心训斥道:“蒋总还是把花言巧语留给别的女人吧。”
路征直到翻看到最后一页才放下文件,如此简单的举动已是对炎凉最大的鼓励,炎凉已经开始计划下一次的“偶遇”了,却在这时,路征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断了她这番念头——
说着已挂断电话。
很显然,这才是他满意的答案。
低头发动车子后再抬头,正好瞄到后照镜里那女人的一脸笑意。真的是一脸笑意,幸福的就好似……
可刚说到此处,就看见路征的目光出现一丝异样,炎凉语调一顿,转折道:“但是……我们对‘雅颜’的重新定位,主要还是针对当下的年轻人的,大到配方的改良,小到邀请代言的明星,都是主打年轻牌,毕竟他们才是当今购买力的主体。”
热恋中的人。
这确实是“雅颜”的优势,炎凉当即说:“是的。”
炎凉被这个想法震惊到了。
还未说完已被他打断:“在我家做了几十年帮佣的阿姨,昨天帮我收拾房间时看到了你送过来的这些文件,才告诉我她和很多同辈人几乎用了大半辈子的‘雅颜’。似乎……‘雅颜’真的很受老一辈的青睐?”
炎凉驾车回公司,待她来到她专用的小会议室,她的助理早已经把“雅颜”团队的所有成员都从餐厅叫了回来。
炎凉愣了愣,立即反应过来,扯过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凑过去解说道:“这是雅颜三年来的营业数据,前几年确实很低迷,但这几个月已经有了明显的回升,虽然销量暂时还拼不过在明庭设柜的其他品牌,但足以见得经过重新包装后,‘雅颜’的竞争力……”
她一落座当即把好消息告诉大家。当然,接踵而来的将是更繁杂的工作:“我需要一个完美的方案,去打动明庭的分管经理。越快越好。”
狐疑地打量了路征半晌,才把包里的文件拿出来。与之前不同,路征这回接过文件,竟扯过椅子坐下,仔细地翻看起来。
自此,“雅颜”团队的全体成员又恢复到了忙碌而无止境的加班生活中。
炎凉这回是真的惊诧了。
转眼已过去一周时间。
当她还在一心想着该如何为自己辩解,路征突然说:“这次又有什么文件要给我过目?”
路征的助理已经打电话来确认:和明庭的分管经理的会面就约在隔天。炎凉当晚就在公司对已最后成型的方案做最后确认。
炎凉不能多想,她现在自身难保,扭头看看路征,脑中开始默默组织着语言。
为了攻下明庭,炎凉这段时间所有精力都用在了这上头,公司的其他事务她一概都不感兴趣,可刚清净了这么一阵子,就又有讨厌的人前来烦她——
侦探一拿回手机立即起身,头都不敢抬,就这样灰溜溜的窜逃,转眼就不见了踪影。炎凉料想他应该不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抓包,却看得出他是前所未有的紧张,手脚都几乎哆嗦了,足见对方是何等惹不起的人物;又或许在她来之前,路征已恐吓了他些什么……
她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忙碌着,突然耳边传来开门声。对方既没有敲门,又没有知会一声,就这么直接推门进来,炎凉当即不悦地抬眸:“什么事?”
路征倒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我还纳闷呢,这位先生无缘无故跟了我好几天,”说着已绕过炎凉,走向脸色惨白的私家侦探,把他刚才从侦探那儿缴掉的手机不轻不重地往桌上那么一放,“原来他是受炎小姐你的雇佣。”
当她看到门边站着的徐子青,炎凉真的是不知该说什么了。她已无视徐子青多时,徐子青却依旧惦记她惦记的紧。这是怎样一种执着的心态?炎凉无法理解,因此更无话可说。
炎凉这回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徐子青向来是不请自来的,不需要炎凉搭理,她也一脸安然自得地走近。将一张包装精美的卡片放到炎凉桌上:“明天下午两点,‘secret’举行全球发布会,我加班到刚才,路过你这里发现你也在加班,正好把邀请函给你送过来。”
果然路征就站在她身后。
炎凉看也没看那邀请函,一直面对着电脑,头也不抬:“没空。”
炎凉“嚯”地瞪大了眼。迟疑了足足三秒,才回头。
“是没空去?还是没勇气去?”炎凉不用抬头都知道徐子青说这话时该有多意气风发。
私家侦探抬头看她,表情十分紧张,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炎凉正等着私家侦探的回答,突然身后传来一句:“炎小姐,真巧啊。”
以至于见到炎凉没有接话、没有反驳、没有置气、没有任何反应之后,徐子青刻意加重了语气继续道:“我听说最近你缠上明庭集团的小开了。为了‘雅颜’那么个扶不起的烂牌子,连自尊都不要了,这可一点也不符合你的性格。”
炎凉疑惑地走近:“他人呢?”
炎凉继续无视。
却不见路征的身影。
历来经不起激的女人现在这样一副无动于衷的态度,徐子青看着,终于打算结束这无谓的挑衅,“明天下午两点,希望你能出席。看看‘雅颜’和‘secret’比,究竟差在哪里。”
她驾车赶去明庭的一号店,只用了十几分钟,一路乘电梯直达顶楼旋转餐厅,一进餐厅就看见私家侦探坐在靠窗的位置——
炎凉这回终于是摘了眼镜抬起头来,却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徐子青之前那么一长串的话,只冷淡的说:“慢走。不送。”
炎凉也没多想,说:“我马上过去。”随后就挂了电话。
徐子青终于挫败在她的不卑不亢之下,扭头快步离开。原来不让徐子青占尽便宜的方法就是冷漠以待这么简单,炎凉自己都诧异了。
也不知是对方手机信号不好,还是其他原因,私家侦探语气有些古怪,结结巴巴的:“他……现在,现在正在明庭酒店一号……一号店顶楼的旋转餐厅吃午饭。”
正要重新戴上眼镜埋头工作,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蒋彧南的私人号码。
死缠烂打了这么久,收效却甚微,炎凉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可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雅颜”第一个月的销量表出来的当下,她就打电话给私家侦探询问路征行踪。
一接起,那端就问:“在公司?”
说完便扭头吩咐司机开车,留路征坐在自己的车里,无奈的摇头。
炎凉被这莫名的问题问的一愣:“是啊,怎么了?”
虽说着讨饶的话,但他此时的表情仍是高高在上的,炎凉对此不置可否,依旧是那样不卑不亢的微笑:“路总,不打搅你打球了。咱们下次再见。”
“下来吧,我在公司楼下等你。”
前几次,路征本着良好的教养,都沉默地接过进度书,象征性地翻几页。可再好的教养,在这三番五次的胡搅蛮缠之下也快要面临崩溃了——路征看也没看就把进度书交给了旁座的助理,郑重地对炎凉说:“炎小姐,放过我,行么?”
炎凉更惊讶了:“你不是出差么?”
他猜她下一个动作一定会从包里拿出进度书——像她前几次所做的那样。果然,炎凉说到此处,当即低头从包里拿出最新的进度书,递到路征面前:“路总,这是‘雅颜’在各大电视台的广告投放数据和各省经销商的订单总额,请过目。”
“嗯,刚下飞机没多久。”
路征无奈的笑。到底是修了几世的孽缘,才会走到哪儿都能碰到她?
他是那样淡的语气,甚至带了一丝疲惫的,可这么简单的话,炎凉却仿佛能从中得出某种深意,比如,他一下飞机就赶过来找她。
说出“竟然”二字时,路征刻意加重了语气,明显地表现出了不悦,炎凉却是微笑无虞,睁着眼说瞎话:“那是因为路总和‘雅颜’很有缘分。”
炎凉的语气不由得迟疑了:“找我……有事?”
两车车身交错而停,看到这女人朝自己微笑,路征顿时头痛。
“嗯。”
路征也随口吩咐司机:“停车。”
“什么?”
这女人似乎也是才发现他,当即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叫司机停车。
“想见你。”
直到两车即将擦身而过,路征才发现坐在那上头的炎凉。
炎凉站在平缓下行的电梯里,觉得自己还真是挺可笑的。她手头还有工作没处理完,就控制不住一门心思冲到公司楼下了。
这一次,路征是在集团旗下的高尔夫球场打球,坐着代步车穿过一个小山包时,另一辆代步车远远地朝他迎面开来——
电梯在她还在纠结此事时已经抵达一楼,炎凉心里明明有制止的声音,可脚步不受控,快步朝大门口走去。
炎凉自然不会把自己找了私家侦探这种事抖出来,经过三番五次的所谓“偶遇”,路征再一次见到她,实在是有点有苦难言了:“炎小姐,我们竟然又见面了……”
因是深夜,大堂里只有值班的保安坐在角落打着瞌睡,其余的一切都是沉静的,她的高跟鞋在地面上快速的“哒哒”着,直到快要走到大门边,才刻意放缓步子,粉饰掉之前的急切,慢悠悠地推开玻璃侧门。
路征怕是早已十分纳闷了,这个女人是如此精准地掌握着他的行踪,无论他是刚开完会从公司出来,又或者他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刚下飞机,甚至有时他在私人会所吃个午饭,都能看到这位炎小姐朝自己迎面走来,微笑着递上一份进度书:“路总,请过目。”
推开门的那一刻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蒋彧南迎风而立,朝她微笑着。
炎凉说到做到,“雅颜”这个项目一有进展,她铁定要到路征面前报到。
炎凉依旧是刻意放慢脚步走近,待走到他面前,他抬腕看看手表就是一句:“一分半钟。”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炎凉已打定主意将死缠烂打进行到底。
炎凉闻言当即就有不好预感,没想到真被她料中——他下一句就是:“也想我了?”
这个男人坐这儿陪她一晚,却是说走就走,炎凉看着他朝旋转门走去的背影,扬声说:“放心吧路总,‘雅颜’这个项目有任何进展,我都会第一时间造访你的。”
“自作多情,我只是历来效率快而已。”
此话虽无恶意,可听着总归是心里不舒服的,炎凉沉默的工夫全用来自我调节了,可当她正欲张口、重新扮演起低声下气的角色时,路征轻巧的一句:“五分钟到了。”就彻底地结束了这次的对谈。
炎凉条件反射地抛出这么一句,蒋彧南也不执著于这个问题,为她开了车门:“打算去
路征自有思量,直接忽略她打的同情牌:“说实话,你说的这些,真实度有待证实。如果徐氏真的重视‘雅颜’,你们蒋总自然会亲自来找我谈,哪里还轮得到你?我虽钦佩你的执着,但是论到专业素养,你与你们总裁,明显不在一个段位上。”
哪儿吃?”
虽说早已料到他会回绝,但真的亲耳听到此话,炎凉仍旧无法平衡心态:“按照你们明庭的规矩,都是头一年就和品牌谈好后五年的设柜合同,如果我明年再找你谈,五年后‘雅颜’才能入驻明庭。我等不起。”
炎凉上车的时候,绝没料到吃顿宵夜到最后竟然演变成去超市买食材,到家里自制宵夜——
炎凉倒是觉得一次性成功的希望渺茫,果然,他笑着说:“你在许我一个美好未来,可如果我现在就答应你,到时候‘雅颜’的复出却不尽如人意,我岂不是做了冤大头?”
她甚至不记得这是谁提出来的馊主意,就已经开了自家的大门,让拎着两大袋子食物的蒋彧南进门。
他是被说动了?
当然,她没忘了事先声明:“我可是一点厨艺都不会。”
她还要继续说下去,路征却是在这时默默点了点头,随后合上了文件。这是一个饱含深意的动作,炎凉看着,不由噤了声。
蒋彧南坦然接受此噩耗:“我会就行了。”
一边翻看一边听她继续道:“‘雅颜’确实是个老品牌,但我们这次打的旗号就是‘经典护肤系’,完全是把‘雅颜’当一个具有巨大潜力的新品牌在做。其中就包括‘雅颜’进行全新的定位和包装。资金支持、产品研发、广告投入、业内造势……在这些方面,‘雅颜’和徐氏旗下的其他大牌获得的绝对是同等的待遇。等到明年,路总你和其他品牌谈专柜的续约问题,那时的‘雅颜’已经绝对够级别在明庭设柜。当然了,入驻费用,我们绝对是毫不吝啬的。而且……”
对此炎凉是绝对不会相信的,看到他麻利地卷起袖口,也以为蒋总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可真等到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通心粉送到她面前——事实胜于雄辩。
路征看着她递到自己面前的文件,似有犹豫,但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真看不出来,你的手除了会赚钱,还会做饭。”“还以为你是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
炎凉早料到他会这么说,立即拿过自己的包,从里头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的策划书和专门针对明庭做的分析数据。”
“你忘了你之前说过的?我只是打工仔,高级一点的而已。”蒋彧南不甚了了地说着,顺便递上餐叉。
还真够“长话短说”的,一点迂回都没有,新人的孤勇姿态靠这一句话就已展露无遗。路征自然也不拐弯抹角了:“不好意思,想要在明庭设柜,‘雅颜’的级别还不够。”
炎凉尝了尝,味道着实是不错。嘴停不下来吃了足有五分钟才觉得有些异样,抬头看看坐在餐桌对面的蒋彧南:“你不吃?”
音色徐徐的一句话,效果却不亚于醍醐灌顶,炎凉三魂七魄全在瞬间就被惊醒。她立即坐直了,正色道:“那我长话短说,我想争取‘雅颜’在贵集团旗下的连锁百货和商业广场设柜的权利。”
“不饿。”
路征等了等也没等到她开口,只好抬起手腕,当着她的面点一点自己的手表:“你只有五分钟时间。”
“可明明是你提出来要吃宵夜的。”
炎凉满脸诧异,忘了说话。
蒋彧南笑了,一副她在明知故问的模样:“想见你的借口而已。”
路征、竟然、就坐在她身旁。
她瞬间不知以何种表情来回应,他已故作一副惊讶状:“别告诉我你没听出来。”
炎凉嚯地睁开眼——
炎凉不与他抬杠,面对此人,沉默才是让自己不吃亏的唯一法则。蒋彧南却偏偏要诱导她,一边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示意她擦擦嘴,一边不无惋惜地说:“我倒是有想吃的,可惜,太珍贵了千金难换。”
这声音……
“什么?”
炎凉蓦地僵住。
蒋彧南微眯起眼——这是在这个男人在表达某种暧昧意图时特有的小动作,随后,在她心生警惕时,他悠然地答道:“你。”
“一大早就爆粗口可不是个好习惯。”有人悠悠地接话道。
炎凉思考了许多自己该有的反应,可左右寻思许久,却是连她自己都没料到自己的回答会是:“我很累,而且,我明天会很忙。”
在沙发上窝了一晚,不亚于宿醉后醒来,脖颈酸痛,脑袋发胀,炎凉狠狠地把头发往后一拨,闭着眼睛靠向沙发背:“Holy shit!”
说出口的瞬间自然就已经后悔了,可蒋彧南的眼眸里分明染上了一层诧异,:“没关系,等你哪时候有体力了也不迟。”
炎凉愤懑地一拍额头,抱着一半的沮丧和一半的懊恼从沙发上坐起。果然,此时已是清晨——
就这样把炎凉逼进了有口难言的地步,炎凉略微慌乱的想着该怎么更合理的解释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可半晌都没想出要如何解释,终究只能默认。
她不确定周围明亮的光线是来自清晨的阳光,还是夜场的灯光;更不确定这个唯一能与路征面谈的机会,是否已经被自己睡掉了。
次日中午,炎凉带着团队与明庭的分管经理和几位权利人士开会。
自己睡了多久?关于这个问题,炎凉毫无头绪。
她准备的十分充分,又是诚意满满,亲自前来明庭总部,在利润分配上,也答应给予明庭最大的让步。
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炎凉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完了!
足足经过两小时的谈判,明庭方面终于松口:“我们答应让‘雅颜’设柜,但合约只暂签一年,剩下的四年以意向合同的方式来签。如这一年内‘雅颜’的业绩不佳,意向约则被视为无效。”
有他路征在,便无人敢打搅,凌晨三点半就该结束营业的夜场,静静地开到了七点,直到炎凉猛地醒过来。
这并不是最好的谈判结果,但也不是最坏,起码让炎凉又多了一年的时间和机会来重塑“雅颜”的品牌价值。在这一年时间里,拥有明庭这样一个优质平台,对“雅颜”来说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
看一眼睡得无知无觉的她,仰头靠向沙发背,也闭上了眼。
会议终于结束,炎凉与分管经理分别在合同上签了字。虽在谈判时不乏剑拔弩张的时刻,但一切尘埃落定,双方人士一一握手。
可步子还没迈出去,却已是无来由的心念一动,路征定住片刻之后,返身直接坐进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中。
分管经理似乎还要电话联络路征、汇报结果,炎凉只能朝正打着电话的分管经理颔首以示道别,先行带着团队离开。
为了叫醒她,路征原本是微微俯下`身的,见她睡得如此香甜,丝毫没有回身的意思,路征只得直起身子,转身欲走。
可还未走出会议室,炎凉就被分管经理叫住:“炎小姐。”
他略带错愕的笑起来。
炎凉驻足回头。
路征直到看到她拿后脑勺对着自己,才反应过来:她确实是对自己竖了中指。
分管经理向炎凉走来,竟把电话递向了她:“路总想与你说几句。”
她启开一条眼缝,眼前一片模糊,似乎有个人站在她身前,她想要睁眼细看,可转眼就败给了困意,想也没想,对这扰人清梦的人士竖了竖中指,转个身继续睡。
估计是要说些“合作愉快”一类的场面话,炎凉立即接过,毕竟有求于人,她索性先行感谢了:“路总,谢谢你肯给‘雅颜’这个机会。”
炎凉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拍她的脸。
“那炎小姐打算如何感谢我?”
他的车已停在旋转门外,服务生也候在门边,准备把车钥匙给他。路征却在这时停下脚步。之前行走匆匆,他只用余光瞥见沙发那儿窝着个人,这回定睛望去——果然是那个臭脾气的炎小姐。
路征当即反问到,炎凉有些招架不急。
一众合作伙伴嗨到凌晨三点才结束,路征最后一个离开,尽够了地主之宜,却已是一身倦意,扯着领带穿过大堂。
明明隔着电波,他却猜到了她此时的表情似的,会心一笑:“要不这样?今晚我想邀你共进晚餐,不知赏不赏脸?”
只能咬着牙继续等。实在困了,也只能枕着沙发背眯下眼,不敢放任自己睡着。
炎凉一愣。
可想而知炎凉有多尴尬。
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抬头看分管经理。
“你怎么坐这儿?”
虽知道分管经理不会听到她与路征的对谈,但不知为何,她总有些做贼心虚,拿着手机走远两步,正要拒绝,那端的路征却因等了这么长时间仍没得到回音,已自行决断道:“晚上六点我去你公司接你,如何?”
“……”
炎凉犹豫了好半晌,终究说:“好吧。”
炎凉打着瞌睡坐在大堂的沙发上,不时看见自家的经销商喝的酩酊大醉,被服务生搀扶着走出来。自然也有还算清醒的经销商穿过大堂时,见她还在这儿,诧异地上前打招呼:“炎总?”
她下午确实要回公司,“secret”发布在即,即便没有徐子青的邀请,炎凉也得亲自去一趟,看看集合了徐氏所有精英之力研发出的品牌,是否真能如意料中那样一炮打响。
一等就等到了凌晨两点。
一点半之前炎凉就赶回了公司,发布会的地点就设在徐氏大楼24楼的媒体大厅,一进门就看见多家媒体记者早就架设好了采访设备,场内一时间座无虚席。
炎凉看了门边一眼,笑容快要维持不住,但终究是撑住了一脸的伪善,留下一句:“祝你玩得尽兴。”扭头就走。
观众席第一排座位专为徐氏的高层们预留。负责secret这个项目的主事者们的名牌已经按职位高低依序排列,自然,“徐子青”三字处于当仁不让的中间位置。
服务生已默默地替炎凉拉开门。
炎凉一现身,就被眼尖的记者们冲过来围住。镁光灯闪个不停,炎凉只能拿胳膊挡着双眼,艰难地前行。
很显然,路征一点儿也没被说动,但良好的教养令他从不把话说死,只说:“如果你等得住的话。”
“炎小姐炎小姐!怎么不跟你姐姐一同出席?”
咬着牙强忍下驳斥的冲动,一点一点重展笑颜:“不要紧,我可以等派对结束后再找你谈。”
“炎小姐,听说雅颜有意与明庭展开战略合作,确有其事么?”
看到路征脸上闪过的那一丝不悦,炎凉脑中猛地回响起蒋彧南的耳提面命,当即噤了声。
“炎小姐,丽铂集团也选在今天召开欧洲系产品的新品发布会,也是两点整,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
“你明明就很……”
“之前采访徐子青小姐时,她说徐氏和丽铂的关系一直很好,完全没有恶性竞争的必要。可我们有同事采访江总时,江总却说很有信心,能在丽铂集团与徐氏之间这场竞争中获胜,炎小姐,关于这件事,能不能透露一下你父亲的态度?”
路征自然不吃这套,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断然拒绝道:“不好意思,我很忙。”
“炎小姐……”
虽是疑问句,可她表情冷硬的就好似在下达命令。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炎凉耳边响着,她甚至听不清前一位记者的问题,后一位记者的声音就盖过了前一位。
炎凉却似乎没有一点不速之客的自觉,态度还十分强硬:“路总,可否占用你几分钟时间?”
炎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闪避开一众记者,从发布台左侧的偏门匆匆走进后台。
“炎小姐,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天可不是我的客人。”说着已顺势做了个请她出门的手势。
徐子青正在后台对发布会事宜做最后确认,忙碌之中抬头见炎凉朝自己走来,着实是有些惊讶的。
张董事被请走,音乐继续,余下众人该喝的喝、该闹的闹,照旧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但显然,路征并不打算邀炎凉加入。
徐子青当即把手头事务交与secret的产品总监去跟进,自己则徐步走向炎凉:“你还是来了。”
如此轻松地就把炎凉惹出的麻烦给摆平了。
“好奇你真实的实力,所以来看看。”
路征的助理早就捕捉到了路征递去的眼色,此刻已经候在门边,路征很快就把张董事交到了助理手里,吩咐道:“送张董事过去。”
徐子青估计是真忙才并未说以往的那些风凉话,而不是碍于众人在场。
“张董气量大,我替这丫头片子谢谢您。”
炎凉自行找个角落坐下,全一副旁观者的模样,她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两块大屏幕,其中一块切换着发布会外场的热闹景象,另一块,则播放着直接从电视台切换来的丽铂集团的发布会画面,丽铂历来是徐氏最强的对手,丽铂的总裁江世军又是个十分难缠的对象,徐子青对丽铂的忌惮可见一斑。
眼疾手快的路征当即横臂过去,看似顺手扶了张董事一把,实则是将力道一顺,转眼就挡住了张董事的前路,保了身后那女人的安全——
既然后台能看到外场的所有画面,炎凉实在被记者们缠烦了,也不愿抛头露面,索性在后台这儿坐着。
路征口中的张董事这才彻底清醒似的,立马双眼一横,这就要朝炎凉冲过来,却连炎凉的手指头都没碰到就趔趄了一步,险些摔倒。
眼看两点整已到,以徐子青为首的secret团队的所有成员纷纷走出休息室,炎凉则谢绝了他们的邀请,不打算挪窝。
看出这个理直气壮的女人不会因此做任何自我检讨,路征随即转头看向另一旁那位酒已醒了大半的醉汉说:“不好意思张董事,您若不介意,我让助理带您去对面的明庭,衣服送去干洗,很快的。”
很快,炎凉就在屏幕上看到了徐子青——
路征迅速打量了她一轮,表情已不像片刻前那么严苛,但也客气不到哪儿去:“早就听说徐晋夫家的二女儿不好惹了。果然——”
徐子青与一众高层都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只有secret的项目副总在主持人的邀请下上台,率先与媒体朋友们打照面。
他的目光越是如刀,炎凉笑得越是谦和:“我是‘雅颜’的负责人,炎凉。”
受邀出席的除了各大记者,国内外知名彩妆达人,全球五大地区的代理商,和全球代言人,自然还有代表强尼韦尔出席的北美区高层。
她就这样微笑起来,伸出手:“路总,你好。”
电视台的直播画面定格在徐子青与北美区高层相谈甚欢的场景上片刻,这才重新回到发布台上。
炎凉看向面前这人,脑中一直回响着某个声音:时刻记住你的目的,尽量保持微笑……
模特和彩妆师们早已准备就绪,发布会在徐子青的设定下,就犹如一个高级秀场,充满冷金属的未来感——
脚步声的主人很快停在炎凉面前,目光扫过,明显的不悦:“怎么回事?”
灯光稍一暗下来,意味着发布会正式开始。
有脚步声靠近她,不疾不徐的,十分沉稳。炎凉循声看去。
炎凉手中有发布会流程表:专针对眼妆部分的未来感系列,色彩系列,以及压轴的完美底妆系列。
乍亮的光线替代了原本的晦暗不明,炎凉稍稍眯了眯眼才适应光线的变化,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从醉汉衣襟上嘀嗒而下的红酒。
因白种人皮肤的缺陷如雀斑毛孔等问题较亚洲人严重,完美底妆系列自然被徐子青定位为拳头产品,将在发布会第四阶段做重点推介。
服务生不敢怠慢,赶紧依言小跑向门边,开了大顶灯。
secret的发布会按照流程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炎凉暂时把注意力放到了另一块屏幕上的丽铂发布会上。
包房内瞬间安静下去。音乐声没了,转而响起的,是冷静沉着的男声:“把灯打开。”
和secret发布会层层递进到最后才推出明星产品这一流程不同,丽铂在第二个环节就重磅推出了系列新品中的明星产品。
这一泼,愣住的可不止醉汉。
这边厢,secret的产品总监还在讲解未来感系列的总体概念,丽铂的产品总监向记者郑重推出:“下面为大家介绍的是——高清底妆系列。”
幸而此人已醉得不轻,炎凉避开他要捏开她下巴的那只手,转眼夺下他的酒杯,想也没想就泼了过去。
炎凉当即愣住。
可惜炎凉等不及服务生来调停,醉汉的手已经扣住了她的下巴——
震惊的低头看一眼secret的流程表,再抬头看大屏幕上出现的丽铂集团的高清底妆系列的五大产品——炎凉的脑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率先站起来朝门边冲去。
似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音乐声被调小了,服务生也带着不解地走近他们。
炎凉冲到前台时,耳边响起secret的产品总监的声音:“下面,为大家介绍我们这次发布会的主角:完美底妆系列……”
还未说完,自认被怠慢了的醉汉已站起了身,拽过她的胳膊,拿过酒杯就要强灌:“我来这儿寻乐子的,你这什么态度?”
那一瞬间,炎凉已呆立在当场。
炎凉推开他就站了起来,色厉内荏的样子在这暧昧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格格不入:“不好意思我是来……”
在侧门的门边这个位置,炎凉已经看到台下的不少记者都接到了电话,虽然炎凉不知电话内容是何,但看到记者们或诧异,或发现新大陆般惊喜的表情,炎凉已是糟糕预感欺上心
不仅酒杯被塞到了炎凉手里,醉汉那滚烫的脸也凑了过来,虚蹭着她的耳侧。
头。
没成想下一秒他又贴了过来:“今儿心情不好还是怎的了?来来来,跟哥哥喝一杯!”
此时此刻,炎凉已来不及做任何挽救措施,直到看见徐子青的助理不顾如此多的镜头,急匆匆地冲到前排的徐子青面前与徐子青耳语半晌——
炎凉扭头就见一张醉汉的脸,皱着眉头甩开他的手。
助理看似说的越来越急,徐子青脸色也由淡淡的僵硬巨变为铁青。炎凉从未见过自己这个向来无往不利的姐姐何时有这样的模样,即便不久前她当着父亲的面揭穿徐子青对“雅颜”所作的一切时,徐子青也不及此刻的十分之一的惊慌失措。
浓重的酒气当即凑向她:“妹子新来的吧,之前怎么没见过?”
徐子青匆匆离场,随后就有人叫停了正主持发布会的产品总监,一时之间场面异常混乱,刚被推上台不久的完美底妆五大系列又被推了回去,可就是这样欲盖弥彰的举措令一众媒体成了嗅到腥味的猫,早冲破了媒体区的限制,纷纷冲到发布台前,围住产品总监。
灯光是明灭不定的,炎凉的眼睛还在适应,却在这时,不知被什么人拉了一把,当即跌坐在长沙发上。
“我们在丽铂发布会的同事刚发来消息说……”
和她之前招待经销商的那间包厢相差无几,一进去,炎凉就被烟酒与香水混杂的气息环绕住。
“一个是完美底妆,一个是高清底妆,真的有这样的巧合么?”
手停在门把上,稍稍迟疑了几秒,炎凉一咬牙,推开门闷头走近。
“这只是名字上的雷同还是……”
炎凉倚着包厢门对面的墙壁,每五分钟看一次手表。终是按捺不住,猛地直起身子走向包厢。
就在产品总监被围得寸步难行时,从场外大批涌入的保安终于赶来维持秩序,一众记者被逼退回了媒体采访区,徐子青随后在保安的围路下去而复返,从产品总监手里拿到话筒:“各位媒体朋友稍安勿躁。我们刚才才发现我们的发布会在流程上出了一些问题,现在继续。”
竟让她在这里碰见路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语安抚所有人。
对面这个男人的面容在她炎凉眼前一闪而过,随即就与她擦身而过。炎凉刚开始没注意,又走了两步彩猛地停下,诧异地回头,却只看见那个男人消失在另一间包厢门后的声音——
可就当所有记者都翘首以待着完美底妆系列的粉墨登场,发布会临时改成了彩妆师演示整体妆容这一环节。
炎凉放心地挂上电话,刚合上包盖抬头,就看见一个男人朝自己迎面走来。
有记者当场就站起来抗议:“妆容演示是下一个环节的内容,现在不该是完美底妆系列专场么?”
“一定一定。”助理连声说道。
记者此话一出,不仅得到了媒体同仁的一致赞同,所有镜头又已有所值地对准了回到座位上地徐子青。
炎凉只得加快步子离开,走到一半才想起给助理讲电话,嘱咐他好好招待。
连台上的产品总监都无措地噤了声,向徐子青投来求救的目光。徐子青看看总监,沉默地示意总监别管记者们的挑衅,继续做妆容演示。
这是城内的顶级夜场,小姐的素质都不错,虽然难得见到炎凉这样的女客人,但与炎凉打照面时,都是微笑以待的。
媒体区的质疑声越来越明显,炎凉已无意再旁观,提前离场。
一切有助理帮衬着,炎凉倒不用陪到最后,告别之后就准备走,出门时正好与一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擦身而过。
徐子青的助理从她身边路过,还在忙着打电话:“李秘书说蒋总很快会赶过来……”
没法子,炎凉只能先着手处理经销商的问题。她特地空了一天出来,请所有一级经销商吃饭。饭局上达成了合作意向,过后炎凉还得安排助理带他们上夜场寻乐子。
此话尽数飘进炎凉耳朵里。蒋彧南要过来?炎凉却只是稍稍顿了顿脚步,最终还是离开了。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装孙子,也就不再拉不下脸来请私家侦探查路征的行踪了。可这位路公子着实是忙,行程满到炎凉根本钻不进空子。
丽铂集团果真是他们徐氏的梦魇。
经销商方面也需要重新洗牌,但燃眉之急仍旧是如何拿下明庭集团这块大肥肉。
这样一场糟糕的发布会比原定时间提早了半小时结束,即便完美底妆的发布在中途就戛然而止,可secret的这款当家产品,已经和“剽窃”一词挂上了钩。
按照蒋彧南的建议,改变“雅颜”的产品定位之后,新的策划书很快出炉。
完美底妆还该不该面世?
蒋彧南感到太阳穴猛地一跳,因她的吮`吸,浑身血液向下逆流了一般。看来偶尔交出主动权,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在搞清楚丽铂集团为何会推出和完美底妆几乎无差别的高清系列之前,就贸贸然让完美底妆面世的话,不妥。
蒋彧南只犹豫了半秒便就范,自己向后仰靠,任她跨上他的小腹。炎凉则低眸看看他,埋首向下,一路吻他的身体,间或轻咬,最终张口含进男人欲望的中心。
但如果选择暂时搁置完美底妆的面世,那secret的产品里就缺失了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底妆一环,意味着原本完整的产品链被认为的切割,买家自然不乐意。
言出必行,说到此处,蒋彧南当即分开她的腿。炎凉却用双手撑住他肩头,阻止了他的更进一步。
徐子青的挫败对炎凉来说本该是幸事一件,以至于当她猛然发觉自己竟对secret的处境如此忧心忡忡,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与她的目光正对,一点一点扯开彼此之间的薄被,直到再度裸`裎相见,他说:“对于爱这件事,看法我是没有,做法我倒是很懂。”
炎凉就在这样矛盾的心境中,一直在电脑上刷新着各路媒体对完美底妆事件的跟进情况,直到下午六点,才猛地记起:她,似乎,答应了某个人的约会。
蒋彧南笑了下,身体稍一侧,就撑起双臂将她重新压在了身`下。
炎凉匆匆关闭电脑,还没等电脑屏幕黑下去,她的电话就响了。
他依旧闭着眼,听她沉默许久后问:“你觉得我们之间有爱么?”
很准时,六点整。
炎凉幽幽地叫了声他的名字,没想到他真的应了:“嗯?”
炎凉接起电话,就听到路政不疾不徐的声音:“我在徐氏楼下。”
“蒋彧南。”
绅士的态度下又有点唯我独尊的感觉,这是炎凉听到他这简短的一句话时的第一感受。
眼,注视过她极乐时潮红的脸颊……
“我马上下来。”炎凉边说边拎起包朝办公室门边走去。
指,感受过她肌肤最极致的绵软。
气氛很好的餐厅,适合约会。
唇,游走过她的全身。
炎凉这身职业套装,不适合约会。
细细的观察他。
她总是走神的态度,更不适合约会。
他似乎很快就睡着了,闭着眼,少有的沉静,连呼吸都是静谧的,与平日里咄咄逼人的模样相去甚远。炎凉看着这样的他,更加了无睡意。
前几道菜都已经撤了,路征正若无其事地坐在她对面尝着鹅肝,炎凉正经历第五次走神——
面前的这个男人,腹肌上有被她抓伤的红痕,脸上则有纵`欲过后的些许倦意,看看她,没说话,直接横躺到床上,拿她的肚子当枕头。
吃着吃着,路征拿着刀叉的手一顿,终究是装不下去了,皱着眉放下刀叉,抬起头来说:“炎小姐,是食物太令你失望,还是我太令你失望?”
炎凉睁眼望去,依旧昏暗的房间,蒋彧南此刻已站在了她面前。
炎凉这才猛地回神,短短一秒间已粉饰好了情绪,抬起头来做无辜状:“我光专注在吃的上了,你刚才说了什么?”
正当她在被子下做着深刻反省时,被子突然被人掀开了。
路征的眼神似乎在说,他败给她了……实则却只是微笑着摇摇头:“只是问你菜合不合口味。”
意志不坚定,就容易败给欲望。是的,欲望,多么诱人又多么危险的词。
给彼此个台阶下,以免约会朝更尴尬的境地发展。
昏暗的卧室,地灯是唯一的光源,黑暗弥补的了她此刻空白的脑袋,却弥补不了她犯的错误,对同一个男人犯得两次同样的错误——
炎凉觉得有必要找找话题了,思来想去,终于找到:“想必路总经常来这家,服务生似乎都认得你。”
蒋彧南背对着她抽烟,赤着上半身,只着一条长裤,头发也是凌乱的,多少显得落拓不羁,看着落地窗上落下的挺拔剪影和他指间明灭的火星,炎凉在走过去和躺回去之间挣扎良久,最终听天由命地倒回床上,蒙上被子。
路征的表情比之前好了很多,虽然所谓的“好了很多”,也只是唇角眉梢有了一丝丝愉悦的弧度,只听他说到:“这里的法国菜,全国数一数二的地道。”
这个房间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唯一熟悉的,或许就剩下站在窗边的那个男人了——
礼尚往来似的,路征也提了个问题:“你之前频频走神,是不是在想丽铂集团和secret的罗生门事件?”
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攥着被角从床上坐起。
炎凉脸色一变。
半夜醒过来的炎凉猛地睁开眼。
路征当即了然:“放心,我不是八卦的人,不会多问你。”
再抬头看她,纤长的睫毛的阻挡下,仍可见她目光里的挣扎,蒋彧南并不愿给她思考的时间,当即问:“去你那儿,还是我那儿?”
炎凉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松口气,刚要不知不觉地把话题引到别处去,没想到路征当即补充道:“唯一好奇的是,听说你与你姐姐,我还以为,你不会为她担心,更别提是担心到——”说着,拿餐叉点一点炎凉面前那盘动都没动过的主菜,“——晚餐一点都没动。”
锁骨下方半厘米的地方——蒋彧南记得酒会那晚,自己曾在此处落下一个深重的吻痕,现在,却已经看不到一点痕迹。蒋彧南埋头在那里补上一个吻痕。
这样的约会算不算愉快?
她的手心按在他的手背上,拒绝的意味不甚明显,蒋彧南轻易就把她的手拿了开,顺势将她衣领扯开,形态美好的锁骨露了出来。
至少炎凉不这么觉得。
“装孙子绝不意味着没有底线,如果我现在做的这些已经突破了你的底线,你绝对应该赏我一巴掌,摔门就走,”在她刚张口还来不及回嘴时,他又悠哉地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也很想要我,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似乎路征不这么认为:“下次再去别家吃?”
蒋彧南未置可否,稍一倾身便来到她耳侧,说话时的气息蕴热炎凉的耳垂——
炎凉只能笑笑了,是答应还是拒绝,就全看这男人是如何自行脑补她这个笑容。
炎凉不想在他面前丢了气势,一边按住他的手,一边笑:“你在检验你的教学成果?无论对方做什么,我都要对他微笑?”
下行的电梯里只有炎凉与路征二人。光可鉴人的墙壁,一个沉默的看不出想什么,一个则是第六次走神……
炎凉打了个激灵的空挡,他已解开她的第二颗纽扣。
好在电梯下行到一半,有个夫人带着孩子走进电梯,孩子十分闹腾,在小小的电梯间里都能跑个几轮不停歇。
轻巧地解开。
夫人越是试图抓住孩子,孩子越是笑得大声,这反倒让炎凉内心一隅越发得以安静。
见他朝自己微微一笑,炎凉暂时无法应变,由着他的食指一直顺着她的唇,贴着她的皮肤往下滑,路过下巴、脖颈、锁骨来到她衬衣的第一个纽扣上。
内心安静着安静着,就想到公司的事上去:徐子青,secret……
会议室亮如白昼,他黑色的眸子里有暗涌般的光,随着他俯身的动作,眼里折射的光线更是变得忽明忽灭,教人捉摸不定。
“当心!”
因是装有滑轮的转椅,他稍一用力,炎凉连带着椅子一同被拖到他跟前。
突然有人叫道。
就在她陷进错愕的短暂工夫里,蒋彧南突然单手扣住她身后的椅背。
炎凉回神,只见那闹腾小孩被自己那玩具球绊了一跤,小身子直接朝炎凉跌了过来。
不知何时起,这个男人的目光冷了下去。很不巧的,炎凉起身欲走的那一瞬间正与他对视上,炎凉不由自主地一愣。
炎凉躲避不及差点扭到脚,这时,一只手横抻了过来,顺势揽住了她地肩膀。
能拐着弯骂他一顿,炎凉终于感受到一丝欣慰。
炎凉顺着伸出援助的臂弯望过去,看到路征的脸——
心有不甘的炎凉想了想,奉承地笑道:“我会多多向蒋总学习如何做一个不要脸的人的。”
脸上倒还是没什么特别表情的,淡淡的,可他的手臂,却是很明显地又多了几分力。
蒋彧南满意地笑着松开了手。
炎凉与他分开的刹那,电梯又抵达一个楼层,电梯门应声而开。
下意识间,炎凉抬手就要拍开他,可转念一想又忍住了,主动朝他笑起来。
炎凉忙着低头避开路征的目光,错过了打开的电梯门外,那一对男女脸上瞬间出现的表情波动。
蒋彧南倚靠着桌边,她则摆着臭脸坐在椅子上,二人之间是一个手臂的距离,他真像要手把手教她似的,话音一落,当即两手伸过去,帮她扯一个笑脸:“就像这样——”
而当炎凉自己调整好l表情抬起头来,门外那对男女已走进电梯。
“很简单,无论对方做什么说什么,你心里问候他祖宗都没关系,但一定要不卑不亢,时刻记住你的目的,尽量保持微笑即可。”
竟然……
炎凉对此番辞令万分鄙夷,当即抬起头来朝他眯眼假笑:“不好意思蒋总,我从小到大就没学过装孙子这门技能,不会!”
是……
“只有先学会装孙子,以后才能当老子。”
蒋彧南。
“你让我去死缠烂打?”她明显不乐意。
和徐子青。
刚觉得这女人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她就破功,对此蒋彧南显得有些无奈:“脾气别这么硬,既然不能通过秘书约到他,那就直接去找他。”
炎凉发现蒋彧南时,蒋彧南已恢复了惯常的面无表情,他的目光掠过炎凉:“路总。”
这是夸还是损?炎凉脸一放,当即坐回椅子上。
路征颇为惊讶:“巧,也在这楼里吃饭?”
她猜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肯定就像个告状的小学生,怕又要遭到这个男人的嘲笑。却不料蒋彧南对此颇感惊讶似的,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一层赞许:“不错,能想到利用明庭的既有渠道,也算孺子可教了。”
蒋彧南模棱两可的笑笑作为回答。
怨气在心里憋了多时,如今终于有了倾诉对象,炎凉自然不放过这大吐苦水的机会,边说着边换了一副委屈的表情。
徐子青此刻的表情到底是挑衅居多还是漠然居多?炎凉是绝对不会多关注半眼的。
可如意算盘打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她至今连路征的面都没见到。
一行人就这样来到地下停车场。
而她,之前一心想着如果能确保“雅颜”在明庭遍布全国的连锁百货和商业广场内设柜,就再不用愁没有经销商找上门了,自然也早就做好了低声下气的准备。
炎凉早在吃饭时已经偷偷联系助理,让助理把她的车开来,如今借口公司还有事,她直接坐进自己车里,没坐路征的车离开。
作为明庭集团创始人路明庭的独子,又是明庭的现任总经理,这位路公子确实有傲气的资本,炎凉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炎凉闭目养神,脑中却总是冒出蒋彧南与徐子青一同走进电梯的画面。
提到这名字炎凉就来气:“你以为我们没找过他么?给他的秘书打了多少通电话,都约不到时间。摆明了人家路大少日理万机,根本不屑于见我们。”
突然之间,车子猛地刹车。
路征……
炎凉当即睁开眼。
“路征。”
而她还没看清车前出了什么事,车前有人走到了她这边车门边,替她拉开车门。
“谁?”
炎凉一惊:“蒋……”
趁她专注地思考,蒋彧南浅啄一下她的嘴唇:“等你理清了这些,再去找一个人。”
不待她说完,门外这人已经冷冷的打断她:“我让你来做生意,不是让你来卖身的。”
炎凉几乎已经被他说服。
炎凉都还没开口辩驳,驾车的炎凉助理早已经瞪大了双眼:“蒋总!?”
把宝全压在一瓶小小的面霜上,炎凉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个勇气。但面前这个男人的目光如此坚定,只让人想到一句话:将相之才,运筹帷幄——
炎凉瞪一眼助理,嫌他削了自己气势,自己则慢悠悠地转头看过去,一副刚发现蒋彧南的样子:“蒋总,原来是您啊!怎么突然冲出来拦我的车,有事找我?”
绵长的热吻过后,蒋彧南松开托住她后脑勺的手,低眸瞧一眼正大喘着气的她,就这么惬意地笑了:“不要总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面霜先做起来,之后的从长计议。”
蒋彧南对她的拿腔拿调不予置评,转而看向炎凉的助理:“你下车。”
为什么自己会沦落到出卖色相的地步?炎凉逼自己不去思考这个问题,转移注意力去想想别的,比如,他的吻技是如此的美妙——
助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在蒋彧南阴霾的目光注视下,本能地服从,乖乖下车来到蒋彧南面前。蒋彧南却看也不看助理,直接一矮身坐进空出来的驾驶室。
句尾的话音融化在了他随后落下来的吻中。
“蒋总您这是……”助理慌忙拉住驾驶室这边的把手,阻止蒋彧南关上车门。
蒋彧南来到她面前,从仰视变为俯视,这回已无须掩饰,明目张胆地抬手,以指腹抚触她的唇,继而挑挑她的下巴:“刚才吻得不够尽兴……”
“喂!你!”炎凉也急得朝前座倾身而去。
炎凉巴巴地等他说下去,可是只等到他起身的动作——
回应炎凉与助理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蒋彧南却只是看着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眨眼工夫蒋彧南已经换挡加速驶离。
炎凉陷进他的话里,面色渐渐变得凝重:“然后呢?”
助理赶紧躲到一边以免遭殃,转瞬间车子已经驶出停车场。
逗怒她是件多么有趣的事,蒋彧南乐此不疲,欣赏完了她跳脚的样子,才说:“既然雅颜的面霜做得好,那就主打面霜,不把它打造成徐氏的当家产品就誓不罢休。要把雅颜打造成一个全面的品牌,其他的像基础护肤、身体保养类的新品确实必不可少,但是,这些都只是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就像一般消费者提到雅诗兰黛,最先想到的是它家的什么产品?提到资生堂,最先想到的又是什么?”
车外的后照镜里,是一脸迷茫的被甩在原地的助理。车内的后照镜里,是整个哭笑不得的炎凉。
炎凉真的要恼了:“别拐弯抹角了行么,蒋总?”
户外不知何时已下起雨来,车子是越驶越快,车轮下的水花猛地被溅起,又淅淅沥沥的飘散下去,蒋彧南的表情越来越冷,落在玻璃窗上的淡漠侧影被雨珠切割的支离破碎。
蒋彧南破天荒的被个女人唬住了,不由愣了愣,回味了半秒这个短促至极的吻,这才正色道:“你的重点不该是‘做新’,该是‘做旧’。”
炎凉不得不拉住把手免得太过颠簸,声音也尽量保持平稳:“蒋总这是要带我去哪?”
炎凉揪住这个男人的领带,当即对准他的唇献上一个响亮的吻。随后把他的领带一甩:“说!”
他开车,看也不看她。
蒋彧南原本以为她起码要犹豫片刻的,正等着这女人恶狠狠地瞪自己,等来的,却是猛地欺身过来的她。
“您和徐子青的约会结束了?”
“不多。”蒋彧南意有所指地瞄一眼她的唇,但很快视线就重新抬起,注视她的眼睛,“一个吻足矣。”
车子猛地刹住。
见他稍稍挑起一边眉毛,炎凉就知道要被这狐狸诓了,可这是一个用实力说话的场合,而炎凉比谁都更清楚这个男人的实力,妥协的,也只能是她炎凉了:“你想要什么好处?”
炎凉即便抓牢了扶手,仍旧是止不住惯性往前倾,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到耳边不咸不淡的声音:“如果你告诉我你这么问其实是在吃我和你姐姐的醋,说不定我现在就会放你下车。”
“请我做参谋可是很贵的。”
炎凉顿时语塞。
换做是前段时间,炎小姐铁定是要摔杯子走人的,如今,却是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凑向他,一派虚心求教的好学生模样:“怎么说?”
她的语气、表情……一切都武装的这么好,哪里嗅得到半点醋意?确定了这点之后,炎凉自然底气足了:“你凭什么限制我人生自由?”
炎凉立即脸色一沉。
反正车已停了,炎凉说完这就要开门下车,可她的手刚碰到门把还没来得及拉开,就听到“啪”的一声,蒋彧南直接把车门锁死了。
蒋彧南盖上文件夹,抱着双臂翘着二郎腿,一副精明老爷给蠢丫头指点迷津的样子:“你在对雅颜的定位上出了很大问题。”
炎凉徒劳地试着拉一拉门把,终是气得猛一抱起双臂,全然一副抗拒的姿态:“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的姿态确实是随意的,但他的目光却是含着不一般的洞察力,炎凉早已领教了:若要了解这个男人,决不能只看表面,得读他的目光。此时此刻炎凉从他的目光中读到了一丝对自己有利的信息,当即放下咖啡,正襟危坐起来:“有什么好建议?”
蒋彧南与之相比,平静的可怕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蒋彧南则随意地翻着她丢到一旁的文件。
“你觉得我会为你们俩吃醋?”炎凉冷哼,“自作多情。”
炎凉的表情这才柔顺下去,对他的揶揄不做评价,心安理得地喝咖啡。
蒋彧南这回倒是笑了。这对炎凉来说简直就是折磨,仿佛她又成了跳梁小丑,任这个男人站在高处蔑视:“放我下车。”
炎凉瞪他一眼,但还是担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估计自己真是因为熬夜憔悴了许多。这番矛盾的举动引得蒋彧南又是摇头又是轻笑:“开玩笑的,一样漂亮。”
回答她的,是蒋彧南重新发动车子的动作。
“你丑了不止一点点。”
他的行驶终于不再那么暴躁,一路平稳,可这完全不足以抵消后座那位女士的浑身戾气。
“你怎么知道?”
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一切都显得闷窒,就在这时,有手机铃声响起。
蒋彧南微微往座椅上一靠,姿态懒散,目光却灼灼地打量着她:“最近经常熬夜吧?”
是蒋彧南的手机。
炎凉反应过来,肩膀立马耷拉了下来,瞬间也卸了伪装,长长地叹口气,端起咖啡喝一口。
炎凉原本扭头看着窗外的雨景,听见铃声,表情不由一顿,虽仍是抱持一副置身事外的疏离模样,但已经全神贯注的倾听蒋彧南与对方的谈话。
在她惊讶的注视下,蒋彧南默默地在她身旁的椅子上落座。
密封性良好的车子隔绝了绝大部分雨声,眼里甚至能听见电话那头徐子青的声音:“谢谢你今晚开导我这么久……”
还没说完就愣住了。
这台词……
一杯热咖啡被悄然地递到她手边,刚恢复一脸浅笑的炎凉抬头:“怎么还没走……”
炎凉可不止听徐子青说过一遍。
炎凉正经历着各种自我否定,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炎凉是听见动静的,不想被人、尤其是不想被下属看到自己如此沮丧的模样,因而慌忙地整理起表情来。
爸,谢谢你开导我这么久。其实我能体谅炎凉对我的敌意的,我也没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过……
把徐氏从一个小小的化妆品行打造成化妆品帝国,她的父亲无疑是成功的,自己的能力不敌父亲的十分之一,她没能力超越的话,又有什么资格去鄙视他?
周程,谢谢你开导我这么久。我从小就一直在别人的白眼中生活,即使他们当着我的面对我很客气,可我一直都知道,他们背地里都曾用“杂种”这个词称呼我,只有你,从来真心对我这么好……
空寂的会议室里,炎凉满脸沮丧,她哪还有什么事要处理,她只是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检讨自己的无能。
炎凉已经不愿再听下去,直接朝驾驶室跻身过去,伸手够着了操控盘,把车锁解了。蒋彧南原本正接着电话,一时不察间就被她得了逞。
同事点点头,出门时不忘为炎凉带上门。
车子还在行驶当中,眼看她这就要开门下车,蒋彧南已经来不及再按下车锁,情急之下丢了电话,手臂伸过去要捉她胳膊。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她却已经快他一步开了车门。
众人遵从地收拾起了东西,随后鱼贯走出会议室,见炎凉还坐在位置上捏着眉心,一名同事好心询问:“炎总,你不走吗?”
蒋彧南赶紧猛踩刹车,“吱”的一声,车子险险刹住,这女人却不如他预想的那样直接冲下车,而是早有预备的,杀了他个回马枪——
炎凉自知其他人比她更有资格怨声载道,收敛了臭脾气,对同事们笑笑:“大家都加了一个星期的班,今天就早点回去吧。散会。”
重新跻身到驾驶室来,一把扯下车钥匙之后才真的冲下车。
团队里的人也都是熬夜工作了许多时日,眼看自己的努力再度化为泡影,大家都很失望,也就能体谅炎凉的心情了:“炎总,这个销售方案走不通,我们可以再换一个,总归是会有办法的。”
雨下得并不算大,却很快就迷了人的眼眸,炎凉把车钥匙丢进路过的垃圾桶之后,不管不顾地朝路边疾走。
又一次熬夜开会,又一次推翻了没有什么可行性的新方案,炎凉终是按捺不住,猛地把文件夹一甩,仰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可就算再快,也是170几公分的个头,又穿着高跟鞋,走得哪有这180几公分高度的大男人快——
随后的一个月,是炎凉一生中所经历的最忙碌的一个月。没完没了的开会,没完没了的推翻前一个方案、重建新方案……可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品牌要去和众多正当红的品牌抢市场,谈何容易?
炎凉不多时就被他追上。
各大品牌都有固定的销售商,她一个新人要从别人嘴里抢食,谈何容易。
“改改脾气行不行?就这样冲下车,你不怕死?”
可有些东西,却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比如最重要的——销售渠道。
炎凉当即就要回嘴,打算狠狠地奚落他一回,要不然真的不解气。可这男人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拽着她就要走。
雅颜当年在面霜界一家独大,但至今在基础护肤和深度保养等领域仍存在大片空白,炎凉接手后,第一件事就是签署研发合同,拓展雅颜在基础护肤、美容防晒、精华、身体保养等领域的产品。
炎凉这回不反抗了,只冷言冷语的提醒:“我把车钥匙都丢了,你还能带我去哪儿?”
对雅颜的重新包装,重新定位,成套产品线的研发,这都需要时间,但大量的投入资金,可以大大缩短所耗时间。
显然在这场较量之中,蒋彧南暂时落了下风。
好在她不缺资金,既然公司里的人不为所用,那么她只能挂出高薪,请猎头公司为自己寻觅相关人才。
这无异于是对权威的挑衅,蒋彧南微微一沉气,突然调转方向,拉着这女人直接往人行道更深处走去。
这令正式工作一年都不到的炎凉伤透了脑筋。
一路淋着雨,一路穿过打着伞的路人,一路承受着陌生人诧异的目光,最终炎凉被拽进了附近的一间酒店。
雅颜如今的市场占有率可谓低的可怜,也就是说,除了资金,雅颜享受不到公司的任何优势资源,这就意味着炎凉必须亲自创建一支团队,靠自己团队的力量和其他品牌抢市场。
炎凉被这男人强拉着走了一路,直到最后来到酒店前台,脸已经是臭的不能再臭。
但在徐晋夫的强硬坚持下,股东们也达成了一致——产品的生产线、销售线、广告投放量等方面的分配多寡,必须由该产品所占的销售份额决定,市场占有率越高,产品获得的支持就越多。
面对这样一对仇人似的男女,哪有服务员真敢给他们开房?
在炎母的游说下,经各大股东联合决议,徐氏董事长徐晋夫最终只能在同意书上签字,意味着雅颜将获得与secret同等分量的项目资金。
服务员的目光在炎凉和蒋彧南脸上徘徊了一轮,这可不像普通情侣吵架的样子,服务员自然不敢接过蒋彧南的证件。
儿的背影:“可我起码懂得,为了我的女儿,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看看二人浑身湿透的狼狈状,再看看蒋彧南抓在炎凉胳膊上的那只手,服务员不禁迟疑地询问:“这位小姐……你……”
炎母独自一人坐进候在停车格的车里,脸上带着微笑,目光却是十分坚定地看着自己女
炎凉也不挣扎了,蔑视地扫了一眼蒋彧南,便扭头直接对服务员说:“我是硬被他拽进来的,根本不认识他。请你替我报警。”
徐晋夫的声音那么大,连炎凉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看看母亲手里的电话,又看看母亲一反常态的淡定,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说,返身回电梯间。
蒋彧南着实没想到这女人跟他来狠的,当即失笑。服务员虽听炎凉如此控诉,但被这男人美好的皮相和一身昂贵的行头所困惑,难决难断间,把手移到了电话机上,犹豫了半晌是否真要报警,终是一咬牙拿起了听筒。
炎母拍拍炎凉:“你回去上班吧。”
炎凉见状,当即挑眉看向蒋彧南,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已收到风声往公司赶来的徐晋夫在电话那边叫嚣:“你一个女人懂什么?简直胡闹!”
这恼人的表情被蒋彧南的目光捕捉到的下一瞬,蒋彧南突然伸手过来,牢牢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响亮的啄吻了一下。
炎母拿出手机的短短时间里,又有电话进来。她当着女儿的面接听。
唇离开后,双手却还未离开,在这短短的距离里深深看着她。炎凉还陷在一时的错愕里没回过神来,刚准备拨电话让保安过来的服务员已经硬生生停了动作,不确定地看着蒋彧南,直到蒋彧南彻底松开了手,重新把证件推到服务员面前。
十几个未接电话。
“蒋彧南你个混……”
直到来到地下停车场,炎母才从包中拿出静音的手机——
炎凉还没说完就被蒋彧南打断:“不是不认识我么?怎么又知道我名字了?”
母女二人一同离开会议室。
这回任炎凉再如何辩解,也阻止不了服务员为蒋彧南办入住手续了。
炎母满意地起身,招招手示意一言不发坐在那儿的炎凉过来。炎凉迟疑着走向自己母亲,一切疑问与钦佩都藏在那一瞬不瞬的目光中。
若不是再这样闹下去要被酒店里来来往往的住客看了笑话,炎凉极有可能都会在大堂与这个霸道的男人大打出手。
这是一场在沉默之下进行的权衡。最终,股东们纷纷在项目书后附带的意向表上签名。
忍了又忍,直到到了酒店套房的楼层,出了还有其他乘客的电梯,炎凉见对面的走廊里没有了旁人,当即就要甩脱他的手。
会议室陷入漫长的安静之中……
这个男人看似没有用力,实则抓的她极其的紧,炎凉甩脱不了他,想了想直接抬脚去踩。炎凉脚下那双那十厘米的细高跟鞋无异于一件尖锐武器,她又是看准了这个男人的脚面踩去的,这使得炎凉几乎可以预料到他痛得蹲下去的模样。
刘秘书当即递出一份项目书,炎母解释道:“这么好的品牌应该得到应有的重视,这份项目书是我请专人为‘雅颜’制定的,其中包括对市场的分析,和对雅颜的重新定位……炎凉还小,她接管‘雅颜’后有什么力所不能及的地方,还希望诸位长辈多多帮忙。”
到时她就可以甩脱他,乘电梯下楼——
炎母以微笑表示感谢,随后看一眼刘秘书——
这男人确实蹲下了。
股东们有的默默点头表示赞同,有的则互相递着眼色,股东们在这番无声的互动之中,已推举出了代表,表态道:“徐太太,有什么话请直说吧,能帮的,我们一定力所能及。”
可情况和炎凉设想的完全不同,正打着如意算盘的她还没来及付诸行动,这男人已经稍一蹲身就拦腰将她扛起。
在座的股东全都默契的不发表言论,听炎母继续道:“徐晋夫觉得炎凉适合接管‘雅颜’,这个决定我不反对,我反对的是,‘雅颜’作为公司最初的自有品牌,替公司打下一片江山,现在却被频频撤柜、被占用生产线,就像在座的诸位,作为曾经为公司出了力的元老,如果没了利用价值就被像垃圾一样处理掉——徐晋夫这么做,跟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
走廊里没有旁人,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反抗,这男人自然就可肆无忌惮地用最简单便捷迅速的方式把她弄进房间。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股东们似乎都已心下了然。
最后炎凉几乎是被人像麻布袋一样丢到了床上。
炎母这才收回目光,改而扫视在场的众位股东:“诸位兄长别怪我说话难听,徐晋夫当年靠着我炎家的人脉闯出一片天地,这是不争的事实,虽然我父亲在世时一直告诉我:施人恩惠不能图报,但做人总归不能忘本的,是不是?”
被掀倒在床上的下一刻炎凉当即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气喘吁吁的:“你有病啊?”
语罢,意有所指地扫一眼徐子青,直看得徐子青目光闪烁起来,最终低头避开。
扛了她一路的蒋彧南却连大气都没喘,抱着双臂站在床边冷冷注视她的一举一动,丝毫不受她的暴怒影响。
“说的也对。”炎母一笑,“好歹我才是徐氏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直到她气不过,下了床就要往门边走,他才稍有动容,微微一皱眉,迈出两步就拦下了她的去路。
一向站在炎母这边的陈叔立即帮腔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虽然徐太太你一向不干涉公司的运营,但始终是公司的女主人,有百分之百的话语权。”
她的妆容都淋花了,眼线晕开,瞪起人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蒋彧南伸手轻轻把她眼睫毛上晕着的一滴眼线液抹去。
炎凉可真没见过自己母亲这般有理有据的冷傲。
炎凉当即不耐的偏头躲闪。
炎凉的震惊不比徐子青的少,她还没消化自己母亲突然出现在股东大会上这件事,炎母已开口:“不好意思诸位兄长,我请刘秘书替我组织这次的临时股东大会,是为了正式说明几件事情。我多年不管公司的事,现在突然插手,希望诸位能见谅。”
可下一秒就被蒋彧南捏回了下巴:“脾气要不要这么臭?”
刘秘书避开徐子青惊疑的目光,看看已自行在主席位入座的炎母,见到炎母朝自己点点头,刘秘书宣布:“人齐了,开始吧。”
炎凉冷哼:“你都骂我在卖身了,还不允许我凶你两句?”
竟是自己的母亲。
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态度较之前软化许多,“我那是气的。”
刘秘书的表情有些古怪,正欲言又止着,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炎凉不由望向门边——
“哟?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蒋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还会生我一小女子的气?”
徐子青坐在主席位旁边的偏位,看了眼手表,这离原定的会议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近5分钟,只能带着疑惑问这次股东大会的召集人——徐晋夫的首席秘书刘秘书:“我父亲什么时候到?”
她是无心地调侃,蒋彧南却像是真的被她问住了。
可是直到会议开始,徐晋夫也没有现身。
甚至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有点无奈地笑起来:“是啊,你不就是跟他吃顿饭么,我怎么也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
几日后的股东大会,炎凉被通知出席,她以为是父亲把自己叫去的,当她进了会议室,看到除了各大股东、徐子青竟然也在场,炎凉更是笃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他此刻看向她的目光,像是真的在疑惑,在等待炎凉来帮他解疑答惑。
母亲既不闹也不恼,炎凉这回是真惊讶了。
炎凉心底无来由地一抽。
炎凉很久没回大宅,但也在第一时间听闻自己母亲得知这则人事消息后大怒了一番,炎凉以为母亲又要在父亲面前争闹个不休,这样循环往复的家庭战争,炎凉早已厌倦,不料这回,母亲打电话给她时,竟是出奇的平静的语气:“炎凉,你安安心心的去接管雅颜,妈为你铺路。”
落地窗外是一场绵密的雨。
相对的,炎凉也为她的冲动付出了代价:被调去负责“雅颜”的一切相关事务,和这个快要被公司弃置的品牌捆绑在了一起。
套房内是各安心思的一对男女。
公司为secret投入了大量资本,徐子青表面上虽降了级,手中实权也基本被架空,但把她调入最富挑战性的部门,业内人士纷纷猜测这是徐晋夫在着手培养徐子青为接班人的暗示`性举措。
谁的动容之下藏着冷酷?
针对北美市场的新品secret经真人皮肤测试后,即将正式投产,而在这个关键时刻,徐氏高层爆出人事变动:徐子青主动请辞产品统筹经理一职,调去专门为secret成立的新部门,全权负责secret的相关运作。
又是谁的冷酷之下藏着一丝……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