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进了不远处的书房。
蒋正寒道:“上个礼拜六和他们见面,临走的时候,卫董给的。”
谢平川等了他一阵,见他拿着一张邀请函,径直递到了自己面前。
谢平川很快答应了,随即又问道:“卫董事长给你的文件,还是你问他要来的?”他手指按在键盘上,正在浏览项目架构。
“下个月19号,你有时间吗?”蒋正寒点到即止,没有再说别的话。
蒋正寒给他倒茶:“你今晚有事吗?不如留下来吃饭。”
从今年2月算起,到现在整整六个月,其间蒋正寒试探他无数次,开出了各种各样的条件,时常与他探讨技术问题,仿佛一次次华山论剑,每当有空必然邀请他做客,似乎还掌握了他的饮食偏好,做出的菜色越发契合他的口味。
谢平川衣着简单,他穿着一件衬衫和休闲裤,仿佛一位在校的大学生,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就坐在蒋正寒身旁。
谢平川并非铁石心肠,他的内心有一点动摇。
夏林希出门了,家里除了蒋正寒之外,只有一个谢平川。
他今年刚满二十七岁,仍是一位风华正茂的青年,又因为从前的积累,日子一向过得滋润。虽然早就从XV公司离职了,但他不用上班也能养活自己,手里还攥着大把股票期权,他其实不用给自己找麻烦。
蒋正寒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在自己家中,与此同时,谢平川也在他的家里。蒋正寒便打开了一个文件袋,拿出一沓卫董给他的东西。
创业的艰辛,他当然知道。
这让徐智礼始料未及。他一直在等卫董事长的电话,然而对方自从见面之后,再也没有给过回音——卫董事长的电话,打到了蒋正寒那里。
蒋正寒握着邀请函道:“1.0产品上线的时候,广告过滤的模块还有不少缺点,”他把邀请函放在茶几上,走到了谢平川身边,“按照你说的算法,我们做出了改进,现在效果很好。”
卫董事长次日与徐智礼见面,徐智礼到底不是专业出身,管理经验远远比不上业内精英,而在技术和产品规划上,他的准备也没有蒋正寒充分——这并不是因为他不优秀,而是因为蒋正寒的水准更高,两者对比之下,卫董事长选择了蒋正寒。
谢平川笑了笑,回应道:“别的模块怎么样?图片鉴黄的功能,实现得顺不顺利?”
蒋正寒更不知道的一点是,这一次,和他们竞争风投资金的,正是徐智礼名下的初创公司。
他没有和蒋正寒签订合同,却对他们的公司了如指掌。蒋正寒与他商讨问题时,从来不避讳技术秘密,谢平川从前觉得他单纯,如今却觉得他心思深。
蒋正寒看向门口,他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他相信自己团队的实力,但是不能排除突发状况,所以他说:“我们尽人事,听天命。”
蒋正寒道:“你来公司看一眼进展……”
不同于钱辰的乐观,老杨颇感忧心忡忡:“你们听见卫董事长的话了吗?除了我们以外,他还约了另一个小伙子,要是他最后选了那个人,我们的风投资金怎么办?”
蒋正寒的话尚未说完,谢平川就拿起了邀请函,合上手中的笔记本电脑,跟着回答了一个好字。
钱辰使劲点头,表达他的赞同。
客厅还是原来的客厅,不过下午的阳光照进来,映在雪白的瓷砖上,显得客厅格外明亮。
“你做得很好,”蒋正寒鼓励道,“我们是第一次,肯定有不足,下次再改进。”
谢平川倚着沙发,直言不讳:“你原来开的条件,现在还作数吗?”他偏过脸望向蒋正寒,手上端起一杯茶,“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个条件,我进公司必须带队。”
钱辰勾住他的肩膀:“正哥,我尽力了,那个卫董事长,气场实在太强。”
他听到蒋正寒笑了一声,不但许诺了组长的位置,甚至还放了大权给他:“公司终于有了技术总监,”话语一顿,蒋正寒接着说,“稍等,我给你拿合同。”
蒋正寒回了一句:“怎么了?”
全公司上下,一共十几个人。除了蒋正寒以外,第一个听说这个消息的,就是当晚回家的夏林希。
他没叫蒋总,喊了一声:“正哥。”
夏林希六点进门,神情有几分疲惫,她手上拎着电脑包,进门就打了个喷嚏,侧身靠上墙壁,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房间里开着冷气,落地窗紧紧关闭,直到投资方全部走光,钱辰才算松了一口气。
蒋正寒伸手摸她的脸:“这是什么?”他指尖磨蹭她的脸颊,擦掉了一点粉笔灰。
除了这一句嘱咐,还有不少建议,蒋正寒和他们沟通,钱辰就站在一旁,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把他们的对话记下来。
夏林希没有注意,偏过头望了一眼,瞧见了餐厅里的谢平川——谢平川手里拿着文件,封皮上写着“合同”,印有蒋正寒公司的大名。
会谈结束之际,投资方和他说:“按照你们的计划,年底2.0版本上线,在资金到位以前,团队要保持干劲,人脉也不能断。”
夏林希转过脸,抬头看向蒋正寒,双眼忽闪而明亮,声音轻不可闻:“你把他搞定了?”
蒋正寒知道这个活动,但他从没有想过,能有机会参加。
借着一堵墙壁的掩护,蒋正寒低头亲吻她,玄关处格外安静,他们没有发出声音,夏林希仍然紧张,试着伸手推开他:“你不要这样,会让别人看见。”
时间就在下个月。
她从这里跑出去,随后走到了餐厅。
他继续和对方聊了几句,就收到了一张公司邀请函——那是一场互联网会议的邀请函,相当于一场小规模的业界聚会,背后印有的常驻公司,包括了XV、Inflection、微软和亚马逊等诸多国内外知名企业。
谢平川见她走近,打了一个招呼,主动提了一句:“明天是礼拜一,我也会去上班。”他随手放下了合同,夏林希特意瞄了一眼,只见职位那一栏,填的是技术总监。
卫董事长现在的回答,比蒋正寒预计的结果好。
夏林希心想,技术总监这个职位,真的很适合谢平川,她盼着他能全力以赴,发挥他的全部水平。
“我们出来做投资的,很忌讳那些没钱、没人脉、没经验的团队,”卫董事长实话实说,“你们的产品,我会让公司试用,如果证实效果不错,一定有下一步合作。”
不负众望,礼拜一那天,谢平川来得很早。
卫董事长道:“你和我年轻的时候有点像,不服输,脑子转得快。”他让秘书装好了资料,又拿出一袋文件,递到了蒋正寒手上。
在此之前,十几位员工都收到了邮件,邮件内容是谢平川亲笔,他大致介绍了自己的岗位,表达了工作的态度与决心,措辞和用句非常诚恳,给人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这一句话刚说完,钱辰和老杨绷住了,对面的投资人却笑出了声。
因此他一出现,钱辰第一个迎上去:“谢总监早上好。”
却不料蒋正寒回答:“我对公司的产品有信心,也需要同行的衬托。”
谢总监自打成年以来,从未在地下室工作过,他站在门口沉默一阵,终归还是接受了现实,脸上缓缓露出笑容:“早上好。”
另一位投资人道:“蒋总,你的心胸真够宽广啊,那是你们的竞争对手。”言罢看向了他,言辞略有调侃。
钱辰热情地与他握手:“谢总监,等会儿你给我签个名吧?我听蒋总介绍了你,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
蒋正寒道:“听您这么一说,我也期待他们上线。”
谢平川左手提着公文包,右手被钱辰紧紧握住,他环视着整个办公空间,看到了密不透光的墙壁、镶在天花板上的节能灯、朴实无华的水泥地板,以及一张张年轻的脸庞。
他有意无意道:“明天约了一个小伙子,也是你们学校的在校生,他的产品是云计算,虽然还没上线,但是我挺期待的。云服务的创业公司,我们只会投资一个。”
谢平川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自己莫不是全公司年龄最大的人?
“行,”卫董事长说,“我们四点走。”
直到他发现了老杨,心里顿时放松了很多。
秘书连忙回答:“下午三点十分。”
老杨表面上看起来,至少比谢平川大十岁。他此刻抓着蒋正寒的手臂,正在与他探讨什么,蒋正寒注意到谢平川的目光,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友善的笑。
卫董事长笑着点头,面上很和蔼,然而转头就问:“现在几点了?”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蒋正寒开口道,“这一位是我们的技术总监,云存储的项目组长,公司的技术合伙人。”
打着学校的招牌,吸引投资方注意,他心中不齿这等行为,但是又不得不这么做——他有些难过地发现,商业谈判和面试不同,并非抛出一个人的技能,就能在刹那之间枯木逢春。
他走到谢平川的身旁,手也揽上谢平川的后背——刹那之间,所有员工都看了过来,仿佛望向了世界的中心。
老杨全程保持安静,只在这个时候点头道:“组里大部分骨干,都是我的校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十分忐忑。
蒋正寒穿着一件普通的衬衫,裤子也是寻常的版式,但因他身材很好的缘故,穿什么都像衣架子。谢平川和他旗鼓相当,他们站在门口的位置,竟然分外引人注目。
老杨的确是毕业生,但他6月才刚毕业。他也有十年项目经验,但他十二岁开始编程。
蒋正寒把谢平川领进了门,不仅亲自给他搬椅子,还与他谈笑风生——随即开了一场晨会,规划了这个礼拜的任务,检查当前的工作进度,最后放权给了谢平川。
钱辰笑了一声,搭上老杨的肩膀,为投资人介绍道:“这一位是我们的老杨,清华计算机系毕业生,有十年的项目经验,负责我们一个组的带队。”
谢平川受之无愧,淡定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谈话的内容包括市场挖掘、公司价值、未来计划,也聊到了蒋正寒的技术水平以及公司团队的构成。
地下室虽然没有窗户,照明的灯光却很亮堂,蒋正寒就站在灯下,笔挺的身形仿佛旗杆——他开会也像一个标杆,从来都是速战速决,很少浪费大家的时间。这一次和往常相同,二十分钟之后,晨会圆满结束。
钱辰与蒋正寒配合默契,避开了年龄问题,和投资人讨论起了产品。
所有人都返回了岗位,只有陈亦川是一个例外。
蒋正寒插了一句道:“从前在XV工作的时候,产品有一个问题,界面设计复杂,经常接到投诉,”蒋正寒说到这里,注意到了卫董的目光,他缓慢地侧过脸,和这位元老对视,“除了界面设计,还有算法架构,包括前端和后端,我们都做了优化。”
陈亦川身着一件棉T恤,腿上一条深色长裤,脚踩一双运动跑鞋,俨然一副青年学生打扮。他拿着塑料扫把,斜倚在谢总监身侧,挑衅一般道:“谢总监,早上好啊。”
钱辰道:“我是跑业务的,不太懂技术,算是电脑白痴,但是产品刚上线,我就去试了试。不用看任何说明,直接就能用起来。”
谢总监回敬道:“你好。”
“你多大了?”一个投资人笑问道,“搞技术的吗?”
陈亦川笑道:“挺巧啊,我名字里也有个川字,我爸说是海纳百川的意思,”他一手扶着木桌,一手拎着扫把,仿佛是要打扫卫生,但其实剑拔弩张道,“谢总监,听说你今年二十七岁?”
钱辰依然站着,语调稍微放松:“您说的操作面板简单,也是为了实现扁平化。”语毕他又笑了一声,给他们端茶倒水。
他一下就切入正题:“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秘书并非关键性人物,因此不敢过多评价,选择了谨慎地回答:“操作面板简单,功能蛮不错的。”
言罢,他还看向四周——蒋正寒忙着打电话,似乎无暇顾及他们,陈亦川就越发来劲了,更加不服谢平川排在他前面。
钱辰马上道:“您试过个人服务,感觉如何呢?”
谢平川拉开公文包,从中拿出笔记本电脑,状似低调地回答:“理工大学。”
其中一位秘书道:“我在一个微信公众号里,见过你们的营销广告,”那秘书是一位三十岁的姐姐,戴着黑框眼镜,打扮十分干练,她接着添了一句,“我试用了你们的产品,买的是个人服务,内容是基础数据分析。”
呵,理工大学。
中介打电话的时候,说是有四个投资人,但是他们一共来了六个——多出来的那两位,正是随行的秘书。钱辰也没有忽视他们,同样给了一份资料。
陈亦川在心里冷笑。
蒋正寒话音刚落,钱辰便拿出准备好的资料,分发给了在座的投资人。
在座有几位同事,此时看向了这里。与陈亦川不同的是,他们好像知道谢平川的背景,几句话滚到了喉咙眼,斟酌再三又咽了回去。
蒋正寒道:“市场确实有一部分空缺,目前我们公司也开始盈利了,”话语一顿,他简略介绍产品,“公司的服务分为三大块:云存储、云数据分析,还有即将推出的跨平台合作,涵盖广告过滤、在线直播、图片鉴黄。”
在这群同事之中,顾晓曼第一个开口,她双眼盯着陈亦川,轻声嘟囔了一句:“陈亦川,你代码写完了吗?”
卫董事长没再说话,另一位投资人开口道:“你们公司的产品刚上线,我们内部就有人关注了。除了XV、Inflection,以及华为这种大企业的分部门,还没有哪一家民营公司,是专门做云服务的。”
陈亦川被顾晓曼盯着,忽然就无所畏惧道:“理工大学?”
但他实在太年轻了,也没有过硬的背景。
他握紧了扫把,微微低下头,目光黏着谢总监,咄咄逼人道:“大连理工,还是北京理工啊?你听说过清华吗?”
从表面上来看,蒋正寒符合要求。
他的技术不如蒋正寒,也不如老杨,这一点他当然承认。但是技术总监的位置,既没给老杨,也没轮到自己,甚至没给夏林希——他真的很不服气。
他们的谨慎并非空穴来风。当今的创业者多如牛毛,市面的产品仿佛雨后春笋,一拨接着一拨不断冒出来。
陈亦川话音未落,谢总监笑了一声。
大概在好几年以前,出现了一阵互联网创业之风,那时的天使投资人还会扶持草根创业,但是近几年来,投资人更倾向于选择认识的熟人,或者是熟人介绍的熟人——而在联系后者的时候,甚至还会用中介试探一番。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自报家门道:“我本科加州理工,研究生斯坦福,在亚马逊带队两年,跳槽谷歌云存储,积累三年项目经验,前年回国加入XV公司,今年2月开始在家待业。”
人脉就像一张网,利滚利,人滚人,网才能越拉越大。如今,这张网织到了卫董事长身边,蒋正寒也很看重这一次机会。
话语一顿,他问:“你能继续工作了吗?”
蒋正寒认识这位冯总,还是今年2月的事,那时他们学校邀请冯总莅临,开了一场面向计算机系的讲座。在这场讲座上,冯总不仅谈到了创业,还给蒋正寒留下了联系方式。
陈亦川微张着嘴,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他原地傻站了一会儿,小声回答一个“能”字,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
卫董事长刚刚提到的“小冯”,是那位帮助蒋正寒穿针引线的冯总。
新来的管理者,融入团队并不简单。但是公司的员工很少,大部分人也比较懂事,除了陈亦川刚开始闹一出,其他人很快就接受了谢总监。
他笑了笑,语气分外温和:“站着说话不方便,大家都坐下来吧。”
即便如此,也有新的问题。蒋正寒有他的管理风格,谢平川却自成一脉,他们两个私下商讨了几次,最终达成一致,果然提高了工作效率。
“我们是从上海来的,只在北京待一周,”卫董事长说,“你的情况,我听小冯介绍过了。我们这一年投资的产品,没有一个包含云服务的,就差这一项了……”
毫无疑问,谢平川是一大助力。
卫董事长点了点头,目光偏向斜前方——他的秘书立刻会意,走近一步拉开椅子,好让董事长坐下来。
然而与此同时,他的工资也不低,即便8月的盈利从十块涨到了两百块,也远远不够支付谢总监的年薪。
蒋正寒站在他面前,与他握手道:“卫董您好,”言罢笑道,“没想到卫董会亲自来。”
9月上旬,各大高校纷纷开学。蒋正寒报到完毕,回家一个人数钱。
“我姓卫,”那人自我介绍道,“防卫的卫。”
夏林希站到他身后,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她穿着一件吊带睡裙,双手搂住了他的肩膀——由于昨晚折腾太久,她此刻并不是很清醒。
为首的投资人年纪最大,眼角眉梢可见皱纹,头发倒是乌黑发亮——然而他的两鬓隐隐泛白,大抵是染出来的一头黑发。
“你在算什么?”夏林希道,“我帮你心算。”
时间刚过两点半,几位投资人就现身了,其中两位还带着秘书,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蒋正寒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窗外一片蓝天白云,酒店里也有不少客人,蒋正寒提前二十分钟到达,和老杨以及钱辰三个人,坐在了约定好的包厢里。
假如她有一条尾巴,现在一定摇了起来。
他做了很多准备,也终于等来了这一天。那一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气温没到三十五,算不上炎炎酷暑。
她瞧见本月的财务报告,不到片刻便出声说:“我的卡里还有七万……”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在补习班当辅导老师,会让人觉得辛苦,但也确实挣得多。尤其寒暑假期间,学生们蜂拥而至,补习班赚得盆满钵满。
生活就像从前一样忙碌,时间也推进到了8月。蒋正寒在书房的桌子上放了一盏台历,用红笔标注了一个礼拜六——这个礼拜六不同于以往,是他和互联网风投约定的见面日期。
她熬过了暑假,由于业绩突出,目前仍然在带班。
蒋正寒一只手被她攥着,另一只手仍然想抱她,但她刚刚睡着,他的动作幅度不能太大。所以他稍微挪了个位置,缓慢搂住了她的腰,听见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心中越发感到圆满。
夏林希平时很忙,不过蒋正寒比她更忙,她想等到公司稳定后,就辞掉辅导机构的工作。
她在被子里摸到蒋正寒的手,从中挑出了他的小拇指,然后和他拉了一个钩——她就这样攥着他的手指,分外安静地睡着了。
蒋正寒应声道:“这笔钱你留着,”他左手用来抱她,右手还握着鼠标,“不是说好了我养你吗?”
夏林希点头:“一言为定。”
夏林希快要攒出明年的房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你压力不要太大,我也能养活自己。”
他再次伸手抱住她:“我爱你,”他低声补充道,“百年如一日。”
她想到另一个问题:“还有一件事想问你,我给你定做了两套西装,款式还没有选好,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但是蒋正寒没有批评她,只觉得她真是可爱。
两套花了她不少钱,她对此却只字未提。
按理来说,她半夜不睡觉,闹醒了男朋友,不但翻起了旧账,竟然还有脸生气,这一连串行为,是完全应该被批评、被教育的。
那家西装店是十几年的老店,同系的校友一致推荐。夏林希开口提了一句,蒋正寒就跟着回答道:“你选的我都喜欢。”他这段时间实在太忙,果然忽略了正式着装,但是最近并没有什么场合,需要他以正装出席。
夏林希进入正题:“那你也没和我表白过,”她直接趴在床上,下巴垫着枕头,“你现在补上,我就不生气了。”
除了本月19号的互联网公司聚会。
蒋正寒道:“因为你很可爱。”
夏林希坐在他的腿上,半张脸贴着他的肩头:“我量过你的尺寸,也交给了裁缝,你让我给你选,我就随便选了。”
她往下挪了几寸,被子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其中有微光明灭:“高二的时候,你暗恋我吗?”蒋正寒尚未给出答复,夏林希翻身趴在床上,两只手托住了腮帮,“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喜欢我?”
蒋正寒随口问了一句:“你对我的尺寸满意吗?”问完之后,他自己也笑了,似乎察觉到这种问题,充满了调侃与不正经。
他高三和夏林希交往,之前却没有亲自表白过……夏林希想到这里,觉得自己漏了什么,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蒋正寒从未向她告白。
夏林希道:“我很满意的,”她双手圈住他的脖子,靠近他的耳边道,“我对你整个人都很满意。”
蒋正寒侧躺在她旁边,没有丝毫隐瞒,讲出了他的心里话:“高二。”
她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定好计划就会立刻执行。赶在本月19号之前,果然拿回来两套西装,蒋正寒出门之前,夏林希还给他系了领带。
夏林希平躺在床上,思绪扩散式发展:“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她站在玄关处,手法十分熟练,神情也比较专注。蒋正寒没注意她怎么打领带,全程凝视她的一张脸。他临走的那一刻,到底还是没忍住,把她按在墙上亲了亲。
蒋正寒闻言却笑了,他重新给她盖好被子:“是吗?”他用她最喜欢的数学语言回答,“这是一个零概率事件。”
门外不远处的地方,谢平川拿着车钥匙,正在和别人打电话,他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语速非常快,偶尔瞥一眼蒋正寒的家门,似乎还在耐心等他出来。
夏林希脑子也混,脱口而出道:“你说要和我分手。”
他刚挂断电话,蒋正寒就出现了。
蒋正寒并不清醒,直接代入道:“我怎么坏了?”
开会的地方离这里有点远,谢平川打算亲自开车前往——这也是最简便的方法,而他一向不喜欢麻烦。同行的不仅有蒋正寒,还有技术组的老杨。
夏林希其实比较怕痒,她硬气了不到几分钟,就抱着被子撒娇道:“你放手啊,不要碰我,”她半张脸贴着枕头,接着又强调了一句,“你在梦里特别坏。”
由于要出席正式场合,三人都是西装革履,不同之处大概在于,蒋正寒和谢平川看起来都很英俊潇洒,老杨走的却是老成持重的路线。
蒋正寒嗓音沙哑道:“我现在也想欺负你。”言罢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从上往下摸了一遍。
他们在开会前十分钟抵达。
夏林希拱了拱他:“你不要和我说话,我不想听,我梦到你欺负我。”
停车场仿佛豪车的世界,谢平川的那一辆沃尔沃,放在其中并不显眼。但他刚下车没多久,一旁就有人笑道:“哎哟,这不是XV公司的副组长吗,谢平川副组长?”
此时正是凌晨两点,蒋正寒被她这么弄醒了,竟然没有任何起床气,他缓慢伸手将她抱住:“我猜你做噩梦了。”
谢平川跟着蒋正寒往前走,似乎没听见别人的话。
现实里的卧室一片漆黑,她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一头扎进蒋正寒的怀里。
蒋正寒一行人凭着邀请函,顺利进入会议大厅。整个厅堂异常豪奢,灯火辉煌,也有不少名企的高管,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其中不乏外国面孔,显然来自国际公司。
她从梦中吓醒。
不远处有个女生喊道:“蒋正寒,你怎么在这里呀?”
一句话,五个字,惊出她一身冷汗。
谢平川已经出发,和一帮外企人士交谈,蒋正寒却站在原地,侧过脸看向一旁。
我们分手吧。
他见到了时莹。
蒋正寒笑道:“你和我在一起,将来还会更累,”他抽回自己的手,用一种听起来很稳重,也仿佛深思熟虑过的声音说,“我们分手吧。”
时莹对着蒋正寒轻笑,正准备上前一步,又瞧见了远处的秦越——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时莹转变了态度,目光越过蒋正寒,也没什么笑意了。
夏林希一声不吭,似乎欲言又止,于是捧住了他的手。
倒是秦越走了过来,主动和蒋正寒打招呼:“呵,你也来了?”言罢伸出了左手,似乎要握手。
蒋正寒穿着一身普通的衣服,但比广告上的男模特更引人注意,他抬手摸了摸夏林希的脑袋,停顿了几秒钟才开口说:“撒了这么多谎,你不嫌烦吗?”
“在这里见到你,”蒋正寒和他握手道,“我同样很意外。”
街边车辆川流不息,前方立着巨大的屏幕,放着各种无聊的广告,而在广告的背景音乐下,她的左边是那家培训机构,右边……右边站着蒋正寒。
秦越趁着握手的工夫,离蒋正寒更近了一点,他微微垂首,开门见山道:“你们公司的概念介绍,是开场第二个,”他嘴角微抽,暗含讥讽,“开场第二的位置,是要用钱买的,你哪来那么多钱?”
或许是因为白天辛苦,夏林希很快就睡着了。梦里的景象不再清晰,人影也变得交错重叠,她不是身在房间卧室,而是走在一条长街上。
蒋正寒没有这么多钱,但显然卫董事长有,他们公司的位置,大概是卫董拍出来的。
半夜十二点,准时上床睡觉。
因此他回避了这个问题,低声问了一句:“你没有买到开场第一吗?”
她维持了从前的习惯,这一天晚上吃过饭之后,拿起数学课本学习了很久,权当是一种平静的方式,这种方式也是一如既往地奏效。
秦越心中有气,马上松开了他的手。
倒不是因为她不会洗衣服,而是当她看见这套衣服,就会想起今天被泼咖啡,心里并不好受。
脚底踩着羊毛地毯,蓬松柔软好比棉花一般,秦越到处走了一阵,到底还是余怒未平。他找到一名小报记者,当场递上自己的名片,对方果然分外识趣,点着头道:“您好,我们报社和您父亲的公司合作很久了。”
趁着他做饭的工夫,夏林希收拾了房间,她拆开一个垃圾袋,把今天的短袖塞进去,考虑片刻之后,连牛仔裤也一起扔了。
秦越道:“你帮我一个忙,”他指着不远处的蒋正寒,直言不讳道,“等那个人上台,介绍他们公司的时候,你给我提几个问题,要角度刁钻的,让他们出丑。”
但他没有多问,便走向了厨房。
秦越话音落罢,记者犹豫片刻,讷讷答道:“秦总,我的提问水平……”
蒋正寒见状,没有多说什么。但他觉得哪里不对——夏林希不喜欢热闹,也很少出门逛街,每当她有空的时候,她更倾向于独处。
他一句话没说完整,秦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题我来写,你照着念。”
夏林希乖巧地点头。
秦越的大学专业是工商管理,他从高三暑假开始协助父母,管理公司内部的各种琐事,随后任职于Inflection公司的市场部,学习他们的行事作风和规章制度。秦越自认为具有一定的职业经验,也明白那些高管每天都在计较什么。
“一个人逛街吗?”蒋正寒道,“下次我陪你。”
相比之下,蒋正寒出身贫困,毫无建树,好不容易开了公司,却没有任何资源,撑死了就是一场小打小闹。秦越心里是这么想的,在听蒋正寒做报告的时候,却萌生了许多疑问。
夏林希深吸一口气:“我白天去逛街了,”后面跟着一句实话,“差不多九个小时,没有坐下来休息。”
在场有不少业界精英,旁听的时候都保持了安静,蒋正寒独自站在台上,讲起了公司的三大类服务——分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说出来的都是重点,身后的PPT轮番更换,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蒋正寒搂住了她:“你好像很累。”
谢平川和老杨都坐在台下,他们的注意力完全在台上,老杨忍不住夸赞了一句:“蒋总有天赋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讲话也不紧张。”
她是真的很疲惫,小腿往上的地方,恰如灌铅般沉重。为了节省自己的力气,她干脆倒向了前方,倚靠在蒋正寒身上:“冰箱里有两条鲫鱼,今晚可以炖鱼汤。”
谢平川却道:“这和紧不紧张没关系,准备得充分,就不会丢人。”
夏林希伸手推他:“没有……”她严肃地解释道:“我随便拿了一件衣服,你不能这样误会我,”而后说了一句,“我现在又累又饿,我们一起做饭吧。”
老杨挠了挠头,环视四周:“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哪些小公司?”他说,“参加这种大会,谁会不准备啊?”
蒋正寒没有细想,误会了她的意思,他一手搭着她的扣子,往下一颗一颗地解开:“你听见我回来了,特意穿成了这样吗?”扣子解到一半,他想起什么,“等我十分钟,我去洗澡。”言罢他低笑一声,把她按在墙上亲。
谢平川没有回答,侧过脸瞥了一眼,瞧见不远处的地方,坐着一帮XV公司的人,为首那一位恰好是他从前的上司,数据分析组的正组长。
“刚刚和顾晓曼打了电话,”夏林希禀报实情,“然后我听见你回来了。”
那一位项目组长,算是他的死对头了。
她听见他出声问道:“你在书房做什么?”
发现死对头的人不止他一个。蒋正寒的目光扫过观众席,很快就看到了XV公司,其中也有不少熟悉的身影,还有人向他点头致意。
夏林希的身后是墙壁,蒋正寒站在她面前,两只手撑在她的旁边,她似乎也就跑不掉了。
蒋正寒回了一个笑,他卡着时间结束演讲,台下响起了一片掌声——包括秦越在内的人,都面对着他鼓掌,唯独XV公司那一块,支持的声音稀稀落落。
蒋正寒放下手上的东西,目光没有离开夏林希。
不远处站着一位报社记者,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前方,赶在所有人之前,第一个发出疑问。
他大概等了几秒钟,夏林希就从书房出来了,她光腿穿着他的衬衫,长发散在胸前背后,结结巴巴道:“你回来得好早。”
他提问的语速非常快,大致询问了目前的客户规模、潜在的客户市场,以及他们相较于XV、Inflection等众多大公司云服务部门的优势在哪里。假如客户有需求,为什么不直接找大公司,反而要冒着一定的风险,与他们这种初创小企业合作。
他其实是提前回家,右手拿着家门钥匙,左手还拎着一个电脑包。跨过玄关之后,他看了一眼客厅,并没有发现夏林希。
这个问题不仅刁钻,还挖了一堆坑——毕竟XV和Inflection的高管都在场,很多话不能说得太直白。
蒋正寒回来了。
那名记者还没开口的时候,谢平川担心公司名不见经传,不会有人在意,也不会有人提问题。但是眼下问题来了,他却叹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谢平川还算冷静,老杨已经掏出纸巾,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然而当她挂上手机,才想起来这是书房,柜子里只有蒋正寒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属于她的。
老杨问道:“答得不好,对公司有影响吗?”
通话长达二十分钟,在打电话的过程中,夏林希拉上了房间窗帘,脱掉了她的衣服和裤子,然后跪在衣柜前,翻找一件合适的睡裙。
“我说一点影响都没有,你信吗?”谢平川盯着台上,话里有话道,“他是我们的CEO,代表的是整个公司。”
顾晓曼没有别的事,只想和她聊一聊盈亏,但是白天没有打通,此时她忽然接听了,顾晓曼有一些惊喜,也就多说了两句话。
台上的蒋正寒反应了两秒钟,把PPT切到了前几张,简要概括了记者的问题,随后答道:“客户规模在稳步增长,2.0版本将在今年11月上线,所有需要使用存储服务和第三方数据分析的公司或个人,都是我们的潜在客户。”
她到家的那一刻,天幕已然漆黑一片,她换了一双拖鞋,拎包走进了书房。不过手机刚一打开,就接到了顾晓曼的电话。
言罢他笑了,接着道:“客户选择我们的原因,在于我们把简单的功能做到了极致。”
夏林希不知道谁在看她,此时,她唯一万幸的一点是,蒋正寒今天回来得晚。
他避开了XV和Inflection的大名,下台前仍然不忘打广告:“我们的确是创业公司,正因为是创业公司,所以如果做不好产品,就更没有立足之地。各位要是有合作意向,欢迎和我联系。”
她好像有些释怀。
这一番话说得朴实,也仿佛有一点用。由于那位记者开了一个头,接下来又有三四个人提问,蒋正寒回答得很有技巧,他在技术层面描述宽泛,更多的解释都在产品本身——仿佛不是一位科班出身的技术人士,而是一个钻研产品的高级营销。
从公司的高楼望向地面,恰巧能发现夏林希的身影,她穿着一件被泼了咖啡的短袖,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背影一如既往的好看,但在庄菲眼中,没有从前那么刺眼了。
蒋正寒下台之后,真有几位业界人士把他团团包围起来,和他聊到了多方合作。
五分钟之后,她拎包离开了公司。
他发出去很多张名片,也收回了很多张名片,一个小时后返回座位,神情却没什么改变。
“不辞,”夏林希道,“我缺钱。”
老杨坐在他的身旁,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蒋总,你的表现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盛夏的黄昏即将谢幕,她的好戏也要落场,看热闹的同事们散开了,庄菲还讽刺一般问:“大小姐,你要辞职吗?”
蒋正寒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之后,很快转移话题:“我拉来了几个客户,下午和他们谈合作,今晚要做线上测试,我可能回不了公司。”
今非昔比,她没有谈条件的能力。
谢平川道:“哪些公司被你弄到手了?”他侧目看向了厅堂中央,说话的声音偏低沉,“别说拉来了几个,哪怕只有一个公司成为客户,今天这一趟就算没有白跑。”
夏林希安静几秒,松手放开了橙汁。
他说完这一句,蒋正寒便从一沓名片里挑出几张给他看。谢平川拿到手里仔细研究,认出其中的两个是XV公司的前客户,不过他们因为和XV公司的业务部闹矛盾,长久的合作关系就此中断。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从茶几上拿了几瓶橙汁,依次把它们全部拧开,似乎要一个一个泼回去,然而此时,主管扶着赵女士,两人早已走远。
谢平川捏着一张名片,仿佛一个曾经的卧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一家公司,上市前和XV合作,资金周转不顺利,业务部的人为了攒业绩,没有和他们续签合同。”
她穿着一件白衣服,其上满是咖啡的污渍。
他拿起另一张又说:“这一家公司为什么中断合作,我不了解原因,但我刚回国的时候,见过他们的老板。”
7月底的傍晚,天色依然昏暗。夏林希站在窗前,脑子空白了一瞬,等她再次反应过来,就气得有些发抖。
蒋正寒便道:“今天下午的谈判,有你在场会更好。”
门外有人惊呼出声。
谢平川欣然同意,不过随后坦白:“你要是真把他们挖来了,XV的人一定会知道,公司的实力还不够强,假如他们全行业打压你……”
言罢,半杯咖啡往前一泼,全部洒在了夏林希身上。
他收好手上的名片,听见蒋正寒回答道:“走一步算一步,2.0版本面市之前,我们需要更多的客户。”
然而或许是因为夏林希十分年轻,看起来很好欺负,大学生出来兼职,显然没钱没背景。赵女士为了撒气,干脆打开咖啡盖,最后指责了一句:“板着一张脸给谁看呢?我说一个脏字了吗?你自己讲,我说一个脏字了吗,我和你说一句脏话了?我告诉你,我送儿子去了那么多辅导班,第一次看到你这种人。”
言罢,蒋正寒心想,他今天下午必然很忙,晚上不但去不成公司,肯定也回不了家。因此他从座位上站起,从侧门离开会场,径直来到了走廊深处——比起嘈杂热闹的会场,这一块安静得出奇,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只有头顶的一盏明灯。
主管似乎见过类似的家长,所以有一套自己的方法,他搭上赵女士的肩膀,准备把她请出接待室。
他拿出手机,然后给夏林希打电话。
她心想假如自己有了孩子,一定不会溺爱他们,更不会骄纵他们,凡事要问青红皂白,而不是以一副护犊的姿态,表现得像一个市井泼妇。
可惜电话没有接通,他只听到了一句:“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这大概也是儿科医生越来越少的原因。
蒋正寒恰如这一句话所说,站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其间打了五六个电话,不过夏林希依然关机。
最后七个字一蹦出来,夏林希的脸色白了一点。
任他平日里再忙,也察觉到了古怪,夏林希关机的次数,比起以往多了,他时常觉得她有事隐瞒,但她不愿意坦白,他也没刨根问底。
赵女士张大了嘴,快人快语道:“我刚才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端着一副架子,脸色也臭得很,你家里死人了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走廊里的人却不止他一个。他握着手机准备返回座位,转身时瞧见了XV的前上司——数据分析组的组长。
夏林希答道:“我一直在听着。”
蒋正寒第一次见到组长,还是去年10月的事。彼时他刚开始工作,不懂的地方有很多,除了谢平川副组长,他的正组长也对他关照不少,但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让他更清楚地明白了现实。
“学生叫你一声老师,你还真把自己当老师了?”她端着咖啡杯站起来,一手拎着自己的皮包,“我花钱买你们的服务,还不能提意见了?!”
组长主动打招呼:“小蒋,你出来打电话吗?”他晃了晃手机,神情恰如往常,依然不苟言笑,“我也是。”
夏林希是想让赵女士听清,然而这在赵女士耳边,却有一种推卸包袱的意思。
蒋正寒不同于他的严肃,态度随和地笑了:“正好我打算走了,方便你继续打电话,”语毕他抬步往前走,听到组长在他身后说:“蒋正寒,你刚进我们组那一阵,我很看好你,我对你的悉心栽培,你应该能感觉到。”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变得缓慢不少。
蒋正寒猜不出他的用意,背对着这一位组长说:“的确要感谢你,我有不少收获。”
夏林希补充了一句:“一定比我教得好。”
组长顺水推舟道:“你和谢平川走得近,我暗示了几次,你没懂我的意思,”他放下手机,好像一位睿智的长者,在给迷茫的后辈指路,“谢平川这个人,资历和城府比你强太多,你现在和他合作……”
主管眼见形式不对,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您看这样成吗?我给赵同学转班,保证去最好的班级,绝对是一等一的名师。”
他没有继续讲下去,话语稍微顿了顿,诚恳道:“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真的希望你能继续成长。”
夏林希低头摸手机,对面的赵女士又说:“把你的脑袋抬起来,我和你说话呢,要家长供着你是吗,哪儿惯出来的臭毛病?”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他变回了和蔼的领导,面对一个出众的新秀,温声嘱咐道:“不打扰你的时间了,你去忙吧。”
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才想起来自己没开机——为了防止蒋正寒定位,她一整天都是关机状态。
蒋正寒没说一个字,继续刚才的脚步,独自返回了座位。
夏林希一声不吭。
这一场大会临近尾声,而在他的座位旁边,谢平川开始收拾东西,蒋正寒站在他的左侧,弯腰捡起他的名片,主动提起道:“我在走廊打电话,遇到了XV的前组长。”
“我们就事论事,”赵女士道,“不能因为她考试分数高,就看不起自己的学生吧?”
谢平川笑着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主管也丧失了耐心:“赵女士,您看改天再聊成吗?这眼看着都天黑了。小夏确实还年轻,但她真的有实力,高考理科全省第五名……”
蒋正寒道:“说了一些废话,”而后他又道:“明天是礼拜六,我迟一点到公司。”
夏林希退让道:“没有,您请说。”
蒋正寒一贯来得很早,几乎没有迟到的时候,谢平川就多问了一句:“哦,你有什么事?”
夏林希偏过脸,看到接待室的门开着,门外还有几个同事,此刻依次站在那里,就好像凑热闹一般。而在他们之中,也有庄菲的身影。
有很重要的事。蒋正寒心想。
茶几上放着星巴克的纸杯,里面大约装了半杯咖啡,赵女士端起那个杯子,喝完一口咖啡便说:“夏老师,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觉得自己刚进社会吗?就能听人家说好话,一点意见都不能提?”
蒋正寒当晚十一点回家,彼时夏林希还在写教案。她听见门口有响动,没穿鞋子就跑了出来,看到蒋正寒一手拉开领带,随即解开了两颗衬衫扣子。
她努力保持心平气和,到底还是脾气上来了,最终回应了一句:“您让我给出一个说法,还不如让赵同学解释,那是他自己的手机,我不可能逼着他拍。”
他身上带着酒气,眼神却很清明,手里拎着一条领带,也拿了一个公文包。
暮色四合,天光更暗,夕阳渐渐下沉,车流依然不减。夏林希瞥了一眼窗外,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想自己也是为了挣钱,能忍一时是一时,尽量不要惹是生非。
夏林希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喝酒了?”她沉思片刻,叮嘱了一句,“今晚早点睡觉吧。”
她伸出一根手指,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指向一旁的夏林希:“这样吧,我就坐在这里,你给我一个解释。”
蒋正寒换了一双拖鞋,走过夏林希身边的时候,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也是,早点休息。”然后他直接进入卧室,从衣柜里挑了一件衣服,很平静地去浴室洗澡了。
“我管你是哪里的学生?”赵女士撇开了手提包,“还有啊,我儿子的手机里,存了很多夏老师的照片,都是今天上课拍的,没有一张和学习有关……”
趁着他洗澡的工夫,夏林希补完了教案。她关掉书房的台灯,定好明天早晨的闹钟,爬到卧室的床上躺平,仿佛一个早点休息的榜样。
主管在一旁帮腔道:“是啊,赵女士,我们的夏老师,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她的素质一定过关。”
几分钟过后,蒋正寒也走出了浴室。他今天似乎很累,上床不久便睡着了,夏林希躺在他旁边,故意靠近一些,临睡之前,她亲了亲他的侧脸。
夕阳余光照进窗户,镀上一层斑斓剪影,夏林希径直走过来,站在窗户旁边,也离学生家长很近:“对不起,您可以问一问别的学生,我当时并不是那个意思。”
为了避免吵醒他,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轻碰。而在这样的轻碰之后,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蒋正寒却顺势抱住了她,手臂用力把她搂得很紧。
宽敞的接待室内,摆放了四座沙发,一张玻璃茶几,地上铺了软毯,走路没有声音。
夏林希埋进他的怀里,以为他被自己弄醒了,她打了一个哈欠,小声说了一句:“晚安。”
她这句话刚抛出来,接待室就陷入了沉寂。
一夜好梦。
她还没明白前因后果,就听到对方的妈妈说:“夏老师,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儿子告诉我,你上课的时候让他出去,还说要是他的分数足够高,根本不用听你讲课?”
次日清晨七点整,手机闹铃响了。
语毕,夏林希想了一下,那位被提到的赵同学,大概就是早晨语文课上,坐在最后一排的男孩子。
夏林希翻身起床,蒋正寒不见了人影——除了跑去上班之外,她没有别的猜测。
夏林希马上说:“您好。”
客厅里空荡荡的,满地都是熹微的晨光。她切了一块面包,吃完早饭就出门了,走到那一家辅导机构准备上课,一切都和前两个月没什么不同。
“这就是夏老师吧?”那位妇女自我介绍道,“我是赵同学的妈妈,今天放学接他回家。”
她并非负责任的老师,她所有心思都放在备课上。至于学生努不努力、听不听讲,诸如此类的问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夏林希第一个进门,目光落到了客厅——她看见主管一身休闲打扮,脸上带着一副谄媚的笑。而在主管的斜对面,坐了一个中年妇女,态度很强势的样子。
倒不是因为她不想管,而是因为她渐渐发现,管得越多,麻烦越多。老师反复强调的话,学生不一定会听,倘若老师疾言厉色呢?家长也不会袖手旁观。
谈话进行到这里,接待室的玻璃门开启。
今日就如同往常一样,她整点踏进了教室的大门,从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她始终保持了上课的状态,也沾了一手的粉笔灰,午饭时间才能洗干净。
主管赔着笑说:“太对不起您了,赵同学报名的时候,我不知道您是家长。”
中午十二点十分,夏林希跟着几位同事一起来到了公司大厅。
他们尚未跨进正门,便听见一声声质疑:“我是你们的老客户,我舅舅是你们的股东之一,为了给我儿子补习,我前后花了多少钱啊?”
忽然有一位女同事说:“你们看那边,那是谁啊?”她伸手指向旁边,大厅左侧的玻璃窗前,站了一位身量笔挺的青年。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出来了几个人,跟着去了公司的二楼。
他之所以会被注意到,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外表很英俊。
“哎,还有谁没走啊?”这位同事没有回答夏林希的问题,只是一个劲地催促他们道,“都来接待室吧,我看那学生家长啊,气势汹汹的。”
见到帅哥心情好,其他女同事都笑了,唯独夏林希愣在原地,几秒钟之后转身想跑。然而跑也来不及,蒋正寒很快发现了她,立刻朝她走了过来。
夏林希站起身道:“有什么事吗?”
一旁有人问道:“夏林希,你认识那个帅哥?”
周围的同事陆续走了,又忽然有人来喊她:“夏林希,夏林希在吗?有学生家长找你,你快来接待室吧,就是二楼那个,我们主管也在呢。”
夏林希没有回答,庄菲却道:“啊,那是夏林希的男朋友,找你干什么来了?”
天光渐暗,云朵沉浮,绯红霞色掩映着城市,满街都是汽车和人流。
夏林希住在学校的时候,蒋正寒经常来找她,作为她曾经的室友之一,庄菲对蒋正寒分外眼熟。事实上,庄菲并不清楚他们出了什么状况,不过瞧见夏林希拼命打工的样子,她心中总有一种怪异的平衡感。
她静坐了一会儿,一手托着腮帮子,看向外面的风景。
这样的平衡感让她认为,她和夏林希没什么区别——她们都是一个有时幸运、有时倒霉的普通人,彼此算是熟人,当然了,也仅仅是熟人。
哪怕不说别的,光是从早到晚,站上八个小时,其实也很累了。但她不光要站,还要不停地讲话,抄写板书讲解题目,仿佛是在打仗一样。
她终于解开了一个心结,在刹那之间好受了很多。
夏林希上完最后一堂课,只想找一把椅子坐下来。
她话音刚落,夏林希就说:“他是我的男朋友,这也是我的私事。”
直到日影西斜,天气依旧燥热,窗外蝉鸣阵阵,室内书声琅琅。公司门口扬起尘土,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由于到了放学的点,不少家长开车来接。
庄菲挠了挠头上的发箍,不以为然地瘪起了嘴:“私事干嘛来公司,你们不能出去谈?”
当天午饭过后,他们重回工作岗位。
夏林希拎包往前走:“我是打算出去谈。”
夏林希回来的时候,没有和庄菲打招呼,庄菲也仿佛不认识她,两人都把对方当空气。然而归根结底,庄菲吃这一顿饭的钱,还是夏林希付的。
周围的同事察觉气氛不对,原本很想旁观一场好戏,然而中午的时间太紧张,他们的头等大事是吃饭。因此不到一分钟,大厅里就没有别人了。
果不其然,小夏去了柜台,已经掏钱结账。
蒋正寒站在夏林希面前,目光落到了她的手上——她的手上全是粉笔灰。他终于想起前两个月里,她晚上回家也带了一点粉尘,彼时他没有想到粉笔和黑板,更不知道她在兼顾学业和创业的情况下,还要来这种地方打工赚外快。
她身旁坐着一位大姐,也是经常帮她的同事。那大姐听到庄菲的话,分外热情地笑道:“小庄,不用了,刚刚小夏说了,我们这一顿饭,全部是她请。”
公司门口人来人往,他静立不动,没过多久,他开口问了一句:“你关机的时候,都在这里吗?”他放缓了语气,嗓音仍然低沉,“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用和我撒谎。”
“我请你们吃米冻糕,”庄菲主动开口道,“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她交握着双手,不自觉地抖腿,心里有点紧张,更多的是期待——这是她兼职以来,第一次请人吃饭。
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用和我撒谎。
沙县小吃生意很好,店内坐满了附近的白领,老板忙得不可开交。夏林希和同事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每个人都随便点了一份主食。不过今天的庄菲和往常不同,她在点过一道沙县拌面之后,又多要了两盘米冻糕。
“撒谎”两个字似曾相识,让夏林希想起她做过的噩梦。梦里的结局只有一个,她和蒋正寒分手了。
庄菲瘪着嘴道:“也比我们挣得多。”
她原本不该患得患失,但是这一刻,她的智商和情商降为零,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卡住了,视线因水雾而变得模糊——她有很多年不曾真正哭过,所以当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她又站在原地发了一阵蒙。
“没事啊,你们今天就认识了,”同事兴致勃勃道,“小夏一个人要教两门课,比我们都忙。”
“我也不想撒谎……”夏林希偏过脸,没有发出一丁点哭声,她大概自创了一种方法,说话的声音都很冷静,只是眼泪不断往下掉。
同事的话尚未说完,庄菲就绷紧了脸,一口咬定道:“我不认识她。”
蒋正寒第一次见她哭,他用手指擦着她的眼泪:“乖,别哭了,”他低声道,“还想让我怎么心疼你?”
一旁又有同事插嘴:“虽然说小夏很年轻,但她的课教得蛮好的,昨儿个刚上课第一天,就有家长打电话感谢……”
夏林希终于抬起头,漂亮的双眼泪汪汪的,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你是在哄我吗?”
庄菲初见夏林希,惊讶都写在了脸上,别的同事问了一句:“小庄啊,夏林希和你一个学校,还和你一个专业呢,你们是不是认识啊?”
诚然公司大厅这种场合,并不适合哄女朋友,加上夏林希还没有吃饭,蒋正寒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走向了附近的饭店。
几位同事之中,也有夏林希的熟人——曾经的室友庄菲。
路上经过一条小巷,巷子口立着一家店面,店主是一对老年夫妻,经常卖一些干货和水果。此时恰逢9月,新鲜的核桃上市了,绿皮裹着核桃壳,摆在门口油亮亮的。
好不容易结束半天的课,忙到中午才有空休息,她跟着几位高中组的同事,一起去了楼下的沙县小吃。
夏林希多看了一眼,蒋正寒就买了几斤。
从表面上看起来,夏林希年纪不大,却有一种低气压,勉强镇住了场子。她并不是冷静自若,只是实在太忙了,教完语文又上数学,没有时间考虑其他。
秤核桃的时候,老爷爷打量着夏林希,见她眼眶通红,大概是刚哭过,而且哭得很伤心,他便转向蒋正寒,接着把核桃递了过去,用一口浓重的京片儿说:“您哪,自个儿的媳妇,要当成宝贝疙瘩啊。”
言罢,她继续讲课。
蒋正寒点了点头,仿佛知错就改一般,左手提着一纸袋核桃,右手搂住夏林希的肩膀。刚走过这个巷子,他就开口问了一句:“我该叫你老婆,还是叫你宝贝?”
夏林希道:“等你的分数高到一定境界,你也不需要听我讲课了,”她用手指敲响了黑板,语声跟着放缓了一点,“如果我们是一对一的课,你说什么都没关系,教室里还有别的同学,不要耽误他们的时间。”
夏林希道:“我还没有嫁给你。”
学生时代的开怀大笑,可能并不是因为有趣,而是因为别人都笑了,你也不能面无表情。于是在整个教室里,唯独夏林希没有表情。
蒋正寒握紧了她的手:“你还没有嫁给我,为了养家,却出来兼职,”他显然看过了排课表,话也说得贴合实际,“语文加上理科数学,一天总共八节课,”他最后说了一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这两个月这么累。”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其他同学也跟着笑了。
饭店就在不远处。他们进了一间包厢,点过菜之后,夏林希保持安静,蒋正寒坐在她身旁,用随身携带的瑞士刀,切开了一颗新鲜的核桃。
他吊儿郎当地笑着问:“夏老师,你给我们讲讲这是为什么呗?”
夏林希其实很喜欢,她低头吃了小半勺,出声道:“我要赶在一点前回去,”她双手捧着碗,仍然在想工作,“下午一点有一堂课,如果我不回去……找不到代课老师。”
话音未落,最后一排的男生举起手,夏林希还没有叫他的名字,他便笑嘻嘻地开口道:“夏老师,分数考得像你一样高,还不是要来给人补课?”
蒋正寒放下手里的刀:“等你上完课,我带你回家,”他用纸巾擦干汁液,继续和夏林希说道,“7月上旬,你和你母亲见面,聊了什么?”
夏林希停顿片刻,说出了一句实话:“我当年高考的时候,语文考了一百四十分,平常的期中和模拟,从没低于一百三十分,”她翻开教案,接着鼓励道,“你们继续努力,一定能保持高分。”
夏林希只觉得他反应很快,但他既然一心要听实话,她也就真的实话实说:“如果我不和你分手,我妈就不会给我钱了。”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
话音刚落,服务员进门,端上来几道菜,荤素俱全。
“不用喊了,我在这里,”夏林希回答道,“如果你们不想上课,完全可以直接出去,”她一手扶住讲台,一手打开电脑和投影仪,“今天主讲高考阅读第一部分,对各位提高分数有很大帮助……”
蒋正寒拿了一只碗,开始给夏林希盛饭,夏林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却无法揣摩出他的想法。她接到一个装满了米饭的瓷碗,听见蒋正寒开口道:“二轮融资已经成功了,昨天的谈判结束后,签下了五个长期合同。”
他们如同开玩笑一般,充满调侃地喊道:“夏老师!”
他说:“辞掉这一份兼职,让我养你。”
这是一节高考语文课,在座一共三十个学生,其中又以男同学居多——青春期的男孩子,心里多少有点躁动,再加上整个班级有不少人,因此夏林希的身影一出现,后排就有几个男生起哄。
蒋正寒说得诚恳,没有命令的意思,反而更像是协商。夏林希的右手搭在桌上,刚好被他整个握住,十指相扣,周遭的气氛格外温暖。
当天早上八点整,第一堂课开始了。
怀柔政策见效显著——当天傍晚,夏林希辞职了。
然而蒋正寒外出上班以后,夏林希立刻换好了衣服。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吃完早饭没几分钟,径直赶向那个辅导机构。
她的主管苦口婆心,耐着性子反复规劝,甚至提起了泼咖啡的事情,不断向她致以公司的歉意。又说不会再让家长打扰她,保证她在工作期间有良好的环境,临到结尾,似乎仍然认为她缺钱,因此还额外提到了涨薪。
蒋正寒伸出双手,顺便捏了捏她的脸:“你要是觉得困,再睡几个小时。”他这句话刚说出口,夏林希便应声点头。
由于他违反了合同规定,给夏林希安排了很多课,除了真的想挽留夏林希之外,他也不想让她拿捏违约的把柄。
夏林希坐在床上,仰起脸望着他。
夏林希没有提合同,同样道了一个歉:“对不起,我不能继续教课了。但我会写完教案,留给接课的老师。”
蒋正寒准备出门了,不过在他离开之前,他走进卧室看了一眼,瞧见夏林希已经醒了,他上前一步和她说道:“今晚别等我吃饭,我迟一点回来。”
她说:“我并不喜欢这份工作,非常感谢您几个月来的关照。”
夏林希一觉醒来,是第二天的清晨。
蒋正寒站在门口等她,他们两个的对话,他几乎全部听见了。包括什么家长泼咖啡、学生闹矛盾……原来一天站九个小时上课,不是这个工作的全部。
“我爱你,”他低声补充道,“百年如一日。”
他说要养夏林希,也不是说着玩的。互联网大会召开的那一天,卫董的公司验收了他们的产品,二轮融资的协议即将签订,加上谢平川在业内的名气,他们公司一共收到了600万美金的投资,将在10月搬出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