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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分晓

蒋正寒大概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完全干。夏林希凑近了一点,观察满屏的代码,不过可能她水平不够,还是一行也看不懂。

夏林希换了鞋子,走到客厅瞥了一眼,只见蒋正寒抱着笔记本,将笔记本放到了腿上,此刻果然在写代码。

她干脆偏过脑袋,偷偷亲了他一下。

她刚推开房门,就听到了敲键盘的声音。

蒋正寒合上笔记本,左手搂住了她的腰,翻身将她按在沙发上。他的右手也没闲着,从她的衣领一路往下摸。

傍晚六点左右,夏林希下班回家。

“你到床上等我一下,”停顿的间隙,夏林希轻声说,“我去洗澡换衣服,”说完,她又亲了他一口,格外乖巧道,“我好想你。”

西边的太阳正在斜行,临街都是川流不息的汽车,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变得暗淡无光,车辆却越发多了。

蒋正寒道:“我也很想你。”

蒋正寒沉默地坐在那里,最终拿走了桌上的银行卡。

他们两个明明才一天不见,却玩起了这种想来想去的游戏。

假如你还有一点自尊,今晚就应该和她分手。

夏林希抱着他的手臂,还想和他说点什么,便见他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今天见到了你……”

她没拿桌上的银行卡,只留下了一句话:“你尽快和小希分手,别的话我懒得说了。假如你还有一点自尊,今晚就应该和她分手。”

夏林希浑身一颤,立刻坐了起来:“你见到我妈妈了?”

蒋正寒准备将话题深入,但他还没有说一个字,林婧就看了一下表,从座位上站起身:“我晚上八点的飞机,要赶去香港。”

蒋正寒道:“这是她给你的银行卡,我猜密码是你的生日。”

林婧失笑一声,算是默认。

夏林希没看那张卡,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蒋正寒继续道:“你不想让她吃苦,我也是。”

“我妈妈和你说了什么?”她问。

林婧挑了一下眉毛。

蒋正寒避而不谈道:“没说什么,”他接着挑过她的头发,发梢绕着他的指尖,打了一个圈,“你不要多想。”

蒋正寒道:“我明白。”

夏林希和她母亲相处二十年,自问还是比较了解母亲的性格。她几乎可以想象出来,她妈妈面对蒋正寒的时候,绝不可能抱有温和的态度。

“你比小希她爸爸还差一点,你连自力更生都做不到,”她用骨节敲了桌子,说话变得毫不避讳,“如果你是一个女孩子,小希是一个男孩子,我不会反对你们,你懂我的意思吗?”

但她不想盘问蒋正寒,而是选择给母亲打电话。

“我认识小希她爸爸的时候,也是在你们这个年纪,”林婧道,“年轻人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那不叫勇敢,那叫愚蠢。”

不同于蒋正寒的遮遮掩掩,夏林希的母亲直言不讳,听得夏林希后背发凉。她相信蒋正寒不会分手,但她很心疼他独自承受的委屈。

片刻之后,她放柔了语气:“你是个好孩子,我和你讲道理。”

第二天是礼拜六,不用去Inflection公司实习,夏林希爬起来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八点整。

林婧的话卡在喉咙里,终归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窗外天色早已大亮,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下一条笔直的光线。

他放下杯子,与她对视:“小希的外表是你们给的,性格是你们教育的,爱好是你们培养的,我有多喜欢她,就会多尊重你们。”

卧室门被关得很紧,她走近门口的位置,察觉到客厅有别人,那人说话声音低沉,正在和蒋正寒交谈。

蒋正寒否认道:“没有。”

这位不告而来的客人,正是身陷风波的谢平川。

“我的年龄是你的两倍还多,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林婧向后靠上了皮质椅背,“不要和长辈装,你心里一定在骂我。”

谢平川道:“交易记录都是捏造的,报警是不错的解决方法,但是你还在上学,战线拉得越长,对你的影响越大。”

蒋正寒没有加糖,也没有加牛奶。他直接尝了一口,那是很苦的浓咖啡,他的语气也毫无波动:“我向你保证,现状不会持续太久。”

蒋正寒还是初出茅庐的新手,谢平川已是摸爬滚打的前辈。

服务员端来了温热的咖啡,小心翼翼地摆放到蒋正寒面前。

面对小他几岁的蒋正寒,谢平川有意无意挑明道:“他们的目标在于我,这次是我牵连了你,论坛上的那篇匿名文章,我会帮你摸清作者底细。”

蒋正寒尚未回答,林婧便冷笑道:“你和小希分手,对双方都好。我不想让你影响她,你现在这个样子,她有多难过?你有没有为她考虑过?”

如同蒋正寒一样,谢平川也丢了工作。但他即便没有工作,仍是衣着整齐,一如往常,几乎从头到脚散发着精英气质。

她问:“你凭什么说要照顾小希一辈子?”

蒋正寒给他沏了一杯茶,两人的关系不再是上下级,而是系在一条线上的蚂蚱,蒋正寒和他说话的口吻,却和从前没什么不同:“我抓取了所有相关信息,写了一个数据分析报告,等到XV公司的裁定结束,报告和结果都可以传到网上。”

她盯着他不放,一针见血道:“是的,前几个礼拜你很抢手,不过最近,还有猎头找你吗?”

谢平川端着杯子,停顿片刻之后,笑了一声问道:“分析结果是什么?”

林婧最终说出口的话是:“你住在贫民区,爸爸是个残疾人,家里开修车铺,你自己也不争气,出卖公司数据,人品很成问题。我在北京做电子商务的朋友告诉我,XV公司的高管亲自运作,让你被全行业封杀了。”

蒋正寒回答:“百分之七十的水军。”

但是和夏林希不同的是,这一双眼睛里情绪复杂。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谢平川道,“都是人云亦云的从众吧。”

林婧的一双眼睛生得极美,哪怕她年纪渐长,也没什么松弛和细纹。夏林希的双眼和她有八分相像,完整承袭了母亲的美貌,甚至还要更好看一些。

厨房里还在熬汤,谢平川话音未落,砂锅的热气溢了出来,蒋正寒起身走进厨房,留下一个颀长的背影。

林婧哑然失笑,沉默地盯着他。

蒋正寒开口道:“我听说XV公司的高管,让我被全行业封杀了,”言罢,跟了一声笑,“那百分之三十,不一定是从众。”

他坐在原位,一动不动道:“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蒋正寒身处这个局面,几乎称得上举步维艰。

蒋正寒明白林婧的意思,拿下了这张银行卡,他就要和夏林希分手。

谢平川道:“XV公司的数据分析组,对外宣称模型泄露,竞争公司拿到了资料。但是他们的产品还是按时上线了。”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不需要再多费口舌。

一句话说得不冷不热,恰如他手中的温淡茶水。

她说:“小希那孩子脾气倔,你看着比她懂事,比她更讲道理,也没跟我扯皮。这样吧,我谢谢你照顾我们家小希。”

在这场风波之前,谢平川提及数据分析组,向来用的措辞都是“我们组”,如今显而易见的是,他和这个组划清了关系。

林婧根本没提网络上的事,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她早就听到了风言风语。

职场上的忠诚不是永久的,哪怕有伯乐发现千里马,也要给马配置一副好鞍。

没过多久,林婧不再争论,而是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到了抛光的木桌上:“小蒋,这张卡你拿走,就当是阿姨支持你好好上学,渡过这一次的难关。”

时至今日,蒋正寒和谢平川都已经脱缰。

夏林希的父亲倾向于询问状况,夏林希的母亲只是在表达看法。为了平息岳母的怒火,他不能话语强势,依旧态度平和。

谢平川接着说:“你被全行业封杀,是XV公司私下里的操作,只要这件事真相大白,它就不能再成立了,我解释得清楚吗?”

他和夏林希父亲谈话时,局面与现状完全不同。

蒋正寒打开锅盖,添了一点食材。他把大火转成小火,然后继续熬汤,那汤的香气飘了一屋子,谢平川还没有吃早饭。

蒋正寒点头,随后低声道:“再向前一点,也许就有了。”

蒋正寒道:“我明白了。”

蒋正寒的话还没结束,林婧立刻出声打断:“我不管你们高中的事,我也不想知道,做人要向前看,而你什么也没有。”

话音落后,夏林希出门。

他也没管自己的袖子,偏过头看向了林婧:“请放心,这种情况不会出现,”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愈加诚恳道,“您说得很对,我和小希还年轻,我高中时最幸运的事,是和她成了同班同学。”

她站在卧室的门口,和谢平川打了一声招呼。

蒋正寒脾气很好地回答:“没关系。”

谢平川也道:“早上好。”

服务员是新来的,见状就很紧张,赶忙用纸巾擦拭道:“这位先生,实在是对不起。”

夏林希之所以出门,是因为她实在有些饿,也可能是昨晚劳累,所以体力消耗过多。不过谢平川还在这里,她没有直接奔向厨房,而是和他寒暄了几句。

服务员端来两杯柠檬水,听见林婧的语气咄咄逼人,那服务员端水的手晃了晃,溅下几滴落在蒋正寒的袖子上。

她问:“你吃过饭了吗?”

她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其实已经不需要名牌的装饰,光是和人说话就自带气场:“哪怕你们现在相处融洽,过不了几年,一定会产生裂缝,然后冷战,吵架,后悔。”

谢平川如实相告:“还没有,”他说,“我刚从XV公司回来。”

林婧穿了一身名牌,衣领上别着一枚钻石胸针,腕间一块朗格的手表。

谢平川自觉聊天完毕,也差不多应该走了,于是他站起身告别,但是没走出几步,蒋正寒留他吃饭了。

“我说得这么直接,你可能接受不了,”林婧点了两杯咖啡,价格都异常昂贵,她抬眸看向蒋正寒,语气十足坦率,“你和我们小希一样,年纪都还小,不清楚自己要什么,需要大人给你们指路。”

这一顿早饭十分丰盛,掌厨的人技艺高超。薄饼煎得香脆,蛋卷口感清爽,汤羹的火候刚好,甜糕也是滑而不腻,非常美味。

她仿佛处在一场商业谈判中,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人,不是她女儿的交往对象,而是一个万恶的竞争对手。

夏林希安静地吃饭,又觉得这个汤很补,于是她偏过脸看向蒋正寒,问了一句:“汤熬了多久啊?”

她没有给蒋正寒说话的机会,一上来就单刀直入:“我基本了解你的情况,你并不适合我的女儿。”

“两个小时。”

林婧道:“我并不好。”

“你六点就起床了?”

蒋正寒道:“林阿姨好。”

蒋正寒想了想,坦然道:“五点。”

她落座之后,语调缓慢,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林婧,是夏林希的妈妈。”

谢平川插了一句道:“明天早上六点,XV会公布最终结果,”他尝了一口甜糕,表达肯定,“你的糕点做得可以。”

一想到他就是用这张脸,把自己的女儿耍得团团转,夏林希的母亲就心有怒意,不过表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

蒋正寒诚实道:“这是在超市买的。”随后说了是哪家超市,谢平川也仔细地听了,两人都显得很居家。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蒋正寒是整个咖啡厅里,最帅气的小伙子,甚至超过了这一家主打“颜值”咖啡厅里的所有男性服务员。

他们作为当事人,仿佛一点也不急,倒是旁观者夏林希,内心分外忐忑。

店门口面朝向阳的地方,下午三点依然阳光普照,夏林希的母亲踩着光线进门,摘下了戴在脸上的墨镜。她几乎只看了一眼,就找到了蒋正寒的座位。

关心则乱,这句话很有道理。假如事情出在她自己身上,或许并不会有现在的复杂情绪,但因知道最终裁决在第二天六点,她这一天晚上几乎没怎么睡觉。

当天下午三点整,咖啡厅里坐了不少人,由于这家店的名气很大,平常也算是生意兴隆。

次日清晨,她捧着手机,趴在床上刷新闻。

咖啡厅距离学校很近,服务非常好,消费也非常高。

她看到了这样的时事速递:“XV公司内部调查小组经过长达一周的调研,确认数据泄露事件的交易记录系伪造……”

蒋正寒打开一看,是一封邮件提醒。发件人自称是夏林希的母亲,约他今天下午在咖啡厅见面。

夏林希从床上坐了起来,飞快地下拉手机屏幕,直接跳到最后一行:“当事人谢先生与蒋先生表示,目前暂不接受公司赔偿请求。将以名誉侵权为由,状告XV公司及其董事会。”

自证的过程尚未结束,新一轮麻烦又找上了门。三天之后,他的手机响了。

新闻通稿第一时间发送,紧跟在XV公司的申明之后,夏林希略微思忖了一会儿,觉得稿子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说明裁决结果早已内定。

蒋正寒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从学校走回家的路上,心里想的还是各种代码。他因为代码的事情被无端抹黑,也打算用代码的方法自证清白。

她觉得这里的水很深。

有一句话叫作“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出自《增广贤文》一书,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对大部分普通人而言,能做到的只是宽以待己,严以待人。

书房就在隔壁,室内灯光依然亮着,夏林希光脚下床,颠颠跑向了隔壁。

他们装作没看见他,也不一定是相信网络,只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并不想惹上别的麻烦。

蒋正寒刚刚合上电脑。

蒋正寒从学校往家走,路上也碰到了不少同学。其中有几个相熟的,会和他打一个招呼,剩下的其他人,基本装作没看见。

夏林希伸出双手,从他背后抱住他:“我看见新闻了,这件事是不是结束了?”

彼时天高云阔,近旁的操场一片空旷,北风吹过不远处的草坪,阳光下的落叶沙沙作响。

蒋正寒道:“没有结束,才刚开始。”

史老师早就年过四十,却如同中二少年般,缓缓回答了一句:“好,我等着那一天。”

XV公司的裁决申明只是一个开端。当天上午八点多的时候,夏林希还接到了徐智礼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大声恭贺:“夏林希,恭喜你们啊,这叫什么来着?沉冤得雪,我太高兴了!”

“五天以后,”蒋正寒道,“真相会水落石出。”

今日天气晴好,微风浅动,阳光明媚一片。

不只微信聊天截图,事实上绝大部分社交软件截图,都是可以伪造的。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很可能为虚,这一点在信息时代,几乎被验证了无数次。

蒋正寒还在睡觉,夏林希刚洗完衣服,目前正站在阳台上,一件一件地晾着。

史老师一手背后,抬头望天道:“微信聊天截图,很容易伪造啊。”

她左手握着自己的手机,右手拿着一个晾衣架,回了一句:“你也在关注这件事吗?”

文章不仅指责蒋正寒剽窃代码,其实还有泄密数据、抢占资源、排挤同事、勾引女秘书等。甚至伪造了微信聊天截图,以此证明蒋正寒的下流和龌龊。

徐智礼连忙道:“那当然了,你是不知道啊,前几天我有多着急。我找了我爸,拜托他找人照应,应该有点用吧,蒋正寒没事就好。”

“论坛那篇骂你的文章,我也看了,”史老师说,“但是老师知道,以你的水平,不需要剽窃代码。那篇文章点赞过万,老师怀疑啊都是水军。”

夏林希信以为真。

蒋正寒没有喝下这碗鸡汤,偏过脸看向自己的班主任:“老师相信我?”

其实她有不少同学,都在关注这件事。比如蒋正寒的高中同桌张怀武,前几天在微博上因为蒋正寒的事情和别人撕了起来,最终寡不敌众,被活活骂哭了。

史老师思忖片刻,缓步走下台阶,他和蒋正寒并排站着,笑容依旧和煦道:“你看一眼台阶,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有阴影的地方源于有光。”

想起哭哭啼啼打来电话的张怀武,夏林希和徐智礼讲话的语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放缓了一点:“现在应该没事了。”

天朗气清,风吹草动,正午的阳光洒满大地,也在台阶前铺下了阴影。

她诚心诚意道:“谢谢。”

计算机实验楼外,只剩下蒋正寒和史老师。

徐智礼笑道:“夏林希,你别跟我客气啊,我们是什么关系?楚秋妍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言罢,似乎是不想再听蒋正寒说话,那人率先掉头走进了实验楼。由于他是ACM现任队长,剩下的同学也纷纷跟着他进去了。

上学期结束的时候,楚秋妍曾经和徐智礼大吵一架。

“哎,什么最终结果?”台阶上的队友想到昨天的比赛,输比赛的不甘和此时的愤怒融合,让他脱口而出道,“难道还有人故意害你?蒋正寒,你别自黑了好吗?被害妄想症。”

后来她没和夏林希提起徐智礼,夏林希自己也不敢问,如今听到徐智礼这么说,她仍旧没问他们的私事,只是跟了一句道:“你这么说,我也很荣幸。”

他们一行人站在台阶上,蒋正寒独自立在台阶下,他一如既往站得很直,也看不出颓丧的样子。几人对他怒目而视,他干脆接了一句:“最终结果还没出来。”

徐智礼接着道:“对了,论坛上那篇洗白文,你看到了吗?”

史老师提醒道:“你们都是同学,说话留点余地。”

夏林希表示没有。

大家最终输掉了比赛,心里藏着一股子愤懑,此时碰见蒋正寒本人,也就把脾气发在了他身上。

“蒋正寒干得漂亮,”徐智礼介绍道,“他写了很多爬虫,证明原来文章的作者,还有很多点赞的人,使用的是同一种IP代理,”他咳了一声,继续说,“点赞的时间集中在半个小时之内,很明显是水军刷出来的。”

ACM校队的成员们,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昨天下午外出比赛期间,因为蒋正寒的那件事,被其他学校奚落了一顿。

夏林希拿着晾衣架靠在阳台的扶手上,仔细思考半晌,斟酌着回答道:“假如网民还是相信文章内容,不在乎点赞的人是不是水军,又要怎么解释呢?”

就在他的背后,有人“呸”了一口:“谁想关心你啊,丢人都丢到学校外了。”

徐智礼被她噎住,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蒋正寒神情不变,却也不准备多说:“过得还好,”他客气了一句,“感谢老师关心。”

早晨凉风清爽,晾着的衣服晃了晃,蒋正寒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所以我找到了那篇文章的作者。”

史老师笑了笑,看向蒋正寒:“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夏林希没挂电话,直接问道:“是谁?”

带队老师姓史,既是蒋正寒的班主任,也是他的C语言老师。

夏林希站在阳台上,蒋正寒还在书房里,他们之间隔着窗户,那窗扇却是半开的。

不远处的带队老师闻言,拍了一下这名同学的肩膀。

蒋正寒还没睡醒,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才道:“我的前同事。”

一位队友当着他的面说:“蒋正寒,你好歹是我们ACM校队的吧,你出去实习能不能要点脸?”

想来也是。

昔日与他勾肩搭背的队友们,此刻大多对他不闻不问。

那篇文章的作者,想必是很清楚公司的内部结构,也认识不同部门的相关职员,所以才能在插刀的时候做到有条不紊,逻辑自洽。

蒋正寒作为ACM校队的成员之一,也有一段时间没和他们见面了。如今他处于风口浪尖,话也变得比平时更少,见到诸位ACM比赛的队友,他打了一声招呼道:“大家中午好。”

夏林希还没发表意见,电话里的徐智礼却说:“喂,蒋正寒在旁边吗?我有话和他说,能把手机给他吗?”

这一帮人都是学校ACM校队的成员。ACM程序设计大赛,素来有“程序设计界的奥林匹克竞赛”之称,学校对这一支队伍非常看重,每年都花费巨大的人力和物力栽培。

夏林希靠紧扶手,把窗户拉得更大,随后将手机递过去,传给了对面的蒋正寒。

他沿着一条小路往前走,路过了计算机学院的实验楼。门前立着几个熟悉的人影,其中一个瞧见蒋正寒,跳起来向他招手:“哎,那不是蒋正寒吗?”

蒋正寒刚刚接过她的手机,徐智礼便急急忙忙地开口:“你知道作者是谁了?”

蒋正寒与父亲聊了几句,双方的心态都很平静。挂上电话以后,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在这个时候走回家。

今日是难得的晴天,阳光照得房间通亮,蒋正寒半倚着窗栏,沉默片刻才回答道:“你应该不认识他。”

父亲道:“我和你们辅导员也说了同样的话,为人父母,信任自己教出来的孩子。”提到儿子的辅导员,他的语气依然温和。

他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拉开了窗帘,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看向对面的夏林希。现在的气温不算高,但她只穿了一件衬衫和短裙,裙摆的长度与高中校服相同,在膝盖之上大约两寸的位置。

蒋正寒听出言外之意,回答道:“我会想办法证明清白。”

随着她踮脚挂衣服的动作,那裙摆的边沿也跟着飘荡。当空阳光正盛,暖融融地洒了下来,而她好像有所感知,转过脸瞥了他一眼,见他盯着自己不放,她对着他笑了一下。

而今,父亲又和他说:“走过了这条河,天气总会变晴,”话语一顿,终于指向了这次甚嚣尘上的谣言。对此,蒋正寒父亲的评价是,“我原来经常和你说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但是你已经长大了,大概有自己的考量。”

所谓一顾倾人城,回眸一笑百媚生,大概正是此情此景。

蒋正寒就跟在父亲身后,踩着路上的积水行走。他那时候也不是不难过,只是觉得困境都会过去,再不然也会渐渐习惯。

蒋正寒想挂掉电话,走向他对面的阳台,但是徐智礼并不知情,还沉浸在交谈中:“蒋正寒,你打算怎么报复前同事啊?”

父亲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吧,我们要搬新家了。”

蒋正寒道:“你说报复吗?我暂时还没想好。”

他们从别墅搬出来的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好像一出情景剧。父亲收拾好家具,带走了一把红木椅,那椅子的靠背很高,高过蒋正寒的头顶,彼时他不满十岁,抬头盯着父亲。

徐智礼停顿两秒,掂量好了措辞,方才继续说道:“哎,换个角度考虑,你何必较真儿呢?网络热度退得可快了,没有人会持续关注的。”

生意场上风云变幻,有人成功就有人失败。

蒋正寒点了点头,表示赞成道:“没错,关注的只有熟人。”

除此以外,家里还有教练带他跑步,教他搏击,让他养成锻炼身体的好习惯。蒋正寒上小学的时候,曾经认为生活就是这样,直到他的爷爷去世,父亲生意接连失败,家里资不抵债,卖掉了所有房产。

徐智礼觉得他话里有话,心中又不是很确定,只好再接再厉道:“前段时间有个武汉大学的男生,被女朋友爆料花心劈腿,都上了热搜呢;还有北京大学创办文学比赛,第一名涉嫌抄袭,北大的微博都被人骂惨了。”

他的童年生活多姿多彩。那时候家里有电脑的同学都在少数,蒋正寒的书房里却摆了两台,他从visualbasic开始学起,渐渐上手了C语言,代码写得冗长又凌乱,父亲却总是在鼓励他。

蒋正寒没有回复,仍然在看夏林希。

蒋正寒小的时候,家住环岛别墅区。或许是因为家底殷实,既没有前瞻之虑,也没有后顾之忧,父母干脆按照他的喜好来培养他,从不批评或责骂,总是加倍耐心地引导。于是蒋正寒无忧无虑,对缺钱毫无意识,也毫无认知。

徐智礼自接自话道:“还有某些大学,研究生导师不负责任,也被人挂出来骂了,可是你看啊,过一段时间,谁还记得呢?”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过一段时间,谁还记得呢?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搬家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蒋正寒的父亲道,“街上都是积水,你蹚着水走路,像是在过河。”

这个问句尾音上扬,蒋正寒却压低嗓音:“你说得对,但是我自己的事,不麻烦别人帮我记。”

他回答道:“北京也是一个晴天。”

言外之意,是要一查到底了。

蒋正寒背靠着长椅,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碧蓝如洗的天空。

徐智礼笑得尴尬,草草结束道:“好样的,够霸气,我先提前恭喜一下,祝你找到幕后黑手,”言罢,他又叹了一口气,“你一个大学生,平常也不惹事,还能得罪谁呢?”

父亲笑了一声,缓缓道:“我和你妈妈都很相信你,”言罢,他没来由地说了一句,“这几天江明的天气不错,家门口的迎春都开花了。”

蒋正寒跳过了后一个问题,他的关注点在此之前:“你觉得有幕后黑手吗?”他走出书房的正门,绕向卧室的阳台,“我以为只有一个人。”

蒋正寒道:“听说他给你们打了电话。”

徐智礼有些分不清,蒋正寒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手机的另一端,他的父亲开口问:“你们辅导员找过你了?”

他既觉得他是在玩弄心计,又觉得他可能确实单纯,纠结了约莫半晌,徐智礼不想再谈:“我也讲不好,等你查出来再说吧。”

此时将近中午,不少同学走向了食堂。而他一个人坐在僻静处,头顶遮了半片树荫,像是被隔绝在校园之外。

挂断电话之后,蒋正寒走进了阳台。他拿了几个衣架子,帮着夏林希晾衣服。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夏林希每次洗衣服,都是用特定的洗衣液。这个牌子她在家用惯了,上了大学也没有改掉,香味很浅又很好闻,随风充满了整个阳台。

蒋正寒没有回应,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从辅导员的办公室出来,再低头看一下表,时间指向中午十二点。

在这种香气萦绕间,蒋正寒旁观她专心致志地做家务,有一种已经把她娶到手的错觉。

辅导员安抚道:“我给你爸妈打电话了,讲了现在的情况。你爸亲口说了,无论你怎么做,他都会支持你。”

夏林希道:“你今天怎么老是看我?”

蒋正寒还是没生气,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交代一件没做过的事?”

“我平常也总是看你,”蒋正寒回答,“你可能没有注意。”

辅导员对他的配合感到满意,笑着说了一句:“我呢,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先别等XV公司的裁决,你写一封道歉信,发布在自己的微博上,算是对这件事有个交代吧。”

夏林希晾完了衣服,弯腰抱起了筐子:“你面对电脑屏幕的时间,一定比观察我的时间长。”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说出口的这句话里,有和电脑吃醋的意思。

蒋正寒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导员的话。他本来还想解释两句,不过听明白导员的意思,便不打算多费口舌。

蒋正寒“嗯”了一声,实话实说:“面对电脑屏幕,还是会想到你。”

他放下咖啡杯,手指点着桌子道:“你还是一个学生,你不想惹麻烦,学校也不想。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夏林希心底一热,表面上还要矜持:“你越来越油腔滑调了。”

“我们学校的官博,下面的评论不能看了,”辅导员咳了一声说,“还有三个月就是大学招生,你在这个时候出事,对学校影响多不好啊,是不是?”

“这就算油腔滑调了?”蒋正寒走到她身后,抬手一把将她搂住,“我以为是在说实话。”

蒋正寒没碰咖啡,开门见山地问:“老师的意思是什么?”

他左手搂在她的腰间,右手顺势拉上了窗帘,夏林希不得不放开筐子,站在阳台与卧室的接口处,义正词严地拒绝:“你不要觉得拉上了窗帘,我就会……”

“尝尝咖啡吧,是你们一位同学的爸爸从英国伦敦带回来的,”辅导员用勺子搅了搅杯子,抬头看向对面的蒋正寒,“比国内的雀巢好喝。”

蒋正寒打断道:“可以陪我睡一会儿吗?”

导员的办公室,是一个单人间。墙角放着盆栽,墙上挂着油画,桌前两杯咖啡,此刻正冒着热气。

“大白天的,”夏林希十分坚贞道,“我不会回答这种问题。”

而今,当他面对蒋正寒,也是一样的措辞:“你看过我们学校的官方微博了吗?就算老师相信你,别人不信怎么办呢?”

她这种傲娇的样子,其实也是相当可爱。又因为衣领扣子开了,长发散在肩头和胸前,更是说不出的撩人。

辅导员笑道:“就算我相信你们,网民不相信啊。”

蒋正寒便说:“我当你默认了。”言罢也不顾她的意见,直接把她掳到了床上。

在此之前,辅导员已经找过他的室友。三位室友都打了包票,坚称蒋正寒不会泄密,也不是网上说的那种人。

夏林希昨晚通宵一夜,但她此时并不困,她将下巴垫在枕头上,温顺得像一只小猫,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蒋正寒给她揉肩了。

当天上午十点半,蒋正寒被计算机系的辅导员约谈。

力道适中,手法得当,她舒服得想叹息。

或许是因为网络风头太猛,这件事惊动了蒋正寒的学校。

夏林希趴在被子上,过了一两分钟,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继续和他理论:“光天化日,你把我扔到床上……”

她感受到了成倍的焦躁,哪怕公司里的风言风语可以漠视,她也不能忽略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

后面要抗议什么,她暂时想不出来。

时莹状似闲聊的举动,在别人看来可能没有恶意,只是无关紧要的聊天,然而在夏林希的眼中,却是推波助澜,火上浇油。

蒋正寒摸过她的后背,接着躺在了她的身旁:“我猜你昨晚没睡。”

话音断在这里,楚秋妍没再复述。

夏林希刚才还很硬气,现在又滚进他的怀里,她没有讨论昨晚的睡眠,转而提起一个疑问:“我有一点想不通,为什么XV公司会那么诚实,承认交易记录是伪造的呢?”

但是现在,她还是忍不住传话:“早上八点多,时莹来了一次,和他们聊到了XV公司,告诉他们你是蒋正寒的女朋友,也说了蒋正寒上高中的时候……”

“这要问谢平川了,”蒋正寒道,“我也不确定。”

楚秋妍面对两个显示屏的代码,敲键盘的手指停顿了片刻。从小到大,她的父母都教育她,不能做一个传话筒,要尊重别人的意见表达。

夏林希点了点头,又想起新的问题:“你们真的要和XV公司打官司吗?”

她走到楚秋妍旁边,接着问了一个问题:“时莹刚才来过吗?”

“只是发了一封律师函。”蒋正寒一边和她说话,一边给她盖上了被子。

夏林希却站了起来。

夏林希钻进被窝里,长发在鹅毛枕头上铺开,也有几缕搭在了耳边,越发衬得她肤白如玉。

言罢,他返回了自己的工位。

蒋正寒捏了捏她的脸,她也没什么脾气了。即便困成现在这个样子,夏林希还是问了一句:“刚才你和徐智礼,都聊了些什么?”

这位同事意识到了什么,听闻夏林希语气不善,他第一时间转变了话题:“别生气啊,我好奇嘛,顺便问一下喽。”

蒋正寒嗓音低沉,有意哄她睡觉:“聊到了网络信息更新快,微博的热点容易转移。”他把她的头发拨到耳后,动作十分温和缓慢,好像在对待一块珍宝。

夏林希马上反问:“你说的那个谁,是产品经理的实习助理吗?”

夏林希快要睡着了,但她努力忍住了:“你觉不觉得,微博是一个很神奇的软件……”她的声音渐渐变轻,“有的时候,几句很平常的话,配上一个风景图片,就可以登上热搜。”

同事道:“就是那个谁呀,刚刚她过来讲的。”

她说:“不同的营销号属于相同的公司,所有的营销号转发相同的内容,你看到的东西也可能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

作为被关注的对象,夏林希终于回答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蒋正寒没有回答,猜想再过几秒钟,她大概就要睡着了。

通常来说,IT职场中新来的年轻美女,会受到众人的额外关注。假如她身上有话题,就更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然而夏林希还说了一句:“所以接收到信息,也要有自己的判断。”

“听说你有男朋友了,你男朋友还在网上火了,”那同事故意吸引她的注意力,也算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趁着领导还没来,你给我们讲讲呗。”

事态的发展好像验证了她的话。

夏林希专注于代码,并没有回头看他。

又过了几天,论坛上出现新的专栏文章。这一篇不同于匿名作者,有着谢平川的真实署名,他把所有矛头指向了郑寻,完全不顾昔日同事情谊。

周围有一位同事暗暗发笑,他穿着一件印刻Inflection标志的T恤,脚上一双露趾头的人字拖,就这么趿拉趿拉地走近,打了个饱嗝才开口道:“夏林希,夏同学?”

作为编程话题下的优秀回答者,谢平川在这个平台并非默默无闻,早先他被污蔑出卖公司资料的时候,就有一部分人持有怀疑态度,如今他自己不怕事情闹大,仍然有看热闹的人表示支持。

上午九点多的办公室,已经来了一半的员工,夏林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按下了电脑的开机键。她有一些心不在焉,楚秋妍叫了她两声,她好像也没听见。

根据谢平川的论述,先前那篇控诉实习生的文章,都是出自于郑寻的胡编乱造,经历一番技术扒皮以后,他有理由相信,整件事都是一场无理取闹的恶毒策划。

但她错过了一场好戏。

文章出来没多久,郑寻顶着大号来了。他刷了一通苍白的解释,表达了不想吵架的心态。

她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比平常晚了一个多小时。Inflection公司没有规定员工的到岗时间,只要求他们尽力完成当天的任务,所以晚来一个钟头也不算迟到。

底下评论跟风起哄:“此时不吵,更待何时?”“谢平川都敢撕了,你有什么不敢撕?”

工作受影响的不只蒋正寒,还有刚开始实习的夏林希。

许是因为受到了鼓舞,郑寻真的撕了起来。

由于发生了一起泄密案件,蒋正寒的实习协议被罢免。公司让他等待最终裁判,限定的日期是七天。

他到底还是年轻,也没怎么混过社会,在学校里钻研技术,进了公司却并不适应。当下又不想顶黑锅,每句话都自相矛盾,多说多错,越说越错。

社会和学校相差甚远,又好像是另一所学校。金钱为尊,利益至上,人心险恶,防不胜防——诸如此类的道理,他早先就曾经领教过。

谢平川坐在电脑的这一边,把他的发言单独截了下来,做成一个简略的长微博,加上蒋正寒提供的分析内容,再次转发到了微博平台上。

假如蒋正寒袖手旁观,任由事态继续发展,谢平川也有可能明哲保身,把脏水泼到他一个人身上。

谢平川的时间很宝贵,把时间花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自己心里也不是很舒服,但是归根结底,蒋正寒还是一个大学生,哪怕明年没人记得这件事,谢平川也要先给他洗白了。

根据公司高层掌握的交易记录,泄密人只有蒋正寒和谢平川。在这种两方对峙的局面下,时间就是取胜的关键。

他洗得比较彻底。

这好比一场赌博。

最直观的表现在于,大概两个礼拜之后,蒋正寒接到了HR的电话。在此之前的三个礼拜,他一直是无人问津的状态。

蒋正寒今天晚上离开公司的时候,谢平川在大厅门口和他见面,并且说了一句话:“你相不相信我?要是信我,什么也别做。”

新学期已经开始,他破天荒地来上课。

打算怎么办?

那是一个课间休息的时刻,他握着手机站在学校走廊处,听到HR格外客气地说:“您好,请问是蒋正寒先生吗?”

她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他身侧问:“你打算怎么办?”

或许是为了防止对方挂电话,HR马上自我介绍道:“我是Inflection公司的人力资源经理,前段时间就想和你联系,你现在要是不方便打电话,我们也可以约一个面谈时间。”

“我看了一部分,”夏林希道,“我一个字也不信。”

课间走廊上吵闹非常,夏林希还站在他身旁。

夏林希面对他的背影,没想到他会自己说出来,安慰的话堵在了嘴边,她换了一个方式表态。

蒋正寒的学校今天开讲座,费大劲请了一位业界大牛,给计算机系的学生传授经验。夏林希也跟着他来旁听,还没见到传说中的大牛,就听到了电话里的Inflection。

水龙头半开,水流冲刷着碗筷,他一边埋头洗碗,一边出声问道:“你看过论坛了?”

蒋正寒道:“很感谢你愿意和我面谈,但是……”

夏林希比平日里更体贴,蒋正寒却和平时一模一样。等到他们吃完晚饭,他自然而然去洗碗,夏林希就跟在他身后,像是一个甩不掉的尾巴。

“但是”后的句子还没蹦出来,HR立刻打断道:“蒋先生,我看过你的履历,高中就有数学建模的经验,XV公司的主管也肯定你的能力,你需要一个更好的发展平台。”

蒋正寒表扬道:“你越来越能干了。”

最重要的是,你还年轻,前途无量。

牛奶里加了西米露,杧果也切成了小块,看起来绵甜又香糯,很容易勾起人的胃口。

后一句话,HR没有明说。

夏林希松开他的手,走向不远处的厨房,端出来两盘水饺。她新开了一瓶醋,热了一小锅牛奶,准备好两副碗筷,并且将它们整齐地摆好,只等着蒋正寒过来临幸。

夏林希听到这里,满心以为蒋正寒会答应,然而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却只听到了蒋正寒的推拒。

蒋正寒被她逗笑了。

HR有些无奈,只能挂了电话。

夏林希摇头:“我在超市买的速冻水饺,”话语略微一顿,她表明态度道,“我也可以去学的,学成以后,亲手包一屉,然后蒸给你吃。”

通话结束之后,夏林希问道:“国内三大互联网公司,排行第一的就是Inflection,你不想来这里吗?”

蒋正寒像个没事人,神色和往常相比,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夏林希问完她的问题,蒋正寒就回答了一句:“你学会包饺子了?”

话音落后,上课铃打响了。

“你吃过晚饭了吗?”夏林希拉住他的手,然后抬头将他望着:“我煮了一锅水饺,虾仁玉米馅的,你要不要吃一点?”

蒋正寒走向了阶梯教室,夏林希仍旧跟在他身边,他偏过脸看着她回答道:“比起实习,我更想创业。”

蒋正寒推门而入时,夏林希迎面扑了过来,她其实准备了很多话,但是当下开不了口。

夏林希脚步一顿。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风声穿过走廊,室内依旧安静。

蒋正寒笑着问:“怎么了?”

她等到了晚上八点。

夏林希道:“我一定要告诉你……”

她像个疯子一样,满心都是蒋正寒,拔腿就往家里跑——她仍然很清醒,她不能去他的公司,那只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家里等他。

蒋正寒摸了她的头:“告诉我什么?”

此时此刻,夏林希并不知道,秦越正在和她妈妈打电话。

响过上课铃的走廊,变得空旷而安静,窗外正对着绿化带,成片的树林交错密布。3月的春风似杨柳,花草树木拔穗抽枝,被风吹过的地方,一片绿意盎然。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永远陪着你,全力支持你。

夏林希背靠窗台,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永远陪着你,全力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