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妍笑道：“还可以借用强大的校友关系网。”
他咳了一声，继续总结道：“ACM竞赛太麻烦了，不如直接去公司实习，等我们积攒了人脉和经验，就能自己手把手创业，不用等毕业给别人打工。”
夏林希点了点头，却没有接话。
徐智礼打断道：“国内最强的ACM校队，是上海交通大学的队伍，你们知道他们一天训练多少小时吗？从大一开始，一天至少八个小时。”
侍者很快端来一盘凉菜，放在正中央的位置，又给他们分别拿了高脚杯，起开一瓶产自法国南部酒庄的红酒。
“对，我听说过，”夏林希道，“三个人一组，共同完成题目……”
徐智礼喝了一杯，才忽然想起来：“我今天开车啊，怎么能喝酒？”
楚秋妍随即问：“ACM比赛，是那个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吗？”
“你不早说，”楚秋妍道，“我没带驾照。”
蒋正寒想了想，仍然实话实说道：“我参加了ACM校队，近期不一定有空。”
夏林希有些紧张，心怀忐忑地回答：“我……我带了。”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在桌面交握：“我刚刚和蒋正寒同学聊了聊，正好最近有一个机会，去我爸爸的公司实习，实习内容和数据挖掘相关，我准备和蒋同学一起，你们有兴趣来吗？”
她也不是故意带驾照，是驾照一直放在包里，她忘记拿出来了。
蒋正寒笑了笑，虽然没有接话，但因他一贯温和，徐智礼也不尴尬了。
徐智礼松了一口气：“那好，你开车回学校，我在那里有一个车位。”
夏林希也道：“是啊，我觉得点得很好。”
夏林希立刻慌了，毕竟从拿到驾照开始，她再也没有碰过车。
楚秋妍在一旁笑道：“你不是告诉我们了，你来这里很多次了吗？”她放下自己的包，顺水推舟道，“所以点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她看向了蒋正寒。
徐智礼决意自己付账，因此不怕菜贵，一连点了好几道，想让大家吃得丰盛点。然而当他报完菜名，他才后知后觉，除了他以外，别的人都没有说话。
蒋正寒道：“没事，我开。”他滴酒未进，只喝了白开水。
侍者回了一声：“有。”
徐智礼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啊，正好我们一起回去。”
恰在此时，楚秋妍和夏林希落座，饭店的侍者送来了四份菜单，徐智礼翻了两页，第一个出声道：“北京烤鸭来一份，还有水晶虾饺、鲍鱼汁鲜灵芝……对了，这里有金山勾翅吗？”
没过多久，热菜和冷菜陆续上齐，也上来了一盘清蒸螃蟹。当下正是9月，中秋的螃蟹最肥，出于这个考虑，徐智礼点了这盘菜。
徐智礼心想，这果然是他校友的作风。
侍者拿来小锤子，但是敲起来难免不雅观，目前在场的四个人里，唯独蒋正寒吃相好看。夏林希心想，蒋正寒真的是——很容易带出手啊。
徐智礼戳进他的好友圈，入眼一片编程算法的分享，每一个都有夏林希点赞。诚然夏林希根本看不懂，但是就算她看不懂，也丝毫不妨碍她点赞。
但她随即开始考虑一个问题，蒋正寒的父母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家境算不上富裕，教育出来的儿子却很……什么呢，她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蒋正寒也拿出手机，接受了对方的好友请求。
满桌荤素俱全，菜价不菲，但是大家很默契地都没有提及付账的问题。
徐智礼很快打开微信，握着手机同蒋正寒道：“我们加一个好友吧。现在的大公司，数据工程师分类很细，每个流程都有团队，我爸爸的公司正在招人，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实习？”
夏林希拿了湿巾擦手，说是要去一趟洗手间。
蒋正寒顿了顿，回答道：“数据清洗很重要，消耗时间代价最大，清洗的算法多种多样，具体的问题要具体分析。”
“我和你一起去吧，”楚秋妍拎包道，“正好我去补个妆。”
徐智礼又问：“你如何看待数据清洗？”
夏林希并非要去洗手间，她打算去柜台付账。
蒋正寒道：“我高中也研究过，大学应该有相关课程。”
在她抵达北京之前，母亲给了她一张银行卡，卡内共有三十万，也是她一年的生活费。彼时夏林希以为，这张卡就是她的全部家当，然而他们开学的第一天，久未联系的外公又给她转了一笔钱。
为了感受他的力量，徐智礼笑着问道：“你们计算机系，会学数据挖掘吗？我最近在研究这方面的东西。”
她攥着那张卡，应了一句道：“好的，我们一起去。”
徐智礼当即认为，蒋正寒和他同校，并且身在计算机系。由于本校计算机系的名气很大，徐智礼便认为蒋正寒很强。
夏林希觉得，她可以在楚秋妍补妆的时候，不声不响地走到柜台交钱。
蒋正寒回答：“计算机系。”
徐智礼父亲所在的公司，夏林希多少有一些耳闻，为了拉近他和蒋正寒的距离，创造更多的机会，她觉得今晚也算煞费苦心。
徐智礼先问：“你是什么专业的？”
洗手间位于大堂的北侧，楚秋妍进去之后，夏林希立即跑了出来，飞快地绕向前台，准备抢先一步刷卡结账。
如此一来，蒋正寒就牵不到夏林希，徐智礼也牵不到楚秋妍，他们两个跟在后面，干脆就此聊了起来。
然而服务员略微一顿，面带微笑道：“您说的是二十七号桌吗？”
楚秋妍回应一个笑，走近一步拉上她的手。
夏林希确认道：“没错，现在可以刷卡结账吗？”
夏林希便道：“以后有机会，听你亲手弹琴。”
服务员敲击键盘，在前台电脑上查询，很快给出一个回答：“女士您好，账单总额是两千六百一十八……”
正厅有人弹奏钢琴，曲音柔和又婉转，楚秋妍听了以后，很快说了一句：“这首曲子我弹过，是降E大调圆舞曲。”
一句话尚未说完，服务员又转口道：“不好意思，您的朋友已经结过账了。”
等他们到达饭店，已经是晚上六点半，窗外的天幕漆黑一片，大堂之内却灯火通明。
夏林希把手搭在了桌面上，指间夹着一张银行卡，沉默了一小会儿，最后仍然忍不住问：“那个人戴眼镜吗？”
前排的楚秋妍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金卡，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打算为今晚的聚餐埋单。
服务员立刻笑道：“很抱歉，我们刚刚换了班，您的朋友付账的时候，站在前台的不是我。”
蒋正寒道：“我的意思和你一致。”
言下之意，就是没看到。
夏林希解释道：“他们都是我的同学，今天碰巧遇见他们，才想到一起吃饭，没有问过你的意思……”
夏林希只好作罢。
楚秋妍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夏林希和蒋正寒坐在后方。夏林希附在蒋正寒耳边，和他说一些悄悄话，她说话的嗓音很轻，只有蒋正寒听见了。
她重新返回洗手间，站在门口等待楚秋妍。过了大概两三分钟，仍然没有楚秋妍的影子，夏林希走进去，才发现楚秋妍并不在这里。
傍晚五点四十，天光变得暗淡，夕阳逐渐下沉，落到了高楼大厦之后。当街吹来一阵秋风，风中掺杂着汽车的尾气，还有此起彼伏的鸣笛声。
去哪里了呢？
徐智礼的车停在影院门外，一辆崭新的宝马5系，他今天刚刚洗了车，加满了油，因此脸上有光，也乐意当大家的司机。
夏林希仔细想了想，再次走向大厅的前台，果不其然，楚秋妍就在那里。
然而她们两个的话，并没有打动徐智礼。徐智礼有他自己的道理，他说：“在北京这个地方，堵车是家常便饭，走到那里不累吗？还是用代步工具吧。”
楚秋妍回头一望，刚好对上夏林希的目光。她犹豫再三，方提议道：“等我们回去以后，和他们说一声，今天的晚饭AA制吧。”
夏林希也说：“我们可以走过去，其实离这里不远。”
夏林希正有此意，答道：“待会儿我们回去，我先说AA制。”
楚秋妍接话道：“现在都五点半了，下班高峰期啊，你还能开车吗？”
楚秋妍马上道：“等你讲完以后，我再附和几句。”
“你说的那一家饭店，我去过很多次，我开车带你们去，”徐智礼笑着评价道，“附近的酒店不多，它的菜品最有名。”
朋友们一起出来玩，谈钱显得很俗气。但是有关于钱的问题，总归是不可避免——谈话的时机很重要，最好选在聚会之前，或者酒足饭饱之后。
夏林希打了一个电话，把用餐人数从两位改成了四位。
餐厅里灯光辉映，满桌只见杯盘狼藉，夏林希斟酌片刻，分外诚恳道：“今天我们共同看了一场电影，又来这里一起吃饭，也可以……”
夏林希预定了一家酒店，她原本准备和蒋正寒吃饭，不过因为遇到了室友，以及室友的男朋友，大家临时决定凑在一起。
她还没讲出“均摊”两个字，徐智礼当场打断道：“我肯定要请客的，我待会儿就去埋单。”
蒋正寒也自我介绍，因他态度礼貌又温和，让楚秋妍印象很好，双方都握了一个手，徐智礼同他交换了手机号。
楚秋妍拉过他的手，轻笑一声继续说：“还是大家一起分摊吧，我估计这一桌要花不少钱，如果你一个人付了，我们剩下三个人过意不去。”
她接着向蒋正寒介绍：“这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楚秋妍和徐智礼。”
她说得合情合理，也顾及了面子里子，徐智礼却站起身，带着钱包走向柜台。
“是的，”夏林希道，“我们高中就在一起了。”
付款当然轮不到徐智礼，没过多久，他回到二十七号餐桌。思及刚才那一番对话，徐智礼很快反应过来：“蒋正寒，你已经埋单了？”
夏林希尚未回答，楚秋妍又笑着问：“这是你男朋友？”
蒋正寒道：“刚好带了一张卡。”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夏林希和楚秋妍是室友，为了在女朋友面前表现一把，他马上盛情邀请道：“你们吃过晚饭了吗？如果没有，我们一起选饭店。”
他站起来，手上拿着车钥匙，走近一步又笑道：“下次再聚会，换你请客。”
徐智礼看见了夏林希，同样露出一个笑。
徐智礼误认为他和自己是同一个消费水平，便与他勾肩搭背：“好！没问题。”
徐智礼站在她的左边，手上拿了一串车钥匙，他比楚秋妍高了一个头，戴着一副银框眼镜，乍一眼看上去，倒是十分文质彬彬。
此刻将近晚上九点，夜幕暗沉无边，天外孤星闪烁，街灯照出白色的柔光，落下一片倾斜的影子。
楚秋妍在寝室的时候，总是穿着一条睡裙，浅色的纯棉睡裙，或者深色的亚麻睡裙，当下换了一身行头，显得非常落落大方。
由于徐智礼喝了酒，负责驾车的人就变成了蒋正寒，又因为今晚的路况比较好，所以几乎没怎么堵车，他们便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楚秋妍首先瞧见夏林希，然后原地一蹦马上招手：“夏林希，我在这里！”
徐智礼下车之后，拿回了自己的车钥匙，他的家就在附近一带，所以不用住学校宿舍。
所谓无巧不成书，大概正是此情此景。
“我先走了，”徐智礼道，“你们回宿舍吧。”
楚秋妍和徐智礼。
话音刚落，他看见夏林希站在前方，又过了一会儿，她和蒋正寒一起走远了。
夏林希拎包站起身，和蒋正寒一起出门，前排却出现了两个人，都是夏林希的同班同学。
徐智礼不明就里地问：“他们打算去哪里，都已经这么晚了？”
电影结束，灯光渐渐变亮，声道尚未关闭，仍有片尾曲的余音。工作人员走入厅内，开始收拾这里的垃圾，不过因为观众很少，几乎没有任何垃圾。
楚秋妍答道：“蒋正寒要回他的学校啊，夏林希大概是要送他一段路吧。”
蒋正寒摸了摸她的头顶：“大团圆的结局更好。”
“蒋正寒不是我们的校友吗？”
夏林希一手撑腮：“与其让女主角死了，不如让她悄悄离开，远走天涯，再不相见。”
“不是。”
说来惭愧，眼前这一部电影，他全程漠不关心，也不记得主角的名字。
“那是哪一所大学？”
蒋正寒答道：“也许是剧情需要。”
“你和他一起实习，当天就能知道。”
她不知道女主角何时去世，更不知道女主角去世的原因，所以很快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让女主角领盒饭？”
楚秋妍故意卖关子，徐智礼也应了一句：“下个月项目启动，我就拉着他去实习。”
大结局的那一刻，男主角跪在坟墓前，给死去的女主角洒了一杯酒。电影情节支离破碎，没有叙述一个完整的故事，又或者是夏林希心不在焉，漏掉了几个重要的情节。
言罢，他踏上了回家的路。
中了什么毒呢？好比电影里的夺命神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解药，只能越陷越深。
秋天的夜晚，月似一轮银盘，高挂在天幕之上，月色光华如水，顷刻间流淌了满地。倘若此刻风吹过来，树影也会随之摇摆，但是今夜无风无雨，只有岿然不动的树林。
假如这部电影长达五个小时，夏林希也会一直看下去，不是因为情节跌宕起伏，而是因为她身边的人花样繁出。她和他说话觉得开心，和他玩闹更觉得开心，总而言之，就仿佛中毒了一样。
林中一条羊肠小道上，夏林希和蒋正寒并排同行。不远处有很多年轻的情侣，借着夜色和树荫的双重掩护，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偶尔有一两个单身的男生路过，会向他们投去钦羡的目光。
蒋正寒牵过她的手，低头吻了她的手背。
夏林希并未关注那些情侣，更没有心情去效仿他们。只要一想到今晚的那顿饭，她便觉得十分心疼，偏偏她心疼的不是自己的钱，而是蒋正寒的钱。
她计划捂嘴来着，但是这里太黑了，她确实没有看准。
满脑袋都是钱。
夏林希捂住了他的下巴。
她终于变成一个庸俗的人了。
蒋正寒重复道：“事已铸成……”
夏林希开口道：“楚秋妍和徐智礼，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同学，今天晚上让你请客，我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要不还是这样吧，我把全款转账给你？”
她话音未落，电影里放出一句：“事已铸成，任你如何狡辩，务必担起责任！”
蒋正寒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停下了脚步。
夏林希深吸一口气，仍然保持了镇定，语气也没什么变化：“我刚才是想推开你，你不能误会我的意思。”
夏林希拿出手机，打开了支付宝。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斑斑点点映照在屏幕上。她把手机略微倾斜了一点，事先查看了目前的余额，放心大胆地准备转账。
蒋正寒不知她腹诽，他捉住了她的手腕，缓慢抚平她的掌心，继而贴上自己的胸口。虽然隔着一件外衣，但是依稀能摸出轮廓，夏林希手软了，又听见他低声笑了。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机被抢了。
夏林希心想，因为她是一个矜持的人。
蒋正寒左手握着她的手机，右手牵起她的手腕，把她拉入了一旁的树林。她踩在一片枯枝断叶上，听到脚下响起脆裂的声音，眼前那一片树荫越发浓密，光影也越发昏暗逼仄了。
为什么怂了？
他们走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夏林希正襟危坐，好像被人抓住了把柄。由于蒋正寒离她很近，她伸手试图推开他，然而指尖碰到他的衣领，她做贼一般收回了手。
蒋正寒停顿两秒，大约是迟疑了片刻，随即又抬高她的下巴，接着亲了她的脸颊。附近有很多情侣这样做，夏林希心里知道这一点，但她此时很想谈正事，便捂住了蒋正寒的眼睛。
蒋正寒笑了笑，随即又道：“你看得全神贯注。”
“你别看我，”夏林希道，“你看我一眼，我都觉得紧张。”
大厅内光影变幻，情潮的热度退却，夏林希一口否认：“太不正经了，我不喜欢。”
“紧张什么？”他问。
蒋正寒却问：“你喜欢这一段吗？”
夏林希轻声道：“我怕我说错话。”
夏林希被吸引了注意力。她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耳根处如火烧火燎，偏偏她的旁边坐着蒋正寒，她不好意思再说一个字。
蒋正寒笑道：“你一向很会说话。”
虽然没有实质的画面，但有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刚才就没有，”夏林希打断道，“我说要转账，你是不是生气了？”
朗日在天，清风吹叶，一霎天雷勾地火，镜头却再次拉长，故意让人看不真切。
“为什么要生气？”蒋正寒又笑了一声，手覆在了她的手上，“你总是为我考虑，我很高兴。”
地点在竹林，溪水清澈，落叶堆积，女主角衣衫不整，男主角欺身而上，他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叫着对方的名字。
他说：“今年七八月份，我做了一个收费vpn，在网上挂了一段时间。”
直到荧幕上出现一段激情戏。
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暑假挣了一些钱？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看一眼幕布，到了后来，她专注于和他聊天，好在周围没有其他观众，他们说话也不会打扰别人。
夏林希点了点头，好像有一点懂了，但她蒙着他的眼睛，他其实看不到她点头。
电影剧情平淡如水，夏林希却乐在其中。
夏林希又问：“既然你没有生气，为什么要把我拽进树林？”
夏林希点了点头，然后又亲他的侧脸：“和这次一样也行。”
蒋正寒沉默少顷，缓慢俯身靠近她：“你没看见别人都在做什么？”
蒋正寒信以为真，接受了现实，并且真诚地说道：“下次会更好。”
夏林希脸颊一红，却没有后退一步，不是因为她不想退，而是因为她背靠着一棵树，她自己站到了这个地方，当下仿佛被他抵在了树上。
“不及格。”夏林希昧着良心道。
“别的情侣又不是我们，”夏林希道，“你不要和他们学这些。”
蒋正寒低声问：“你给我打一百分？”
蒋正寒喉结滚动一下，又道：“可是我很想。”
“你这样很不对，”夏林希道，“我从前考一百分的时候，也没有说自己不熟练。”
为什么捂上眼睛以后，他反而更敢说实话了？
夏林希脸颊涨红，低头观摩地板。
夏林希推不动他，也没有力气推他。
他很快停下来，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静坐于原位。
夏林希所在的大学，很看重学生的体育成绩，女生要跑一千五百米，男生要跑三千米，假如体育不及格，是不允许毕业的。
发丝穿过他的手指，像柔软的海藻一样，他用另一只手抱住她，顺势揽上了她的后背——还可以摸索到前方，按揉在胸口的位置上。蒋正寒心里这么想，实际上仍然忍住了。
她原本很排斥这个规定，但是被压制的这一刻，她觉得体力非常重要。
或许是因为影院太黑，看不清整张脸在哪里，他先吻到了她的下巴，然后才上移到嘴唇。她下意识地靠向后方，空出和他之间的距离，但他用左手按住她的后颈，迫使夏林希退无可退。
他们在暗无天光的小树林里，待了大概七八分钟，才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夏林希觉得……她的嘴唇有点肿，她要怎么回宿舍，要如何面对室友？这些问题都令她感到棘手。
什么不熟练？夏林希尚未开口，蒋正寒倾身靠近了她，他挡住了电影屏幕，她却无法出声抗议。
夜里九点五十分，夏林希把蒋正寒送到了校门口。
蒋正寒松开她的手，随后揽上她的肩：“比如这个，我很不熟练。”
她刚准备转身走回去，蒋正寒又跟了上来，重新把她送回了她的学校。
“有很多。”
两人不在一所大学，可能会有这种送来送去的麻烦。夏林希亲身体验了一番，在晚上十点一刻，方才真正返回她的宿舍。
“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李莎莎站在寝室中央，正在对着镜子敷面膜，眼见夏林希进门，她欢快地应了一声：“夏林希，你回来了啊？”
“会一点。”
楚秋妍一边吃冰淇淋，一边抬头望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她的一张脸，笑容变得暧昧不清。
“所以你会吗？”
“是的，我回来了。”夏林希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实际上打开了衣柜拿镜子。
蒋正寒道：“打架也有诀窍。”
她照着自己的脸，心头一惊，果不其然，大概明早才能消肿。
夏林希提出疑问：“男主人公每天扛沙包，为什么还是打不过街上的混混？”
这一晚洗过澡之后，夏林希立刻爬上了床，她仿佛在低头看书，心里却在胡思乱想……她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男朋友走进小树林，亲了七八分钟才走出来，这难道就是多巴胺与荷尔蒙的力量吗？
显而易见，蒋正寒根本没看电影。
楚秋妍仍然站在底下，吃完了一整根冰淇淋，咳嗽了一声才说：“今晚在饭店吃得这么饱，我竟然还回来吃冰淇淋……”
蒋正寒却在此时笑了。虽说他笑声好听，但是不合时宜。毕竟主角是那么惨，观众不应该暗暗高兴。
恰在此时，庄菲进门了。
画面转到主角下山，他一个人去拜师学艺，历经风餐露宿，被人围殴追打，吃了很多的苦头。
她们宿舍一共四个人，庄菲总是早出晚归的那一个。
夏林希凝视屏幕，无法苟同。
她穿一件不合身的衬衫，脑袋上别着一个发箍，扎紧了马尾辫，好像还是一名高中学生。
蒋正寒盯着她回答：“好看。”
听见楚秋妍的话，庄菲接了一句：“在学校吃不好么，下馆子干什么，多浪费钱。”
当然，她说的是电影。
楚秋妍笑而不语。
夏林希问：“你觉得好看吗？”
距离熄灯时间还有十分钟，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庄菲放下她的书包，拉过一把椅子道：“有什么好笑的，无聊！”
他们的位置在最后一排，附近没有其他的观众。
庄菲话中所指的，自然是待在一旁的楚秋妍，不过因为她此刻所站的位置，刚好面朝着李莎莎，李莎莎便以为庄菲针对的是自己。
话音未落，蒋正寒牵上了夏林希的手。
李莎莎慢条斯理道：“我帮你削一个梨子，你吃下去降降火吧。”
四下灯光昏暗，唯有屏幕明亮，电影中山水秀丽，背景音乐格外悠长。镜头拉远又拉近，主角终于说了话，他说：“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庄菲打开她的衣柜，拿出一件宽松的睡衣。衣角拖着一根线头，她用力那么一拽——原本是想扯断这条线，却让衣服绷开一个口子。
夏林希觉得，她不能告诉蒋正寒，她粗心大意选错了电影。取票的人是蒋正寒，带她进来的人也是蒋正寒，假如他一点也不想看，那他大概早就走了。
恰在此时，夏林希笑出了声。
幕布上播放着一部新上映的文艺片，每一个镜头都拉得很长，导演拍了无数山水风光，却没有拍到主角的头像。
庄菲扭过头，先是对着李莎莎道：“你当我买不起梨子？”随即又走到对面的床铺旁，抬头看向了夏林希，“你能安静点吗？夏林希，你打扰到我了。”
她挑错电影了。
就在刚才，夏林希收到了顾晓曼的微信，顾晓曼给她转发了视频，因此她一直戴着耳机，并未听见庄菲所说的话。
电影院离这里很近，他们两个一起走过去，直到踏进观影大厅，夏林希才察觉不对劲。
她摘下一只耳机，半跪在床上问道：“你和我说了什么，我戴耳机没有听清。”
夏林希拎着包转了一圈，望见了等在树下的蒋正寒。
从夏林希的角度，刚好能瞧见庄菲的柜子。庄菲打开了衣柜的木门，其中只有寥寥几件衬衫，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个比较破旧的编织袋。
北京的秋天格外短，也总是来得很突然。比如昨夜下了一场雨，气温就骤降了几度，路上仍然有积水，枝叶挂着透明的露珠，行道树落下黄叶，平添了几分秋意。
庄菲注意到夏林希的目光，很快关上了自己的柜子，又把书册狠狠拍在桌面上，一本接着一本，就这么故意砸出一声声重响。
当天下午三点整，夏林希走出校门。
“我说你不要吵，”庄菲回答道，“你吵我也吵。”
刚好一起吃晚饭。
夏林希坐在床上，抱着她的枕头，反问了庄菲一句：“我刚才吵了吗？”
此时，夏林希欢快地预定了电影票，和蒋正寒约好下午见面——之所以选在下午，是因为看完电影之后，天就黑了。
她双眼清澈，语气平和，穿着一件好看的睡裙。当然，裙子上没有任何线头或者破洞，不是那种从地摊上讨价还价买回来的衣服。
他笑的原因在于，夏林希约他看电影。
“我没听见夏林希发出声音，”楚秋妍接话道，“整个寝室里，最安静的就是她了。”
蒋正寒用手挡着屏幕，同样笑了一声，他笑起来更好看，可惜他本人毫无自知。
话音未落，楚秋妍也爬上了床。
教室内宽敞明亮，桌椅整齐，班主任仍然在侃侃而谈，引得大家频频发笑。窗外阳光照射进来，倒映在后排的座位上，使得浮尘无处可藏，手机屏幕也开始反光。
她的铺位和夏林希紧挨着，两个人的床头摆放了一堆护肤品，都是庄菲从没见过的瓶瓶罐罐。庄菲心想等她将来有钱了，一定也要买全这些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不会让任何人看不起。
史老师翻开名册，提笔写道：“蒋正寒是吗？我给你的平时分加上五分。”随后对同学们说，“希望各位同学能像他一样，多花一点时间在专业课上。”
她说：“今晚我不睡寝室，我去图书馆通宵。”
蒋正寒照实说了。
言罢，开始重新整理书包。
史老师频频点头道：“好了，坐下来吧。”言罢又问，“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庄菲在心里默念，她一定要在学习上超过她们。
“缓冲区大小足够的前提下，存在行末处理的fgets函数最快。”
她低头一个劲地收拾，又重新扎起了马尾辫，好比打了一针鸡血。然而片刻过后，寝室忽然熄灯了，她并没有收拾完东西，只好打开她的手电筒。
“读取超大文件时，哪一个函数最快？”
这个手电筒非同一般，它的光线极为强烈，非常突兀地凭空冒出，照得夏林希眼睛一疼。她换了一个方向坐着，正对着床边的一面墙。
蒋正寒给出一个答复：“fgets函数、getline函数、自定义块大小的行输入函数。”
楚秋妍亦如是。
史老师便笑道：“在C语言中，有三种常用行输入的方法，你说它们分别是什么？”
庄菲转过身的时候，恰好瞧见了这一幕，她干脆放下手头的书包，摆开几本教科书道：“懒得去图书馆，我就在寝室里自习。”
虽然态度良好，但他仍旧握着手机，没有收起来的意思。因为夏林希发了一个问题，他又编辑了一行回复她。
夏林希问：“你打算通宵吗？”
蒋正寒道：“老师说得对。”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通宵学习。”
全班二十多个学生，唯独蒋正寒在玩手机。
“你的手电筒……”
言罢，史老师走到最后一排，立在蒋正寒身边问：“这位同学，你说对不对？”
夏林希正在掂量措辞，庄菲立刻答了一句：“我是我，你是你，我的手电筒，你管不着。”
他站起来，依旧温和道：“在我的C语言课上，恳请大家不要这样。你们是计算机系的学生，打好基础非常重要。”
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下今日的笔记摘要。目前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庄菲没有丝毫的疲惫和困倦，她对自己的学习能力有着百分之百的信心，成绩和分数能够给予她全部的骄傲。
史老师微笑点头，继续说道：“前两天，我去教学楼转悠，发现了一个问题。现在的学生，上课的时候都喜欢玩手机，不太关心老师讲什么。”
夏林希静坐了十分钟，她认为庄菲并不会真的熬夜，毕竟他们现在刚刚开学，老师还没有开始上课，学业负担几乎为零，远远没达到要通宵的地步。
钱辰也“哈哈”大笑，率先喊了一声：“史老师您好！”
然而十分钟之后，庄菲依旧在奋笔疾书。
在座的同学纷纷笑了。
她写字也不安静，经常要扔开笔记本，再把教科书立起来，配合着一段自言自语，引发一连串声响。
班主任自我介绍道：“我姓史，你们可以叫我史老师、史教授，‘史’字用重音念，我也没什么意见。”
夏林希思忖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和庄菲谈一谈。
蒋正寒也鼓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顾晓曼发来一条微信，夏林希点开一看，仍然是一些段子集。顾晓曼最近很喜欢这些，找到了就会分享给别人，夏林希正是其中之一。
底下爆发出一阵掌声。
顾晓曼问：“是不是很好笑？”
他年近四十，有一点秃顶，穿一件棉布衬衫，两只手放在腿上，笑容尤其和蔼可亲：“各位同学，大家早上好，我是你们的大学班主任，也是你们这学期的C语言老师。”
夏林希回答：“我还没有看。”
讲台之上，大学班主任落座。
顾晓曼有点困，所以写道：“那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第二天早上，他们的大学班主任召开班会，全班同学都要出席。蒋正寒去得很迟，刻意坐在最后一排，以便和夏林希发微信。
夏林希心想，寝室里这么亮，大概是没法睡了。
蒋正寒这样想着，自认为很正经。然而思及夏林希，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臆想了一些画面——画面非常少儿不宜，因此他不得不重新打开电脑，用满屏的代码来转移注意力。
她和庄菲刚认识不久，两人没说过什么话。倘若今晚吵一架撕破脸，今后的四年低头不见抬头见，想来也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诚然，他终于明白了完整的流程，有了一个初步的理解。不过仍然要在网上多加学习，获取更多科学性的建议，才能构建出更合理的思路。
思及此，夏林希又觉得，她从前不是这样的性格。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她更倾向于快刀斩乱麻，而不是暗自掂量轻重——她好像变得温柔了。
蒋正寒扣上笔记本，高深莫测道：“以后有用。”
可惜有些温柔和退让，会被认为是理所应当。
钱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个文件夹而已，用得着这么重视？”
将近凌晨一点的时候，夏林希开口道：“你一个人不睡，也让全寝室的人陪着你吗？”
蒋正寒道：“看文件夹。”
楚秋妍隐忍多时，同样说了一句：“我借你一盏台灯，你把手电筒关了好吗，还有别再自言自语了，或者声音小一点可以吗？”
对面的钱辰问了一句：“正哥啊，你在看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
除了她们两个之外，李莎莎也腹诽了很久，不过因为她和庄菲邻床，她决定给对方留一些面子，没有跟着夏林希她们说话。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像是阅览教科书，但他同时也觉得，整部电影拍得很假。到了后来，他干脆关闭音响，切断本机网络，快速浏览所有的分类。
庄菲提高了嗓门，倏地站起来：“嫌我电筒亮，嫌我声音大，你们怎么不想想自己，不能把脑袋蒙进被子里吗？”
事实验证了他的猜想。
夏林希坐直了身子，背靠墙壁回答道：“你给我们一个理由，为什么都要迁就你？”
蒋正寒拿出耳机，把电脑扔上了床，仿佛有先见之明一般，他觉得那些东西，只能一个人安静地看。
或许是因为想不到理由，庄菲噼里啪啦收了一堆东西，背起书包走出了寝室，临走前也没有关门，而是将房门完全敞开。
段宁的话依稀在耳边：它能帮助你们增长见识、学习技术、造福女朋友。
李莎莎终于忍不住道：“我们好倒霉啊，遇上这样的室友。”
处在同一个局域网下，能做的事情有很多。他尝试探寻后门程序，找到漏洞访问文件，又用暴力拆解破获密码，如愿以偿发现了传说中的资源。
“别管她了，”楚秋妍爬下床，光着脚去关门，“赶紧睡啊，都一点了。”
窗外的灯盏依然明亮，几个男生都爬上了床，只有蒋正寒坐在下面，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然后连上了宿舍的网络。
寝室内恢复了夜晚的安静，再也没有晃眼的亮光。按理来说，很适合平心静气地入睡，夏林希却毫无困意。
此时夜幕降临，凉风乍起，天边飘来的乌云挡住了中秋的圆月。
她侧躺在自己的床上，给蒋正寒发了一条微信：“你睡了吗？”
段宁莞尔道：“物以稀为贵，懂吗？”
对方很快回答：“没有。”
钱辰掏出硬盘，又收了回去，并且忍不住质问：“你这是漫天要价啊？”
夏林希钻进被子里，接着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段宁马上说：“我电脑里存货多，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资源。能帮助你们增长见识、学习技术、造福女朋友，想要的都来找我，拷贝一次两万块，拷贝两次五万块。”
蒋正寒一向诚实，今晚也不例外，他回复了两个字：“想你。”
周云飞道：“我知道什么是种子，可我家里管得严，我没有下过那种电影。”
接收完这条消息，苹果手机有一点发烫，夏林希握着手机，心想这东西是不是随主人？
段宁“哧哧”笑道：“你们是男人吗？”
她的脸颊也有一点烫。
问题抛出，无人回应。
但她当然不会承认。她仿佛无动于衷，发了一条催促的话：“不要想了，你快点睡。”然后又说，“我也觉得困了。”
“你们这群小娘炮，都不会抽烟吗？”段宁一把脱了上衣，从衣柜里找出背心，“不会抽烟就算了，哥几个有种子吗？”
蒋正寒便道：“我们一起睡。”
段哥听了这话，把烟头扔在地上，踩踏几脚熄灭了。还是周云飞拿了拖把和笤帚，把地面重新打扫干净。
夏林希早已关机，没看见这条微信。
钱辰见状，凑过来开口道：“段哥，咱先不说别的，能把烟熄了吗？寝室味儿挺大的。”
蒋正寒还在回想今晚的小树林，他觉得自己可以回想一晚上，光是这样还不够，他其实还想更进一步。但是夏林希今年也才十九岁，他认为应该再等几年。
因为他花心又风流，所以被称为“段王爷”。
他从床上坐起来，手机塞入一旁的木柜，动作很轻，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段宁“咯咯”地笑了，烟灰弹在地板上，落下了几条痕迹：“用得着这么惊讶？我高中就有五个前女友。”
恰在此时，对面的段宁坐起了身子。他兀自掏出一根烟，打开阳台的大门，一个人默默地吞云吐雾。由于开门有响动，钱辰和周云飞都被吵醒，连带着蒋正寒一起，三个人面面相觑。
周云飞听得目瞪口呆。
夜风吹进房间，灌入一阵消散的烟雾。
他左手夹着烟卷，右手拿着打火机，吞云吐雾之时，还不忘和别人打招呼：“你们好，我叫段宁，今天开学来迟了，因为我去泡妞了。”
钱辰咳嗽了两声，冲着外面喊了一句：“段哥，你能不能把阳台的门关上？”
段宁身形瘦高，双腿修长，好像一个竹竿子，突兀地立在寝室。
段宁“砰”地拉上了玻璃门。
寝室里一共有四个男生，除了今天上午露面的钱辰以及周云飞之外，还有一个姗姗来迟的哥们，名叫段宁，江湖人称“段王爷”。
钱辰忍不住骂道：“大半夜的不睡觉，搞什么啊？”
蒋正寒未解其意，分外诚实地回答：“搜索资源。”
周云飞迷迷糊糊地回答：“我们村子里，半夜也有狗叫……醒了别生气，倒头继续睡。”
“你在干什么”是一个很委婉的问题，它的真实含义是——我很想你。
周云飞尚不清醒，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不过蒋正寒听明白了。周云飞的意思大概是，即便被吵醒了，也用不着生气，应该倒头继续睡。
夏林希抱起笔记本电脑，爬到了她的床上，然后关闭浏览器，把聊天窗口最大化，问蒋正寒：“你在干什么？”
蒋正寒重新躺平，一觉睡到了天亮。
寝室里变得安静，偶尔能听见窗外的鸟鸣。
前些天下了一场雨，真正带来了秋季的凉意。校园里成片的枫树林，如今已是霜染红叶，混杂在银杏的黄叶里，并不逊色春日的姹紫嫣红。
高代方程一出，他们很快有了共同语言，讨论得十分热烈。
早上七八点钟，夏林希一个人走了过来。
楚秋妍却丧失了耐心：“我不想和他玩了，”她说，“我还是和他讨论高代方程吧。”
她没和蒋正寒打招呼，直接迈进了这座校园，路上捡了两片枫叶，瞧着还挺干净的，于是直接揣进兜里，打算留作纪念。
于是夏林希猜测道：“也许他第四盘就赢了。”
蒋正寒在计算机系的实验楼，正在参加本届ACM校队的选拔赛。他受到班主任的推荐，直接获得了校队成员的资格，不过仍然需要经历一番筛选。
徐智礼正是楚秋妍的男朋友，两人同系又同班，闲来无事的时候，经常凑在一起玩。与楚秋妍不同的是，徐智礼刚一踏进校门，就被同学们称为大神，因为他在高中阶段，就获得了不少竞赛奖章。
每年的全校筛选大赛，都是计算机学院的一件大事。
“徐智礼的数学不错，下棋水平太差了，”楚秋妍坐到椅子上，自言自语道，“我和他玩了三盘，他竟然输了三盘。”
比赛地点位于实验楼顶层，在一个很大的阶梯教室举行，教室的前方放置了三十台电脑，后方则是一片座位，此时早已坐满了学生。
楚秋妍从床上爬下来，背靠衣柜站立几秒钟后，双手捧着手机打游戏，从夏林希的角度看，刚好能望见她的屏幕——原来是在玩国际象棋。
很多都是大一年级的新生，包括了计算机科学系、信息工程系、软件工程系等，而参加比赛的是清一色的大二学长，只有蒋正寒与他们不同。
她这么想了一会儿，背起书包又出去自习了。
史老师不仅是蒋正寒的班主任，也是ACM校队的带队老师。此刻，史老师满面微笑地站在一旁，关注着每一个人的比赛状况。
太可怕了，李莎莎心想。
夏林希走入教室，恰逢比赛开始，她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刚好与钱辰相隔不远。
楚秋妍道：“我托福考了118分，差两分满分，都扣在了作文上。”
钱辰马上道：“嘿，正哥的妹子，你也来看比赛啊？”
李莎莎亦如是。
夏林希点了点头，虽然她什么也不懂，但是并不妨碍她关注赛程。她往前坐了一排，接着问道：“你知不知道比赛什么时候结束？”
夏林希为之一惊，略微停顿片刻，向楚秋妍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钱辰笑道：“好像要到中午呢。”
GRE考试，又名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适用于大部分理工科专业。而托福考试，则是学校衡量英语水平的重要标准之一。李莎莎打算在大一阶段，攻克托福和GRE考试，她自认为计划尚早，天衣无缝，却听见楚秋妍回答：“我高中就考过托福和GRE了。”
夏林希应了一声好，随即看向了她的斜前方。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李莎莎就跑了过来：“你找到GRE的考试复习资料了？哈哈哈，太棒了！我下个月考一场托福，明年再考GRE，你们有谁和我一起啊？”
结果还没到中午，只是一个小时之后，蒋正寒就答完了所有题目，他从位置上站起来，很平静地收拾书包。
她仍然坐在床上，伸出脑袋，手指敲了敲栏杆：“莎莎，你不是要GRE考试的复习材料吗？我在校内资源网上找到了。”
侧过脸看向后方时，一眼瞧见了夏林希。
楚秋妍便决定转移话题。
宽敞的阶梯教室内，不仅有热闹的谈论声，也有嘈杂的键盘敲击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很有可能干扰到选手。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烧得李莎莎又问了一遍。
不过在正规的ACM比赛中，也并非全场鸦雀无声，因此老师刻意营造这种环境，以便甄选出实际能力与心理素质并重的学生。
高二开学认识的，在一起一年多了，喜欢他从头到脚整个人。但是这些直白的话，怎么可能说出口呢，夏林希选择保持沉默。
蒋正寒就是被选中的对象之一。
李莎莎捂嘴笑了，接着和她打趣：“等你有空的时候，给我们介绍一下男朋友，比如你们怎么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喜欢他什么地方。”
比赛共有十道题目，前六题相对简单，后四题难度增加。蒋正寒答完这些题目，一共花了一个多小时，提交代码都是一次通过，程序运行时间也是全场最短。
她的心思都在屏幕上，回答算是脱口而出。
大二的学长们目瞪口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夏林希道：“是我的男朋友。”
于是他们出门没多久，史老师就匆忙跑了过来。
李莎莎盯着窗口，满心好奇道：“这人是谁啊，计算机系的学长吗？”
史老师刚刚离开办公室，手上还端着保温杯，他立在蒋正寒的面前，十分欣慰地笑道：“蒋正寒，老师没看错你啊！你高中就开始玩竞赛了吗？”
这门数据课程中，使用了R语言进行编程，夏林希没有经验，不过她有蒋正寒。她在屏幕上方打开聊天窗口，每逢遇到问题就发出消息，很快便能收获详细的回答，仿佛一个人工智能翻译器。
蒋正寒道：“高中学过一点。”他停顿片刻，解释道，“高一的时候，也参加过学校的计算机校队。”
李莎莎立在夏林希身旁，发现她正在上网络公开课，课程名称是“ComputingforDataAnalysis”，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数据分析计算”。
“哦，发展得怎么样，”史老师问，“得奖了吗？”
寝室内十分宽敞，墙角摆了一台饮水机，李莎莎站起来接水，端着杯子走近一步问：“夏林希，你装过软件了吗？”
如果蒋正寒一直待在高中校队，他其实有很大的希望获奖，然后就能换取一个保送名额，一路走来，顺风顺水。
夏林希点了点头。
然而他没有。
“哪三个软件？”李莎莎问，“是不是Matlab、Mathematica和Maple？”
他说：“高二有别的事要忙，没时间参加训练，我退出校队，错过了比赛。”这句话听着可惜，偏偏他自己笑了。
李莎莎大笑，又听楚秋妍发问：“你们的笔记本电脑上，有没有数学系的三大软件？假如你们没有的话，我提供完整的安装包。”
蒋正寒背着书包，身量比史老师高，史老师抬头瞧着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我去一趟办公室，我给你拿一份表格，那是大三的训练表，你和他们一起训练。”
楚秋妍道：“期中考试过后，我们就知道他预习的效果了。”
话音落罢，夏林希便接道：“我在这里等你。”
夏林希有些惊讶。她摘下自己的耳机，按下视频的暂停键：“这样看来，他暑假过得很辛苦啊，也不知道预习得怎么样。”
史老师闻言，跟着问了一句：“你的女朋友？”
“陈亦川是一个学霸吗？”李莎莎放下电脑，坐在了她的椅子上，“我听我们班的男生说，陈亦川在暑假的时候，把大一所有课程预习了一遍。”
蒋正寒坦然承认。
夏林希道：“没错，我高中和他同班。”
史老师便说：“小伙子眼光不错，大学努力学习，好好锻炼自己，学出一番本事，争取毕业结婚。”
她背着一个双肩包，手上提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进门后的第一句话是：“夏林希，我们专业的那个陈亦川，是你的高中同学吗？”
蒋正寒脑海里浮现了一些联想——无非和结婚有关。也许是因为贪心不足，又或者是得陇望蜀，总之他不满足于男女朋友关系，即便他现在依然年轻。于是他勾着唇角笑了，再次点头道：“老师说得很对，这是我的目标。”
傍晚六点一刻，室友李莎莎回来了。
大学生活刚刚开始，蒋正寒就树立了明确的目标。史老师这样想着，不由得点头道：“朝着目标努力，不要浪费时间，这也是上大学的意义。”
相由心生，人可貌相。但是类似于才华和能力的东西，无法用简单的外表来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