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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沉醉

宋冉不知说什么好,回了个呆呆的表情。

"也对。再不去,风头要被你抢光了。"

小秋:"摸摸头。你放心,CARRY那张照片的高度,她达不到的。"

宋冉躺在床上回复:"嗯。"

还聊着,宋冉听见外头有开门的声音,起身去看。沈蓓一身短T紧身牛仔裤,背着包要走。

第二天一早醒来看见小秋的消息:"沈小姐提前去你那儿了?"

宋冉奇怪:"你起这么早?"

宋冉回房后,靠在门板上发了会呆,脑袋空空的想不出个什么,早早收拾睡觉了。

"时差。"

"嗯。"

"可,你去哪儿?"宋冉今天要跟萨辛一起走访城郊难民聚集区,准备带上沈蓓一起的。

"你早些休息吧。"

沈蓓微笑:"哦。我想去跟拍一下这边的政府军,还有维和兵。"

"转机太折磨人了。"沈蓓捶了捶酸痛的后腰,宋冉这才注意到她穿着一件很精致的绸丝睡袍。

"......哦。"宋冉应了声,说,"可你一个人刚来,还不适应环境。"

"路上很累吧?"

"放心吧。深城卫视有记者在这边,跟我是朋友。我跟他们一起了。"

"台里计划是下星期,但我想提前过来跟着你适应环境。我出发时太激动,忘了跟你讲了。到伽玛后给你电话,又没信号了。"

"......噢。"宋冉见她要走,又加了句,"穿外套吧,这边是沙漠气候。你这么穿会缺水的。......还有,最好换一条宽松的牛仔裤,不然会很难受。"

"你来也没人跟我说一声。"

"啊,谢谢。"沈蓓返回房间去换衣服了。

今天是九月二十五号,宋冉在东国快待两个月了,是该轮换了。

宋冉关上门,仰起头,后脑重重撞了下门板。

宋冉之前并不知道沈蓓过来,有些懵。沈蓓说台里例行前线记者轮换,她报了名。

上午七点,宋冉和萨辛开车去哈颇城东北郊的政府军驻地处。最近,那附近聚集的难民越来越多了。

"有当地的朋友一起。"

萨辛开车,宋冉坐在副驾驶上看窗外。

沈蓓诧异地笑起来:"宋冉,你跑出去喝酒了?看不出诶,在这种地方你胆子还挺大。"

半路,萨辛问:"你心情不好?"

宋冉觉得自己一下子就酒醒了。

"啊?没有。"宋冉回头,"怎么这么说?"

是沈蓓。

"你今天话特别少。虽然你不是个特别热情的姑娘,但你平时总会说几句话。"

宋冉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反应了几秒,才慢慢回过头去。

"或许因为没睡好。"她揉揉眼睛。

她下了电梯,关上铁栅门,兀自笑着穿过走廊。刚打开门,身后一间房门拉开,里边的人用中文唤了声:"宋冉。"

"是吗?"萨辛忽然一笑,"会不会是因为昨天酒吧里的那个维和士兵?"

想着想着,她脸烫得厉害,不禁拿手搓了搓脸。

宋冉没说话。

这一整晚的细节能在她脑袋里回想很久,很久很久。

"那位士兵很英俊。"萨辛说,"我猜他喜欢你。"

电梯一抽一搐地往上走。她靠在电梯壁上,仰着头吃吃地笑。

宋冉惊讶:"别乱说。"

她满心说不出的甜,小跑进楼里,难得地拉开铁栅门,乘上那部老式电梯。

"宋,我是男人。"萨辛拍拍自己的胸脯,他那东国人特有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说,"相信我。我是听不懂天书一样的中文,但我看到了,你说的每句话都能逗他笑,让他笑得停不下来。但是我亲爱的宋,你可不是个幽默的姑娘。抱歉,你是个好姑娘,可相信我,你跟'幽默'这个词之间相隔的距离像哈颇到加罗那么远。"

宋冉微笑看着他离开,不禁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哈颇城的夜,天是蓝黑色的,很深沉。

"......"

很快,那迷彩服就消失在了夜幕里。

宋冉又想信,又不敢信,说,"或许,因为喝酒了吧。你和昨天那位姑娘暧昧,不也有酒精的功劳吗?"

他笑笑,招一招手,小跑过了街道。

这下,萨辛不说话了。他思索半刻,耸耸肩:"然而我还是觉得他看你时的眼神,一定有什么。要不然,那就是昨天我喝醉了。"

她笃笃地点头:"知道啦。"

"我看是你喝醉了。"宋冉看向窗外,重新戴上面罩和头盔,说,"先不讲这些了,专心工作。"

他被她看得一时语塞,但想想也没有别的话,还是那一句:"注意安全。"

萨辛不与她争辩,戴上了头盔。

"嗯?"她仍站在台阶上,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联合特战队所住的军营在哈颇东北郊的一处政府军驻地里。前一晚本杰明跟姑娘约会去了,凌晨三点才回来,可今早照例七点钟醒,很是精神奕奕。

他走出没几步,回头:"宋冉。"

队里的英国兵开玩笑:"干了一晚上体力活,居然还如此有精力。"

"嗯。"

本杰明说:"信不信我现在还有精力fuck you。"

一秒后,李瓒笑出一声,低头摸了摸鼻子,说:"走了。"

众人笑成一团。

他在等她进去。

本杰明回头问李瓒:"你昨天几点回的?"

她在等他走,

李瓒没答,英国兵接话:"正常时间,跟我们一起回的。"

两人站着,安静对视。

本杰明咂舌:"昨晚在酒吧我就跟你讲了,只要你主动亲她一下,那姑娘绝对会乖乖跟你回家。我看得出来......嗷!"

"嗯。"

李瓒拿着牙刷牙膏经过,一脚踢在本杰明膝盖窝;本杰明腿一打折,跪了下去。

一条路终是走到了尽头,宋冉慢慢走上酒店的台阶,回头看李瓒:"我走啦。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LEE,我可是为了你的幸福!"本杰明冤屈道。

夜里,清风吹着。

上午七点半,队员们收拾整齐了在政府军作战室里集结,分析最新的战事图,划分一天的行进区域。

两人没再讲话了,一路安静地走。

十五分钟后战略部署完毕。众人散会,作战室外围了一堆记者。

"嗯。"

李瓒他们早就习惯了。政府军跟国际多家媒体有合作协议,每天都会放一些记者进来采访,跟他们作战队没有任何关系。

"应该是政府军。"李瓒说,"不过最近宵禁,碰上了要查半天,也麻烦。"

李瓒他们还有十五分钟时间准备各种装备弹药,八点准时出发。

宋冉问:"刚才那波是什么人啊?"

从作战室出来,他和队员们直接离开,没想那堆记者里有一个跑了过来:"李瓒!"

绕过拐角,再过一条街就是酒店了。

竟是沈蓓。

"噢。"

她朝他跑去,笑脸盈盈。一旁的政府军准备拦她,但见他们似乎认识,于是作罢。

而他这话一说出口,自己的心也有点儿乱了,移开眼神也移开了话题,说:"走吧。"

李瓒有些诧异,问:"你怎么来了?"

宋冉脸上霎时火烧火燎。

"我是记者啊,当然会来前线了。"沈蓓上下打量他一眼,笑说,"你这身军装真好看。"

"李瓒?"他轻笑了下,"之前不是阿瓒阿瓒地叫么?"

李瓒没应,淡问:"你不是说你们台里不派女记者上前线吗?"

"怎么了?"

沈蓓笑:"是我爸不愿意我来,才让人骗了我。但我后来说服他了,也坚持参加了培训。"

他把枪放回去,从她身边移开一步,扭头看她,眼神有些欲言又止。

"哦。"李瓒说,"那你行事小心。我还有事情忙,先走了。"

宋冉松了手,脑袋发蒙,小声问:"李瓒......好了么?"

"诶!"沈蓓叫住他,"我能跟着你们采访吗?我想报道维和特战队。"

直到终于,最后一点儿声音消失,街上恢复静谧。

"特战队不接受非国家级媒体的采访,而且需要得到联合作战总指挥部的公文批示。"

脚步声渐渐走远,李瓒仍无声等待着。

沈蓓一愣:"那么严格?......不能通融一下嘛?"

她闭了闭眼,右手不自禁轻轻抓住了他腰间的衣服。

"记者没有自保能力或专人保护,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困扰和拖累。"

身后的宋冉无处可退,任由他的后背轻撞到她脸上。男人身上特有的体味,夹杂着硝烟的味道,扑面而来。

沈蓓不吭声,微微咬着嘴唇看他。

那队人马越来越近,从巷子口擦过去,李瓒无意识地后倾隐蔽。

但李瓒只是点一下头算作告别,转身就走了。

他扭头看着外头,警觉而戒备。

一句多的话都没有。

她咬着嘴唇,心脏狂跳;

李瓒清点完车上的装备,走到副驾驶旁,拉开车门上车。这才发现沈蓓还站在不远处朝这儿望着。

那成堆的脚步声更近了,她紧张得手到处碰,一不小心撞进他手心窝。她心里一惊,想移开,却又斗胆没移。他不知感觉到了没,既没贸然握紧她,也没躲避开。他的手心和她的拳头触碰着,自然松松地蜷握着。

一旁,本杰明笑起来:"你真抢手。"

宋冉夹在他和墙壁的缝隙里,看不见外头的情况。街上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有些害怕,却又莫名安稳。

李瓒淡道:"别乱说话。"

他一手将她拦在背后,一手从枪套里拔出了枪。

"ZIP!"本杰明手指在嘴边一划,做了个拉拉链闭嘴的手势,几秒后,说,"但我选择song song。"

李瓒判断一下四周情况,立刻搂住宋冉闪进附近的巷子里。

宋冉和萨辛开着车,渐渐远离市中心。

拐角另一头有脚步声,而且是一群人,正快速朝这边靠近。

窗外的城市开始显露出更多战争摧残过的痕迹,一处处断壁残垣,损毁的楼宇古迹在后视镜里飞速褪去。流浪者比比皆是。

正要拐过一条街,李瓒察觉到什么,忽将宋冉拉停住。他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认真听着什么。

进了郊区,平民的尸体随意倒在路边,还没有人收。有的死于战乱,有的没有外伤,应是疾病或饥饿所致。

两人都沉默了会儿,各怀心思地走路。偶尔不小心肩膀轻轻擦在一处,又悄然分开。

穿过人间地狱,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那是离政府军驻地不到一公里的难民聚集区。因为离政府军近,相对安全,所以很多人过来避难。

像上次离开加罗一样,连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由于郊区大多数房子都空了,难民的安置问题倒不难解决,鸠占鹊巢便可;只是饭食需要靠救济。

"说不准。哪天上边有命令,就得立刻走了。"

区内有一处儿童屋,收留的都是在战乱中跟父母走散了的孩子。萨辛和宋冉今天的目的便在于此。

"我在哈颇再待几天就走了,下一步去哪里还没定,应该会回国吧。你在哈颇会待多久?"

两人把车停在路边,街上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正在玩耍,有的追着空易拉罐当球踢,有的坐在路边玩从墙上掉下来的泥块,还有的在墙上的弹孔里挖子弹壳。

他看她一眼,眼里还是笑:"不急。"又问,"你出来两个月了吧,大概什么时候回国?"

孩子们大都又黑又瘦,衣不蔽体。

"那就好。"她落下一口气,又说,"我看了,他们这儿好像没有红绳子买呢,可能要回国才能买给你了。"

宋冉下车拍了几张照片。

他微笑着摇摇头。

见到有人来,一帮黑乎乎的孩子们全靠近过来,但又有些害羞,不太放肆。他们聚在一起,一边议论说悄悄话,一边不好意思地冲宋冉笑。

她问:"有比上次更危险的时候吗?"

最后,一个卷头发大眼睛的小男孩慢慢走近,隔着几米的距离,怯怯地问:"Madam,do you have candy?"(女士,你有糖果吗?)

心中惊起一丝涟漪,却又彼此自然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宋冉就知道了,她不是第一拨来的记者。

"噢。"她点了点愈发有些沉重的脑袋,脚下没注意,踩到一块翘起的石板。她身体微微晃动一下,肩膀撞上他的手臂,轻擦而过。

不过她和萨辛都有准备,带了很多奶糖和巧克力。孩子们一下子都围上来,一双双闪闪亮的眼睛期盼地看着她。

他随着她慢慢走着,说:"差不多,每天都在拆弹。"

每个人都分到了糖果,孩子们接过,开心地跑开。

"很好啊。"她扬起脑袋,清黑的眼瞳里拢着星光,在夜色中如水一样,真真地瞧着他,"去了边境,去了市中心,去了交战区,还去了生活区。你呢?"

萨辛跟孩子们聊了会儿天,带宋冉进了栋民居,去见孩子们的"妈妈"。

"这几天过得还好吗?"李瓒低着头,轻声问她。像是怕吵醒这座难得静谧的城,连说话都像是私语。

那是两个样貌和善的东国女人,三四十岁,都在战争中失去了亲人。两个女人照顾着这条街上七八十个无人看管的孩子。不过街上的其他难民也会帮忙。

走上大路,视野开阔了些。古老的城楼在道路两旁勾勒出岁月沧桑的轮廓。

"妈妈"说,孩子们都很听话懂事,从不给她们添麻烦;又说之前有跟父母走失的孩子,后来陆陆续续被接走,但最近没有了。

漆黑的夜,两人专心着脚下的路,只有彼此安静的呼吸声,混着风吹纸屑擦地而过的唰唰声响。

大家心里明白,迟迟没来的,是永远不会来了。

李瓒走在她身侧,低头看着她的脚步。

采访到一半,两位"妈妈"要去给孩子们煮粥,萨辛过去帮忙。宋冉独自留在室内。

石板路坎坷不平,宋冉揉揉眼睛,看不太清,走路高一脚低一脚。

上午八点还差几分,但外头太阳很大,气温也升起来了。

"噢。"

房子是东国特色的民居,墙壁厚,窗子小,很阴凉。

"过会儿再来找他们。"

宋冉听见外头小孩子的笑声喊声,走去窗边看。

宋冉问:"你的朋友们都留在这儿么?"

原来有人找到一个半瘪的皮球,孩子们没有玩具,开心地在街上踢起了皮球。而一群小女孩们坐在路边,一边拍手一边唱起了歌儿。

两人往回走,渐渐远离那片酒香缠绕的空气。

那歌声稚嫩而悠扬,听着有些熟悉,竟是李瓒排爆那天那个小男孩唱的歌。

他刚要伸手去扶,见她站稳了,又收回了手。因为,舞已经跳完。

宋冉有些动容,拿三脚架架起摄像机摄像,又端起相机拍照。

起身时,她脑袋晃了一下,真有一点点晕了。

镜头里,踢球的孩子忽然全部朝一个方向跑去----来了一个当地男人,不知是本地记者还是附近的街坊。

宋冉也假装拉起裙摆,回了个并不标准的屈膝礼。

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大袋子,正在分糖果。小小的孩子们全围在他身边,仰着小脑袋,巴巴地等待着糖果。

一曲完毕,李瓒松开她,退后一步,煞有介事地颔了下首。

宋冉微笑着举起相机,却在摁下快门的那一瞬,噩梦降临----

温柔的月光是无声的音乐,脚步敲打青石板是心间的韵律。天地间一片静谧,只有那布满弹孔和烟灰的断壁残垣见证着一切。

"砰!"

宋冉轻轻地笑,李瓒扬起她的手腕,她在他手臂下旋转着远离开去,又转着圈儿回来他面前。

一声响彻天际的爆响!宋冉惊得整个人往后一缩,弹跳而起。

这哪儿是跳舞,分明是小心而隐秘的试探与作乐。

那一刻,她希望她瞎掉了。因为----

他和她都并不太会跳舞,酒精让步伐愈发暧昧摇晃,偶尔轻撞到一起,又不时磕碰一下脚尖,彼此的呼吸若有似无地交缠。

她眼睁睁看着那人将自己引爆,血肉之躯炸成烟花。而围绕他身边的孩子们,一个个小小的躯体如纸片儿般炸飞开去,鲜血喷溅。

他轻轻搂住她的腰,她搭上他的肩,手交到他手心。他后退一步,她被牵引着前进;他旋转一下,她跟着轻身飞旋。

宋冉一瞬间静止,圆瞪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惊恐和失魂失智。她盯着那片青灰色的烟雾,张着口,手还保持着抱相机的姿势,足足十秒,她如僵硬的冰雕般一动不动。

深夜,安静的小巷子里,月光轻柔,白纱一样铺洒下来。

直到突然,一股剧痛从内心深处撕扯而上,宋冉转身朝门口跑;而闻声赶来的两位"妈妈"已经哭叫着冲了出去。

"嗯。"他说,"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跳错了也不会有人笑你。"

"砰""砰"几声枪响,妈妈们呼唤的声音瞬间从世上抹杀掉。

她愣住:"跳舞?"

跑到门边的宋冉顿时腿软跪地,连滚带爬退回窗边。

宋冉尚在辨认方向,李瓒忽问:"想跳舞吗?"

安静的街上忽然沸腾,

他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唇角勾起的弧度在暗夜里若有似无。

恐怖的口号声,狂肆的叫嚣声,

"不会啦。"她像小鸭子一样扑了扑手臂,"我穿着外套呢。刚在屋里很热,现在这样正凉爽。"

附近民居的开门声、关门声、哭喊声、惨叫声、枪声、响彻整个世界。

"冷么?"他问。

而窗外,孩子们破碎的身体静静躺着。有的孩子还在动,却在飞来的子弹里彻底静止。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酒吧。大门关上,歌声和美酒都留在身后,面前是微暗的狭窄小巷。夜里的风穿堂而来,凉丝丝的。

宋冉低下头去,捂住耳朵,眼泪疯狂涌出。仿佛一生的恐惧和悲恸都在这一刻爆发。

他目光缓缓移开,指向酒吧门口:"走吧。"

来个军人吧!救救孩子!

"没有。"她抿唇笑,面颊绯红,眼眸含水,直勾勾地看着他。

泪眼朦胧中,却见萨辛双眼血红,握着一把枪往外冲。

李瓒低头看她的脚,目光上移,落在她的脸,笑问:"喝多了?"

宋冉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腿,压低声音哀嚎:"Please!"

宋冉"噢"一声。人从高脚凳上滑下,脚有一丝酸软。她竟不知不觉喝了四杯。

她眼泪直流,害怕得快要崩溃:"求你了!你会死的!求你了!"

李瓒说:"我送你过去吧。"

屋外的孩子嚎哭着,女人哭求着,数声枪响扼灭了一切。萨辛已经哭得整张脸都扭曲了,他挣脱宋冉冲了出去。

宋冉和李瓒对视一眼。

一番枪声来往,萨辛这边忽然就静了音。

萨辛正跟那姑娘聊得欢畅。而李瓒的同伴们,身边早围上了妙龄女郎。

宋冉捂紧自己的嘴,痛哭着将喉咙里那一声死死咽了下去。

她点了点开始沉重起来的脑袋,说:"嗯,要回了。"

她爬到窗边,看清了外头那帮人的衣服,是恐怖组织。

酒精上头,晕红了她的脸颊。李瓒看一眼时间,说:"要回了吗?"

他们太嚣张了,根本不把附近的政府军驻地放在眼里!

宋冉立刻摇头:"我跳得不好。不像外国人,好像天生就会跳舞呢。我要跑去跳,肯定很尴尬。"

他们端着枪,蒙着面,走在街上,一个个踢动躺在地上的尸体,见有活的就补上一枪。更有人直接闯进民居扫荡,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瓒瞧见,一时不知是否酒精作祟,大胆问她:"想跳舞吗?"

宋冉恐惧得无以复加,她又爬回门口,透过门缝,看见萨辛歪靠在墙壁上,肚子中了一枪。但人还是活的。

宋冉回头看着他们,歪着脑袋,神情向往。

她轻轻拉开门,拉他的手。萨辛缓缓睁开眼,很痛苦地摇头,示意别管他。

夜已深,酒微醺。年轻人们肆意舞动。

宋冉抹掉眼泪,跑去窗口看,街上的恐怖分子都进了民居。

或许,只是那晚的音乐太轻松,酒香太放纵。那样氤氲如雾的灯光,像梦一样,带人远离了战场。

她立刻冲回去抱住萨辛的肩膀,把他拖进屋内,迅速关上门。

有什么是那么好笑的呢,好像也没有。

附近一片哭声,枪声,惨叫声。

他拿手撑着太阳穴侧头看她,再次被她逗笑,笑得肩膀轻抖,唇角扬起的弧度是再也压不下去了。

宋冉抱着萨辛缩在昏暗的墙角,双手死死摁着他肚子上的伤口。他的血不停地往外冒,温热,粘稠,带着残存的力量,像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苦苦挣扎的生命。

"......唔,好呀。"她一定是两杯酒下肚,所以才那么大胆,她捧起他的杯子,小心抿了一口,火燎入喉,她眉毛揪成一团:"怎么是烟熏味的?像喝了一口子弹。"

他才二十岁,他只是个大二的学生。

李瓒把杯子放下,推过去她面前,问:"要尝尝吗?"

他推她的手,脸色惨白:"快逃......"

她也憨憨跟着笑,问:"你的酒好喝吗?"

宋冉痛哭无声,眼泪疯了般往下砸,只是摇头。

杯中冰晶折射着灯光,一闪一闪。

她能去哪里?她已经无处可逃。

话音未落,李瓒又没忍住扑哧笑,笑得将额头抵在手背上,手里提着的玻璃杯轻轻颤抖。

窗外的枪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的气息拂在她耳上,熨烫的触感传到脸颊上,她热着脸,说:"我也不知道。反正等我醒来,仗都打完了。哦,对了。我住的那个地方,墙壁被炮弹轰得裂开了一条缝呢。"

宋冉绝望地仰起头,无声地张嘴嚎哭,哭得满面泪水。

他于是稍稍凑近她,在她耳边说:"我问,怎么会睡得那么死?"

来个军人吧!求求你了,来个军人吧!

她说:"刚才太吵了,我没听清。"

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阳光倾泻而下,那些人高大而恐怖的影子铺了进来。宋冉惊恐得连呼吸都停止,缩进沙发的死角里。

而他仍含笑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她紧紧抱着萨辛,盯着地上的人影,眼看着他们要迈过门槛----

宋冉一下子脑子卡了壳,忘了要说什么。

不远处突然传来猛烈的枪响,外头有人疾呼喊叫。这些人影立刻返回投入战斗。

吧台微黄的吊灯光照在他脸上,他眼里的笑意像水,波光潋滟。

一瞬之间,枪声,雷声,炮声不断。

李瓒刚把杯子递到嘴边,听了这话,没忍住噗嗤一笑,微低着头扭头看她:"你是有多困?"

政府军赶来了。

"我今天从早上十点睡到下午五点。外头的迫击炮都没把我炸醒。"

这边离驻地太近,恐怖分子怕后期增援,也不敢久战,很快就撤退了。

"还行。睡够了七小时。"

宋冉终于大哭起来:"Help!Help!"

"你这几天睡得好吗?"

很快有政府军士兵跑进来,见这样子立刻叫来医务兵把人抬走。宋冉将萨辛交给他们后,自己被抽去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趁他举杯喝酒,她迅速细细打量他。他今天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不像那天那么疲惫。

外头充斥着各类呼喊声,救援声,她靠在墙边,一动不动。

"不喝。不过队里有个俄罗斯人,"李瓒说着,下巴往他队友那儿指了指,"随身带着伏特加。困了喝几口,提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的阳光里出现一道影子,有人走了进来。

宋冉问:"你平时喝酒么?"

熟悉的靴子走进视线,宋冉缓缓抬眸,是李瓒。

酒保倒了一杯过来。

他眉心拧得很深,没有说话,也没有问她好不好。他很清楚她经历了什么。

"伏特加。"

李瓒缓缓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

"喝什么?"

窗外的天光照得她皮肤苍白,双眼呆滞。

他拿手指搔了搔鼻梁,说:"那行吧。"

他单膝蹲跪在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会好的。"

"不行。你上次送了我一个苹果,今天该我请你。"

她的眼睛空洞而又执拗,盯着他,嘴角瘪了下去,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泪眼哗哗地如雨般下落。

李瓒好笑:"不用......"

他眼睛红了,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情绪,拿手指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正要说什么,

"前两天太忙,又累,没时间过来。今天正好休息饱了。"她问,"你喝什么?我请你吧。"

"阿瓒!"沈蓓抱着相机从外面跳了进来。

"我以为你已经踩过点了。"他说着,坐在她旁边的高脚凳上,歪头隔着她跟萨辛还有那女学生打了个招呼。

宋冉赶紧低下头,别过脸去,自己擦眼泪。

李瓒一时没答话,哪里是巧,不过是他们每晚都会来喝酒放松罢了。

"冉冉你也在?你没事吧?"沈蓓跑过来拉她,"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她迅速换上笑容:"好巧啊。你怎么也来了?"

"不是我的。是别人的。"

她这巴巴寻找的模样不知有没有被他看在眼里。

"哦,那就好。吓死我了。"沈蓓说着,看向李瓒,"本杰明在找你,有急事。"

真丢人!

"嗯。"李瓒看向宋冉,有些不放心,但现在任务在身,只说了句,"先走了。"

她的表情也空了,伸着脖子寻,人影移开,撞见他正朝她走来。

宋冉没看他,点了下头。

酒保递过来一杯橙色的日出。宋冉接过来,默默抿吸管,又偷偷回头看,他刚才坐的位置上没人了,空空的。

李瓒很快出去了。

李瓒再次看向宋冉,又缓缓笑开;宋冉仍是一瞬不眨看着他,但下一秒,穿梭的人影遮挡住两人的视线,看不到了。

沈蓓看两人一眼,有些默然。刚才在外头,李瓒只是因为看见担架上受了重伤的东国记者萨辛,就立刻上前追问是从哪栋房子里抬出来的。

这时,本杰明也看见她了。他笑着抬手勾住李瓒的肩膀,一边看着宋冉,一边在李瓒耳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李瓒直接一掌把他脑袋推开。

她见李瓒飞快冲进这栋房子,以为有什么要紧事,结果......

她的脸很烫,或许还很红。一定是酒精的原因。

宋冉安静收着窗边的三脚架摄影机和相机。

宋冉心就凝滞了一瞬。她对他的笑没有半点抵抗力的。她抿着唇冲他笑,算是回应。

沈蓓看着一屋子的血迹,说:"战地记者真不是人当的,太危险了。今天第一天,就差点儿被炸死。还好刚才有阿瓒在,保护了我。"

隔着旋转的灯光和人影,他远远地冲她笑一下,眉眼弯弯。

宋冉跟没听见似的,弯腰把设备塞进包里,一声不吭地背着包出去了。

李瓒倒比较沉静。他坐下来没几秒,察觉到什么,准确朝吧台这边看过来,对上了宋冉的眼神。

路边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堆孩子们,白布之下,印出一个个幼小的躯体轮廓;一个年轻的政府军士兵坐在路边,捂着眼睛,哭得肩膀直抖。

他跟本杰明他们坐到一张靠窗的桌子旁。因为军装,他们轻易就吸引了全场关注。本杰明跟只花蝴蝶似的,尽情享受着四周美女们青睐的目光。

沈蓓立刻过去拍下这一幕。

她定睛看,一眼就搜索到了李瓒。

宋冉毫无反应。她神情空茫地站在路边,望着这条血淋淋的大街,不知道何去何从。

"祝你好运。"宋冉目送他离开,却正好看见几个迷彩服走了进来,是那群维和特战兵。

一堆军人在清理尸体,解救伤者,疏散幸存者。

萨辛在人群里看到一位漂亮的本国女学生,两人对视好几眼后,萨辛终于跳下高脚凳朝那同龄姑娘走去。

这时,一处民居里传来叫声,一堆政府军士兵迅速退出来,几秒后,一个女人满面泪水地缓缓走出来。

陌生的人们相视而笑,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酒保也在笑,摇酒器在他手中翻飞。

士兵们举起枪,朝她吼:"后退!"

话音未落,附近几个男女竟一起举杯:"祝永远不要清醒。"

那个女人举着双手,哭喊:"救救我!"

"那我们中文里又有一句话了,"宋冉举起酒杯,"但愿长醉不复醒。"

她身上绑满了炸弹。

"醉生梦死。"萨辛说,"如果是今晚这样的美酒,此刻这样的美梦,我愿意不再醒来,我愿意永远不要清醒。"

虽然是平民,但军人们保持着警惕,在离她十米开外举着枪,大吼:"后退!先后退!"

宋冉摇着杯中的酒,说:"我们中文里有一个词,叫'醉生梦死'。书上说是个不好的词,我却觉得这个词太有魅力了。"

女人哭道:"救救我!救救我!"

DJ换了首缓慢悠扬的音乐,漂亮的人们端着酒杯随着节奏律动,叫人一时坠入梦乡,忘了外头真实的世界,忘了十米开外的街道对面,那满是弹坑和黑灰的古墙。

她停在路边,浑身抖索,脸色凄惨。大家这才看清,她是个孕妇!

宋冉喝的是当地特色的鸡尾酒,掺着青橄榄和肉桂的味道,青涩而特别。

丧心病狂!几个军人骂了起来,骂那狗娘养的极端组织。

无忧无虑的大学生的样子。

政府军的一个班长过来跟维和队商量。本杰明李瓒等人商议之后,决定先过去看看。

"对,酒精就是精神!"宋冉噗嗤笑,"萨辛,我真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李瓒戴好头盔,穿上厚厚的防护服,拎着工具箱朝那女人走去。

"物质可以涨价,精神不行。酒精就是精神!"萨辛举起酒杯,一通歪理。

宋冉缩缩鼻子,拿袖子擦擦眼睛,强撑着调好相机。

"幸好。"宋冉说,"酒的价格没有飞涨。"

李瓒才走到那人面前,那可怜的女人就因大受惊吓而双腿瘫软,"噗通"跪了下去。

两人坐去吧台边,看了下酒水价格,一杯从4美元到8美元不等。

李瓒蹲下,问:"能说英语吗?"

萨辛哈哈大笑。

"一点儿。"孕妇已有些体力不支。

宋冉被他一言说中,也不狡辩,说:"对不起。我道歉。认为这个国家的国民就应该是愁眉苦脸悲惨凄凄的样子,是我错了。为了赔罪,我请你三杯酒,如果便宜的话。"

"你配合我。"李瓒说,"手臂抬起来。"

萨辛许是看出她的心思,他深邃的大眼睛眨了眨,说:"宋,虽然生在这个国家,但我们不是活该苦情的,也得偶尔享受生活嘛。尽管,美梦总是会醒。"

女人瑟瑟地抬起手。

宋冉环顾四周,竟有一丝莫名的感动。她的目光毫无保留地送给了东国年轻人的笑脸和他们灵巧的舞姿。

李瓒对她进行初步检查,她身上绑满了一排排的雷管炸弹,引爆器显示还有十分钟。

当地的年轻男女和各国远道而来的客人就着热情的东国民谣在酒吧中央摆肩扭胯,欢快舞蹈。

"谁给你绑的?"

那是一间西式装修的格调优雅的酒吧,落地灯、吊灯、桌上装饰灯打出一道道暧昧光线。酒吧里很热闹,年轻的东国男女、外国人们或坐或站,倚靠在吧台、沙发、落地窗边,尽情地饮酒作乐,畅快谈天。

"刚才那群恐怖分子冲进我的家,给我绑上的。他们还杀了我的丈夫和孩子。"

走过一条灯光朦胧香味弥漫的异域长廊,里头豁然开朗。

李瓒正解着她肩上的线头,听到这话停了一秒,缓缓抬眸看她。女人是典型的东国面孔,棕色皮肤,黑色硬发,眉骨很高,眼窝很深。

萨辛敲了几下门,说了句东国语,门很快拉开,是持着枪械的守门人。萨辛用当地语言说了几句话,守门人放他们进去了。

李瓒静静看着。

从外观看,没有任何不同。

中午的阳光晒得人眉心汗珠凝结。

酒吧在哈颇大学北侧的商业街上。到了夜里,所有店铺都大门紧闭,路灯也没有。趁着微朦的月光,萨辛带她绕进一条安静小巷。路越走越窄,来到一处当地特色的堡垒建筑前。

女人表情微僵,问:"怎么了?"

酒吧离这儿不远,但一路过去,还是遇上两个关卡检查通行证。还好他们早有准备,顺利通关。

李瓒微笑:"没事。"

宋冉带好证件下楼,萨辛已在楼下等待。两人约好了去dreaming酒吧体验生活。

他垂下眼眸,眼珠微微一转,瞥向女人的右手,看见她手掌心靠近拇指那一侧有薄薄的茧----用枪所致。

晚上十点,天空终于昏暗下去,只有地平线上亮着微光。

两人面对面的狭小空间内,死一般的安静。

这里的太阳,还未落下。

周围的军人们仍在清理现场,发出各种喊声。这边的情况,他们都没在意。

刚从手机对面的世界抽离出来,再看着此刻的眼前,她有些错乱。

李瓒垂眸,继续拆解那人胸前的线头,余光瞥了一眼引爆器上的按钮。

宋冉放下手机,走到窗边朝外望,哈颇城一片灰败,原本彩色的民居和寺庙都覆上了烟灰。

而她也在观察他。

母女俩吵得不可开交,宋致诚也没心思聊天,叮嘱着注意安全就挂了。

突然,女人的手落下来,摸向引爆器;而李瓒在一瞬之间从裤脚上抽出手枪,瞄准她脑袋,"砰"地开枪!

"想结婚等买了房再说,一个个的连自己都养不活结什么婚!"

女人惊愕着双目圆瞪,头爆血花,落在引爆器上的手指终究没有摁下去。

那头,宋央尖叫:"我跟他谈了八年,反正以后要在一起,结婚怎么了?!"

她死不瞑目地睁着眼睛,缓缓向后倒去。

"这孩子,说也说不听。"

"出什么事了?"周围的军人们纷纷朝这边跑来。

宋央和男友卢韬从初中就恋爱了,宋冉并不意外,不过:"刚毕业就结婚?可以再等等吧。"

李瓒把枪插回去,站起身,却看见女人倒地的一瞬,引爆器瞬间被触发,倒计时变成5秒。

宋致诚摘下眼镜,叹气:"央央要结婚,跟她妈要户口本。"

他立刻回头,吼道:"走!"

宋冉问:"怎么又吵架了?"

训练有素的军人们瞬间往回跑。

冉雨微挂断后,宋冉又给爸爸发视频。宋致诚也还没睡,兴致勃勃跟她聊起东国局势和极端组织,聊了没几句,视频那头传来杨慧伦和宋央吵架的声音。

跟着军人们上前来的宋冉看到这一幕,愣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应,只看到所有人如烟花般散开而逃。而李瓒朝她冲了过来。

而父亲宋致诚呢,隔几天便要夸她。光是CARRY那张照片,他就发了几大段深刻感想,从大国博弈、战争局势讨论到人道主义精神,洋洋洒洒怕有一千字。

她身后,沈蓓喊了声:"阿瓒!"

宋冉有时真受不了母亲那比石头还硬的脾气。

宋冉明白九米开外的那颗炸弹要爆了,她浑身冰凉,想跑却已迈不开步子。仿佛思维在那一刻打了结。

她一觉从早上十点睡到下午五点,醒来时外头的枪炮声终于消停。宋冉趁着信号还好,给妈妈发了个视频报平安。国内已经午夜,冉雨微还在看书。她并不支持宋冉来东国,所以每次视频她都反应寡淡,从不打听宋冉工作上的事。连上次轰动全球的CARRY,她问都不问。

而李瓒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扑向了她身后。

那天早晨,宋冉把工作资料传输回国内后,实在撑不住,睡了一天。

那一秒似乎被拉得无限漫长,她甚至感觉到了他冲去她身后时带起的一阵风,刮得她心里又悲又凉。

政府军和反政府军扩大了战场,恐怖组织也搅和进来。平民伤亡数量一天天飞增。边境的几个难民营人满为患,听说现在出境的费用又在原来的基础上涨了5000美金。

而那一秒又那么短暂,让人来不及做出任何举动,一瞬之间,那颗人体炸弹爆炸开来。

他们这片儿算是相对安全的,其他片区则没那么幸运。

强烈的冲击波像一堵无形的墙正面撞上宋冉,夹杂着锋利的炸弹碎片刺向她。

哈颇城的局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昨天一颗炮弹落在隔壁街区,宋冉一觉醒来,发现墙壁开裂了。管理员上来检查了一下,说没事,还能住,不会塌的。

她只觉五脏六腑都被击碎,眼睛仿佛进了利器痛得她要尖叫,可她没有,她直直地倒了下去,后脑勺撞在地面上,瞬间失去了知觉。

宋冉这两天没睡好,夜里无休止的炮火声搅得她快神经衰弱了。偏偏白天工作时还不能懈怠,走在街上时时刻刻都得集中精神,不能放松半点。要是不小心碰上个炸弹,她连回国的机票都不用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