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毕文清却没有。他知道,他松不了这口气。再也松不了了!
白梅松了一口气。
他只想早日调治好她的身体,离开此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他冷汗连连。他不敢往下想!再不回头,前面便是万丈深渊。
梅雪飞舞。
白梅苦苦哀求:“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们可以离开梅园,离开上海,逃到别的地方去啊。”
一阵风起,天气骤冷。
“我们都非自由之身,逃得掉吗?”
齐荣升走了。
是啊,逃得掉吗?他在上海有父母兄弟,他逃得开亲情的牵连吗?
毕文清诚惶诚恐地接过酬金,心里忐忑: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他还有没有明天?
“只要我们逃走,便是自由了——”她仍不死心。
一切,不露痕迹。
她能“自由”吗?以前,她跟随齐荣升的只是她的身体,虽然齐荣升总在干涉她的自由,但她那无边无际的自由是属于她内心的。而现在,她的心却心甘情愿地被爱奴役了,就算解放了身体,她的心再不会自由了。
他给了毕文清多出十倍的酬金。并很客气地表示感谢。
“我们逃不开的!”他说。
他凭什么?!——齐荣升在心里怒道。但这样的愤怒被他及时压住。怎能孤男寡女让他们二人住在一起?当时,也只怪自己太自信,小看了别人。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平时胆小怕事的一个小小的医生,竟能勾走白梅。但凭经验,他又不得不信服自己的感觉。
“为什么你不能带着我逃开这里?如果真正的没处可去了,我们还可以逃到另一个世界去的啊……”
在底楼的客房里,毕文清正认真研读着一本厚厚的医科书。这医科书一样谨慎的男人,虽然怀里揣着一个理想。但这样的理想对于一个清贫人家的他来说,只能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女人一旦爱上,总是如此决绝,不顾退路!
她的心怦怦跳着。她没有理由说不去。
而男人,却是没有这份勇气的。
他微微一笑,像没事发生一样,更亲热地拉过她的手:“上海有事,我今天得赶回去,就不陪你了。有些事,我要跟文清去交待一下。你陪我一起去?”
她明明能理解他的无奈,也懂得他的处境。但她却依然在这样的理解和懂得后失去平衡。
一个女人的心只要另有所属,最先出卖她的必定是她的身体。
她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肯像她那般为爱逃走?
“又惹你伤感了。”他低下头吻她,她嗔笑一下,有一个细微的闪身动作,她立即收住,但他已觉得了。
“不是不肯,是不敢。”他一针见血!
她定神收心,微一叹息:“花开得最艳最闹之时,便是快要凋谢之际。”
带着她逃走不难,只要肯。
她霍地转身!因突然的惊吓,脸上微微泛着红晕,使她看起来更娇更魅,似一朵艳极的梅。
但你敢不敢?
“今年的梅花盛开得有些异样,花开得太艳太闹,总让人觉得危险。”
二人默然。
白梅在院子里散步,不时手攀梅枝,闻一闻花香。不知何时,齐荣升已立于她身后——
思前想后,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要下雪前,天总是暖得可疑。
他劝她:“还是回头吧。”
可他太爱白梅。他怕失去她。
都说回头是岸,可岸在哪里?
他痛惜万分。恨不得杀了他们两个。
她长叹一声,却无从开口。
齐荣升感觉到了。
那是最后一夜了。
白梅整日神思恍惚,毕文清常将药熬出了焦味,却还浑然不觉。四处都弥漫着小心翼翼的紧张和难堪。
她铁着心问他,也是最后一次问了——
有齐荣升在梅园的日子里,原先活跃甜蜜的气氛消失了。
“你真的不要我啦?”
毕文清告诉他:白梅虽已差不多戒了烟瘾,但还需要一段时间调理和休养。齐荣升问他还需要多少时间,他却答不上来。
如果他能够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他就不会让她痛苦了。他开不了口,只是忽地站起来,紧紧搂住她,那么紧,没命地吻她。
他讶异于白梅的毅力,竟在短短几月内戒掉了烟瘾。看着健康起来的白梅。他的心里无比欣慰。
她一转身,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狠狠地掴了他一下。拎起身边最后一罐药,砸过去。
齐荣升抽空来看白梅。
“你比鸦片还毒——!你让我拿什么来戒?!”她声泪俱下。
梅花压遍枝头,香了一园。
药汁洒了一地,苦味弥漫,沉没了整个世界。
冬天来了。
……
梅园处处是甜语笑声。
是啊,爱情的“毒”,远比鸦片毒上千倍。它毒的是人的心。
她的脸渐渐红润起来。
自古红颜多薄命。白梅的生命虽然短暂,但却是完整的。因为她经历过爱与被爱。
毒瘾一点点治愈。
斗转星移。
日子一天天过去。
不知道几十年以前,也想不到几十年以后。
戒烟是一种长期的煎熬。需要硬撑,需要坚持,需要呵护。一份崭新的希望摆在眼前,给了她硬撑和坚持下去的理由。
一切都是宿命。
获得爱情的刺激,终于让她战胜了身体内的疼痛。
安然对着电脑敲击着一行字——
那一刻起,他们已不再是医生和病人的单纯关系了。
“我最终发现了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写作使我与自己之间建立了一种完全负面的关系。”那是凯尔泰斯的一句话。
他爱她,崩溃似的不顾一切地豁出去爱她!她虽涕泪交加,弱不禁风,但那带着泪花的笑,却灿若桃花。
她突然觉得,她该停止写作。写作令人恐惧。
“一生一世——!”他脱口而出,不顾一切地去吻她。
当她在探知别人的故事时,她自己的生活正与某种空虚联结。写作需要绝对的独立,需要与这个世间保持一定距离,并且要长期面对自己的内心深处。
“不,我要一生一世!”
写作,只能让女人变得更为敏感,并且更快地消耗掉青春。在向这个世界探知的时候,写作的人,必须保持一种绝对的清醒。
“从今天开始,我会天天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
安然感到自己一直都在清醒之中。但她不知道这样的“清醒”,最终是为抵达何处?
——他是心疼她的!
想起川端康成曾说过:他一生都在追求美,然而真正的美却总是无声地从身边滑走。
果然,他哽咽着,抱紧她道:“答应我,别再这样了!只要再坚持一段日子,你一定能戒掉的,你会好起来……会好起来的!”
这就是她面对的选择。
也许连她都不知道,这样的自暴自弃,是等着他来痛心和怜爱,然后付诸行动。
一切美的事物在来临。
苦汁流进胃里。因为是他逼的,她突然变得顺从。好像这一逼,感情加深了。
一切美的事物又在逝去。
他拿了药让她喝,她又拒绝。看着涕泪交加的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他一把抱住她,逼着她喝下去。
她蓦然惊醒:她几乎将一切美好拒绝在自以为是的清醒中了。
她的眼里升起雾水,无力地笑一笑:“鸦片不是能给人带来欢乐吗?我怕孤单!”
——竟然会有如此的自省!
毕文清刚从外面赶回来,他一把夺下她的烟。
一股猛烈的思念,油然而生!
一日,她又无法忍受毒瘾发作的痛苦,悄悄找出偷藏着的鸦片。
十九封未开启的信,整整齐齐地叠着。只要她一拉开抽屉,便能闻到来自远方的清爽的草原气息。在那样的气息中,她闻得到他的思念。
鸦片的毒,不是那么容易戒掉的。
每一次,当她刚升起拆信的欲望时,总会及时地制止住自己。她相信很多事情,只要不去触碰它,它便是完整的。包括感情。
其实,那是她对一份真正意义上的爱的寻找或者渴望。
未经触碰的感情,纵然完整,可这样的“完整”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更何况,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完整的感情。
所以,她在面对这样的一份“感动”时,对毕文清说:“我一直在找你,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感情永远存在于不断的失去和拥有之间。
真正让人感动的“感动”,和任何物质无关。就如她第一眼看到毕文清时,那突然生发的感动,才是真正动人心弦的“感动”。
她明明可以拥有的,却因为害怕失去,而拒绝拥有。那样的心态,让她永远独立行走在感情边缘,这种状态其实就是加剧生命浪费的一种过程。
那样的“寻找”,从她感觉心无皈依的时刻开始;从她独自一人凭窗望穿天涯路那一刻开始;从她懂得因恩情而产生的感动,并不是爱的时候开始。
她抽出一封信,这是最后收到的一封,离这天已有两个月之隔。
是的,她一直都在寻找。
面对这封信,她沉默许久。
她眼泪的成分变了。神秘的欢乐朝她袭来,那是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舒展和鲜活。她呻吟着,那声音一半是痛苦,一半是欢乐。
终于拆开。
他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
像开启一道激情之门。
他能感觉到她全身扩展着的痛楚。他扶她卧于床上,她成熟的身体处处在细微地颤抖,处处是疼痛的感知。
纵然万劫不复,也心甘情愿。
毒瘾发作的时候,她便苦苦哀求他,让她抽上几口。他极力劝她。她吵着闹着,一脸的泪水。不得已,他给她注射镇定剂。
——
他帮她熬药,坚持着让她喝,她却总是任性地拒绝。
期待是刺。永恒是毒。
而面对白梅这样的女人,叫他做到毫不动心,除非心死。
原来,爱情是所有痛苦的源起。
可他只是一个医生,一个受聘于齐荣升的私人医生。三十年的辛苦,三十年的奋斗,远远没能让他拥有足够的权势,去做这样的非分之想。
你拒绝见我,也许是对的。
他脸红是因为他已意识到下面将要发生的。在三十年代,一个女人能对男人说出这番话,就是对爱的表白和暗示。
这次重返泸沽湖,我将剪开一切感情爱恋的牵罗,不再让“爱情”二字继续侵扰你的自由。
他一阵脸红,嗫嚅着说:“你是病人,我是医生,我当然是你要找的人。”
保重!
有一天,白梅幽幽地对他道:“我一直在找你,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简单扼要,连落款也省了。她的心高高悬起,惊讶得瞪大眼睛,复又重头看了一遍。
原来,这样的忧郁和落寞,足以让一个男人充满魅力。
她拒绝见他?
只有成熟,而且又有学识的男人,才会懂得这样的忧郁,才会领略望尽天涯路的那份空旷的落寞。
那么说,他曾回来过?!
当白梅第一眼看到毕文清的时候,就被他那双眼睛感动。那是一双敏感的眼睛,带着几分忧郁和空旷的落寞。
可她却不知道!她从未拆过信。
也许故事早就开始了。
她急切地拆阅上一封。
另一个故事开始了。
安然:
白梅二十六岁那年,因染了鸦片的毒瘾,被送进梅园。齐荣升为她请了一位医生。那医生叫毕文清。
我知道你不会回信。我把对你的思念如数交给这些信件来存放了。
白梅似在她的房里款款而坐,眼波顾盼间,轻轻叹息着……
以为自己会忘淡,以为那些疯狂的思念都能渐渐平息。但是,整整一年了,我的眼睛睁开闭上都是你。我再也不能找到一个和女孩正当恋爱的心境。
她睁着眼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有时也迷迷糊糊地睡去,但一闭上眼睛,眼里心里全是白梅的身影。
我知道,我病得不轻!我逃到这片草原上来,抱着最后一点理性做着种种挣扎,和种种抢救。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悲惨!可不管怎样努力,我依然医治不好自己。
她将日记本合上又打开,打开又合上,不知看了多少遍。记的都是一些细碎的生活片断,不知该如何整理?
我已打算放弃挣扎和抢救,我要回来见你。这次回来。我不会像上次那样鲁莽,我不愿再伤你。我会在家里等你三天。
——只不过,一场断梦。
疯想中的叶城。
用了整整一夜,终于将日记看完。
薄薄的纸页如烫了手一般,她握紧双拳,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和酸楚。
那娟秀的充满魅惑的字——出自三十年代的白梅之手。
每一个字都是一份饱满的思念和爱。
她一路翻阅,一路心惊。却蓦然发觉:看了半天,竟不知里面写些什么,心惊的只是那一页页横格子上的字。
她要这该死的“自由”何用?这份曾经以为有多么伟大的自由,其实只是一块虚无的瓦片。现在,它却只能让她独自一人咀嚼它的苦味和坚硬。
因过度惊恐慌乱,生生撕裂了一张纸上的一角。
她不敢再继续拆信,她怕一下承受不了那么多思念的折磨和温情的训斥。
糊里糊涂地上了楼,进入卧室,跌坐进床上,才迫不及待地以颤抖的手,打开这本日记。
她在心里一直想要去紧紧抓住或放弃的情感,在此刻统统归零,只剩下心碎的混乱。
神魂颠倒地,她抱着那本日记本撒腿就跑,像偷了人家东西。
那两张铺开的信纸,此刻,恍若挽联,隔世的挽联!
松动的砖里,赫然躺着一样黑黑的东西。斗胆取了出来,竟是一本黑色缎面的日记本。
下午,有薄薄的阳光。
——原来,那场幻觉般的“遇见”果然成了真实!
夹竹桃在风中嗦嗦响着,那声音单调而冷清。而那些粉白色的花朵,却相互簇拥,尽情展放,丰盛而浓烈。
顾不得疼痛,她跪于地上用力搬动那块青砖。四周都是凉滑的青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取出来。
但是有人曾告诉她,那种花只能远远地欣赏,不能凑近嗅它。因为,它有毒。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伸手攀下一枝。那手心里的花朵,单纯热烈,一往情深,那不留余地的尽情绽放,多像诗人。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又可笑,又滑稽。失望中,她举起一条腿,朝那墙狠狠踢去。她竟生生将那块砖踢进去了半寸。
一年前的那晚,她就是穿过这排夹竹桃,进入这幢豪华的别墅。她就在这幢别墅里和他“告别”。
都是实实的声音,并无异样。
他们的相爱,只不过是一场错过,或者是一个告别的过程。
她终于拾起一块石头,开始敲击那堵墙。
一直在错过。
也不知僵立了多久。
一直在告别。
她不敢动,怕一动身体,便会将自己立即放置到一个荒唐的世界里。
她蹲在那冰冷的围墙外,嗅着那带毒的夹竹桃的花香,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思念。——那是怎样的一种思念啊……
只觉得越来越迷失,她怀疑自己是否不正常?但她感觉这堵墙里,一定隐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并越来越坚定地相信这个感觉。但她的身子却一直僵着,僵在那个感觉里。
阿紫突然而至,惊讶地看着她:“安然!你怎会在这里?”
莫名地,竟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
安然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膝盖。她并不看阿紫,自言自语地如梦呓一般:“他回来过,我竟然不知道。”
那墙,那梦魇般的情景,复又在她心里浮现——如抽起了一个诡异的丝头,只等她来如何剥茧。
“你怎么知道?他下午坐飞机走了,我刚从机场回来。”
那堵青色的墙,和齐家花园那堵墙竟是如此相似!只是平空多了个蝴蝶窗。
“你说什么?!”
夜晚的银杏和梅树,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偶尔有风吹来,枝间会发出轻微的声。一切如旧,恍惚如梦。
“我说他刚飞走。他已将这幢别墅卖掉了,这次是回来办手续的。”
这是她常常徘徊思索的地方。
安然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狠狠地朝阿紫瞥一眼。
如冥冥中有人在牵引,她走下楼,在院中的青砖墙下停住。
她没命似地奔跑起来。
静默中,突然那种梦魇般的感觉又出现了。空气里弥漫起谜一样的气氛。安然离开那张画报,离开卧室,走下楼。
阿紫在身后喊:“你跑什么啊,飞机早起飞了!”
安然凝视着画报中的白梅。她看得见梅园此刻的伤感吗?她能以她的心境和知觉来体味此时此刻吗?安然抚摸这张画报,而实质上她与她们有着千山万水的相隔。
她还是停不下来,此刻的她需要这种剧烈的奔跑,她需要渲泄。
因为白梅和齐荣升的爱情,梅园在人们的心目中早已成了一个传奇。而传奇中的爱情又是怎样的?
终于被一块石头绊倒,她跪倒在地上。
她们渴望传奇,渴望爱情,搬进梅园,难道要的竟是这样的局面?
一架大型客机,正呼啸着穿过她头顶上的蓝天白云。
她们谁也不问这种迅速的变化到底因为什么。
梅园里,阿紫已为安然包扎好伤口。
有一天,客厅的镜子无缘无故地粉碎了。
“你早知道他这次要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安然终于质问道。
但那晚,当她看到青莲站在窗口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整个背影给了她一种僵硬冰凉的感觉,她知道青莲又沉浸于思念中了。她忽然跑下楼,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无着无落的院子中间,抑制不住地嚎啕起来。
“是他不让我告诉你。我答应过他。”
而阿紫却已习惯于独来独往,平时的风趣和大大咧咧荡然无存。她总是不声不响却又嘲笑一切地看一眼身边的姐妹。
“你可真讲义气!”
有时绿裙织着织着,会突然将脸埋进绒线里,一对钢针就冰凉地贴着她的脸。青莲也会突然控制不住地哽咽或者哭泣。哭泣的时候,身边的人就装作视而不见。她们需要隐藏自己的心疼和怜悯。都知道任何的劝解都不会有作用。她们会另找机会聚在一起开些玩笑。虽然都只是些无聊的玩笑,但她们个个都笑得非常开心,笑得非常清脆,偶尔也会笑得泪流满面。
“你不是一直不肯见他吗?”
青莲的房里却总是传出撕心裂肺的音乐声,那节奏感强烈的音乐仿佛已不是音乐,而是另一种声音。
安然气得别过脸去,但她又忍不住问:“两个月前他回来,你也是知道的?”
她还不太会织,所以编织的神情更专注更认真。细细地能听见绒线和一对冰冷的钢针相互缠绕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
她懂得母亲的意思:一个女人得学会等待。
阿紫悄悄离开了梅园。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每一针,每一线,都是不屈不挠的重复和坚韧。
没有了阿紫的晚上,梅园更静了。
“织毛衣,不在于织的力度,而在于意志和一颗善于揣摸的心。”
连日来,安然满心满肺里都是碧蓝的草原,以及那一大片蓝色背景中的孤独的男人。
临别时,母亲对她说:
终于,她决定去草原上找回那个男人,找回那份爱。
夜晚的梅园,绿裙坐在房间里不停地织毛衣。知女莫若母。母亲一辈子都在编织。那天,母亲为她买了绒线和钢针,教会她编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