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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时空气很甜(下) 第9章 “我不逃了,寒时。”

秦楼微眯起眼。还真是自己猜错了不成?

看着走过来的女人,宋帅心里叫苦不迭:“这就是寒老爷子之前给寒时相中的那家联姻对象,叫什么……田、田素婉!敢情刚刚是她给小寒总打的电话?”

不过……

“这是谁?”

“我看她长相,总觉得有点眼熟。”

秦楼意外地抬眼望去,见着的是张陌生又有点眼熟的面孔。

宋帅闻言低声:“哎,哥,你也觉得啊。”

一看清来人,宋帅脸色一狞:“怎么是这位祖宗啊?”

“什么?”

会所里无关人等此时都退场了,只剩几个相熟的,纷纷好奇地望了过去。

“田素婉啊,你不觉得她长得有点像丁玖玖吗?”

话声未落,会所的内门再次被两个侍者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

秦楼恍然,就是这种眼熟感。

宋帅一愣:“你怎么知道?哎?哥,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知道——”

宋帅回头:“完了完了,过来了!”

从C大过来,至少还得二十分钟呢。

田素婉是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闺密那里,听说寒时今晚在C市市郊办了一场小型告别单身party的。

秦楼看了一眼手表,笑:“不会那么快。”

初一听到这个消息时,田素婉的心情十分复杂。

宋帅急道:“再过一会儿,刚刚电话里那讨债的祖宗就得来了,还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呢,万一真缠上他可怎么办?”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听从家人的安排,进行了为数不少的与世交家里年龄相仿的公子哥们的友好“会晤”。

秦楼烦得拿沙发上抱枕扔他:“别转了,让你转得头晕。”

这其中有让家人十分满意的,也有个人条件各方面都很不错的,但田素婉一直没有确定下来。

寒时仍是没把手机给宋帅,急得宋帅在一旁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听到这个消息以前,她还刚刚因为再次拒绝了一门婚事安排,而跟母亲吵了一架。在她愤怒地走进自己房间里,关上门之前,母亲难得失了温婉的声音还从身后追来:“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们好不容易艰难地传了地址过去,这通电话才终于结束。

门在身后关上,田素婉却愣在了原地。

宋帅:“……”

她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母亲问完这个问题的第一瞬间,她脑海里浮现起来的身影,就是当初那个只在酒吧里和她见过一面的男人。

酒醉的男人皱眉,把手里的手机往后一挡,宝贝似的攥着:“这是我的,你告诉我地址。”

说只见过一面倒也不恰当。

宋帅试探地伸手:“要不我来说?”

毕竟在那之前,两家长辈和她自己都以为这门婚事已经十拿九稳,所以她已经无数次对自己的这位未来老公提前了解过。

他扭头看向刚被他一脚无情踹开的宋帅:“地址。”

而在那之后,尽管婚事告吹,但她还是忍不住密切关注那人的一举一动——和那人有关的一切信息,她都不舍得放过去。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留恋那人身上的哪一点。

醉意愈浓的男人眼睛微微亮起来:“你要来见我,好啊……”

正是基于这种关注,她的闺密在得知寒时的告别单身party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给田素婉打来了电话。

而电话对面,深知对这个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丁玖玖长叹了口气:“那你问你旁边的那个人,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接你。”

问到确切的地址后,田素婉怀着一种自己都说不分明的心情,梳洗、化妆、试衣,最后盛装出现在了那间小会所外。有一种不甘心在她心底已经压抑了将近两年。不管以何种方式,今晚她一定要将这种不甘心消解……

宋帅都快哭出声了。

会所内,见田素婉走过来,宋帅慌忙起身去拦了,而他身后的秦楼则若有所思地望着。在目光掠过田素婉精致的妆容,刻意搭配过的首饰和服装后,秦楼露出了然的笑:“……果然不是正主啊。”

秦楼满不在乎地低了眼:“扒呗,不是你自找的?”

“啊?楼爷,您这话什么意思?”旁边坐着的年轻人听见,好奇地问。

宋帅急了:“哥,楼爷!你还笑呢,他真要是调戏了哪个小姑娘,明天非扒我一层皮——”

秦楼这会儿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心情正好,也就耐着性子给那年轻人解释:“我说她,不是刚刚打电话来的正主。”

秦楼眼底掠过点了然,他笑了声,没再绷着肩,松身也倚回沙发里。

“……这怎么说得准?”

寒时顿时拧起了眉,脸上的笑意也冷下来:“不行……他们不能听,只有我能听你说话。”

秦楼笑了笑:“寒时的电话挂断没多久,如果真是电话那头的人,就算离得近,能很快赶过来,也不会有这么适合的一身装扮,更不会妆容丝毫未乱——这一看,便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啊。”

丁玖玖:“你旁边有人?把电话给他们。”

年轻人在旁边听得玄乎,跟着续了句:“来者不善?”

宋帅要扑过去抢手机,却被寒时踢了一脚,他不耐地皱着眉:“……滚,我要听她说话。”

秦楼拿起酒杯晃了晃,愈发幸灾乐祸:“今晚的名号是‘告别单身party’,善者不来。”

宋帅却急了:“哎哟我的寒董喂!您可是明天就得领证的人,不能这么随便逮着一个小姑娘就调戏啊——你这要明天记起来了还不得弄死我!”

年轻人听得直咧嘴。他刚准备坐回去,又听秦楼轻眯起眼补充了句:“不过,话也不能说死。”

丁玖玖:“……”

“嗯?”年轻人好奇地问,“楼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完,寒时就对电话对面说:“你再说几句,我听听……我喜欢你的声音。”

秦楼懒得跟他卖关子:“方才和寒时通话的,那位姓丁的正主,估计也用不了多久就能过来了。”

寒时瞥他一眼,懒洋洋地笑:“不认识——不过声音特别好听……”

年轻人表情顿住:“方才和寒董打电话的,就是那个传说里俘获了寒董的丁小姐吗?”

秦楼和宋帅等人在旁边全程安静,到了此时,秦楼也忍不住抬眼,盯了寒时那笑意几秒,他挑眉问:“谁啊?”

秦楼:“嗯。所以你这就找两个人,去门外候着,待会儿把人领进来。”

“你怎么叹气了……”寒时贴在沙发里,笑着问。

“那可有得等了!毕竟我们只是慕名已久,还从来没见过这位丁小姐的庐山真面目呢!”

通话对面,站在C大校门外的夜色里,丁玖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这人的酒量是好,但一喝多就六亲不认的老样子,还是没变。

秦楼嗤笑了声,嫌弃地看了一眼醉得半梦半醒的寒时:“他那醋缸的特性,恨不能把小丁老师揣到兜里——最好这世界上除了他自己能拿出来放手心里瞧瞧,别人谁也看不见。”

“……我认识你吗?”寒时低笑了声,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口吻。

年轻人讪讪地笑,心说您家那位宋小姐,不一样被您护得严丝合缝的吗……

电话对面的女声:“你都听不出我是谁了,还没喝多少?”

年轻人这边腹诽着,扭头招来侍者交代了秦楼方才所说的事情。他这边说完,沙发后面,宋帅没能拦住的田素婉走到了近前。田素婉第一眼便望向半醉半醒的寒时。

寒时在沙发里蹭了下,低声:“没喝多少……全是葡萄汁……”他顿了顿,突然勾了勾嘴角,声音里还带着醉意,“你到底是谁啊?”

宋帅拦不住,连忙给秦楼发出“求救讯号”。

对面似乎被他这个问题噎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忍着开口:“你喝了多少?”

秦楼嘴角勾了下,起身:“田小姐?”

“谁……?”

田素婉被秦楼的话声叫回了神,她目光复杂地侧过脸,望向开口的男人:“你是?”

寒时皱了皱眉,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可惜屏幕在他的视线里花得五颜六色,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姓秦,秦楼。”

“你现在还在——”对面的女声戛然一停,须臾后,带上点疑惑的情绪,“你喝酒了?”

田素婉目光一晃,有些惊讶。秦楼她自然是知道的,她爷爷时常念叨着,说他们这一辈的同龄人里,一共出了三个出类拔萃的小子。

随手滑开来电,寒时将手机抵到耳边:“……嗯?”

寒家的寒时,看起来纨绔浪荡、玩世不恭,却能力卓绝。

他只得重合上眼,摸索着从裤袋里拿出还在振动的手机。

秦家的秦楼,时而阴沉诡谲,时而义气豪迈,最是捉摸不透。

寒时眼里的焦点微凝,他轻晃了晃头,试图让那酒意退一些,只可惜没什么效果,反而让眼前情景更迷蒙了。

周家的周深,表面温文无害,实际翻云覆雨、城府极深。

宋帅被那眼神拿住,瞬间噤声。

说完这些,她爷爷还补充了一句——但凡能招到其中一个做田家的女婿,她这个孙女生得就不亏。他说的就好像在她爷爷眼里,她不是什么独立自由的人,而只是个用来买卖交易的硬通货一样。

话声未落,寒时睁眼。黑漆漆的眸子没什么温度地瞥了宋帅一眼。没焦点,只满是不耐的冷意。

田素婉的眼底掠过悲哀而无力的情绪。

宋帅声量稍提:“多看看手机啊,谁开振动了还不记得——”

但面对此时的秦楼,她也只能将那些生出的愤懑情绪压下去,转而露出温婉的笑:“久仰秦先生大名,很高兴见到您。”

半天没人反应。座内的年轻人们互相看看,神色无辜。仰在沙发里的寒时闭着眼皱紧了眉。

秦楼笑笑:“不知道田小姐来这儿是有何贵干?”

宋帅心虚地四下看看,低声:“谁的电话,赶紧摁了,没见我们寒董休息呢!”

田素婉目光微动。

安静间,一阵手机的振动声突然响起。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措词,此时遇上寒时半睡不醒,就更是稳妥:“这间会所是我和我的姐妹常来玩的地方,刚刚进门才听侍者说,寒时也在这边——秦先生可能有所不知,我和寒时之前因家中世交而相识,所以想过来打个招呼问候一下。”

宋帅:“……”

她话声一顿,轻笑:“不巧,寒时似乎醉了,我等他便是了。秦先生不会一见我来,就准备清场吧?”

“以死谢罪就够了。”

秦楼眼神一闪,瞥了宋帅一眼。

“嗯?”

方才田素婉过来前,宋帅还告诉他这田家小姐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家碧玉,性格也单纯得很,可看这反应速度……

秦楼哼笑了声:“我看不用。”

秦楼心里叹了口气。他表家这兄妹两个才是圈里少有的真正“单纯”吧。

宋帅扭回头:“等小寒总清醒了,我是不是该上门请罪比较合适?”

面上,秦楼不显山不露水,只淡淡一笑,原本就冷淡的一张脸更凉了几分似的:“田小姐既然这样说了,那便是客,请坐吧。”

宋帅心有余悸,回头看看,仰在沙发里的男人单手揉着太阳穴,眉心微蹙,一双桃花眼也紧阖着,薄唇绷起笔直锐利的线条。

被秦楼话里那似有若无的软针头扎了一下,田素婉脸色微变,但还是努力绷住了。她侧身,只稍迟疑了下,就坐到寒时的身旁。

“这一圈下来,九成葡萄汁也该高了。”秦楼瞥他,“更何况,还有自己端酒凑上去的。”

宋帅站在沙发后,无力地抹了一把脸。他看向秦楼,无声地做口形:“怎么办啊哥?”

宋帅“啊”了一声,眼睛转了两秒,他靠过去不安地问:“我不是让他们偷偷给小寒总换葡萄汁了吗?”

秦楼没有说话,只意味深长地看了田素婉一眼,便拎着酒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秦楼低着头,面无表情,嘴角扯了扯:“喝多了,别烦他。”

宋帅无奈,只能也跟着坐回去了。他心里只祈祷着,寒时最好一醉睡过去,今晚别醒。

宋帅转过去。

然而事与愿违,大约在田素婉落座一刻钟后,闷在沙发里的寒时低哼了声,撑着额头揉着太阳穴,开始躁动起来。

他还想说,却被秦楼用脚尖踢了踢。

“水……”

宋帅在旁边看得万分愧疚:“对不住啊,我是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他被之前的各种葡萄酒,熏染得嗓音听起来沙哑低沉,眼皮没抬,紧阖着眼皱着眉。

应付完这一圈下来,寒时回到了沙发区,搁下手里的杯子,他揉着额头仰进真皮沙发里。

宋帅起身就要去拿桌上早就备好的水,只不过先于他一步,一只素手搭上了那玻璃杯的杯沿。

与寒时有过接触、问候,再扯着无伤大雅的空话交谈几句,多数客人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宋帅身形一僵。但先动作的田素婉却没有迟疑,她像是没看见宋帅一般,起手开了那瓶会所里专呈上来的特饮水,倒进面前的玻璃杯里。

那些完成了长辈要求的客人,来这儿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田小姐,这就不用麻烦你……”

他们说是走一圈,但这一圈结束,外边的天都已经擦黑。

宋帅刚开口,却见田素婉置若罔闻,伸手将杯子送到了寒时的手边。

秦楼轻眯起眼,似乎是叹了口气:“互帮互助,指不定我也有这么一天。”

“给,你要的水。”

寒时沉着的脸色间稍露了点笑:“谢楼爷了。”

意识模糊的寒时皱着眉接过,田素婉这才转回头看向宋帅:“举手之劳而已,宋先生不必介意。”

秦楼也跟着站起来,西服扣子系好:“陪你走一圈。”

宋帅不似他表哥秦楼那样心思九转,他多数时候都是个压不住的直性子,此时忍了小半晚上,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改天再跟你算账。”说完,寒时理过衣衫,起身。

他脸上强撑的笑容也淡下去:“田小姐,你来之前,应该听说过这个party到底是什么名义吧?”

这样想着,寒时看宋帅的目光已经跟看死人没两样了。宋帅的头埋得更低。

田素婉目光一闪,随即不动神色:“知道啊……寒时的告别单身party吗,我作为旧友来帮他庆祝一下,没什么问题吧?”

寒家这两年风头太盛,他如果此时离场,指不定明天就成了酒桌饭后的闲聊,说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话说到这儿,宋帅也懒得顾忌了。他转开头冷笑了声,压着的那点怒气才转回来:“暂且不说,田小姐您是否真的能算是他的‘旧友’,单说你们曾经怎么也是差点就联姻了的关系……田小姐不觉得自己该避一下嫌?”

寒时皱眉。

田素婉脸色微变,只是很快就笑着掩饰过去:“心里没鬼,为什么要避嫌?”

秦楼笑得薄凉:“看我没用,我也觉着烦。”他一转头,仰进沙发里,瞥着寒时,“不过寒董,人都来了,直接撵回去也不合适吧?”

宋帅被这话噎住。

宋帅缩了缩脑袋,目光求助地往旁边转,偷偷给自己表哥发信号。

旁边的秦楼始终垂着眼不声不响,听到这里,知晓宋帅在嘴皮子上是说不过这女人了。

一想到被这么多人似有若无地盯了一中午,寒时的眉更紧地拧起来。他看向宋帅的目光愈发不善。

他轻哼笑,搁下杯子,直身欲言:“田小姐,你……”

寒时没休息好,压着起床气揉了揉眉心,嗓音沙哑里透着低沉:“你这是让人给我办单身party,还是喊人来给我送终呢。”

只是还不等秦楼说出一半,将一杯纯净水灌下,压住了酒意燥热的寒时终于缓缓睁了眼。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仍旧没什么焦点,显然酒意未消。

宋帅顺着秦楼的目光扭过去,哆嗦了下,凑到寒时身边,摸着后脑勺尴尬地笑:“那什么,寒董,我也没想到他们一个个能这么热情……一开始我只叫了相熟的,真的,谁知道他们这……一传十十传百的……”

田素婉听见了动静,心情复杂地转过去,低声问:“你醒了?”

秦楼见寒时醒了,伸脚一踹旁边的宋帅,冷淡的脸上扯起一点笑:“自己求罪去吧。”

寒时轻眯起眼,盯了身侧的女人几秒,然后他慢吞吞地往后倚回另一侧的沙发里,嘴角勾起来:“这个人,看起来有一点……眼熟……”

他皱了眉,往旁边看。

秦楼在旁边叹了口气。

若不是除开面对丈母娘外都很强悍的心理素质,单这一睁眼,寒时可能都要被眼前这场景惊着。

田素婉如他所料,眼睛清亮,她上前了一点:“你能认得出我来吗?”

而寒时这边,前一晚为了推出这两天的档期熬了半通宵,中午忍不住困倦,窝在会所角落沙发里睡了一觉。他再醒来却发现,统共不过一中午的时间,会所里多了密密麻麻几十双眼睛。

寒时本能地皱了下眉:“你别离我这么近……”

由是,宋帅那边把寒时的名号一放出去,各家便全将家里的小辈就近拎了出来——在C市附近的自不必说,就算离着远,订到最新航班的机票,经济舱也得把这些后辈们塞过去。

田素婉一怔:“怎么了?”

连着几位商场老将在这年轻的“后浪”面前折了戟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小看寒家这位新掌权者了。

醉得目光都没了焦点的寒时一本正经:“我是有家室的人了,你有一点点漂亮,我们要避嫌。”

寒时抓权不到半年,这些人就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们以为的纨绔浪荡,只是他们以为。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寒总”一上来,就给好些轻敌的老辈们狠狠地上了一课。

众人:“……”

寒家风风光光压了他们这么多年,太多人想等着看笑话了。只是多数人万万没想到,笑话没看成,他们的眼珠子倒是差点看到地上去了。

田素婉听了前半句,原本脸色都有些白下来,可后半句又让她情不自禁地露出点真心的笑。

寒时这位曾经在圈内出了名纨绔浪荡子弟接手家族股份,抓了大权,原本不少人说寒老爷子是年纪大了脑子跟着糊涂了,才会越过儿子将位置传给寒时。

她更忍不住往寒时那边挪了一点:“我很漂亮吗?”

寒家原本就是圈里名流,近年势头愈发鼎盛。

醉酒的男人眉心拧得更紧,似乎开始陷入什么混乱的思考里:“有一点……像……漂亮……”

以宋帅的名号,自然没那么大号召力,他这次的party说到底,还是借着寒时的光——

田素婉没听出个中深意,但听出了肯定,她压着笑从旁边桌上又取了一杯水,伸手递给寒时。

为了给寒时办好这次单身party,宋帅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动人脉,把世交圈子里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几乎叫来了一半。

旁边的秦楼清冷地笑了一声:“自讨苦吃。”

他前半段人生里,最崇拜的两位同龄人都在这里了。——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才是智障的那一个吧。

宋帅几乎已经是捂着脸从手指头缝里看那两人了,闻言挣扎着扭过身:“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他这状况,明天我还有得救吗……”

听着前面两人你来我往的互相嘲讽,跟在后面的宋帅直想捂眼。

秦楼哑笑,没说话。他提了杯子,刚准备递到唇边,掠过会所内门的目光却蓦地一停。

寒时一顿,似笑非笑,顺手又补上一刀:“哦,求婚被拒次数也可以了。”

几秒后,他眼帘一扫,低声笑起来:“来了。”

寒时轻嗤了声,也抬脚跟上去:“我家小领导已经点头了,不用扛,明天早上我们就能去把红本子领下来——哪像楼爷你,潇洒自在孤家寡人,那求婚次数都可以申请一项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吧?”

宋帅:“……啊?什么来了?”

秦楼走过两人身旁,打趣:“行了,他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别家是被女朋友拖着往民政局走,换到我们寒董这儿,恐怕是恨不得立刻拿上户口本,把我们小丁老师扛进民政局里吧?”

宋帅奇怪,秦楼却没有再说话,宋帅只好自己抬头去看。靠着沙发后一抬眼,宋帅就惊了一下:“——丁小姐!”

“免了,你们那才叫苦海,我这儿是蜜罐。”寒时勾着唇笑。

他几乎是嗖的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宋帅被噎了一下,回过神后直摇头:“就是因为你这即将踏足苦海,兄弟们这才给你找点最后的乐趣不是?”

桌四周的其他年轻人,包括醉了的寒时和田素婉那儿,都被宋帅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下。

寒时面上的笑意淡得很,闻言眉先皱了下:“我明天就领证,你现在跟我谈‘情趣’?”

反应过来后,他们更是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秦楼还未开口,里面迎出来的宋帅接声:“清场?清什么场啊,寒董,多点陌生人才能多点情趣啊,就我们几个的话,那多没意思?”

丁玖玖冲宋帅一点头,目光四下扫过,随即便看见了醉得目光散焦的寒时。

寒时脚步一顿,皱眉,侧头看向身旁的秦楼:“没清场?”

寒时的身旁,还有一个妆容衣着都十分精致的女人,正拉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里端着一杯水。

经一段长廊入内,尽头穿着制服的侍者恭敬地推开门,内里的情景曝于眼下。

丁玖玖的细眉微蹙。

两人行经门廊入内,安保见是秦楼领的客人,只安静地向两人欠身,半句要拦的话都没有。

宋帅心里咯噔一声:“丁、丁、丁小姐!你别误会——这个是寒董的朋友……啊不是……”

秦楼一撇嘴,摆出副懒得和他计较的模样。

不等宋帅捋直了舌头,田素婉已经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女孩儿的身份。按照她的资料里,这个女孩儿叫丁玖玖,家境十分普通甚至可以说是落魄,长相虽然漂亮,但也不至于有多惊艳。此时近看,她和自己好像还有几分相似。

寒时刮了他一眼,薄唇微勾,笑容轻蔑:“我乐意。”

一个不太好的想法从田素婉心底飞快地掠了过去,只是田素婉没来得及捕捉到。她放下手里的杯子,仍坐在寒时身边,冲丁玖玖盈盈一笑:“丁小姐你好,我是田素婉,既是寒时的朋友,也是他之前的联姻对象。”

秦楼扯了扯嘴角:“你这两年是践行二十四孝男友了,还是在过苦行僧的日子啊?”

众人脸色一顿,随即都有些不悦起来。在这种时候挑拨离间,让他们本能地对田素婉生了厌恶。

“嗯。”寒时漫不经心地应了。

而一众目光的落点所在,丁玖玖的神色却并没有太明显的变化。

秦楼迎他,微挑了眉,似乎有些讶异:“第一次来?”

她只在闻言时,不凉不热地瞥了田素婉一眼:“你好。”

寒时下车,目光扫过一圈,才迈开腿走上前。

没有再做理会的意思,丁玖玖走进沙发内,到寒时面前才停住。她垂眼看着醉意蒙眬地盯着她的男人:“能起来吗?”

寒时被司机送到会所门外时,秦楼正等在会所门廊下。

田素婉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就调整过来,她转回身,冲着丁玖玖笑:“我看还是我扶他——”

只是这间会所的地理位置颇有些远,在C市的近郊区。

话声未落,她钩在寒时手臂上的手被拂开。

说是会所,但称为酒吧也不为过。唯一和其他酒吧不同的,就是这里只接待会员顾客,非会员邀请一律不能入内,会所内私密性极佳。

醉酒的男人一双桃花眼愈发潋滟,一眨不眨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

为了玩得尽兴,宋帅等人专程找了一间私密性很好的小会所。

几秒后,他恍然,指向旁边的田素婉:“她长得有一点点像你,所以有一点点漂亮……”

寒时的目光阴郁地看了C大的校门一眼,转过身往外走:“地址。”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了下。

回顾了十秒两人多年的兄弟情,宋帅才说服自己忍了方才那句话。他装作暂时性失忆:“楼爷问过了,估计今天您家那位小领导都不会有什么时间出校门。领证前一天,寒董不会想怀着被放鸽子的心情,自己闷一天吧?”

丁玖玖是不知道前因后果,其他人却听得清楚明白。

宋帅:“……”这就不是能聊人话的。

宋帅带头,解气地冷笑了声。

寒时嗤笑了声:“不是一直只有你单身吗?”

田素婉脸色煞白。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寒时:“你……”

最后,还是站在秦楼旁边的宋帅实在是听不下去,嘀咕了声“真爱使人智障”,便赔着笑从他表哥那儿拿走了手机:“小寒总,啊不,寒董……我这估计得有一段时间改不过口了,”宋帅自嘲,“今天有时间,一块出来聚一聚呗,怎么说也是最后一个单身日了,我听我哥说你还特地让助理给你推出了两天的空档——这空都空了,兄弟们陪你办个单身party啊。”

寒时却半点注意力都不肯给她了,他一边皱着眉,一边努力撑着沙发直起身,嘴里还低声咕哝着:“我是个有家室的人,不能……”

两个妻管严男人隔着电话,对对方发起了沉默而持久的无声鄙夷。

他的目光在尾音时,落在因为站起来而离自己很近的女孩儿脸上。她精致的五官绷得微紧,漂亮的杏眼里藏着点无可奈何又纵容的情绪。

寒时:“你是不是忘了你那次应酬完喝高了,跑去宋书公司求婚又求睡的事情了?”

寒时盯了两秒,突然勾起了嘴角,笑了:“这个姑娘真漂亮……跟我家领导一样漂亮。这个我也要娶——明天我要娶两个!”

“你好,你不肉麻,上次也不知道是谁喝多了,抱着女朋友跟只大型犬似的往上蹭,一口一个小领导。”

“啪。”

寒时撇了撇目光,似笑非笑的:“‘书书’?楼爷,你以前可没这么腻歪人,肉不肉麻。”

宋帅绝望地捂住了眼,愁得头都大了。

秦楼:“寒董,你可真别自作多情。只是我家书书上次和你们家那位领导一见如故,这前后事情还是书书从你家领导那儿听到的,这才让我来安抚你两句。”

秦楼却在旁边淡定地看热闹。听见寒时这句话,他甚至还顾得上打趣了一句:“寒董,对那位是有家室不能近身,到这位就是有家室但是要娶两个了?——你这未免也太双重标准了一点吧。”

“……滚。”寒时低骂了句,骂过之后,他也无奈地勾了勾嘴角,“你现在的消息灵通,都用在监督我上了?”

秦楼这话,对旁边站着的田素婉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接起电话,秦楼在对面幸灾乐祸:“领证前一天被放鸽子,寒董,你这婚姻路看起来是不太平顺的预兆啊?”

田素婉的脸色更白了几分。而她此前惹了众人不满的挑拨离间,这时候也显现出效果了——在座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在这时为她打个圆场或者带过话题。

这样站了约莫有一分钟,寒时的手机响了起来。

场中就这么诡异地沉寂下来。

丁玖玖那边忙得脚不沾地,连哀怨的时间都没给寒时留下,通知完就挂断了电话。留寒时一人,孤零零地站在C大校门外来来往往的人潮里,面无表情。

站在前面的丁玖玖没有说话。和其他人不同,她从秦楼这番话里,也听出了为寒时辩护的一成内容。显然对方是担心她误会,这才点明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挨完领导的批评后,新人导员们顶着一头包,还要再去给自己负责的几个班级开班会传达。于是提前几天约好的领证前的情侣约会,就这样泡了汤。

丁玖玖眉心稍松。她无奈地看向寒时:“既然能自己走,那就跟我回家吧。”

C大因为一次校内寝室安全隐患突击大检查比例不合格,大一新生各班的负责导员集体加急开会。

男人眼睫一动。

领证的前一天,寒时被丁玖玖放了鸽子。

在丁玖玖怀疑他是想拒绝自己的时候,突然见对方露出一个晃眼的笑:“第一次见面就回家,这么刺激吗?”

丁玖玖心虚地转过去,他们确实还没有领,但是快了。

她到底是从哪个垃圾箱翻出来这么一个智障的。

岳余君松了口气。

想想明天还要跟这人领证……

丁玖玖:“真没有的,妈。”

丁玖玖看着寒时,逐渐面无表情。

趁寒时起身去洗手间的工夫,岳余君还是有些不安,伸手拉了丁玖玖一把:“我寻思着,你们应该还没胆大到瞒着我偷偷把证领了吧?”

而醉酒状态的寒时毫无所觉:“其实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跟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回家,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寒时:“口误了……谢谢阿姨。”

丁玖玖忍无可忍,笑了声:“你都要娶两个了,哪儿传统,是想继续三妻四妾?”

岳余君幽幽地叹了口气:“年轻人,性子不要这么急啊。”

“三妻……四妾?”

听出这话里的同意,寒时顿时喜出望外:“谢谢妈!”

男人垂下眼重复了一遍,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行性。

岳余君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你说的,我替她记下了。行了,起来吧,地上凉。你再跪一会儿,我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啊,嘴巴就要撅得能挂油瓶了。”

眼见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儿就要爆发了,宋帅都在旁边紧张得快要断气的时候,突然就见男人向前一躬身,把猝不及防的女孩儿抱进怀里。

寒时闷闷地低下目光。他还是低声说了实话:“您有什么事对玖玖不满,先找我也行的……实在不行,我替她跪。”

他低声咕哝:“你有三胞胎姐妹吗,要跟你长相性格……所有都一模一样的那种……有的话我考虑考虑。”

丁玖玖转开头,袖手旁观。

丁玖玖被他抱得一愣,气过反笑:“你还考虑考虑?”

寒时被问得一蒙。他抬头看了丁玖玖一眼,眼神很是纠结。

“嗯。”男人应得一本正经,只是声音里已经带上困醉的倦意,“我只要你……还有我家小领导的……”

岳余君心头最沉的那副担子放了下去,面上的笑容也就轻松了许多。她甚至有些玩笑地问:“那按你刚才说的,我这个当妈的让她跪,是不是也得征求你的意见?”

他这是还惦记着娶两个。

“寒家那边,不再有任何事情能影响到玖玖和我的感情。也是因为这样,我才来恳请您将玖玖交给我。”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给丁玖玖再接话的机会,紧紧抱着她腰身将呼吸抵在她颈窝里的男人就已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他没有反对?”

他的重心落下来,丁玖玖险些被他压到桌上去。

“是,阿姨。”

还是旁边的宋帅眼明手快,上前扶住两人。

“那你们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又是一番折腾后,丁玖玖和宋帅几人才总算将彻底醉睡过去的寒时扶上了私家车内。

在她的印象里,寒家就是寒老爷子的一言堂,老人家说一不二,全家上下会喘气的没一个敢说不。如今看来,似乎出了个例外了。

扶着后车门,丁玖玖长长地松出一口气 ,无奈地问:“今晚怎么回事,他到底喝了多少?”

岳余君眼底掠过点诧异,似乎有些意外寒时对于寒老爷子的态度。

宋帅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是我的问题……我本来是想约他出来放松一下,开个小party,没想到闹来了那么多人,还都是世交圈子里的……他一下午转了一圈酒下来,就这样了。”

寒时咬得字字清晰。

丁玖玖关上车门,隔着玻璃窗看了一眼车内后座睡得人事不省的男人。

“他更不能。”

正准备进副驾驶的宋帅愣了愣:“小丁老师,你不一起走吗?”

岳余君笑了笑:“寒老爷子呢?”

“不了,我还要回学校。”丁玖玖微皱起眉,有点头疼地说,“今晚是请假出来的,本来想……”她瞥向寒时,皱着眉咽下了原本的话,转而道:“你们送他回去吧,我直接回学校。”

听出岳余君话里有话,寒时分毫没有犹豫:“玖玖是我最珍惜的人,没人能让她跪,谁家都不行。”

宋帅忧心忡忡地观察着丁玖玖的神色:“小丁老师,你是生气了?今天这事真不怪他,是我的锅。要不是我招来这么多人……”

岳余君摆摆手:“你起来说话,我家小门小户,不流行动不动就跪的那一套。”

“没事。”丁玖玖摇头,打断了他的话,神容有些疲倦,“我要尽快赶回去,明天让他去学校找我吧。”

这会儿已是深秋,地瓷砖上最凉,丁玖玖想伸手去拉寒时,然而顾忌着岳余君不开口,寒时怎么也不会起来。她只能伸手拽了拽岳余君的袖子,有点心疼地小声喊:“妈……”

说完,女孩儿转身走了。

回过神,岳余君摇头失笑:“我以为你们准备跟我循序渐进地交代,结果……你倒是干脆。”

宋帅在原地呆站了半晌,无力地抹了一把脸,扭回头问不远处看热闹的秦楼:“楼爷,我明天会不会被醒过来的小寒总直接搞死?”

岳余君确实从认出寒时后,就隐约察觉到了两人的来意。但她也着实没想到,在自己故意试探后,寒时会有这样的反应。

秦楼幸灾乐祸地笑:“放心。明天他恐怕自顾不暇,没精力和你算账了。”

岳余君也愣在了原地。

宋帅:“……”

丁玖玖怔然。

秦楼:“你如果真想弥补错误,不如今晚提前让人准备几张质量最好的搓衣板,明天一早送到寒时别墅里。”

男人微垂着眼,白净修长的手放在膝盖后。那些紧张和不安终于退离,他低声却沉稳地开口:“阿姨,我喜欢您的女儿——不,我爱她,恳请您能把她交给我,这一生我对她的感情至死不渝。”

宋帅嘴角抽了抽:“用来跪吗……”

丁玖玖扭过头去看,前一秒还在沙发上的寒时,此时已经双膝着地,跪在自己脚边了。

“不然呢,”秦楼嗤笑了声,“或者负‘板’请罪?”

她放下茶壶,轻吸了口气,刚准备开口,就听耳边扑通一声。

“啊啊啊——我真是要疯了!” C大数学系导员办公室里,传出一声崩溃的嚎叫,“昨天刚搞完那个劳什子的卫生检查,今天又来德育分核对检查!上面是要搞死我们吧?”

和岳余君对视的第一秒,丁玖玖就懂了。

“……吼也没用啊。”

这可绝不是岳余君会说出来的话——更何况是当着客人的面……

坐在开口的老师对面,丁玖玖无奈地撑着额头,一边苦笑一边飞速浏览着面前电脑显示屏上的电子表格。

丁玖玖手里的茶壶一抖,茶水溅出几滴,落到茶几的玻璃面上。然后她错愕地扭回头,看向岳余君:“妈?”

“有这个工夫,你还不如多查两行德育分。”

岳余君抿了一口,端详着手里的茶杯,问:“我看清子也没女朋友,你和他好像挺合适的啊。”

“丁老师,你也太淡定了。”对面的人佩服地看她,“你还替辛老师代班呢不是?我们这一个人四个班,你就相当于八个班——听说你昨天给他们开班会一直开到晚上啊。”

丁玖玖憋住笑,倒茶。

丁玖玖确认到最后一行,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不知道,他工作忙吧。”丁玖玖转去往寒时那边,余光瞥过去,不意外地看着男人的表情差点没绷住,那双桃花眼里更是露出点介于狼和狗之间的凶光。

按键盘保存,鼠标叉掉了当前的窗口,丁玖玖拿着旁边整理好的材料起身:“确切地说,是开到昨天晚上都没开完——我还有两个班会在排队呢。”说着,丁玖玖晃了晃手里的材料,“你们还有力气嚎,我已经连嚎的力气和时间都没了。”

岳余君在旁边不紧不慢地张口:“玖玖啊,清子最近怎么没来看我了?”

“哈哈,你是真的惨,跟你一比,我们都算幸福的了。”

丁玖玖倾身给岳余君的茶杯里添茶。

“是啊,知道就好。”丁玖玖边开玩笑边往外走,“那我先去开班会了。”

岳余君没有拒绝,松手任她拿了过去。

这会儿正是上午第二节课下课的时间,学校里学生很多,丁玖玖再次确认了一遍跟那两个班的班长订好的班会时间和地点,这才深吸了口气,大步往教学楼走去。

丁玖玖笑,装作没有看到,转过身去接岳余君手里的茶壶:“妈,我来吧。”

留在最后的这两个班是丁玖玖自己负责的班级,和班里学生也都相处得不错。

寒时立刻稍稍绷直身,一脸“我什么也没说”的表情坐回去,只趁空隙偷偷给丁玖玖眼神示意。

开会的教室在学校其中一栋教学楼的六楼最东侧,离着教室前门还有几米远,丁玖玖就看到几个眼熟的班里的学生扒在门边上,往里张望。

这次,丁玖玖还没来得及接话,岳余君就转过身来了。

丁玖玖走过去:“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寒时仍皱着眉:“那你回卧室睡午觉吧?”

把门的几个女生原本正聚精会神地低声议论着,此时被突然出现的丁玖玖吓了一跳。

丁玖玖软着嘴角笑:“我倒是准备早说,一看你紧张的样子,哪还说得出口?”

丁玖玖好奇地往里面看,只可惜几个女生挡得她离门颇远,C大教室的门上窗户又很高,她什么都没能看清。

寒时皱眉:“怎么不早点说?那我们可以改天再来……你不回房间休息一下?”

“啊……丁老师啊,你吓了我们一跳。”

丁玖玖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揉了揉眉心,带点鼻音:“昨天专业里有个活动审批,我们这几个导员全都加班呢。”

丁玖玖无奈地笑:“就快到班会时间了,你们不进去开班会,站门口做什么,罚站呢?”

趁岳余君转身去添水,寒时压低了声音问女孩儿:“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

“啊啊,老师你小点声!”离得最近的一个女生激动得张牙舞爪的,看起来就差冲上来捂丁玖玖的嘴巴了。

就这样他们又交谈了半个小时。丁玖玖坐在两人中间,几乎要在这“温馨”的家庭氛围里睡过去了。还是寒时最先注意到丁玖玖的反应。

所幸仅有的那么点师生观念还拉住了她,她在其他人紧张的目光下小心地凑过去:“里面坐了一个特别帅的学长,我们正在偷拍呢!”

她只话题轻松一转,便带到了寒时在国外的生活上,像是之前对对方的事业询问也只是一时兴起。

“……学长?”丁玖玖低下头,翻了一遍手里笔记本上的会议流程,“我有给你们安排什么学长学姐讲话吗,我自己怎么不记得了?”

岳余君微皱起眉,但并没有说什么。

“可能那个学长是在这个教室里上自习吧……”

每一句话寒时都拿捏得小心适度,说完之后,他微微吐出口气,看向丁玖玖。丁玖玖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样啊。”丁玖玖笑,“那给你们个机会,你们去告诉他,这个教室这节课已经被我们向教务处申请借用开班会了——请他换个地方就是了。”

寒时在这个问题上停顿了下,最后还是实话实说:“我大学期间开始经营自己的公司,目前公司事务已交由职业经理人,逐渐开始接手家族股份。”

“啊?”几个女生拖长了声调。

岳余君又问:“那你现在是回国工作了?”

其中一个大着胆子:“不要啊小丁老师,这么养眼的学长我们还是第一次见,你就让我们多看几眼,又不耽误你开班会嘛……”

丁玖玖在中间神游太虚,寒时却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岳余君的每一个问题,他都严阵以待。公司里那些再大项目的谈判,他也没这么紧张过。

丁玖玖失笑:“你们乐意,人家还不一定乐意呢。待会儿你们班的其他学生都进来,班会一开,人家肯定还是要走的。”

至于寒老爷子就免了,老人家那么大岁数,做事再过分,也不好给人气出个长短来。

“那我们也不舍得赶嘛……”

如果不是条件不满足,她几乎想把此时的画面拍下来了……最好再给徐阿姨和寒叔叔一人寄一份。

“行吧。”丁玖玖笑道,“随你们。不过别在这里站着了,赶紧进去吧。”

丁玖玖在旁边看得不忍直视。无论在什么人面前,她都从来没有见过寒时如此听话到近乎乖巧的一面。

几个女生又站在门外你让我我让你地“谦让推辞”了一番,才扭扭捏捏地进了门。

寒时又点头:“嗯。”

丁玖玖站在走廊上看得发笑。

“你之前在国外住了一段时间?”

真好啊,她大学那时候……

寒时又点头:“对。”

想法戛然一停,丁玖玖不由得自嘲地笑起来,怎么还不到什么年纪,就已经有开始这么老龄的心态了?

“那你已经毕业一年了啊。”

难不成是因为领证的事情吗?丁玖玖的目光闪了闪。

寒时点头:“是。”

她怀疑自己可能有点婚前恐惧——一想到即将从法律意义上结束单身生活,彻底和另一个人完全联系在一起,她就觉得心里难以言喻地感到不安……

“寒时,我听玖玖说,你是比她高一年级,是吧?”岳余君问。

“丁老师好。”

餐后,岳余君沏了茶,三人坐在客厅里闲聊。

班里的几个男生从旁边走过,嘻嘻哈哈地冲她打招呼。

在丁玖玖的心不在焉里,一顿午饭在缓声细语中度了过去。

“……哦,你们好啊。”丁玖玖被叫回神,笑着应声。

自己母亲是如何的性格,她再了解不过了,从方才寒时进门,岳余君似乎就因为寒时的长相而对他的身份有所察觉……再加上上次寒老爷子来家里,母亲心思细腻,如果说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并不奇怪……

其中一个男生推搡了下另一个男生,同时冲丁玖玖那儿使眼色:“快说呀……”

见岳余君似乎没有太多反应,寒时和丁玖玖对视一眼,各自松了口气,但丁玖玖又总觉得有些不安。

“……去你大爷的。”被推搡的男生瞪回去,又有点犹豫而不好意思地看了丁玖玖一眼。

岳余君笑着叹了口气:“你们也算是有缘分……还能在支教的山区里重新遇见,真是不容易啊。”

丁玖玖的心里轻咯噔了下。她这会儿已经不是那些十七八的小女生了,而正巧,和这帮正热血青春的年纪的孩子们接触多了,丁玖玖对这帮学生们此时单纯得一眼就能看透的心思再了解不过。

寒时心里不安,面上严肃地点了点头。

更何况,在学期之初,学校里负责他们这批导员的老师就对她额外耳提面命过——一定要跟班里的男生们保持好师生之间应有的距离。

而寒时的话声落后,岳余君眼底掠过了然的情绪。她似乎并没有太多惊讶,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情绪在里面:“那你……就是寒老爷子家里的那个小孙子吧?”

丁玖玖没给对方几人再开口的机会,她冲几个男生微微一笑,率先迈步进了教室。

当初他被送到寒家那处别墅里,岳余君照顾了他一段时间,很难说对他的名字是否还有印象。

身后的声音隐约传过来:“让你不把握好机会!”

说完之后,他就有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岳余君的反应。

“傻了吧……”

寒时无奈纠正:“时间的那个时。”

“……怂不怂?”

旁边丁玖玖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同时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石头的那个石。”

丁玖玖踏上讲台,暗自摇头,然后她便站在讲台上,翻起了手里的本子。将今天的班会内容和流程确定过最后一遍,丁玖玖转身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钟表。时间也差不多了。

寒时应声:“阿姨,我姓寒,寒时。”

丁玖玖转回头,面向教室内。

丁玖玖看向寒时。

班里绝大多数的女生都在若有若无地望着教室最后方右边的角落。

坐下之后,岳余君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之前玖玖都一直没有跟我介绍,你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咦?她们的那位帅学长还真没走吗?

帮着岳余君把饭菜端上了桌,三人便在家里的小餐厅内落座。

丁玖玖奇怪地抬头,顺着几个女生的目光望过去。

寒时:“……”行吧。自家小领导,除了惯着还能怎么样?

窗边的窗帘正被敞开的窗户外吹进来的风刮了起来,飘飘扬扬地拉起了白色的旗帜。

难得看寒时吃瘪,丁玖玖笑意更压不住:“挺响亮的,发音还特别标准,肯定让我妈耳目一新。”

那人的身影也被拦在了窗帘后方,只一道修长挺拔的上身,被半上午的阳光描出一条模糊的影,拓在雪白的窗帘上。

丁玖玖回神,笑着看他,“你是想问我你那一声‘妈’喊得够不够响亮吗?”

莫名地有些熟悉,不等丁玖玖再去细想,窗帘后的那道影子抬起了手,修长的指节拉住窗帘边角,将它拢下,关窗。

等岳余君一进厨房,“乖巧安静”地在原地的寒时立刻走到了丁玖玖的身旁:“我刚刚表现得怎么样?”

然后那人侧回身,与丁玖玖四目相对。

“嗯。”丁玖玖点点头,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

丁玖玖愣住了。

“这样啊……”岳余君点点头,“我锅里还煮着东西,先去厨房照看一下。玖玖,你招待客人,待会儿我们吃饭。”

黑色碎发,清俊面庞,桃花眼,白衬衫,黑色长裤,那人冲她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寒时的反应却极快:“阿姨,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多谢阿姨的好意!”

被“美色”迷惑了两秒,丁玖玖回神,想起昨晚上某人的表现,她冷着脸,砰的一声压住了笔记本:“准备开会。”

丁玖玖怔了怔。

班里一默。学生们惊讶地抬头,不知道是什么事惹得这位万年好脾气的小丁老师这么不悦。

岳余君这才回过神,笑着对丁玖玖说:“你这朋友的长相真俊啊,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我都想给他介绍一位了。”

丁玖玖没有开口赶人,寒时便也厚着脸皮,心安理得地坐回了角落里。

一直观察两人的丁玖玖在旁边出声。

几个女生兴奋地嘀咕了两声,似乎是还在商量该由谁去要微信号的问题。

“……妈?”

已经是昨天重复过六遍的会议流程,丁玖玖这会儿就算是闭着眼也能主持下来了。

岳余君是有些近视的,之前隔着丁玖玖也并没有注意寒时的长相,此时近前一看,她不由得愣了愣,伸出去接东西的手臂都在空中停了一下。

碍于寒时在场,她难得全程没怎么露出过笑脸,班里嬉闹玩笑的也就少了许多,一场会议以奇高的效率推进到结束。

“……您是长辈,这是我应有的礼数。”

“……好了,今天班会的事情就这么多,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见岳余君上前,身量很高的他自觉欠下身,将手里礼盒放到门旁。

班里学生们低声议论起来。

寒时这才勉强从方才的口误尴尬里脱出身。

丁玖玖收拾桌面上的材料,没抬头:“有事就让班委找我。既然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我们今天的班会就进行到这里,大家——”

岳余君也笑,过去接还僵在门口玄关的寒时手里的东西:“你救了我们家玖玖,该是我去看望你,玖玖非得拦着——现在你来家里做客,还带这么多东西,让阿姨多羞愧啊?”

“丁老师!”班里突然响起个男声,笑嘻嘻的,“您今天可真漂亮!”

丁玖玖笑着躲开:“他不要我提的,护食一样,说一定要亲自给您送上来。”

丁玖玖一怔,抬头,杏眼里的情绪滞了下。

岳余君尽管还有些奇怪,但也勉强接受了这解释,她躲开女儿的推动,轻拍了丁玖玖一巴掌:“只让客人一个人拿东西,像什么话?”

正式开学到现在,她这还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被自己班里的男生“开玩笑”,而就这第一次,怎么就刚好碰到……

丁玖玖看不下去,笑着把还蒙着的母亲往门里推:“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他没去过朋友家里,第一次见朋友长辈,太紧张了,您谅解他一下。”

都不用刻意去看,丁玖玖已经感受到教室某个角落里骤然袭过来的“凶光”了。

因为太紧张,顺口随着丁玖玖喊了“妈”的寒时表情微滞:“呃……阿姨……”

丁玖玖想了想,没去搭理教室最后方的某人,杏眼一弯:“谢谢夸奖,我们女生每天都很漂亮。”

丁玖玖憋笑差点憋到岔气。

班里的女生们也被这句话逗乐了。

见门后面容慈善的女人看向自己,寒时手里拎着的礼盒带被他攥得一紧:“妈。”

“对啊。”

岳余君应声,抬头往丁玖玖身后看。

“我们女生每天都是小仙女。”

站在最前面的丁玖玖笑着,甜甜地喊了声:“妈。”

教室有笑声一片,突然插进了一个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丁老师,您有男朋友吗?”

“来了……”房门内隐约传来岳余君的应声,几秒后,面前的防盗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丁玖玖惊望过去,却是刚刚在教室外面,被其他几个男生推搡鼓励过的那个,此时正涨得满脸通红,死低着头没看她。

如果不是顾念待会儿母亲岳余君就该来开门,丁玖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了。

而他旁边,刚夸了自己一句的男生恨铁不成钢地低声说着什么。

余光落过去,男人修长的颈线明显在话音落时多了一瞬的紧绷,紧张得目不斜视。

敢情刚刚那句是热场的。

“……要来了哦。”她笑着打趣身旁的男人。

丁玖玖心里暗自无奈,从某个方向望过来的目光,已经快要实质化了。

到了家门前,为了给寒时一点准备时间,丁玖玖拿出钥匙后一犹豫,便放了回去,转而伸手叩门。

丁玖玖正色:“不管我有没有男朋友,这件事跟你们都没有任何关系——希望你们懂我的意思,这种玩笑是最后一次了哦——下、不、为、例。”

丁玖玖莞尔一笑,眼神无奈地偷摇了摇头。

说完,丁玖玖没再去看那几个男生的反应,她一扣讲桌桌面:“班会结束。”

上楼的时间里,丁玖玖发现寒时的表情更加严肃了。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普通的上门拜访,倒像是要上战场,自带一种悲壮的背景音。

说完,她拿起材料,转身就要走。

她突然有点后悔,上周出院前,就应该先拉着寒时去拍几张脑部CT的……

教室里此时还在她那一声“班会结束”后的安静里,在丁玖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突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没有男朋友。”

寒时闻言警惕地看向他:“我第一次上门,你想让我给未来丈母娘留下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鸡印象吗?”

班里戛然一静。

从后备箱里拎出了大包小包的礼盒和营养品,司机在旁边都看得于心不忍:“寒董,还是我帮您拎上去吧。”

几秒后,学生们反应过来,纷纷用力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小时后,车开到了丁玖玖家楼下。

安静地坐了一整节班会的男人起身,神色慵懒,眸光却藏着点凌厉。

丁玖玖失笑:“好,给你扶正,我不反悔。”

他似笑非笑地扫了那个男生一眼,走向教室前方:“……但是她有老公。”

“不。”寒时毫不犹豫地拒绝,“说好要给我扶正的,领导你不能反悔。”

话声落时,寒时已经站到了丁玖玖的面前,同时也拦住了她的去路。

丁玖玖从未见这人如此不安又幼稚的模样,忍不住逗他:“既然你这么怕,不如我们打道回府吧?”

班里寂静几秒,一片哗然。离得最近的几个学生控制不住表情:“丁老师,他是?”

寒时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神情。

不等丁玖玖开口,寒时回眸,薄唇一勾:“我就是她老公。”

丁玖玖点头:“嗯,我只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遇到山体滑坡的时候,是你保护我的。我妈妈之前还一定要去医院看你,考虑到第一印象,我把她拦住了。”

而之前面红耳赤的那个男生终于从这巨大的打击里回过神,几乎是跳起身:“不可能!我问过,丁老师没有结婚!”

过了几秒,他才轻歪了下脑袋,从女孩儿颈窝里侧仰起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架势:“你没有跟阿姨说我和你的关系吧?”

寒时瞥他,眼底笑意彻底冷了下来。

寒时没有回声。

“巧了。”他左手拎着的纸袋一抬,“户口簿就在里面,今天就是我们的登记日。”

丁玖玖笑起来。

说完,寒时伸手牵住丁玖玖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笑了声:“谢谢你们的祝福。”

“我妈妈在你心目中,为什么会是这么凶悍的形象?”

他的语气极尽凌厉之意。

寒时非常擅长顺竿爬,一见女孩儿过来安抚,立刻把自己窝了下去,贴到女孩儿颈窝里蹭了下,声音还怪委屈的:“我昨晚背开场白,一夜都没睡好。梦见几十个版本,都是阿姨拎着笤帚满街追着要抽我。”

教室里鸦雀无声。

她趴身凑过去,伸手勾了下男生的脸:“那你这黑眼圈又是怎么回事,第一印象想让我妈妈觉得你是个喜欢通宵的网瘾少年吗?”

丁玖玖任寒时牵着自己到了教室外,然后才挣回了手。

丁玖玖失笑。

寒时回身,面上已转为苦笑:“对不起,领导,我昨天不该喝多的。”

寒时转回头,面无表情地看她:“我紧张。”

丁玖玖绷着脸儿,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两秒后,唇角微翘了下,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所以呢,你来找我干吗?”

丁玖玖莞尔,眼角轻弯下去:“是你要求来我家的,怎么像是我逼你来的一样?”

寒时一拎纸袋:“户口簿我都带来了。”

只是这个“大学生”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严肃。

丁玖玖不看他,反身往电梯间走:“我下午还有个班会,没时间。”

坐在后座的丁玖玖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人:休闲版的白衬衫,浅蓝色牛仔裤,发型似乎是特意收拾成了青春又自然的风格,衬着那张俊脸,看起来跟个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她的步伐顿了下,回眸一笑:“你不如去找昨晚酒吧里你想娶的第二个——领证。”

路上,车内安静。

“两个不都是你嘛。”寒时苦笑追上去,“我已经提前疏通过了,不会用很久,今天上午就能结束的。”

熬过了最繁忙的开学前两个月,丁玖玖终于找了个空闲的周末,接上正式出院的寒时,乘车回家。

说话间,两人进到电梯间里。

丁玖玖保研留在C大,并成了C大的一名行政辅导员。

丁玖玖按下下行键,电梯正巧从7层下来:“嗯……昨晚你成功让我改变了主意,我觉得面对一个随时想着要三妻四妾还要惦记我有没有三胞胎姐妹的未婚夫——我需要再郑重地考虑一下。”

病床上,男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的话声刚落,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扶。说吧,你想怎么扶?”

楼上似乎也是刚下课,电梯里站了不少人。丁玖玖和寒时走进梯厢内,梯门合上,电梯里无比安静。

女孩儿无奈地背过身,收拾起病床旁的东西。

楼层一层又一层地往下去,在这安静到极致的沉默里,站在丁玖玖身旁的男人突然开口:“其实今天一早,宋帅就送了一箱搓衣板到我家了。”

如果说这话时,这男人眼底不要压着那点狼光,那这话的可信度听起来还能高一点。

丁玖玖一噎。

“你不给我扶正,我当然只敢惦记这个位置。”

电梯里其他人情不自禁地竖起了耳朵,目光纷纷落向站在最外边的两人。

丁玖玖气笑:“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当我的‘出轨对象’?”

而寒时似乎毫无所觉,神色淡定,声线微哑:“那箱子现在就在我车子的后备箱里,如果你实在不解气,指一个地方——导员办公室外、教学楼下、C大校门口,随便哪里,我跪到你满意。”寒时顿了顿,唇角微勾,“跪到你愿意遵循原计划,和我去把结婚证领了。”

病床上,除了一身病号服,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像个病人的寒时轻眯着那双桃花眼,笑:“领导的意思,是‘备用’两个字能摘掉、让我升一级了?”

两人身后,死寂的梯厢内,八卦的目光几乎要射穿丁玖玖的身体。

“备、用、出、轨、对、象?”女孩儿一字一顿地把发音咬出来,每出口一个字,她的声调便压低一分,到尾声时,她的语气冷得快冻成冰块了:“我什么时候承认过你这个身份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个男人,自从认识她以后,似乎就彻底把自己的脸给抛弃了。

安静里,丁玖玖面无表情地看向病床上的人。

而就在这种要命的时候,电梯还偏偏在3楼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数学系的一个老师进来,眼睛微亮:“小丁老师。”

乔院长大松了口气,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如芒在背的丁玖玖痛苦地点了点头。电梯门合上。

站在窗边装石头的丁玖玖终于听不下去了,她转回身看向院长:“抱歉,乔院长,给您添麻烦了,我来疏导他,麻烦您为我们准备办理出院手续吧。”

那老师还要搭话,寒时却再一次开口,声线沙哑带笑:“小丁老师,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他做了两次深呼吸,才保持住僵硬的微笑:“说到这儿,就是我最佩服寒先生的地方了——对着那些花甲古稀年纪的老人家,您是怎么忍心跟他们说,您是丁小姐的备用出轨对象?”

刚进来的老师讶异地看向丁玖玖:“这位是?”

乔院长感觉自己的血压有点压不住。

丁玖玖深吸一口气,咬牙微笑。

寒时不满地看他一眼:“我还陪那些孤独的老人家唠嗑,为你们节省了多少护工的工作时间。”

“……寒时。”他一停,“他是我……今天就会转正的未婚夫。”

乔院长无奈:“您可别恢复了,您这三个月吓哭我们院里多少小男孩了?再住三个月,您是恢复了,全院小孩儿都得跟着有心理创伤!”

“哎?”那位数学系的老师错愕地看了一眼寒时,随即惊叹,“真没想到啊,小丁老师,你这么年轻就要结婚了?你未婚夫真帅,恭喜你啊!”

“……我喜欢医院的后花园,空气清新,还有很多小孩子,有童趣,有助我恢复心理创伤。”

“谢谢。”丁玖玖竭力保持住微笑不崩。

“这轮椅我送您了,只要出院,您尽管可着劲儿让丁小姐推您出门,绕C市转三年我都支持——您要是把这轮椅磨破轮胎了的话,我让人往您家里再送三辆?”

几秒后,一楼电梯间里,电梯门打开。

“……我腿疼,不方便走路。”

梯厢内,丁玖玖手一抬,扯住寒时的领带,在一众八卦又憋笑的目光里,拉着男人落荒而逃。她恼羞成怒的余音传回来:“领!现在就领!领完之后你就回家跪——那一箱子搓衣板,你不全跪断就别想办婚礼了!”

“寒先生,您如果想,现在立刻去报铁人三项我都能给您开健康证明。”

“好啊。”男声哑笑,“都听你的。我跪给你看,一辈子都行。”

在医院里,以“疗养恢复”为名住了三个月后,寒时终于被医院院长亲自恭恭敬敬地“请”出院:“乔院长,我觉得我还没太恢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