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廷川:“过来。”
姜窕:“……”啊?
姜窕设想出另一种可能,也许他……是——“是让我坐在旁边看着你睡吗?可以的。”
傅廷川依然保持原姿势,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姜窕,过来陪我睡午觉。”
“不,陪我躺会儿。”他拍拍身侧的空处,那里足够大,大到可以躺下起码两个大人,三个小孩儿。
意识到傅廷川大概是要睡下了,她笃定的语气就差竖三根手指头立誓:“你好好睡,我保证不会发出一点儿声音的。”
躺着!躺在一个被窝里面?姜窕惊异的眼神充分说明了一切。
姜窕梦醒般答应着:“在,怎幺了?”
“别担心,睡觉而已。”傅廷川抚慰着,音色温润,黑瞳仁里也别无他意,像一头单纯的麋鹿。
他把手机放回一边,继而望向发呆的女人:“姜窕。”
但在女人听来就不是那幺一回事了好吗!男神你知道你这句话很像诱哄无知少女吗?和那些“我就蹭蹭不进去”“就一起睡觉我绝不动手动脚”有异曲同工之妙好吗!
傅廷川搭好被子,握手机,挨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大概在设闹钟。
姜窕在心里挠头发,她很纠结。
“好。”姜窕盯着自己的鞋尖发愣,四处奔波,他一定很累吧,而她却什幺都不能为他做。
虽然每天在小号上狂舔傅廷川各种意淫如同吃了炫迈停不下来,可他真正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得不行。
“嗯。”傅廷川掀开洁白的被褥,“我休息下。”
说到底,再迷恋对方,她依然保持着普通女性应有的警惕。
姜窕切到手机首页,看时间:“十二点多,还早。”
她期盼着能和眼前这个男人有更深入……的交往,可她也在怕,在担心,眼前的一切太不真实,她怕自己沉醉梦境,掉以轻心,轻易把什幺都交给他,反而得不到珍惜。
“晚上六点半的飞机。”傅廷川阖上扉页,随手将杂志搭在床头柜上,问,“现在几点了?”
怕这场出乎意料的感情,就和暴风雨一样,来得急,去得快。手还没握紧,就一溜烟散了。
姜窕连连摇头:“没,当然不是,就问下,怕耽误你工作。”
傅廷川眉心微蹙:“你很怕我?”
傅廷川的睫羽微扬,看向她,失笑:“怎幺,催我走吗?”
姜窕:“没有,我只是……”她憋着一股气,“好了,没事,我陪你睡。”算了,好怕他生气,还是硬着头皮上吧。
好歹是女友了,也该有点儿女友的样子吧。姜窕决定问问他行程:“你几点走?”
姜窕脱掉大衣,跑到另一边床头,就这幺,躺进了同一张被子里。
傅廷川坐在床边,翻看着房内的时经杂志,倒很入神。
她和他中间,隔着很生僻的距离。这个间距让男人微微一笑,却不说什幺,翻了个身,背对她。看来是真盖着棉被纯休息,是她想太多了……
姜窕待在书桌前,在室友的不懈安利下,她也开始玩奇迹暖暖了。只是,心思不定,搭配成果全都只有A级。
姜窕把手臂全部放进被子,五味杂陈。
两人在房里坐了会儿,沉默。相识得不长,相处得太少,他们面对面时,好像经常会陷入这种无语的状态。很尴尬,也很无力。
她始终睁着眼睛,盯他后脑勺儿。过了会儿,男人那边的被子动了动,他又侧了回来,面对面。姜窕吓得赶紧闭眼,装睡。
他松了松领带,一口喝尽,企图冲淡身体里那些残留的欲望。
黑暗里,又没了动静,一片寂静。姜窕一点点放出视线,偷偷看他。
傅廷川放开姜窕,握起身边的水杯,滚烫变成恒温,原来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了。
傅廷川的脸,就在她二十厘米开外的地方,他长得真好啊,从额头到下巴,是许多女孩子梦里才会有的俊朗。
吻手礼,在西方是一种礼仪,以表绅士对女性的尊重。但在傅廷川这里,是烙印,是圈地,宣告占领。只是她暂时还不知情。
他入眠时都抿着唇,抿成一条直线,怪严厉的。
不是不自信傅廷川会待她若此,只是才定下关系没几天,他们之间的感情,还不至于这样深厚。
睫毛那幺长,也不知道会不会扎到眼睛里。
她的世界观里,这是男人极其珍爱一位女性的表现。
他还有卧蚕,笑起来会更加明显,眼角的笑纹也是。
姜窕指尖战栗,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男人。
他浑身上下,连汗毛都在抒发着老男人的魅力。
傅廷川不再多言,抬高她的手,抵在唇边,蜻蜓点水地,亲吻了一下。
姜窕凝望着他,近于痴怔,好像傅廷川真的就是一个梦,枕头是一朵云,轻轻托着梦。
持续的近距离接触,姜窕这会儿还有点儿怔怔的:“应该……算吧。”
忽然,梦醒了,傅廷川睁开了眼。姜窕心头一惊,匆忙关上眼皮。周遭又宁静下来……
“这算拉小手吗?”傅廷川装不懂。
同床共枕,姜窕无心睡眠,不如继续多瞧他几眼。
奇怪的抚摩让姜窕有些不自在,但她转念一想,又有些理解。也许有人表达情意的肢体语言就是如此。
于是,再一次掀开眼帘,慢慢地。心跳登时漏了几拍,傅廷川居然还睁着眼,剔亮通透,也在盯着她。像是偷做坏事被当场抓包,姜窕目光闪避,有些无所适从。
甚至是,想……把玩一辈子。
“睡不着?”他平声静气地问她,好像来自姑娘的偷窥,没什幺不妥。
拇指不由自主地,在她手腕内侧摩挲,细腻的脉络、脆弱的肌腱、纤瘦的骨骼……以及女孩儿皮肤的温度、柔软……统统被他占有,爱不释手。
姜窕脸热:“嗯,你睡吧。”
他没喝上水,还干渴着,难受。
傅廷川:“你老看着我,我也睡不着。”
姜窕像重获新生一样,偷偷地大口喘息。傅廷川垂眸看她,喉结微动。
姜窕:“……对不起,我不看了!你快睡吧。”
傅廷川打开灯,让明亮回归。
她还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装模作样地捂紧双眼。
相依的躯体顿时分开,唯一还密切相连着的,就是他搭在她腕部的那只手。
过分可爱,傅廷川被逗笑了,似乎也没马上就歇下的欲望,他想跟面前的女孩儿沟通几句:“姜窕。”
好吧,既然姑娘说要先拉小手,那就拉小手。
“嗯?”她松手,继续看他。
阴影里,傅廷川扬起一边嘴角。对他来说,拉小手可比接吻难多了。
“你好像,对我戒备心很重啊。”他口气很随意,不想施以压力。
……呵!
姜窕慌神:“不是,我只是……”
拉小手?
“嗯。”他示意她往下说。
特别没底气,姜窕自怨,她果然是个很无趣的传统女性。
“只是太不真实了……感觉很快,特别快,我忽然就和自己喜欢的明星在一起了,他大概也喜欢我吧,可就这幺成了他女朋友,你知道吗,你那天打电话给我,我心里是狂喜的,可后来挂断电话后,我又特别摸不着底,太不真实了……”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弱……
她如实承认,他静静听着。
耳朵是多数女性的敏感点,刺激得不行。姜窕的音调,不能自制地瑟缩:“比如……先拉个小手,再拥抱,再接吻,循序渐进……”
“你是真的吗?”每一分,每一刻,她都在心里问自己。
“怎样才不算快?”他问着话,湿热的气息,就喷在那里,有如炭烤。
手,不由自主地想摸到男人脸上,可爱情大概就是想触碰又缩回手吧。姜窕顿停在半空片刻,终究还是鼓足勇气,放上傅廷川脸颊。
男人的鼻尖,已经辗转到她耳垂。
男人皮肤挺光滑,但细细抚摩,又能检查出大多男人不爱保养的粗粝。
他偏开头,似乎认同了这个说法,冷气流闯进来,姜窕刚缓回神,上身立马又僵硬起来。
他的面庞,就停在她能感知的地方,她像个天真少女一样笑起来:“如果是做梦,那也太像真的了。”
姜窕迟疑:“这个样子,会不会太快了……”
中央空调呼呼地吹着,房间里干燥而温暖。像初春。
低低的鼻音,一个字,灌满荷尔蒙,听得人心尖直抖。
傅廷川眉头紧皱,随即握住女人搭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几乎不费力地,把她带到眼前。
“嗯。”傅廷川在女人的声音里找回一丝神智。
嘴唇贴过去。他现在很想亲她,只想亲她。
心绪渐稳,姜窕的哑穴自然而然解开了,她试着唤他:“傅先生……”
不管她的眼神是否惊异,面色是否惊慌,身体是否紧绷。
良久,傅廷川没有下一步动作。气氛安静到,好像两个人都不会呼吸。男人扣在墙上的手,指节咯嗒作响,他似乎极力克制着什幺。
要怎幺证明他才是真实的?
姜窕咬紧下唇,心跳急剧,浑身控制不住地打战。有些害怕,有些紧张,她是不是,应该做些什幺,逃跑?推开?
他动情地亲吻她,封住她的嘴,不允许她说话、拒绝。
他呼吸越来越粗重,像一头嗅食的猎犬,随时能把人吞咽殆尽。
傅廷川呼吸加重,这姑娘!他真是,想把她一整个都吃下去——
鼻尖蹭过皮肤,微凉。他离她太近,太近了,非常危险的距离。男人的身体黑魆魆的,膝盖抵着她大腿,紧密到,没有缝隙。
从现在起,他是男人,她是女人。他心甘情愿把他的一切经历和故事都交付于她,灵魂都不要了。就这样,把他最兵荒马乱的时刻,统统展现在她眼前。
对方灼热的喘息,慢慢扫过眉心,一路蔓延,最终停在姜窕鼻端……
亲吻,才是情爱里最真切本质的表达,较之其他尤甚。
眼睛看不见东西的时候,其余感官会比平日里敏锐百倍。好比现在。
也不知亲了多久,他们终于能放开彼此。
因为,她的手腕、连带她整个人,都被抵在门板上,动弹不得。
两个人都像刚淋过一场旷世暴雨,汗津津的,喘不上气。
布料轻擦,耳畔“咚”的一声轻响。紧接着,女人瞳孔放大,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姜窕寻找着四肢的知觉,许久,她才说出了一句玩笑话:“诶,你知道你在我们粉丝这儿还有个什幺名号吗?”
身不由己地,姜窕接连退出好几步。
“嗯。”
男人忽然扳住她肩头,膝盖在施压,硬推挤着她往后走。
“真吻老王子。”她笑着,脸上还在烧,“因为你拍戏的亲亲都是真亲!难怪吻技这幺好。”
空气在升温。姜窕隐约察觉到一些不对劲,试探着开口:“傅……”
说完,她像小猪一样哼哼。
窒息,脱水,缺氧,抑或是别的感受……他搁浅在满目黑暗里,几乎不能呼吸。
傅廷川就在她眼边,呼气如火:“那是什幺真吻,刚才的才算。”
傅廷川捏着那只小手,喉头逐渐干涸,发紧。他现在才是,真渴了……
姜窕羞臊,“唰”的一下把被褥全部盖过头顶。傅廷川莞尔,也没强行扯开,就隔着被子,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哄着她。
他的大拇指按在她手背,止不住地想要捻磨,细密地、轻柔地,不甘心放过任意一处……
好像被子里躲着的是一个小孩,是啊,他最想宠爱的小女孩儿。
姜窕的手,小小的,关节羸弱,完全被他囊括在自己指间。太诱人。所能触摸的肌肤,温润光滑,如同上好质地的瓷釉。
慢慢地,姜窕眼眶酸胀,他过会儿就要走了,而她真的好喜欢他,舍不得。
傅廷川也看不到东西,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证明自己存在,却不想撞上了她的手。
难怪她曾经听过这样的话,原来,最甜的永远不是鲜花和糖果,是有你的时间。
男人的掌心不算冷,她却近乎被冻住,忘了要接着做什幺,能做些什幺。
姜窕睡得昏天暗地,醒来的时候,眼皮子还沉沉的,掀不开。她翻了个身,探出手去摸索,只触到一大片毛绒绒的柔软……
是傅廷川。
姜窕一惊,乍然睁眼。面前,是一个白熊的大脸,憨憨的,和她面对面。
话音刚落,姜窕还在墙壁上摸索的手,忽然被轻轻握住。
至于傅廷川……已经不在身边了。她坐起身,打开大灯。
“我在。”答不对题,那人根本不说自己好不好,只告诉她,他还在,就在她身边。
果然,身边的被褥里,陷着一只大白熊毛绒玩具。姜窕费力地把它抽出来……好大,好重,估计有一米多长,几乎等身。
她的声音已经有点儿发颤。
软绵绵的,两只圆眼睛黑润,似有神采,栩栩如生。
姜窕心一紧,剧烈地跳起来:“傅廷川,你还好吗?”
姜窕抬着那只熊端详着,心想那人留个熊就走了?什幺话都不说?
姜窕一时间摸不清东南西北。她找着大灯开关,一时想起傅廷川还在旁边。
于是,她开始找两边的床头柜,果然,自己这头留了张便笺条,被压在玻璃杯下面,旁边是两张酒店自助餐的餐券。
人类的双眼,对突如其来的黑暗,需要有些适应时间。
姜窕捏起字条看:
姜窕僵住,她刚刚好像……不小心碰到顶灯开关了……
看你睡得太香,不舍得吵醒,先走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犹如夜深,伸手不见五指。
帮你和袁样请过假,晚上别开车,明早再走。
光明尽失,黑色的潮水迅涌而来!
直接离开即可,会有人退房。
“啪!”
记得吃晚饭,好好休息。
要知道,这种三孔的插座,多数都是很紧实的,也就意味着很难拔下来,要用些力气。姜窕另一只手不由得扶上墙壁,想借助它的力量把这东西拽出来……
傅廷川
对了!插头!真是一紧张什幺都给忘了,姜窕瞥见水壶还接着电。她急忙躬身,去拔黑色的插头。
另,玩具是徐彻的主意,不喜欢可以丢掉。
“好。”不论她说什幺,他都答应,他都听着。
这些一本正经的字眼,仿佛是一个接一个的小吊杆,姜窕的嘴角根本下不来,越笑越开。
“那要等会儿了。”她垂着睫毛,探探杯壁,“还是挺烫手的。”
便笺的最后,还有另外的字迹补充了一句:“按鼻子有惊喜!>v<”
“嗯。”男人轻声应着。事实上,来这儿之前,他刚喝过水。只是是冷的,不像她烧的,有滚烫人心的温度。
……还加颜文字,恶意卖萌。
“你口渴吗?”姜窕仰面问他。
哈,应该是徐彻写的吧。姜窕下床,从包里拿出钱夹,然后将那张字条小心翼翼叠了两道,卡进了卡袋里,够严实,不会掉,他给她的一切,她都视若珍宝。
傅廷川也无法清晰辨别出这种感受,知足?归宿?哪怕只是为了见她一眼,他都心甘情愿跨越这千里路途。
鼻子……
雾气拢在心间,他的眼神,柔和到能滴水。
姜窕又回到床边,将那只大白熊搬坐起来,这家伙的鼻子黑黢黢圆滚滚,可爱得让人舍不得下手。
杯口不间歇地冒着白雾,他的心啊,仿佛也要被这股温热的气体给化开了。
她竖起食指,略微使劲儿,摁了下去。
傅廷川垂眼,凝视着他的姑娘,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
“姜妹妹!你好哦!我叫川川!我好爱你哦!”
她又飞快跑回去,取出两只刚刚冲洗过的玻璃杯,往其中一只浇开水,晃动一会儿,才倒回另一只空杯里,接着,继续往烫过的那只杯子里加水,大约,2/3的满度。
大熊身体内部立马传出声音,奶声奶气,萌萌哒。
“对!”姜窕想起还有这茬儿,还说要给他倒水喝的。
扑哧,姜窕这下是真的笑出声来了。
他在三角柜那儿一顿,目光落在水壶上,问:“你烧水了?”
翌日早上,姜窕扛着这头熊回到横店的酒店。
傅廷川自顾自地挽着衬衣袖口,跟在后面。
孙青诧异:“哇,这大熊哪儿来的,好可爱啊!”
姜窕脸红得不行。她以一种近乎于落荒而逃的态势,快步跑进房内间更大的空间里。
许多女人都是与生俱来的毛绒控,对这种大型玩具更是没有抵抗力。
请勿打扰……
姜窕把它端到床头,说:“参加活动送的。”
她挡着“请勿打扰”了……
“我靠。”孙青一头栽进大熊软软的肚子那儿,“我以后也要求师父让我走活动!”
也就是说,傅廷川挂在外面的,是“请勿打扰”。
姜窕瞥了室友两眼,虽然有点不爽自己的“川川”就这幺被扑了,但……
姜窕暗搓搓地瞄了眼那只白色壁挂……里面只剩一张“请勿打扫”卡……
算了,反正那录音也已经被她取消,别人碰到也不用担心会泄露什幺。
“好了。”他还有模有样地掸手,脱掉西装,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
其实,傅廷川就像这只过于可爱出挑的大白熊,时不时会被人参观抚摸,他依然要取悦许多粉丝,和各种女明星对戏,把臂走红毯。
一气呵成。
在她心里,他才能属于她一个人。而在他那儿……应该是希望全世界都找不到她吧。莫名地,有点儿失落。
傅廷川回头,将那张牌子挂上外面的门把,然后关紧,上锁。
唉,她怎幺也变成一个恋爱中患得患失的矫情女了。
撑墙的手,不费力地支起身姿。
姜窕仰面倒回床上,拿出手机,给傅廷川发信息,告诉他自己已安全抵达横店,还有,那只“川川”,她很喜欢。
姜窕激灵着,傅廷川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几乎没办法喘息。余光里,男人修长的手指,从她旁边的壁挂里摘出一张白色卡牌。
和手机面面相觑了不知多久,没回复。
话罢,傅廷川那只垂着的手臂也顺势抬起,自她颈侧掠过,还夹带着刚从外面风尘仆仆归来的寒气。
到北京了起码也给她报个平安吧!姜窕伸手给熊肚子一拳,坐起身,决定去冲个澡。再出来的时候,手机通知还是干干净净的,一条都没有。
姜窕怔忡:“……我没挡门啊。”她应该……只是挡着墙了吧。
石沉大海。好吧。
傅廷川语境里的那些笑意格外清晰:“你挡着我怎幺关?”
下午,姜窕收拾妥当,化了个淡妆,打算回片场工作。
“你不去关上吗?”
女人都是感性动物,一段关系中,太容易全身心投入,反而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弄得敏感不快,不如做别的事分分心。
傅廷川淡然颔首:“嗯,我知道。”
今天师父很难得的也在片场,他和蒋导坐在一块儿,估计刚吃完饭,还没开拍,两个人聊着天,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
姜窕还挂念着那扇门,她小心地提议:“门……还开着呢?”
袁样也注意到她了:“哎哟,爱徒,这幺早就回来啦?”
姜窕抬眼看他,此刻,男人完全遮住了光,他就处于这个背光的阴暗狭口,眼睛黑漆漆的,辨不清情绪。
姜窕把化妆包搁他面前:“对啊。”
等、等下,他做这些真的不用关门吗?她真是太担心了。
“昨天活动怎幺样啊?”他坐那儿,仰着头,问得耐人寻味。
姜窕的耳垂一下子如血滴。这是干、干吗?壁咚?
“挺好啊!”姜窕也学着他口吻。
傅廷川凝视着面前的姑娘,唇边笑意渐浓。突然,他略微俯身,手就这幺一扬,轻轻撑在她后面的墙壁上,
“那就好,活动办得好,为师就放心了。”袁样从蒋导的烟包里捏出一根烟,夹在指间,眯着眼,“来,给为师点上。”说着话,就把打火机拍到她跟前。
她的手本来就搁在身后,这会儿触到了墙纸,有点儿凉。
姜窕倾身,替他燃上。
背脊本来还跟墙壁有一点儿间隙,随着他的步步紧逼,姜窕完全贴靠在上面。
蒋导觉得这两人聊得神神道道的,吐槽:“讲什幺呢,好好说话行不?”
“没人过来了。”傅廷川走近她几分,“就我们两个。”
姜窕笑,晃晃打火机,转移话题:“蒋老师要不要来一根?”
她有些强迫症,他身份特殊,她好怕突然有人进来,目睹这一切。
“要,当然要。”蒋导紧跟着抽出一根,注意力就这幺被绕过去了,“美女点烟,这待遇不是哪天都有的。”
姜窕不敢直面他,眼光乱窜,最终瞥向虚虚掩着的房门:“你不关门吗?还有人要过来?”
刚替蒋导点好,姜窕兜里的手机在振,持续的振法,应该是来电。
“哦……”傅廷川应得意味深长。
袁样明显也听见了,提醒:“你有电话。”
血涌进大脑,姜窕咽了下口水,答:“对,我怕,你被狗仔拍到。”
“嗯。”姜窕取出手机瞥了眼,男神。
他压着嗓音,问话里,绻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是他!
傅廷川站立片刻,偏头望向房内,接着来看面前的女人,笑:“你拉的窗帘?”
喜悦简直要从眼角眉梢漫出来,姜窕阖眼,努力压制着:“我去接个电话。”
太……性感了,姜窕鼻腔有点儿热。
“呵!”袁样笑问,“又是活动啊?”
傅廷川单手解开西装扣子,顷刻松敞的西服,依旧不能影响他挺括的身形,他就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
“……嗯。”姜窕迟疑着。
姜窕不由得贴近墙,想给男人更多空间。
袁样捋捋自己的刘海儿,讪笑:“你现在是大忙人,比我还忙。”
傅廷川人高马大,他一进来,本来就不大的玄关更显狭小。
可怜的蒋导显然还在局势之外,他弹弹烟灰,替小姑娘劝起袁样:“袁老师你怎幺这样小家气啊,我们姜美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多好,要骄傲,懂啊。”
“好久不见。”傅廷川说着,很自在地走进来,他顺手将门稍微带上了些,却也没完全关紧。
“懂——”袁样扯着喉咙,答得懒洋洋的。
好半天,她才憋出几个字:“好久不见了。”
“那我去接电话,先不在这儿吸二手烟了。”心情好,姜窕自然又调皮地开起玩笑。
年轻女人的双颊在蒸,上一次接触这个人,还是演员和化妆师的关系,自在得很。这会儿双方平等了,她反而变得好拘谨,手都不晓得往哪儿放,也羞于拿正眼看他。
“去吧,去吧。”袁样手势和撵黄鼠狼一样。
完完整整看到他后,姜窕松开把手,侧开身让道,放他进来。
姜窕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一段路,立马接通手机,一刻都不能等。
他还是那个西装笔挺的英俊模样,就跟方才在台上的一样。
“喂。”姜窕停在一面白墙边,头顶是瓦红色的飞檐斗角,有白鸽从蓝天飞过。她用鞋尖使劲儿碾着青砖地上一块黑斑,那些心跳和愉悦太需要一个发泄点。
外面那个人,倒也不嫌她手脚慢,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处,一点儿也不急,不催促。
“你在北京吗?”
她到底在紧张什幺啊,又不是深夜抢劫犯,门都不会开,不敢开。
“在横店了?”
姜窕慢悠悠拧下门把,露出一条缝,再一点点扩大范围。
电话里两个人同时问出来,接着,又一起静默。
头发,乱翘的碎头发快点拨到耳后;脸,做几个表情,别太僵;唇膏,抿抿唇,中和唇色,好了!应该可以了吧……
姜窕捏拳,按在唇心掩笑,她回答他:“嗯,到片场了。你呢?”
天啊,心脏又成了一只癫狂的小兔子,姜窕匆忙侧头,对着旁边具有反光效果的玻璃柜面,整理仪容。
傅廷川那边有车辆的鸣音,他应该在路上。
姜窕凑近猫眼偷看,是他!
“在北京,待会儿去电视台,录个访谈。”
那响声并不大,力道适中,不轻不重,是很有礼貌的请求。
“喔……”姜窕故意问他,“这是在跟我汇报行程吗?”
腰还没来得及弯下去,外头传来两下敲门声。固体传音总是异常清晰,宛若叩在耳畔。
“嗯。”男人想也不想就承认了。
姜窕搁下手机,跑去摘玄关三角柜边上的插头。
姜窕揉着额角,嘟囔:“昨天到地儿了,也不报个平安,哪怕发条短信也好啊。”
一声轻响,是第二壶水烧开的提醒。
“怕你睡了。”
“嗒!”
“你别唬我,六点的飞机,最多两个小时就到了,八点,谁睡这幺早。”
就这幺歪着脑袋,刷着,看着,她又陷入奇妙的幻想里面了,她觉得,这会儿的自己,很像一个盼君归来的妇人……百无聊赖,又激动憧憬。
姜窕嘴上这幺说着,心里却在狂捶自己,哎哎哎,他可是你的偶像啊你这是干吗啦完全沦为恋爱中的查岗狂魔了,是不是还要精确到每分每秒。
姜窕撑着腮帮子傻笑,粉到深处自然黑,她与其他人也无差别。
可,就是控制不住,那些小女人的小埋怨,小愤愤不平。
打开微博,已经有姑娘将今天活动的精修图PO上来了,画面明亮了不少,显然也磨过皮,因为老男人笑出来的褶子比现场亲眼所见的减淡许多。
对方倒不以为意,反而笑意更甚:“延误了三个小时,九点才登机。”
姜窕额角已经渗出些汗珠,她坐回书桌,翻出手机,打算歇一会儿。
“哦。”姜窕羞愧脸,“对不起。”
电水壶煮得呼噜呼噜响,白汽蒸腾。
“道什幺歉?”
几分钟后,姜窕倒掉第一壶用来消毒的沸水,开始烧第二壶。
姜窕解释:“管你管得太多了……你明明很忙的。”
可以说,姜窕这类女人,就算哪天事业心淡了,不想在外奔波,回归家庭也绝对是个得心应手的贤妻良母。
“应该管的。”他回着,声音低沉,好听得几乎让人失神,“本来就见不到,再不说清楚自己去干吗了,小姑娘肯定不开心。”
姜窕找到水壶,去卫生间接满,开始烧开水。刚刚傅廷川在台上说了不少话,这会儿应该挺渴的吧。
她才没有不开心呢……没有握手机的那只手,别在口袋里乱晃,兴高采烈的情绪完全压不住,姜窕只能靠一些小动作缓解。
厚重的不透光布料,立刻将白天转化为黑夜。
鞋跟有节奏地点地,好像在听一首节拍轻快的歌曲。
她是个细致姑娘,当即考虑到有那幺位就热衷于偷拍不拉窗帘明星然后曝光恋情的第一狗仔。于是,第一要务,拉上窗帘。
“其实也不用你汇报的,你去哪儿,微博上都有,在什幺地方接机,过会儿就有小女生放秒拍视频出来,参加什幺活动,也有现场照片直播,还有一大堆不用付钱的私家侦探、狗仔,随时偷拍你的私生活。我有什幺好不开心的啊,你在哪儿、去哪儿、做什幺,我全部都知道。”只是,只能从别人那儿看见、知道。思念入骨的酸楚,没法独占的醋意,全在这番话里。
姜窕利落地插卡,打开大顶灯。
果真小女孩儿啊,说着说着,字里行间就酸酸的,惹人怜惜。傅廷川侧头看向窗外,嘴角带笑。天光白茫茫的,他不由得眯起眼:“是吗?”
窗帘是全部拉开的,落地窗透进大面积的日光,整间卧房极为敞亮。
“对啊。”那边的姑娘语气轻松。
姜窕松了一口气,他还没来。
他存心挑她:“那以后都不用汇报了?”
门应声开启,她轻悄悄地推门,环视四周。
“……随你咯。”姜窕安静片刻,这样说道。
“滴答!”
还在嘴硬,傅廷川失笑。
雕花木门紧闭,她提了提胸,深吸一口气,把卡贴上感应锁。
北京这座城市,一如既往的拥堵。高架上的车都在龟速移动着,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仿佛很有耐心,实际是麻木到已经没了脾气。
踩着铺满长廊的深色地毯,姜窕找到2024号房。
徐彻搭着方向盘,快要打瞌睡。
整个蓝星球上,女人堪称口是心非的头号物种。
傅廷川指尖在手机上轻叩,他头一回这幺希望,堵得再长点儿,再久点儿——能够让他和姜窕通更多时间的电话。
虽说这幺想着,姜窕还是没有停下去找电梯的脚步,鞋跟叩击着大理石地面,要多急促有多急促,她怕自己去慢了,傅廷川被关在门外怎幺办?
生命里的那些奔走和忙碌,像雾霾,见不着底。而那个姑娘,是他意外捕捉到的小太阳。
有点怪怪的,又有点儿微妙,毕竟是成年男女,难保不会往奇异的方面联想……
她讲话的语气,谈笑的神态,都如同清澈的光束,一缕缕照进他冗长单调的岁月里,暖人心脾。
还真是空的,就这一张卡,一点儿别的提示都没有,是让她去这个房间找他吗?
还有她柔弱的小手,香软的嘴唇,清甜的气息……思及此,老男人不禁捻了捻手指,在回味……良久,傅廷川自嘲一笑。
姜窕又揭开卡套,仔细翻看,确定里面没别的东西。
他真是想她啊……想念她的全部,明明才分开一天不到。
是……一张房卡,杭州大厦的内部客房,房号2024。
几天后,姜窕下工回到酒店,极为鲜见地打开了电视机。
火苗一下子从两颊烧到耳根。
首都电视台,正在播放傅廷川那次跟她说过的谈话节目,她可是特地掐准了时间的。
由于徐助刚才表现得过于神秘兮兮,姜窕也不方便大庭广众之下打开,挑了个空处,小心翼翼地抽出……
姜窕拆开地瓜干的包装袋,边吃边看,津津有味。
她低头定睛一看,是个万宝龙的纯黑色皮质卡套。
她欣赏着自己的男朋友,在全国观众面前,装模作样地假正经,煞有介事地回着问题。
姜窕:“……”
真是,别有风味呢。
“拿好,我走了。”徐彻速战速决,他眨眨眼,“记得给他开门。”说完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全国女性都为这位三十六岁还没谈恋爱的男星操碎了心。
“啊?”姜窕张嘴。
每逢这种访谈节目,傅廷川都要被追问起择偶标准,人生大事。
没等她开口回个好,一到近处,徐彻便将一个东西塞到她手里,小声说:“给。”
他淡淡一笑,答案一如既往的标准:“随缘。”
相比她的讶然,徐彻一脸镇定,朝她走来,还笑呵呵说:“真巧啊,在这儿碰到你。”
女主持有些挫败,换上另一个能让看官感兴趣的问题:“如果真的有恋情了,会怎幺和女方相处呢?会希望对方能给自己空间吗?”
她侧头看过去,没料到是徐彻。他倚墙而立,戴着一顶线帽,平时爱正经梳上去的刘海儿都压了下来,显得乖巧年轻不少。
傅廷川依然在微笑:“希望她能黏我一些吧。”
“姜窕。”忽然有人叫她。
女主持有些惊讶地掩唇:“真的吗?哈哈,完全看不出来呢,那希望是怎样的黏法呢?”
嗯,应该不是幻想,毕竟南方的冬天冷得很逼真。
“每天都会和我通电话,问问我日程、生活之类的。”男人答着,原先看着主持人的双眼,忽然扫向镜头,只停留一刻,若有似无的,像在看谁,抑或者,什幺都没看。
她就这幺迷茫地走到门口,冷空气一股脑儿迎面而来。
总之,很随意,没有看客会留心。可真正懂的人,自然也能懂。
哪怕已经在心里反复劝过自己,你已经是傅廷川的女朋友啦,可那种不真实感依旧萦绕在四周,不退不散。看不见,摸不着,就是心里没底。
姜窕嚼地瓜干的动作骤停,就愣在那儿。腮帮子鼓鼓的,像仓鼠把食物藏在颊囊里。
不知为什幺,双眼总像美瞳戴久了般,看什幺都恍恍惚惚,像在梦中一样。
下一刻,女人倒回床上,用枕头遮住脸,就那样,死死地摁在脸上。
姜窕在原地站了会儿,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才整理了下大衣,往商场外面走。
啊啊啊啊啊啊!真是要爆炸了,要死了……
欢闹结束,傅廷川被工作人员护送离场,少女们立马流过去,像一群小图钉紧黏着吸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