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茵下意识看一眼周围，拍掉他的手，往外挪了挪，也就没起来。桌面摆了几瓶啤酒，有两瓶已经见了底，旁边托盘上放着烤好的食物，另外还有一碗方便面。
她抬腿要走，手腕儿被他扼住，陆强另一手掐紧她的腰，把卢茵摁在凳子上：“陪我吃点儿。”
陆强管老板另要一副碗筷，替她掰开，错掉上面的木茬儿：“喝酒吗？”
“不了，”卢茵说：“你吃吧，我先回去了。”
卢茵摇头。
“嗯，”他把脚拿下来，用掌心抹净旁边凳子：“坐。”
“那吃点儿东西。”陆强说完不再管她，从托盘中拿起肉串，牙齿咬在当中，一并撸进嘴里。
卢茵点点头，随意问了句：“你晚上就吃这个？”
他看了看她，卢茵干巴巴的坐着。
陆强坐着，掀起眼皮看她，“回来了？”
陆强咽下食物，杯中的啤酒一口饮进，喉结只动了一下。
卢茵在原地站片刻，往他那边挪过去。
“不吃？”
她侧过头，陆强坐在紧靠岗亭那家饭馆外面吃烧烤，一张圆桌，就他一个人，踩了只脚在旁边凳子上，又冲她勾了勾手指。
“我很饱。”
卢茵闷头往前走，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陆强又拿起一串，不知烤的是什么，上面只有两大块儿，表面焦黑。
这晚九点多她才到小区门外，夜市刚刚开始，路两旁小饭馆热闹非凡，大排档摆在外面，烧烤架前支起明亮的探照灯。烟熏火燎，到处都是烧烤和海鲜的味道。
他咬下一块儿：“晚上跟谁吃的饭？”
他蹲过监狱，从前不是好人，而至于是否靠谱，卢茵并不敢确定。
“和朋友。”
卢茵如释重负的心绪再次跌宕起伏，她最后四个字准确戳穿她的顾虑。
陆强两腮缓慢的咀嚼，状似无意问：“男的女的？”
叶梵嗯了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嘱咐她：“你这次要擦亮眼，别再碰见刘泽成那种败类。不需要大富大贵，也不用过分注重外貌，”她想了想：“品行端正，人要靠谱。”
这次没得到答案，卢茵不想乖乖告诉他，别扭的看着头顶探照灯，有许多小昆虫绕着光源飞。
卢茵一顿，有所保留地道：“普通条件。”
渐渐，看的出神。
“他条件怎样？”叶梵拿起汤匙，继续喝面前的海鲜汤。
过了会儿，陆强把她下巴捏下来，“魂儿飞了。”
她轻轻笑了笑。
“什么？”
叶梵又说：“碰到合适的人，可以相处看看。”
陆强看她两秒，抬抬下巴：“尝尝。”
卢茵垂着眼没说话。
他剩的一块儿放在她碟子里：“这是什么？”
叶梵笑笑：“大小姐！”她夸张的称呼她。“你活在上个世纪吗？再过两年人孩子都会叫爸了，你还死守着过去缅怀爱情呢！忠诚值几个钱？”她手肘撑着桌面：“况且，以你我的年纪，已经没有多余资本去矜持或是怀念。”
“你尝尝就知道。”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卢茵顿了顿，“我们毕竟在一起六年。”
“好吃吗？”
“‘还没有’就是已经有了考虑对象。他是做什么的？”她也放下餐具。
陆强眉目舒展：“香。”
她心一跳，脸立即烧起来：“还没有，你不要乱讲。”
她将信将疑的夹起来，左右看看，看不出什么名堂，又闻了闻，附着的香辛料掩盖住食物原本的气味儿。她咬了一口，前几秒根本尝不出味道，慢慢的她咀嚼出来，有点儿涩口，有点儿腥，到后面又很香，总之口感奇怪。
叶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交男朋友了？”
“这到底是什么？”
卢茵往嘴里送几粒饭粒，看她一眼，索性放下筷子：“如果我说放下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对感情不够忠诚。”
陆强说：“羊腰子。”
叶梵细细研究她的表情，她眉目舒展，未见一点儿反感或抵触：“放下了？”
卢茵瞬间怔住，筷子一松，那东西掉回碟子里，她撑住陆强大腿弯下身，干呕几声，把口中残余都吐了出来。
卢茵搅了搅糯米饭：“怎么会，他孩子可能快出生了吧。”
陆强好心情的哈哈大笑，用手捡起她吃剩那半儿送入口：“别浪费，这玩意儿对男人好。”他坏笑着看她：“卖力气时候有劲。”
叶梵吮了下勺尖，点点头：“你最近在忙什么？上次见到刘泽成，他后来没有骚扰你？”
卢茵根本没听他说什么，脸都呕红了，抓过玻璃杯猛灌几口啤酒，“你真恶心。”
“没。”
他却没有搭话，目光顺她手臂移向桌边，玻璃杯口印着淡淡的口红印，和啤酒泡沫重叠起来，灯光下无比暧昧——卢茵一时情急，用了他的玻璃杯。
“那在等电话？”
而恰巧她也意识到这一点，含糊不明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致使热闹的叫卖都成为背景音，卢茵掩饰性擦擦嘴角，别开头不吭声了。
卢茵挑着声调嗯了声，立即否定：“没有。”
陆强看她半刻，拿起酒杯，仔细端详杯口淡淡的口红印，他贴着那印记，将剩下的一饮而尽。喝了一晚上啤酒，也只有这一口，他尝出了点儿味道。
叶梵把汤匙送到嘴边，第三次拿眼观察她：“你一会有事儿？”
没有久留，陆强几口吞掉面条，拿纸巾抹了下嘴，叫老板结账。
商量半天，决定去吃泰国菜，卢茵席间心不在焉，侧头连瞟了几次手机。
他扔掉纸巾，发号指令：“走。”
叶梵的工作七点才结束，走出办公楼时候，天空灰沉，夜幕即将降临。
卢茵跟在他身后。
她这才慢吞吞接过蛋挞，也没看卢茵：“谢谢。”
小区里安静许多，一条长长的路没见几个行人，他们中间隔开一段距离，月光如水，地面上映出两个淡薄的轮廓，若即若离，缓慢往前挪动。
“别客气。”卢茵添一句。
几分钟的路，楼栋前，卢茵说：“别送了，我自己上去吧。”
她皮肤很白，齐耳短发盖下来遮住面孔，身材单薄瘦小。卢茵转过头，只能看见她模糊的侧脸和尖翘的下巴。
远处花坛种了一圈儿月季，光照不到那里，黑峻峻一片。旁边似乎有个人影，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看过来。
来人迟疑片刻，站着没有接。
陆强驻足，紧紧盯着那方向。
“小吴，”叶梵叫住对方，把没开封那盒蛋挞递过去：“我朋友买了双份，吃不完，你和他们分了吧。”
人影仿佛察觉到他的注视，一转身，隐没进黑暗里。
卢茵轻轻叹口气，收好手机。那边谈妥工作，来人转身准备出去。
陆强收回目光，手掌贴着她脊背，像没听见：“我送你上去。”
发送后，她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心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手指往上划几下，最终没有等到下文。
“不用。”
卢茵回：朋友。
“别说废话。”他突然冷下声冲她说。掌上施力，把她带进楼道里。
几乎只隔几秒：跟谁？
卢茵开门进屋，反手关门被他拦住。
卢茵抿抿唇，回复过去：今天我在外面吃。
她拽着门把手，还气他刚才的阴晴不定。
她点亮屏幕，陆强短信问她晚上吃什么。
陆强倒换了副面孔，笑呵呵道：“让我进去坐会儿。”
这时工作间的挡板被敲了两下，卢茵刚想回头瞧，包里电话震了起来，她埋头翻手机，耳边一个年轻的女声和叶梵交代事情。
“太晚了，不方便。”
卢茵神思飘忽几秒：“晚上没事儿。”
“我喝口水。”
她毫不客气取了只蛋挞，咬一口说：“可以啊，”翻翻手头的工作：“你不赶时间吧，可能需要等我一会儿。”
“没烧。”
“是你太投入。”卢茵把肩头的包带取下来，舒服的靠着椅背：“我不影响你工作吧？你好像挺忙的，还想晚上约你吃饭呢。”
“那借个厕所用用。”
叶梵放下笔：“你是鬼啊！走路没有声音。”
卢茵身体往门缝儿一挡：“停水了。”
“刚刚到。”
陆强默默看她几秒，手指抠住门边，也没用什么力气，但她无论如何都关不上。
叶梵惊喜的叫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索性直接问：“你打算吊我几天？”
卢茵坐在对面椅子上，笑眯眯看着她。
卢茵假装听不懂，手伸出去推他胸膛。
她有独立工作间，卢茵去时，她正埋头统计报表，直到一股香醇的甜味儿散发出来，叶梵鼻翼煽动几下，抬起头来。
陆强如山峦般纹丝不动。他目光黑沉：“拿捏拿捏的了，你别上脸啊。”他威胁她：“把我等急了，有你受的。”那声音很柔，又不由自主带一股阴险的狠劲儿。
叶梵公司接了新项目，加之新人培训，没日没夜的忙了一阵子，两人许久没见。
楼道里空荡无人，头顶的声控灯骤然熄灭，谁也没发出声音，只剩一个黑黑的轮廓堵在门口。
卢茵在外面办事，快到下班的点儿，她不打算回厂里，此刻正好在科技城附近，叶梵就在楼上A座办公，卢茵从西饼店买了两盒蛋挞和奶茶，顺路去上面看看她。
卢茵呼吸一滞：“你想怎样？”
这一晃又是个把日子。
他手臂突然收紧，大力掰开门板，卢茵低呼一声，身体被惯性带了出来，一头撞进他怀里。
尾随卢茵回去了几次，赖在她家里吃晚饭。卢茵未表态，对他不冷不热，吃完就下逐客令，一点儿进一步的空间都没有。她性格温吞，脑回路发达，想事情喜欢弯弯绕绕，反复琢磨。陆强摸透她的脾气，这时候硬来也许会起反作用，只好经常出现，猛刷存在感。
陆强紧紧环住她的腰：“试试不就知道了。”
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中间那层窗户纸捅破后，陆强越发明目张胆，闲来无事就电话短信轰炸，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往她办公室送过两次花，但没坚持多久就不送了，可能意识到，弄些花里胡哨的没有用，还是改为简单直接的方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