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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吻

她顶着他的力道,脸气通红:“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陆强皱眉,柔声呵斥:“老实待一会儿。”

“怕我把你卖了?”

她小声抗议:“我不去。”

“你敢!”

卢茵扭开他,折身想下去,被陆强一挡。

“舍不得。”他痞气的说。用了点劲儿,把她身体往后带,车上人少,他们坐在了末位。

车身写着,“新力客运站——齐罗山”,而他们的方向是往齐罗山。

卢茵气息不顺:“那地方半个人影都没有,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想去。”

卢茵一扯,“我不……”话没说全,他扶住她腰侧,一把提上刚进站的长途中巴。

“谁说没有人。”陆强微笑,开了她那侧的窗,车子启动,带着微风送来清淡的香。

陆强站边儿上看站牌,卢茵想溜,被他抓住腕子拎回来。

“……我要下去。”

他没看她,随意嗯了声。刚巧路过公交站台,有车驶来又陆续开走。

陆强挡在外面,抱着手臂,闭上眼,半点儿理她的意思都没有。

卢茵指自己:“我?”

卢茵气急,推了他一把,外面的人纹丝不动,眼都没睁一下。

陆强说:“你跟我去个地方。”

卢茵怒目而视,得不到回应,最后泄气般摊回椅背上。

她张了张口,“那这是……”

这时,晨间阳光正好,一缕缕,穿过楼宇,穿过树梢,穿过透明玻璃,洒在两个人的身上。

“晚上的班。”

陆强闭着眼,勾了下唇角。细碎的光落在他的脸上,那过分硬朗的五官竟也柔和起来。

卢茵点点头,往小区门口走,走了几步,见他还跟着,卢茵回头:“你是去上班?”

齐罗山是终点站,在这儿下车的并不多。

陆强问:“你回家?”

一个钟头的颠簸,终于在山脚停下。

两人吃了顿早饭,十分钟不到就完事儿。

这是漳州和洪阳的交界,卢茵没来过,只前年去洪阳出差,从这儿经过。这山不算高,却跌宕起伏面积巨大,长满茂密的绿色植被,空气潮湿,连阳光到这里都很稀薄。

“……”

陆强走前面,看着周围,沉默好一会儿。

他说:“那正好,一起吧,昨晚也没吃饱。”

卢茵跟上几步:“我们来齐罗山到底干什么?”

“吃饭。”

“散散心。”

陆强:“问你呢?”

“这儿有什么好散的?”

卢茵只看一眼,迅速收回目光。

陆强告诉她:“蹦极。”

他刚刚剪过头发,短短一层,贴着头皮,看上去精神又利落。

卢茵一惊,脚步顿了下。陆强问,“跳楼机玩儿过吗?跟那个意思差不多。”

他那身随性装束终于换掉,穿了条黑色运动收腿裤,腿太长,踝骨在外露着。身上的旧汗衫也换了,是一件质地柔软的圆领T恤,裹着上身,手臂肌肉突展,胸肌发达,腰劲瘦。

“玩儿过,”卢茵说:“可跳楼机只有十几米。”

卢茵低着头,余光看见旁边的大脚,穿一双素色的平板鞋,不禁侧头瞅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今天的不同。

“这个也不高,山体垂直高度也就二十来米,待会儿你试试。”

陆强跟着她往外走:“上哪儿去?”

卢茵不相信:“蹦极不都五十米以上?”

这男人成功刷新她的下线,不止粗鲁凶悍,有时还无耻不要脸。口无遮拦,什么都能说,更不知哪句真话哪句假话。

“听谁说的,”陆强及不屑的瞟她一眼:“这个低。”

卢茵耳根烧起来,大太阳下,轻飘飘有些眩晕。她暗自咬了会儿唇,对他多少还有忌惮,负气不说话。

“你来过?”

“屁事儿没有,就把衣服给脱了,顶多看两眼。”

隔了会儿,他说:“年轻时候来过。”

“你……”

两人又走了几百米,绕过一个小山丘,果然看到上山的缆车。这里有蹦极,她以前只听过,由于兴建时间早,地处偏僻,平时很少有人来,都去七百里新落成的瞭望塔。

“不识逗?”他把她往前推了把:“要真干了,你今天能好好站这儿吗?”

他们很快上去,路程也不过两分钟,如他所说,这山并不高。卢茵有些动心,想试一试。

卢茵眼神动了下。

还在犹豫挣扎中,却经不起他一再怂恿。一时冲动,当绑好弹跳绳和装备带,站在塔架上,她抓着栏杆不动了。

陆强见她表情,“信了?”

齐罗山一面是山,另一面却是断壁悬崖,塔架建在山顶,朝悬崖横向伸出,距离地平面20米,悬底要70米。悬崖下一方碧水,被环山紧紧拥簇,波纹微荡,平息而安宁。

卢茵的脸由红转白,双睫颤动,半天说不出话。

卢茵抓着栏杆不放手,脚下是无尽深渊,那汪碧水像个漩涡,分秒中将人吞噬干净。

陆强说:“骗你这个没用。你都那德行,我不干点啥,还是老爷们儿?”

身后工作人员细细讲解动作要领,卢茵却像耳鸣,什么也听不清。

过了几秒:“你撒谎。”她声音已经发抖。

那人轻轻拍了她一下,卢茵回过身,抓住身后的人:“我不跳了,太高我害怕。”

陆强成心逗她,放肆地往她身上使劲儿扫:“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工作人员:“……”

卢茵脸颊已经涨红了,气咻咻瞪着面前的人,“你做了什么?”

卢茵抖着声:“我不知道这么高,是被骗来的,他说只有二十米……”

“我怎么?”

那人衣服被她揪起,他低头看了看,一脸无语。

“你……”

陆强拍拍他,朝后扬了下手:“我来。”

陆强一脸无辜:“走啊。”

他上前掰开卢茵的手,工作人员退出去,卢茵像壁虎一样立即转为攀住他,身体也往回顶:“我不跳了,不跳了。你这个骗子。”

卢茵呼吸一滞,猛然停下,他多走出一步,也停下,回头看她。

“你先站直。”

他笑着:“怕你感冒,帮你把湿衣服都脱了。”

“我腿软。”她往下滑。

卢茵没理。

陆强双眼含笑,稳稳固定住她肩膀,胸膛像一面墙,堵在前头,不肯放她一条生路。

他侧头:“昨晚睡得行吗?”

折腾够了,卢茵贴着他,双手如藤蔓,紧紧抱住他的腰。陆强享受几秒,用了个巧劲儿,把她转了个个儿,按住她手臂。

她已走出十几米,陆强才从上面跨下来,几步就追上她。

卢茵惊叫,差点跌下去。

陆强眼神一直追着她,她走过去,他没动,又狠劲吸几口手上的烟,把烟蒂碾在水泥面上。

陆强低低的开口:“我太失败了,这辈子活的不明白,害怕别人说三道四,总是敏感多疑,有什么事压心里,不敢说出来……”

卢茵有一瞬的无措,掩饰性挺了挺背,装没看见,绕着花坛走。那匆匆一瞥,她觉得他今天有些特别,太慌忙,又一时分辨不出来。

他顿了片刻,卢茵安静下来,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卢茵出了门洞,下意识抬手遮太阳,没走两步,一眼瞧见那男人。陆强蹲在花坛上,正抽烟,他脚跟没踩实,手肘撑着膝盖,肩膀微耸,目光已投向这边。

他继续:“畏畏缩缩又胆小怕事,看到他们从餐馆出来,不是挺胸抬头走过去,转身就想逃跑。”

时间已进入九月,天气不似之前闷热,阳光还是明晃晃,但偶尔吹来的风是凉爽的。

“我二十七岁了,真害怕一直活在他的阴影里。”

她在厨房站了一阵,才换了衣服去外面找吃的。

耳边风声呼啸,陆强贴住她脊背,那一字一句清晰传进卢茵耳朵里,终于明白,原来他说的全是她自己。

卢茵出神许久,才发现手里还攥着那杯子,她咬了下唇,在心里狠狠鄙视自己。本来打算找些剩饭热热来吃,却只看到半盘儿花生米,昨天的菜被他吃光,瓷盘干干净净码在架子上。

陆强说:“他的阴影有多可怕?别人说三道四又怎样?等你从这跳下去,一切都他妈是个屁。”

她拿着放厨房水槽里,瞟到新换的水阀,银亮表面把她照的扭曲变形,不禁又想到,那男人昨天站这儿修水阀的样子,简单汗衫下,背脊如山,臂膀刚劲挺拔,个头很高,看他的眼睛,需要抬头仰望……

卢茵说:“我不敢。”她开口时已冷静许多,这三个字不是胆怯,倒像临跳前的自我鼓动。

客厅的餐桌已经收拾干净,上面只留一个玻璃杯,卢茵闻了闻,是清水。

陆强说:“你先跳,我再跳,没什么好怕的。证明给我看,你并不胆小。”

又呆坐片刻,她弓身捡起地上衣服,翻到下面,还是潮的。看着心烦,一并团了团,直接扔进洗衣机里。

他一字一顿,缓慢说给她听,粗糙语调像催眠的符咒,她心中竟升起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她试着动了下身体,一切正常,并没感到不适和异样。卢茵狠狠照大腿拧了把,后悔昨天放松警惕,被他灌了酒。那男人恶劣成性,能怀什么好心思,即便没发生任何事,她这身装扮,能好到哪里去?

卢茵喃喃:“真的要跳吗?”

卢茵惊讶张着口,心脏狂跳不止,两手紧紧攥住床单,过了足有五分钟,才稍微冷静下来。

陆强撒开她手臂:“跳。”

卢茵脚一软,又跌坐回去,猛的低头,她身上只穿着最贴身衣物,白裸的皮肤被光照的近乎透明,两块布料只遮住最要紧部位,聊胜于无。

卢茵眼前渐渐虚无,她缓缓闭上眼。

赤足挨着地面,站起来,她动作一顿,地板冰凉的触感从脚心一直窜上来。余光里,地上扔一摊衣服,白色背心、短裤和黑外套,都是她的。

陆强说:“想活出个样儿吗?想就跳下去。”

卢茵拍了拍额,在床上躺了几分钟,直到肚子抗议,才下床找吃的。

良久,卢茵说:“你帮帮我。”

清醒后,并没多少宿醉症状,只头皮微微发胀,昨天的记忆断了片儿,停留在陆强坐对面,一直给她添酒上,至于两人聊了什么,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

陆强抵住她的腰,轻声说:“喊出来。”

微风轻轻吹起纱帐时,卢茵睡醒。

跳下的那一刻,卢茵后悔了,像催眠突然被惊醒,那种濒死的感觉,瞬间将她淹没。心脏的位置空了,耳边是‘嗖嗖’的风声,她无法呼吸,双手拼命抓举,却够不到任何东西,那种失去控制的感觉,令人绝望极了。

第二天,

身体急速下坠,四周的山壁往上飞驰,有那么几秒,卢茵想,也许这次真的没命了。

陆强往她腰上狠拧了把,啐一声:“先留你个囫囵个儿。”他起身,一把扯过被子扔她头上,错一下牙齿,冷森森道:“等着。吃你骨头不剩。”

弹跳绳到了极限,没等反应,她又一次被绳索拽到半空,心脏再次移了位,刚才的惊心动魄要再次经历。卢茵想起陆强最后说的话,她不顾一切,大声释放出来。

她却熟睡无知。

整个过程,她在半空不停旋转,不停摇摆,没有依附,恐惧而无助。却又像一个破茧的蝶,经历生与死的考验,重生了一次,孤勇而奋不顾身。

原来只想逗她喝酒玩儿,现在目的却无法单纯,垫在她腿下的手指刚好触到她膝窝儿,隔着一层布料,细小而脆弱。他手指有些僵硬,顿了两秒,轻巧把她抱了起来。

半空中的五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当绳索不在摇晃,她倒挂着,头顶距水面只有一米,卢茵眼角的泪终于掉下来,她想到了刘泽成,六年过往,像一帧帧旧照片,慢慢发霉腐烂,模糊的视线里浮现他和年轻女孩儿相携离开的背影。好像一瞬间,她的心突然就不疼了,没有恨,麻木到毫无感觉。爱的反面是淡漠,而在跳下来那刻,她终于做到了。

陆强就突然好心情笑了下,然后发现她酒劲儿上来,皱着眉昏昏欲睡,又硬生生绷住嘴角。房间出奇的静,陆强也不问了,把她拢紧,轻轻拍了几把。

面对死亡,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卢茵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摇头:“今天看见他了,其实也没多难过,就觉得我挺失败的,一把年纪,总是被人耍着玩儿。”

原来,爱着一个人,也可能在刹那间就不爱了。

陆强松气,换了种问法:“现在还惦着他?”

卢茵眨了下眼,一滴水顺眼尾落下,视野变清晰,一叶方舟闯入她的世界。青山翠绿间,碧波无痕,小小船桨掀起层层涟漪,整个倒映的世界都跳跃晃动起来。

“嗯。”她没抗拒,很乖的贴着他:“咳的胸口疼。”。

那男人就坐在船头,叼着烟卷儿没有点,唇角挂着极淡的笑,表情张扬也暗含着柔情,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直到小船慢慢靠近。

把手上的烟掐灭,“现在还难受?”

船夫把她身上环扣卸下来,陆强一把接住她,卢茵手脚酸软,瘫坐在船上。

陆强的手往上移,捏住她腋下,轻轻一提,她坐到他腿上。

头顶传来一声笑,卢茵没来由火大,挥着拳头往他身上招呼,不争气的哭出来。

面前的酒还剩一大口,卢茵举杯,猛的灌进去,陆强给抢下来,她猛咳,到最后眼泪都呛出来。

三分委屈,三分激动,剩下的根本找不出原因。

“逗我呢!”他推她一把,卢茵往旁边倒,他赶忙捞一把,大掌扶住她的腰,再也没松开。

陆强任她打,把嘴上的烟别在耳后,等她打够了,捉住那双冰凉的手送到唇边吻了吻,“累了歇着打。”

“……醉了。”

卢茵骂:“混蛋!”

陆强端着烟瞧她:“你这醉没醉?”

陆强一笑:“你让帮你的,现在反过来骂我?”

她半眯起眼,身体有些晃动。目光飘忽,却条理清晰,把自己缺点罗列的头头是道。

卢茵哭着:“你怎么不跳?”

“二十七岁了,真害怕一直活在他的阴影里。”

陆强说:“本来想跳,看你那张牙舞爪去送死的样子,谁还敢跳?”

“畏畏缩缩又胆小怕事,看到他们从餐馆出来,不是挺胸抬头走过去,转身就想逃跑。”

卢茵憋憋嘴,眼泪比刚才还汹涌。

卢茵缓了半刻,又喃喃道:“太失败了,我这辈子没活明白,害怕别人说三道四,总是敏感多疑,有什么又不敢说,都在心里胡思乱想……”

陆强慢慢笑不出来,把她搂到身前,粗糙的大掌往她脸上抹了把,根本抹不净。陆强认真看了她一会儿,忽地埋下头,在她眼睑下方轻轻啄了下。

两人挨着坐,她整个背部落进他眼里,单薄弱小,陆强手指动了动,又攥紧拳,一句话也不说,目光散漫的盯着她。

怀里一僵。

陆强从身上摸出烟,烟身潮湿,他几遍才点着。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搭起一条腿,默默抽烟。

陆强抬起来,近距离观察她的反应,气息凌乱,只几秒,再次覆上去,一点点吮吻她的泪。

她声音哑了,双手掩面,拼命咽了下喉。

一波一波的冲击,卢茵做不出反应,终于冷静下来,她忘了哭,呼吸错杂而谨慎。

“那小姑娘刚二十出头,有大把大把的青春,比我小七岁,又活泼又阳光,我换做是他也喜欢。可这不是最关键,关键是我不能有宝宝……”

陆强离开寸许,捏着她下巴,直勾勾的望着她。呼吸相闻,他瞳孔里倒映一个小小的她。

也许醉意熏熏,令卢茵卸下防备,她手撑着下巴:“我们大学认识的,毕业就都留在漳州,去年打算结婚,买房子那些钱是外婆留给我的,还有工作几年的积蓄,我使劲攒,什么也舍不得为自己买,”她垂下眼皮:“后来真有了房子,装修的很用心。结果是为他们准备。”

卢茵想退开些,下巴上的手一紧,陆强说:“跟我在一起,这玩意儿不会让你再跳第二次。”

“五年?六年?”她掰开手指算,“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啊!”

卢茵心跳如鼓。

陆强眸光沉了沉,说不出什么感受,“你们处几年?”

他说:“跟我好,只要我有,要什么我都给。”

“……他看上别人了呗。”卢茵目光落在远处:“就没有婚礼了。”

他们行在湖中央,小舟像一片叶子,孤独的飘荡。

“婚怎么没结成。”

得不得到答案无所谓,陆强不想等。他慢慢压下来,轻触她的唇角,只顿了几秒,脑袋倾斜一个舒服角度,向她的唇袭去。所有温柔都是伪装,只除去最开始不安的试探,他原形毕露,力道渐渐大起来,化身一头强势的猛兽,疯狂掠夺,再也不给他人翻身的机会。

卢茵一顿,皱了下眉,似乎努力想了想那个人:“他……有什么好聊的。”

船桨乱了一池春水,卢茵大脑一片空白,像失去灵魂的木偶,任人摆布,任人捏扁搓圆。

“聊聊你之前的男人。”

这个吻他等的太久,像溺水到极限重获新生的人,拼命呼吸,拼命占有。氧气吸足了,他才缓下来,认真享受它的美好。

“……聊什么?”

小舟行的很慢,水面如鳞片波波点点。

陆强瞟了眼她光秃秃的手腕儿,笑了:“再聊会儿。”

远处高空不时传来尖叫,有人正经历卢茵经历的。一切声音都虚无渺茫,她耳边轰隆隆什么也听不见,所有呼吸被压在胸腔里,想要活命,不得已要把气息交给他。

卢茵盯着他眼看了几秒,目光无法聚焦。她抽出手,抬腕看表:“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

对面有船划过,交错的一瞬,年轻船夫冲这边吹口哨。

陆强抓住胸口作乱的手,揉了揉,反倒把头贴过去:“够不够远?”

陆强置若罔闻,成心把她吃干抹净,原先扣着她后脑的手缓缓下移,在腰间停留,微风吹起她衬衫的角,把他粗粝的手掌一同带进去,在她细嫩的腰间流连。

她推不动:“再远点儿……”

怀里的人终于察觉,从衬衫外阻止他,拍几下叫停。他无动于衷,那小手又转向他脊肋,轻飘飘掐了把。

“多远?”

陆强一抖,一把捏住那只手,掌握不好力度,卢茵低呼一声。

卢茵努力找回一丝理智,手臂轻飘飘抵住他:“坐远点儿……"

他终于离开,咬着牙:“别碰我腰。”

陆强起身坐她身边儿,距离近了,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卢茵没等反应,被他扔去对面坐好,她气息还不稳,咬了咬唇,暗骂这男人阴晴不定。

不知不觉中,卢茵被他灌下一整杯,这已超出她的极限。她眼神渐渐迷离,颊色绯红,连嘴唇都艳丽非常。

陆强缓了口气,看向对面:“摔疼了?”

他这样答了,她便也不问,又转话题聊了别的。

卢茵:“没。”

他缓了缓,玩笑着:“不能说。”

陆强往裤腰下揉了把,卢茵别开眼。

“……不能说?”

他把夹耳朵上的烟拿下来,烟身皱了,直接用舌头刷了下,点燃说:“腰怕痒。”

卢茵一惊,心颤了颤,他那一瞬的眼神带几分冷冽,眸光黑亮,凌厉迫人。

卢茵小声:“哦”。

陆强酒杯举到嘴边,动作顿住,突然抬眼瞧她。他像被人狠戳了下,反应强烈。

他斜叼着烟,直接嘬了口,轻缈的烟雾从鼻端冲出,两人中间像隔一层雾。陆强眯着眼,吹了口气,烟雾散开,她的脸才变得清晰起来。

卢茵抿口酒,抬头扫他一眼,犹豫片刻:“你……因为什么进去的?”

他说:“头发乱了。”

陆强给她添酒:“就小区对面,刚出来住朋友家,也不方便,就在附近租了间房。”

卢茵抬手拂了拂,目光飘忽,一直没有落在他的脸上。

卢茵说:“也习惯了,就不觉得破。”她又嚼了粒花生米:“你呢?也住这附近?”

“不对,”他把手伸过去:“那边儿。”

“挺久。”他说:“这地方方便,卖什么都有,就是破了点儿。”

陆强粗手粗脚,把她头顶乱发分到两侧,不小心揪断了两根,卢茵缩缩脖子,忍着没吭声。

她算了算:“大概五年。”

他手顺着滑下来,拇指蹭着她眉眼和脸颊,在柔软的耳垂上揉了揉,最后按住她嘴唇轻轻的碾。

陆强明知道答案,还是找话说:“你住这儿几年了?”

公开接吻和调情,卢茵从来没有过,船夫还在后面,想想都觉得难为情。

酒下了肚,气氛到轻松不少,卢茵双颊泛红,衣领也拉开一些,露出细长的脖颈。

她打掉他的手,身体端正了些。

卢茵接触白酒时间并不长,起初为发泄,后来是为改善睡眠,时间长了,觉得喝些也没什么不好,每次都浅尝辄止,能喝小半杯。

陆强收回去,往自己大腿上拍拍:“还坐不坐?”

他没抬头,暗暗勾了下唇角。

卢茵说:“不坐了。”

当他倒第二杯酒的时候,见那女的终于忍不住,学着他的样子,吃花生米,小口抿酒。

“怎么?”

陆强用手直接捏几粒扔嘴里,对面偷偷瞄着他动作。

“……船马上靠岸了。”

他酒下去半杯,对面的人直咽口水。

船靠岸,磕在简陋的码头上,船身一晃,卢茵两手撑住他的背。

陆强笑了下,也没强求,往嘴里扔两粒花生米,嚼的嘎嘣响,末了抿一口酒,喝得有滋有味。

陆强反应敏捷,回手稳住她。

“又不太想喝了。”

下了船,需要穿过一个山坡,有电瓶车直接到巴士站。

陆强抬下巴:“你倒的酒没喝呢。”

陆强走前面,卢茵在身后跟着,他回头,两人拉开几步的距离,陆强勾了勾额角,站那儿等她。

她摇摇头,没动筷。

卢茵走上来,他问:“走不动了?”

她抻脖子看了一眼,红红的小豆子,饱满晶莹,上面裹着几颗白色盐粒,堆成了小山。

她一条腿踩在台阶上,曲起拳头垂了垂,“腿软,有点儿不听使唤。”

陆强说:“尝尝。”

从百十来米的高空掉下来,心里加生理的承受力已到极限,她个女的,能撑到现在不容易。

她立即坐了回去。

陆强站在台阶上,差距更高,他弓腰看了她一会儿,捏了捏她下巴。

卢茵坐立难安,几次想过去,犹豫很久,屁股刚离开座椅,见他已经端着盘子出来。

树林极静,没有人过,脚下的路迂回崎岖,层层阶梯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山坡上。

他起身去厨房,没多久,里面折腾起来。先放了些底油进锅里,烧热后,把花生米投进去,快速翻炒,最后洒上少许盐花,关火装盘。

陆强往上拽了下裤腿,蹲下,撑着膝盖,“哪儿软?”

“……冰箱里。”

卢茵目光从高转到低,脚一动,想收回去。

陆强问:“在哪儿?”

他按上她的腿。

卢茵想了想:“只有花生米。生的。”

卢茵推他:“不用,不用,我歇会儿就行。”

“鸡爪,豆干,花生米。”

哪儿阻止的了他,那双毛糙的大手按在她白色铅笔裤上,一下一下,慢慢往上移。

卢茵不懂:“什么算是下酒菜?”

卢茵又疼又痒,按住他的手:“不软了。”

陆强看着她,一时转了个心思,问说:“有下酒菜吗?”

“真的?”

卢茵筷子在嘴边迟钝片刻,接着送进嘴里,嗯了声。

“……真的。”

陆强说:“这酒度数低。”

“我这手法倒不错,”他勾唇角,“刚捏两下就好了?”

餐桌一时很静,各吃各的,没人说话。陆强喝了一会儿,见她面前的白酒一口未动。

卢茵不吭声。

她取了一个递过来,陆强给自己满上,抿一小口儿,咂咂嘴儿,味道淡而无味,酒劲儿跟二锅头根本没法比。

陆强手没离开,垂下眼,雪白的裤子上,覆盖一双黝黑的大掌,指头按压的地方凹下去,腿肉变了形。上面还叠着一双,白白嫩嫩,纤细温暖,只盖住他手的二分之一。

“……”卢茵:“有。”

陆强心底那股摧毁欲涌上来,他舔了舔下唇,拇指贴着内侧,若有似无的刮了刮。卢茵一把掐住他的手。

陆强没事儿人一样,捏着筷子,两个都尝尝,目光落在旁边的竹叶青上:“还有杯吗?”

足有半分钟,陆强忍过去,放开来,转了个身:“背你上去。”

“……”她低声说:“不是那意思。”说完看他一眼,拿筷子夹起一朵西兰花,搁嘴里半天嚼不出味道。

卢茵:“我真好了。”

“都回家了,谁来查。”陆强瞟她一眼:“不用撵,吃完我就走,帮你忙活半天,你这娘……”他及时住口:“吃完就走。”

“快点儿,蹲的腿麻。”

“物业不会有人下来查吧?”

卢茵绞了绞手指,没等动,前面的人没什么耐心,往后勾住她腿弯儿压到后背上。

“大晚上,能有什么事。”

卢茵还没扶稳,他已起身往上走,铁臂勾着她的腿,步伐稳健有力。

“那有人找你怎么办?”

从齐罗山回来已是傍晚,两人在小区门口分开,各自回家。

陆强不客气,扔一块排骨进嘴里:“我锁门了。”

卢茵进门,洗澡的力气都没有,衣服也没换,一头栽到床上。体力透支,脑袋里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情节无法拼凑,到最后想的什么,自己也不清楚,趴着就睡过去。

他在餐桌落座,她添一双碗筷:“岗亭那里没人行吗?”

再醒来,房间漆黑,窗外一缕橘光冲破纱帘照进来,她翻了个身,看一眼时间,已经夜里十点。

卢茵瞠目结舌,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她只随口客道一句,面子上的功夫,任谁也不会当真,哪儿想他会脸大接受。卢茵抿抿唇,站了几秒才不情愿的跟进去。

迷糊中,她放下手机,两秒后,又举起来,上面有两条未读短信,轻点开,是个陌生号码。

他就真越过她,又进了屋。

一条发:睡觉呢?

卢茵:“……”

时间是两小时之前。

陆强一顿,“也行。”

另一条:还没醒?

卢茵客气说:“要不吃完再走!”

卢茵坐起来,屏幕在黑暗中照亮她的脸,最后一条也在半小时前,她手指动了动,没有回过去。

陆强出了门,又往餐桌上看一眼:“你吃饭吧。”

随手按亮床头的灯,打算去洗澡,没等起身,电话响了起来。

卢茵说:“还没。”两人走到门口:“今天谢谢你。”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陆强扫了眼,“没吃饭呢?”

卢茵心初跳了一下,有些踟蹰,今天发生的事,像一场荒唐的梦,疯狂的,刺激的,释然的,还有心动的。

陆强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经过餐桌,上面摆着两盘菜,糖醋小排和素炒西兰花,旁边放了瓶竹叶青,开过封,还有大半瓶。

她仍存留疑惑,大脑在极度兴奋下获得的感知是否正确。而单纯的不讨厌、不排斥,还不足以战胜她心里的徘徊。

走廊里的灯只是线断了,他把灯泡拧开,线拆下来,断的地方衔接上,很快就修好。

出了会儿神,那边自动挂断,她松一口气,没过几秒,复又响起。

陆强哼笑一声,往外走,小声嘀咕:“狗脑子。”

卢茵攥紧手机,在最后一刻终于接起来。

“没有。”

那边说:“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语调懒散至极,带着他独有的嗓音,未见一点儿不耐。

他瞥她:“门口的灯修了?”

卢茵说:“睡觉呢,才听见。”

“嗯。”

电话里嗬了声,也没戳穿她:“晚上还吃不吃饭?”

“真没了?”

卢茵坐在床边,低着头:“不吃了吧,我想继续睡。”

卢茵说:“没了。”

“我给你送去?”

陆强也收了目光,数秒后,把水桶提到卫生间,出来时:“还有没有坏的?”又逗她说:“下次收小费。”

她蓦地抬头:“你,在哪儿呢?”

卢茵往后退一步,给他让路。

“你家门口。”

一股气息压顶,卢茵的手抓了个空,抬起头,眼前的光被黑色遮挡住,看不见别的。他浑身湿透,一层薄薄布料裹住健硕肌群,胸膛异常结实。眼波流转,她目光顺着看上去,他头顶那刀疤清晰深刻,昭示着这男人的过去。

卢茵呼吸微滞,不说话了。

陆强先一步:“给我。”

陆强却笑起来:“说什么都信。”

“……嗯!”她动作一顿,弯腰提水桶。

她默默翻个白眼,轻哼了声。

他收好东西:“擦完了?”

寥寥几句后突然安静,他不说话,手机两端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卢茵屏息,那头窸窸窣窣,然后‘擦’的一声,他呼了口气。

卢茵表情有点呆,心里感觉很奇妙,像有个拿管子的小人儿,鼓嘴瞪眼,拼命往里面吹气。

原来是在点烟。

陆强把老虎钳扔回工具箱,拿起来颠了颠,比用螺丝固定的还牢靠。那些生硬工具在他手中很灵活,好像这些技能是男人天生的。

她背稍微垮了些,拿脚轻轻搓着地板,“还有别的事吗?”

这锅坏了半个月,他一分钟就给修好了。

陆强问:“腿还软不软?”

陆强在工具箱里翻了翻,没有螺丝,找到一根半尺长的铁丝。他拿手掰直了,从锅柄的小孔里穿进去,上面的半截弯了弯,在下面交叉,拿老虎钳紧紧扭在一起,扣到锅柄最下面,多余的部分减掉。

“睡一觉已经好多了。”

卢茵站起来:“家里没找到螺丝,想着去买,又忘了。”

“待会儿泡泡脚。”

换水阀是小事,他几下就搞定,碰了下旁边的锅:“你这锅柄也松了。”

“嗯。”

陆强蹭了蹭鼻梁,细微的笑意挂上唇角,自己竟没察觉。

陆强抽了口烟:“你今天还挺生猛,说跳就跳,跟傻大胆儿似的。”

不大的厨房里,锅碗瓢盆堆的满满,鼻端味道很复杂,食物香味、烧焦味、煤气味和淡淡的洗发水味道糅杂起来,普通寻常的烟火气,他却很难闻到。

“其实挺害怕。”

头顶光线朦胧,洒下一片暖色。她也就普通人的身高,蹲下来小小一团,挤在他的脚边,穿最普通的衣服,头发凌乱,擦着地,像只乖顺的动物。

陆强嗯了声:“最大障碍是临跳那一下,很少有人能做到,你挺勇敢。”

陆强手上动作没停,不禁低头瞅了她一眼。

卢茵有些无语:“是你推的。”

“……还可以。”

那边好心情的笑:“那后来呢,什么感觉?”

“味道怎么样?”

卢茵想了想,埋怨说:“上当的感觉,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卢茵挤干抹布:“刚开始不会,也是后来慢慢学的。”

“你还活着。”

“你会的倒不少。”

“嗯。”然后她发现,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卢茵说:“茄汁虾球。”

电话里静了几秒,那边偶有孩童嬉闹,伴着几声狗叫,卢茵猜他正坐在岗亭外的长椅上,这样想着,眼前已经浮现他的样子:短短的头茬,旧伤疤,犀利而黑洞洞的眼;宽阔的肩,薄汗衫,保安裤子,还有那双老布鞋……

“什么菜?”

陆强忽然叫了声:“茵茵。”

“嗯。”

他这么叫,她的心跟着抖起来,手指抠住床单。

陆强没再管她,瞟了眼旁边:“这菜烧焦了?”

“还困吗?”陆强问。

卢茵拿手背蹭走碎发:“我先把水吸走。”

“……”

陆强挪开半步,低头说:“待会儿擦,脚不干净,又踩脏了。”

“不困我去你家。”

他缠好了胶带,起身换水阀,卢茵擦到他脚下,一抬眼,见他裤腿和布鞋都湿了。

“做什么?”她警觉。

卢茵收回目光,去厕所拿来水桶和抹布,蹲在他的身后,把污水一点点移到水桶里。

陆强说:“亲也亲了,抱也抱过,是不是应该深入发展发展。”

地上都是水,踩着两个人的脚印,小的那个是她的,大的足有四十三码。大大小小,有几个重叠在一起,晕开一团污迹。狭小的空间,蹲着个大块头,平时冷清的厨房似乎又拥挤起来。

他这话三分试探,七分本能,从山上下来,被她撩拨的满脑袋都是那档子事儿,直到现在某部位还蠢蠢欲动。

卢茵帮不上忙,在门口傻站了会儿,先回客厅等,想想又不合适。

陆强认准的,早晚跑不了,他向来干脆直接,对待猎物,就像豹子一样强势出击,可没成想,遇见一只小绵羊,所有果决专断,在她身上失效了。

陆强嗬笑一声,背过身没再看她。

因为他说完这句,那边‘啪’一声撂了电话。

这点儿小伎俩,他一眼就看穿,防他跟防狼似的。

陆强:“……”

过了两分钟,卢茵磨磨蹭蹭的出来。他以为她会换件干爽的衣服,没想到她只在外面罩了件外套,黑色的,拉链一直拉到脖子下。

他看着转黑的屏幕,愣了愣,“个娘们儿……”他连连点头,自嘲说:“行。这反应就对了。”

陆强看她身影消失,冷静数秒,转回头,集中精力到手头的工作上。

他收了电话,嘀嘀咕咕:“小胆儿吧,跳十次八次都么大不了。”

脸上的火噌噌烧起来,卢茵护住胸,折身往卧室走。

抽完最后一口烟,他抬眼瞧,对面三楼亮着微弱的光,跟她人一样,沉沉闷闷。

卢茵脑袋嗡一声,迅速低下头,这背心穿了等于没穿,被水淋湿后,里面内衣的颜色清晰透过来,宝蓝色,蕾丝边,半罩杯,挤出那部分鼓鼓的。

陆强压了压裤链下面,掐灭烟起身离开,微风卷走几片残叶,满地烟灰化作最轻的尘埃,在空中飘来荡去。

陆强抬下巴:“胸罩。”

夜已深,有人辗转反侧。

这句话给卢茵问愣了,她眨眨眼:“什么?”

卢茵这一晚失眠,却不是再为同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