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求个痛快,就得付出代价。
岳殷鸿踱着步,向自家旗下的会所“未央宫”走去。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华盛与东联渐渐成了“同类”。
不择手段的凶人,从某方面说,比拳法高手更可怕。
因为家族的传统,经营着华盛集团的岳殷鸿,不像是黑道大哥,倒像是古代的一方豪强。手下的各路人,更像是孟尝君手下的门客,练武的、做皮肉生意的、卜卦算命的、偷窃的、卖艺的……也就是这些人,组成了真正的“江湖”。
小冲醒过来后,咬牙切齿地将情况描述了一遍,对手却是一张没半点儿印象的生面孔,也不知道东联从哪儿捣鼓来的狠人。
虽说都是江湖行当,可是多有各自的绝活,且这些行当的人,除了集团的制度外,还有江湖人的道德与规矩,不需要任何人监督,多年养成的习惯,会让他们自然而然地遵守。
“那混蛋看起来有点邋邋遢遢的,板寸头,拳脚看不出什么路数,但是力气很大,出手没半个多余动作,干净利落,肯定练过硬功,但是论拳脚我还是能胜上一大截。对我开枪时没半点犹豫,还蒙着脸……这么个野路子的,藏起来玩阴的……呸!要不是那一枪,真打我才不输给他!”
至少,在这些人所擅长的行当中,他们都是最可靠的。
凌晨时,岳殷鸿打发手下先把车开了回去,自己漫步街头,每天在面前蹦跶的小冲受伤了,心情实在有些糟。
当初,只是不愿意向那些不公平的待遇妥协,便奋起抗争。斗来斗去,斗成了同类,着实令人哭笑不得。
一个多小时后,小冲的伤处理妥当,又喝过胜伯的药,已经睡了过去,小冲的女朋友小稚在里面照顾。厅堂中,岳殷鸿铁青着脸向胜伯询问。
华盛旗下有几家会所和夜场,这“未央宫”并不是最大的一家,却是最金贵的一家,这里有最好的酒、最好的雪茄、最好的房间、最好的女人,但是来到这儿的人,多半不是为了这些。这里最重要的作用,是字画、古玩以及一些奢侈品的中转流通。不过,当顾客发难的时候,都十分不容易对付,这便只能靠她了。
胜伯准备好一切,亲自动手操刀。
说起来,这里诸多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都不如她。在岳殷鸿心里,她是个求之不得的无价之宝。
“须得长出新肉才行,否则会留下长久的病根……”
一群最漂亮的女人聚到一块儿,就根本没法说清谁比谁好看,只能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一定要分辨出高低的话,只有看另外两个方面——说话、举手投足。
“来,把这杯东西喝下去,止痛。”胜伯托起小冲的头。
双手白皙、柔软、纤巧的女人不少,懂得握手的女人却不多。每次与她握过手的男人,都会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莫名的体香浸入,她总是在握手的时候,微微触着对方的皮肤,半点儿不着力,柔若无骨。之后男人们都会尽快找个没人的地方,将手伸向虚空之中,回忆刚才的触觉和味道,或假装抹抹嘴,把自己的手从鼻子底下拂过,嗅嗅手上残留的味道。也有嚣张狂妄的,伸手就捏住,之后看见她那从不愠怒的温柔眉眼,如看见了观自在菩萨的脸庞一般,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继续张狂下去,脑子一阵空白后,会在心里老老实实地说出一声“抱歉”,便放开自己唐突的脏手。
胜伯把小冲嘴里的毛巾扯了出来,小冲立即咬紧了牙关。
据说她手下的姐妹从没受过委屈。
小冲看着胜伯的脸,僵硬着脖子,微微点了点汗如雨下的头。
谁又知道呢,除了管理这里的公关,她还是金门中的大高手,卜卦推算从无遗漏。卜卦算命者并非是玄之又玄的瞎蒙,“金门”高手往往阅人无数、洞彻人心,甚至还精通医术中的“望”和“闻”,从对方的身体状况、精神状态,看出对方大致的情绪和身体近况,且十分擅长审时度势,逻辑推演,走一步算百步。
“忍住,不要叫。”胜伯的表情依旧冰冷。
“大哥,小颐想,小冲这件事情,还可以巧妙些。”
“肋骨上还有一处骨折……小冲身体这么结实,这一下砸得可不轻哪,虽然不要命,但是不那么容易好。”胜伯心里想着,手上却麻利地处理伤口,丝毫不停。
岳殷鸿躺在太师椅上,小颐站在岳殷鸿的身后,纤纤玉指正轻轻地为他揉搓着双耳缓解疲劳。
制作这么没有效率的东西出来伤人,只有一种心态,就是要让对手受尽折磨,用心十分歹毒。
当年,小颐的师父,为其取名一个“颐”字,乃是卜得《易经》第二十七卦,自求口实,象征着若有所需,当取之于正道,又有养护生命、惜福之意。
用无缝钢管和发令枪可以很容易地做成自制火药枪,里边塞上糯米打出来,有效射程很低。要重创对手,只能在四五米的范围内,而且只能打一发,没什么穿透力,但是被打中的地方,一大片肉就如被煮熟了一般,伤口较穿透性的子弹难处理得多。
“你是怕我因恼怒而兴师动众?”岳殷鸿问。
“下手好毒,居然用这种方法……火药枪里塞糯米打出来,这里居然会有人懂得干这种事情,还好只大腿外侧和正面被打中,射程看来不是很近,伤得不深。”胜伯咬咬牙。
“我虽然是女儿家,却也不会谈这个‘怕’字,你从刚才进门到现在,没半点火气,从容如卧九重云端,心里早已有主意了,还用得着跟小颐卖关子?”
“别问,有我在,死不了,去把卷闸门拉下来。”胜伯知道小冲是岳殷鸿的心腹,要尽量避免可能发生的打扰和危险。
“真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你,这件事情不用对外隐瞒,待过几天小冲能下床了,我让他住到我那儿,之后你让人将这件事情传播出去,添油加醋,越广越好,至于伤了小冲的人,以后若能找到,在适当的时候处理了就好。”
为小冲处理伤口的医生叫胜伯,伤科治疗的手段极其高超,却不善于处理人事,脾气古怪,眼里不容沙子。在原本的工作岗位上,与领导频频发生矛盾,虎禅的父亲岳殷鸿在偶然的机会下与其相识,便投资开了一家医馆请胜伯坐堂,弟兄们受了伤来这里就医,再安全不过。
“嗯,好。”
“胜伯,冲哥怎么样!要不要紧!”将小冲背来的兄弟,显然也受了些轻伤,胳膊上带着斑斑血迹。
“呵,连个‘为什么’都不问,还是比我聪明啊。”岳殷鸿笑道。
小冲狠狠咬着毛巾,眼睛里瞪出了血丝,脸色惨白。
“现在的形势,各个商会都心系自己生意。咱们生意兴隆,只有东联与咱们有仇有怨,谁都不想理会他的时候便蹦出来惹是生非,生意上的事情办得也不干不净。知道底细的都不太愿意跟他们合作,再说舞刀弄枪又不是他们的专利,不说我们,就连那几个小商会都不怕他,经济上下手,是釜底抽薪……”小颐慢条斯理地说着,语调平静祥和,颇有“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女诸葛气度。
“唔!”
“不过立威还是必要的,这次出来的虽然是个没名头的老鼠儿,但是不论他们交不交人,都要施加压力,否则被狗子咬着还不说话,也是损了名声,毕竟不是人人都知道真相。”
数千里之外,一个诊所中。
“对了,虎禅上大学了,是吗?”一说到虎禅,小颐嘴角露出狐仙一样的笑靥。
行于利而必多怨。
“嘿嘿,难不成你还打上这小子的主意了?”
可是争斗的源头不一样,虽然武者的争斗应该没有硝烟、没有仇恨,但是有几个人会去遵守这样的梦想一般的规则呢?没有了“道”,喜欢争斗的人,可以不需要拳法,甚至不需要道德,对法则、规矩之类的破坏,成了他们最残暴的武器。
“去,我可是他的老师呢,当然关心了。”小颐用力一拧岳殷鸿的耳朵。
武道的挑战总是能让人乐此不疲,所有的男孩子,在逐渐长成男人的日子里,会慢慢地放弃许多乐趣,不再喜欢玩具,不再喜欢糖果……可是唯独不会放弃的,便是争斗,若有完全不好争斗的男人,那难说不是一种逃避。
“哎哟!你那叫啥老师啊,叫一群姑娘轮流勾引他,等他一有上钩的迹象,就让姐妹们转身就走,搅得他七荤八素的,这算个啥。”
就如打牌一般,只赢不输的牌局,哪来的乐趣呢。
“嘻嘻,这么个游侠儿,你能让他背学生守则吗?这孩子不定性,那嘴唇、眉眼儿长得跟他妈妈一样,身子又强壮,这么招人的少年,不学会应付女人那可不成。男人与男人斗,你们父子俩都不怕,就算失手了,也能爬起来,唯独女人的心,是虎禅的阿喀琉斯之踵。你是没看见,上次小樱逗虎禅玩,故意挤了两滴眼泪,就把他给唬得手忙脚乱的。”小颐越想越开心,捂着嘴笑了起来。
又看见了斗战的契机,年纪轻轻的武者,最不在乎输赢。胜败之间,却有着让人忘却天地岁月的过瘾。
可不?千里之外的虎禅这会儿又遇到难题了。
虎禅心里暗暗记下了广告单上城东跤场的地址,准备出去寻找。
命题依旧是——女人。
依旧是宽大的牛仔裤,方便活动的大T恤,刚刚洗好晾干,还散发着阳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