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土匪……”虎禅撇撇嘴。
“瞧你，功夫到家却没脑子，咱和他们干的是一样的事儿，但不管怎么说，是为人谋福利，咱们来，是二十来人，要是咱不来，学校得再多来几百上千人买票，你想想这儿会变成啥样？再者，不管多厉害的黄牛，都是社会的边缘人，咱们学生却拥有社会给予你的主流身份，从感情上来说，两者就算是同时犯规，人们也更愿意相信学生。”卫峰从棉衣的大口袋里掏出罐咖啡抛给虎禅，笑得似捡到金银珠宝一般。
凌晨四点左右，车站的人少了些，这时候票已售完，清晨六点才有出票，周遭许多没买着票的人就地躺下便睡，准备到时候继续奋斗。
“学生怎么啦？”虎禅更加不解。
大家走在街上，准备吃些东西充充电，走过一条街，离开车站，附近早已冷清。
“这些黄牛都是老面孔啦，咱们是学生啊！”卫峰耸着肩膀笑。
“就是他们！”一阵急促的脚步，引得虎禅与卫峰立刻跑出来挡住众人，正是刚才被虎禅摔在地上的黄牛，召集了一群人来报复的。
“他们为啥不逮咱们？咱们不也是贩票的嘛？”虎禅搔搔头，十分不解。
“嘿！棒子！”虎禅看见当头的拿着一根齐胸高的棍子，立时技痒，猛地冲出去，那人扬起棍子便要打虎禅。
“你们买票注意素质啊！别闹事儿！”保安指着虎禅和卫峰教训两句。
“傻瓜！”虎禅大步跨到他身前，左右一晃，撞入对方怀中，掌根托打，撞在那人的下巴上，对方立时扔了棍，捂着嘴，哇地吐出了一口血沫，棍子到了虎禅手上。
那汉子毫不知趣，爬起来要跟虎禅拼斗，已被从人堆中挤过来的保安拉住。
大凡常人动手，不论是使兵器还是抡拳头，大都会后引蓄势才挥出去，这是最大的破绽，所以正经学过些拳法、搏击的人，与常人动手都不会吃亏。
这正是虎禅用那大铁球练了好长时间的绊子，这日久积累出来的功力，常人不论多壮，也抗拒不了。
戴家拳法中，凡带“三”字者，均是重要的功夫，那三拳、三棍、三大把，都是少有的精要技法。
“嘿呀！瞧！下段格挡就能反击啊！平时不好好练习，白被踹啦！”卫峰和虎禅走过去，还没等保安人员走过来，虎禅右手一把抓住汉子的衣领，向自己右后方拖，同时脚下盘腿一扫，汉子“咚”地摔了个筋斗，可脆了。
三棍者，崩棍、炮棍、反背棍，全是短打，变化极为快捷。对方看着棍子照脸打来，下身却挨上一棍，看着短，能躲，虎禅手腕一翻，另一头长的又打了上来。又有拿着刀要砍过来的，手腕上又被虎禅抽一棍，棍头捅在脸上，就是一大道血口，抽在小腿上，站起来都困难。旁又有卫峰跟三四个有胆色的，也冲了上去打落水狗，直打得对方十几人哭爹喊娘。
果不其然，一个穿皮大衣的汉子，狠命地往售票窗口挤，与卫峰手下的会员发生了冲突，闹起来，发展到互相推搡，那汉子蛮横，一脚便对着会员踹了过去。
虎禅平日在家，没事时几乎棍不离手，随手都在玩，这“三棍”使得极熟，动起手来，那短打的磕、捅、戳、崩，威力比抡起来打要大得多。
“嗯啊……”虎禅伸伸懒腰抖抖手脚。
气势上来后，虎禅不再使短打，张开架子，抡开棍一阵猛敲。
“什么路子？能赚钱就是好路子！一会儿凌晨时要出票！到时候我们注意点儿，主要可能跟黄牛党发生冲突。”
“停！不打啦！不打啦！”卫峰揪住那带头汉子的衣领，正要一个正拳下段突打过去。
“你这算是什么路子？”虎禅苦着脸问道。
这汉子叫得真是时候，卫峰的正拳下段突能打碎十公分厚的水泥板。
一到火车站，卫峰安排工作，三人一组，一个拿钱买票，一个递学生证，还有一个将后头的人拦住，进行保护，其余的人，拿好学校批准的勤工俭学证明，站在窗口外应付其他事件，与车站售票处管理人员交涉，虎禅与卫峰在附近观望。
“卫峰，用不着那么狠吧？”虎禅拿棍子拦着这些人不许走。
虎禅第一次做保镖的行当，本想带上小冲送给自己的护手钺，想想万一遇到麻烦，使这玩意儿伤人，善后更麻烦。
“老大！你说我狠？你看看这些人都是谁打的？用得着这么狠吗？”
天刚黑，卫峰和李晨召集了二十来人，上了公交车出发。
“嘿嘿……我喜欢。”虎禅露出锋利的虎牙笑着。
“能弄能弄！你先回去休息，晚上我叫你！”卫峰声音嘶哑，看起来已十分疲惫。
“变态！”卫峰跳着脚骂。
“我的爷啊，人家现在买一张票都难！你这六百多……七百张票从哪儿弄！”
“我们真的错了，大哥们！大哥们对不起！认错人了！”对方当头的汉子已经唬得魂不附体，今儿可是遇上群什么人哪？
“晚上咱们就去车站排队买票，身上总计带了差不多二十万块，车站乱哪，帮忙当保镖去！”
李晨排众而出，拍拍那汉子的肩膀。
“我能干啥？”
“老哥，今天是个误会，其实我们是学校里的学生，这快过年了，好多同学的父母都在家里盼望着见见自家的孩子，真是很可怜的，我们实在没办法，只能这么买，要是买不到，咱们的同学肯定伤心得眼泪都掉下来……”（接下来的十五分钟，李晨向那当头的汉子陈述了学生的苦处……）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正找你帮忙呢！我这收了六百三十多本了！”卫峰连头都没空回，正大呼小叫地督促手下人工作。
虎禅真怀疑自己的眼睛，那汉子居然被李晨说得鼻子一酸，嘴一撇，抹了把脸。
“你收了多少本学生证了？”虎禅走过去捅了捅忙得半死的卫峰。
“走吧，晚上排队买票够累的，各位老哥哥跟咱们一块儿吃个夜宵吧，算我的，当做我们赔个不是了。”李晨低眉垂眼，一脸的期望与慈悲。
虎禅走进学校时，正见着空手道社的摊子摆在路旁，原来是卫峰不知道找了什么关系，得到了学校批准勤工俭学的盖章，收学生证，代买火车票，每张火车票收取三十元的代买费。
到了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大排档，点了两桌饭菜，李晨顺道在超市里买了一堆纱布、创可贴、药水，给黄牛们捂伤口，陪他们另坐一桌。
每年的春运都是个让人头疼的事情，却又成了卫峰为社团捞取资金的契机。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打起精神准备继续工作，走回火车站时，李晨挨上来，塞给卫峰一叠票。
飞机起飞时，虎禅眼望着面前的一片虚空，虚空中，有老太爷坐在门口等待的闲情，有张爷回首的身影，有小颐托起自己脸蛋时的爱护……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笑容，嘿，怎么能老指望别人来心疼呢。
“刚跟他们买的，三十二张。”李晨笑笑，卫峰也耸着肩膀直乐。
“应该的，他心性坚毅，将来也不缺磨砺，嘿……情深义重，就让他学学因缘吧，不能总是凭感情做事。”老太爷吧嗒着旱烟，慢条斯理地吐出句话。
“山贼……”虎禅直皱眉。
“嘿嘿，我清点过了，拿了几本佛经、道经，拳谱一部也没带走，这孩子……”阿生师父笑着摇头。
两日后，完成清算，卫峰叫虎禅到办公室聚会，递过来一千块，虎禅推开。
“阿生啊，虎禅都拿了些什么呀？”老太爷问道。
“干吗不要？”
虎禅替阿生师父搬回来一箱子书，阿生师父让虎禅自己挑些带走，虎禅百无聊赖地翻了许久，心头忽似生出灵根，拣上好几本，揣怀里便回了屋。
“我想知道你总是拼命地找钱干啥？”虎禅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过完元旦，阿生师父便要搬到大院里住下，一则跟老太爷做个伴儿，再者也落得清静。——老太爷这儿，是外人不敢随便来打搅的地界。
“喏！看墙上的字！”卫峰望向那幅《秦风·无衣》。
虎禅似有所悟，半懂不懂，胸中揣着一团乱麻，径直去洗漱。
“那是上届会长留下的，要互相帮助，要让这个武道社团一直传承下去，咱们攒下会费，都留给下一届的人，让他们也能继续操持，不至于要做无米之炊，一块儿做事的弟兄，谁也不能挨苦受穷。”李晨接口回答。
“来吃早餐吧，这对张爷来说却是好事儿，人总有散场的时候，你要懂得自在随缘哪。”小颐走过来，双手托起虎禅的脸，盯着这没睡醒似的孩子。
“只为了这个社团？”虎禅问。
“时候到了，他要抛下身外余物，再无挂念，这包袱，是轮到你来背了，别以为是好事儿。”老太爷似笑非笑地说道。
“当然不止，咱们这学校，你也看到了，虽然看起来还行，但从很多方面说，都是个烂学校。学生在这儿四年，只有三件事——喝酒、泡妞、玩网游，但是自从前两届创办武术社团开始，在咱们这儿做过事情的人，毕业之后，就算学识不如别人，做起事情来，和秃鹫一样的凶猛利索，懂得与人合作，独自一个人时，也能好好活，在外边不管做哪行，都吃香喝辣。到了我们这一辈，因为我是黑带三段，空手道又能群体教学，方便宣传，就由原来的散打社团改为空手道社，现在又有喀纳斯来帮忙，总之目的都是一样的。”卫峰说到这里，十分骄傲，端起李晨泡的茶，利索地往嘴里一倒。
“傻小子，你真以为张爷只是为疼爱你才传下压箱底的本事？以为得了套功夫，是张爷留给你的恩德？错啦！小子！”阿生师父面无表情的一声喝，虎禅双手冰凉。
“对了，你上次带来弹钢琴的小姑娘，咱们也招进来了，让她学着做事。”李晨说。
“这说走就走，我还没道别呢！”虎禅心里觉得有些空落落的难受。
“嘿，行，让她也学聪明点儿吧……不，这管我啥事儿啊？”虎禅看到卫峰与李晨笑得十分猥琐。
“回来，别瞧了，早不知走哪儿去了。”老太爷呼唤虎禅回来。
“下月就开始考试了，你复习了没有？”卫峰随口问道。
虎禅顾不得一身睡衣，就向门外跑去。
“我……”虎禅登时结巴了。
“走了。”
“嘿，没事儿，有咱们在！”李晨得意起来。
“师父，师伯呢？”
“行，钱不要，你们帮我过关就行。”
三日后，清晨，虎禅慢悠悠地步出房门，老太爷与阿生师父正坐在院子里吃早餐，虎禅顿时心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