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几年入校？”
“岳虎禅……”
“新生……”
“姓名？”
“擅长的武术？”
“等等！”卫锋叫住虎禅，单脚跳着去给虎禅倒了一杯热水。
“……我没打算入会……”看着卫锋已经在电脑上开始记录了，虎禅必须解释一下。
“不能再揉了，回去要冷敷，肿了，有内出血，热敷或者揉重了会更糟糕。”虎禅刚要拿包离开，卫锋忽然蹦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电脑前，打开一个文档。
“别急，我跟你说，加入了我们空手道社，当了干部，可以加学分……学生在学校里参加活动，可以更快地融入大学生活……唉，给你说实话吧，多数学生参加社团活动，都是想找女朋友……因为我们空手道社男生很多，女生爱来这里找男朋友，所以女生也跟着多了……你这么好的功夫，不做一番事业可惜了……”
卫锋倒是大方得很，似乎是因为虎禅犯了规，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还一边有些故意“哎哟哎哟”地叫唤。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卫锋拐弯抹角地向虎禅陈述了加入空手道社的许多好处……）
“这家伙肯定挺懒，脚一定经常洗不干净！”虎禅皱了皱眉头。
“等等，冷静点，下次再说行吗？我现在真的要外出办事儿了。”虎禅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止住卫锋的说话。
“真是抱歉得很，来吧，我给你活活血。”虎禅双手互搓了一阵，捧起卫锋的脚。
“那你拿出你的学生证我登记一下！”卫锋张开大手，伸到虎禅面前。
这也说明，卫锋的打法虽然并不精妙，但是对战术动作的观察却十分准确，要是虎禅反应慢上一丁点儿，被那一脚钉在腹部，恐怕也够呛。
“我没打算入会……”
因为是打击类技术的比拼，没时间思考，急起来就忘了规则，自己练了几十上百万次的拳就一定会使出来，实在是无心之过。
“不，是来访登记！”
虎禅站在原地挠头，撇着嘴，也是一脸的为难，自己这一进一退的闪击，好像是很明显地犯规了吧……
“好吧……”
“这是……什么鸟拳……”卫锋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狠狠的话。
登记完了，卫锋穿上双拖鞋，满脸堆笑，一手攀在虎禅的肩膀上：“走！一起出去！”完全不容置疑的语气，似乎已经认识虎禅很多年了。
卫锋练拳的时候，都是赤脚，今天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也没穿上鞋，正是这样，自己的脚背才成了虎禅攻击的目标。
“真是有意思，跟生意人一样。”虎禅明白，卫锋是在“猎头”，搜罗可用之才，只是自己天生一段自在之气，只得辜负卫锋的好心。
这一跌坐虎禅倒是愣了，为了防止对方缩在自己身后，从上往下打击自己，他本能地再往上连架带挑，再接一手“通天炮”的捶把，方才退后半步，呈起手式。
今天跤场的人却不多，除了穆蕴贤外，只有四人在呼哧呼哧地使着练功家什。
“哎呀！”卫锋跌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被击中的脚背，锥心的痛让他脸都蹙成了一团，闭着眼咬着牙，死死地忍着。
“虎禅！你来啦！先坐！你等师父来了再练吧！”穆蕴贤和昨天一样热情。
谁又能想得到，看似当胸打来的一拳，最终却砸落在卫锋的脚背上！
“等黑爷来了才练？为啥？”
这正是戴家“七炮”中的妙招——落地炮，打的仍旧是人的心理盲点，忽进忽退，凶猛的进攻，让对方站在原地严阵以待，从上晃过，目的却是对方的下三路。
“我也不知道，师父吩咐的，好像是他要自己安排你的训练！”
谁知这自上而下的一拳根本不是打击卫锋的胸口或咽喉，虎禅身子随拳头的走势，一个弧线直接下落，居然狠狠地砸上了卫锋的脚背！
“穆哥，今儿人咋这么少？”
“这是什么功夫？！”卫锋从没见过这种攻击方式，本能地用手臂格挡虎禅的拳。
“因为今天是星期天嘛，大家都想出去玩玩，而且一般按照师父的习惯，似乎星期天的练习都是比较没趣的。”
这一下忽而退去，又整个人猱身而上，在卫锋眼里，猛恶之处尤胜自己刚才踢出的那一脚。
虎禅觉得甚是古怪，一时又摸不清头绪在哪儿，似乎自己是否来练习的决定，都被摸了个通透。
这一脚的势道又沉又重，非常锐利，绝不是空手道常用的踢法，惊得虎禅汗毛都竖了起来，本是站成弓步，前脚猛地提膝，此在戴家为“旱地拔葱”，大步后退避开，退后的脚刚一着地，立刻再次前冲，虎禅放松了右拳，轻捏成空心捶，自脸庞而下画了个弧线，如一个小铅锤般向着卫锋咽喉胸口处砸来。
黑爷来了，今天的练习不在跤场中，全体被带到了附近的一座山边。
一瞬间，虎禅判断：“是‘三日月踢’吗……不……”
“蕴贤，带大家走‘矮步’吧！”黑爷下令了。
卫锋收手，活动了一下手腕，猛地自下而上地用右脚前脚掌狠狠钉向虎禅的腹部。
穆蕴贤给虎禅略加讲解，“矮步”大致就是用蹲着的姿势，甩开胳膊大步地向前走。
还记得有一次阿生师父教虎禅打法，让虎禅攻击，阿生师父则拿一铁筷子坐在椅子上。虎禅一出手就被打手，出脚就被敲脚，铁筷子敲在手脚皮肉较薄的地方，那是刻骨的疼痛。于是虎禅牢牢地记住了戴家拳法中这一打法原则——打虎先击爪。当然，要做到这一点，骨骼要练得既重且硬。
“虎禅，来吧，绕着山走。”
虎禅的格挡，已经说不明白是防御还是进攻了，与其说是格挡，不如说是在磕砸伤损卫锋的手臂。
“走几圈？”山不大，不过绕一圈儿也得四五百米，还没开始走，虎禅就觉得额头上有汗珠渗出来。
可是，格挡第一下的时候，卫锋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后面格挡的三下，卫锋几乎痛得叫出声来。
“自己看着办，师父从来不说几圈，这是惯例。”
虎禅这回没有硬攻，全是格挡。
一圈，四人；两圈，三人；三圈，两人；四圈，两人；五圈，两人……
卫锋深吸一口气，一个弓步跨出，后脚蹬，转腰，一个正拳突砸出去，又连着三拳，拳拳都打得非常沉重。
“虎禅……你的脚力……真……不赖……你还受得了，以前都练的啥呀……”
“看来试探性的攻击，对这个人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强攻吧。”卫锋想。
“累了……黑爷啥时候叫停啊……我想喝水……练啥以后跟你说，现在说不动了。”
卫锋也是经验丰富的人，这样的错误可不会再犯第二次，他重新靠近虎禅，进入攻击范围。
“师父……不叫停你就不停，咋那么……实心眼儿哪！”
有拳谚云：“起脚半边空”，卫锋踢出的脚不需要格挡，只要能反应过来，当胸一拳打得他失去重心，他踢出的腿自然非收不可。
“你……还说我，你不是也一样，呼……呼……”
一拳打得卫锋跌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又一圈儿走完了。
虎禅没有闪避，右手猛地捅向卫锋的胸口。
“咦，虎禅，师父呢？”
距离很近，卫锋试探性地打出一拳，接着便一脚横踢扫向虎禅的大腿。
“我哪里知道……你看那石……石头上……”
两人都没多话，已经交上了手。
黑爷用石头在自己刚才坐的地方划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我回跤场了！
除了有勇猛精进的佛门风骨，虎禅也觉得这样刻苦的磨炼，可以让不安定的心安定，可以让粗茶淡饭变得好吃，可以让普通的白酒变得如陈酿名酒一般，人会更容易获得“幸福感”，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还走吗？”虎禅看了一眼穆蕴贤。
这样如苦行僧一般的心性锻炼理论，虎禅却很容易全盘接受下来，并且身体力行。
“走个屁！又被师父耍了！”
更重要的是，空手道有一种雄性动物所独有的执拗。从极真流空手道那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武德教育就能看出来：“所有的贪婪、欲望，都会在艰苦锻炼的烈火中燃烧殆尽。”这是极真流空手道创始人大山培达说的。
“又……为什么是‘又’……来……我扶你……”
许多人说，空手道是由中国南方的“鹤拳”与“罗汉十八手”之类的武术转变而来，虎禅对此不以为然。是与不是都没什么关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有战争，就一定会衍生出属于这个地方的武术，至于之后的借鉴或模仿，那则已经是旁枝末节了。
“你这姿势哪里是扶我，明明是你搭着我……”
“真是非常‘男人’的味道。”每次一说起空手道，虎禅就是这样的态度。
两人的脚都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一尺一尺地磨蹭回了跤场。
虎禅虽然并不擅长这种打法，但是内心十分喜欢。
“哈哈哈哈哈哈！”虎禅与穆蕴贤刚进跤场，黑爷一看这两个人累得披头散发的德性，张开血盆大口笑得声震屋宇。
这样的规则看似保护了双方的拳手，但是拳头的攻击力却得到了最大的发挥，一不小心就会重伤。
“哈哈哈哈哈哈！”其他几个练跤的小子，笑这两个死心眼儿，活该受累。
而且按照空手道的风格，对于攻击之类，虽然十分着重防御，但是绝不闪避，只以手脚硬格硬挡。
“蕴贤，一会儿让虎禅练练‘犀牛望月’。”黑爷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虎禅说的组手，是指空手道对打方式。按照空手道比赛的规则，拳不可击头，只击打胸腹，但是脚可以踢头。
“啥？师父？你说啥？‘犀牛望月’？这么快？今儿不摔了？”
“说不定，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卫锋这样想。
穆蕴贤张着他那又厚又宽的嘴，七分欢喜之外，硬是有三分不信。
卫锋眼睛眯成条缝，渐渐露出笑意。
其他四人，皱着眉心，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微微张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