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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1年春

“女人们难道不清楚这种情况吗?”

我摇了摇头,想到要与伊丽莎白坦白让我甚是害怕,简妮也肯定弄错了,我根本没有怀上孩子。我有一种感觉,在这个哀伤的春天我似乎失去了一切:我最好的朋友简妮,她哥哥的孩子,如今连他也要离我而去。“我没有怀孕,我想自己大概从来没有怀过吧。”我对奈德说。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感觉!”我大声说,“因为简妮的事,我只感到恐惧和悲痛,我也不敢直面伊丽莎白。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我没有变胖,也没有别的异样。”

“我自然是想去见见这些城市,再去参加法国国王的加冕礼,我想认识这个世界。”他老实说,“另外,这能让塞西尔觉得我是个可靠的人,我们没有任何损失。对我来说这自然是个很好的机会,但如果你怀了孕,我就不会去,我不会抛下你不管,因为我保证过。我是你的,凯瑟琳,这点到死都不会改变。”

他看着我,似乎觉得我应该知道这些秘密,好像全世界所有的姑娘天生都会知道这些,而我不知道只是因为自己太蠢。

“我猜你是想去的吧,”我情绪低落地说,“巴黎,兰斯,还有各种地方。”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我质问他,“如果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结婚了,那我完全可以去问你的母亲或者接生婆。这又不是我的错。”

奈德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除非你让我走,否则我会留在这里。”

“这当然不是你的错啦,”他急忙说道,“我们都没有错,只是对这事更加确定肯定会更好。当然,更重要的是你能确定这事。”

比起让奈德离开我身边,我更恐惧的是在没有简妮的帮助下直面伊丽莎白。“我不知道。”我说,心思却被布谷鸟的叫声带远了。它的叫声那么近,肯定就藏在我头顶的树枝之间。“我可能没有怀孕,但没法肯定。我想自己最近是来了例假,就在简妮……”我没法说出葬礼这个词。

布谷鸟在我们的头上叫着,我抬头望去,它胸前漂亮的羽毛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奈德急匆匆地开口了:“听着,伊丽莎白给了我一张通行证,可以让我前往法国。”他给我看了看她的签名,除了开头花哨的“伊”字之外,其余的字也用了花体。“但如果你怀着我们的孩子,我是不会选择走的。哪怕有一点可能性,我也会留下来陪你,并一起把这一切告诉女王。”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奈德激动地问我。

果园里开满了粉色和白色的花,它们累累地长在树枝上,弄弯了枝丫,宛若落满了玫瑰色的积雪。蜜蜂就像挤奶女工一样,从一朵张开的花苞飞向另一朵,我能听见布谷鸟的叫声,便循声寻找它那灰色的背脊。我喜欢布谷鸟,虽然经常听到它们的叫声,却甚少见到它们的身影。

“你最好还是出去,然后尽快回来,”我闷闷不乐地说,“我猜就这一个月也不会有太多变化,否则别人还会纳闷你为什么拒绝那么好的机会。”

“这里不合适!”奈德恼火地说,“我们去果园说。”

“如果你让我去,那我很快就会回来,”他对我保证,“不管你因为什么事情需要我回来,收到消息后我会立即动身。我有个新的仆人,他会为我们送信,不会把消息透露给任何人。他叫格林,记住他,下次见到时大可信任他。”

我走在他前面一点,然后走向我们最喜欢的那座精心设计的花园里,窄窄的小路铺着鹅卵石,在低矮的树篱间蜿蜒曲折。但这座有围墙的花园里有许多园丁,他们在用耙子翻土,修剪树篱。

“我会记住的,但你能保证参加完法国国王的加冕典礼后立刻回家吗?”我问他,“不要和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的儿子亨利·斯图亚特那样,像一只小狗似的跟在丧了夫的王后屁股后面跑。”

“我们去花园里说吧。”我提议。

“我保证,”他说,“我不会去很久,就几周吧。”

“凯瑟琳,亲爱的,先别管它们,”他央求着我,“我有事要和你说。”

“那好,我们走吧。”我有点闷闷不乐。

奈德回到宫里时问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他把关着朱顶雀的笼子递给我,我惊讶地大叫起来,提着它们回到我的房间,把笼子挂上窗边的钩子,让阳光能时时落在它们长着绿色和黄色羽毛的翅膀上。

他从身后拿出来一只小小的纸卷和一袋金子。“这是给你的,”他甜甜地说,“我亲爱的妻子,这是我走后给你的花销,也是我的意愿。我给你留了价值一千镑的土地,一千镑呢!”

葬礼过后数天,我在自己的亚麻布睡袍上发现了点点血迹,或许这是我迟来的例假吧,虽然晚了,但好歹也是来了。血迹并不多,我也没有人可以倾诉。我多希望简妮也在这里,她会和我一起数着每次例假的时间,并且肯定地告诉我这是例假来迟了,我并没有怀孕。遇见这样的事情我却拿不准,我感觉自己像个傻瓜。我身边没有一位聪明的女士或者年长的妇人告诉我该做什么。我不敢去问任何可能知道答案的人,比如那些在王家衣橱里管理长裙的老夫人们,因为她们太爱道那些家长里短,简直是为流言蜚语而活。

“不要说了!”我想到了简妮甚至都没来得及对我说再见,在夜晚孤独地死去,眼泪霎时间又涌了出来。“不要说这些,我不想从你这里继承任何东西,只想和你好好地生活在一起。我所爱的人都死了,如今你又要离我而去。”

在等待奈德回来的那段时间里,大家对我低沉的情绪并不惊讶。所有人都知道简妮和我是最好的朋友,没人怀疑我此刻也在思念奈德。这段时间唯一发生的事情是我的表姨玛格丽特·道格拉斯派出了自己俊美的儿子前往法国,代表他们家族前去吊唁驾崩的法国国王。不过根本没人在乎伦诺克斯家族!但有谣言说她命令自己的儿子亨利·斯图亚特向丧偶的王后求婚。如果苏格兰的玛丽想让另一位漂亮母亲的儿子坐上她过世的丈夫的位置,那必须找个方便控制的人来移交这份权力。但我想她更愿意找一位男士结婚,而不是仅仅当作自己的玩偶。像她的表亲们都更喜欢与自己尊崇的男人结婚,比如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就崇拜自己的丈夫伦诺克斯伯爵马修·斯图亚特;而伊丽莎白那样偏爱投机者简直是整个家族的耻辱;我也永远不会考虑让一位我并非真心尊敬的人做我的丈夫。

“不管怎么样,好好保管它,”他把那些东西放在我的手心,“我大约一个月之内就回家,到时再向你讨回来。”

白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