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没有被我的表姨伊丽莎白所描绘的美好愿景所诱惑。如果我获得了自由,那我一刻都不愿将自己幸福的生活浪费在这上面。伊丽莎白成功说服议会,让他们相信自己执意要与大公结婚,但我永远不相信她会让别的男人代替罗伯特·达德利在她心中的位置;不过枢密院倒是感觉如释重负,因为这样终于解决了王位继承权的问题。她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还特意问了他们对此有什么看法和建议。
我们几乎不花任何代价就取得了这一切。伊丽莎白不必改变自己的信仰,整个国家也不必改变。她也不必将她的丈夫视为高自己一等。这并不是让他成为王配的原因。因为查尔斯二世年纪还轻,所以他清楚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最好的一点是,大公或许不会改变自己的信仰,他会私下继续信奉自己的信仰,在每个王家宫殿都会有一个教堂,也会有一位牧师跟着他四处走动。他自己会举办弥撒,但不会强迫其他人也和他一起参加。我们之后会告诉世人,当然也应该让全国的人知道,在自己所在的国家里,起统治地位的先是天主教,再是新教,然后又变成天主教,随后又是新教,这两个教派不断轮换,相互接替,但仍旧能和谐共存。世上只有一名上帝,但却可以用几种不同的方式来接近他。上帝不过是希望我们能互相爱着对方,耶稣也从未说过我们要互相迫害对方至死,《圣经》中更是没有提及要求简必须死去的文章;世人和上帝的律法中不曾书写关于监禁我们的事。
那些领主和平民百姓去年坚持让她任命一名继承人,还为她提供了一名合法的新教继承者,那就是我的姐姐凯瑟琳,如今伊丽莎白这么做倒是最能让他们感到满意。现在她看起来更像是市集中的那些江湖骗子,从容易轻信他人的受害者口袋中骗出铜板儿,还说自己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必须结婚,而且已经想好要嫁给一位信仰天主教的哈布斯堡家族的成员,他们会成为一对快乐的夫妇,会在秋天生下一位孩子,所以她既不用任命苏格兰的玛丽,也不必任命凯瑟琳:前者被关在自己的小岛上,后者被关在欧文爵士那儿。伊丽莎白保证自己会生下一个孩子,一个漂亮的儿子,他会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侄子,也是亨利八世的外孙。整个世界都可以为此感到高兴,因为正是爱让天主教和新教再次得以和谐共处,而憎恨却无法做到这一点,所有人都能感到快乐,当然,这当中要除了凯瑟琳和我,还有苏格兰的玛丽女王,我们会被留在监狱里,(但愿能)被人遗忘。
这会是一场了不起的联姻,一下子使得英格兰和欧洲最强大的势力,也就是哈布斯堡王朝结合了。如果真的可以这样,那我们就会安全不少,再也不必畏惧从欧洲大陆进攻的势力,甚至连教皇的怨恨也可置之不理。这也意味着我们恢复了英格兰在基督教世界原本的地位,对于欧洲来说,新教便不再是外界的异教。我们可以帮助苏格兰的玛丽,也可以对她置之不理,全凭我们的喜好——如果有了哈布斯堡王朝作为我们盟友,那她是否当权对我们而言已不是什么威胁。
流言通过只言片语从伦敦传出,随后成功传遍了世界。尽管伊丽莎白女王明显准备好以国家之名出嫁,尽管她也已经成功说服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让他相信她会嫁给他的弟弟,但议会还是分成了两派。一派用他们不确定的态度作为她的挡箭牌,伊丽莎白通过这样藏起自己决意独自一人生活甚至死去的想法,她的表亲诺福克公爵托马斯·霍华德说嫁给这样一位伟大的王子对国家来说不但没有危险,更能从中获得不少好处,他的信仰并非阻碍;大公也已经提出了如此宽厚的要求,并做出了这样的承诺:我们可以和女王的丈夫住在一起,他虽然是个天主教徒,但却愿意私下单独做弥撒。可事情又有变化,有传言说议会剩下的一些人,比如那位坚定的新教徒弗朗西斯·诺利斯,那位坚定的达德利家族成员罗伯特·达德利,以及信奉新教的彭布罗克伯爵威廉·赫伯特,还有北安普敦侯爵威廉·帕尔一起警告女王,这个国家不会忍受女王拥有一个天主教丈夫,等那位半是天主教徒半是新教徒的孩子出生,也不会有人为他祝酒。罗伯特·达德利也建议说一名来自国外的求婚者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有人告诉女王查尔斯二世相貌丑陋,哈布斯堡家族的人都长得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难道她想嫁给一位长得像松鼠的人吗?
没有人被召到威斯敏斯特宫里去,我的祖母、她的孩子们或者我都没有。不过我听见一些流言顺流而下,在仆人之间互相传播,被流动小贩和蜡烛贩子带向各处,还有口无遮拦的挤奶仆人。伦敦的所有人,甚至包括我们,都知道伊丽莎白终于准备结婚了,她选择的对象最终还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费迪南德的儿子,奥地利大公查尔斯二世。
就在圣诞节前夕,伊丽莎白写信给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终于说出自己不能嫁给他的弟弟查尔斯大公。自然,整个哈布斯堡家族都感觉被深深冒犯了,基督教国家中信仰天主教的所有国家都将英格兰视作执迷不悟的异教国家。如果她再也不玩这种装腔作势的游戏,假装愿意结婚,对我们倒是更有好处。在他们眼里,英格兰成了个背信弃义的国家。法国正在迫害国家里每个新教徒,这一事实相当苦涩,伊丽莎白除了被废黜的女王玛丽以及我那可怜的姐姐之外,再次没有了继承人。我们又回到了一切的开始,正如我们司空见惯的那样,她通过玩弄自己国家的继承权,让自己得以自由地爱着罗伯特·达德利。
格林威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