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睡袍外披上一件斗篷,跟着我到了女仆房间外面的走廊里,等简妮把门一关上,房间里的尖叫和笑声仿佛被闷住了,她向一边站了站,离我们远了点。
我把手搭在她瘦骨嶙峋的肩上,弯腰在她耳边说道:“玛丽,到外面去,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我这才意识到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眼前的那个小女孩尚未成年,就已经失去了整个家庭的依靠:她的姐姐和父亲被斩首,如今连母亲也快要去世了。“玛丽,我很抱歉。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我们的母亲马上就要去世了。阿德里安·斯托克斯写信告诉了我,我们现在得立刻赶往希恩。”
她从床上跳下来,走到我这里,脸颊红红的,黑色眸子闪着光。她的个子真小,比一个孩子高不了多少,我甚至都不相信她已经十四岁了。她早就该与他人订婚,不久之后,母亲就再也没机会为她安排婚事了,不过我不知道谁会娶她。她有王家血统,只是在伊丽莎白的宫廷里这绝非什么优势。
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我弯下腰,看着她那张漂亮的小脸。
“玛丽!”我大声喊着,试图盖过女孩们嘈杂的声音,把她叫到门边。
“玛丽,你之前知道她病了吗?”
我拍着门上的板条,随后走进了房间。玛丽在床上跳来跳去,用攥在手里的水壶泼洒周围的女孩。有个姑娘威胁要泼出一碗凉了的剩汤,她们四处追逐对方,在床上跳上跳下,在床帷边上互相推搡,尖叫求饶,看起来真是有趣极了。如果我年纪没那么大,没有那么成熟,而且要不是可能快订婚了,我肯定会禁不住她们的诱惑,加入到这欢快的行列里。不过现在,我是来这里传递坏消息的。
“当然了,我只是个子矮,又不是傻瓜。”
玛丽睡在女仆的宿舍里,我前去找她。她们起得很晚,我隔着厚厚的木门都能听见她们在房间里嬉闹。这女仆的主人真应该好好管管她们:她们应该学习如何在宫里好好守规矩,而不是像街头那些淘气的孩子一样大声喧闹,并且像现在这样用床单打来打去——我是从门后传来的尖叫和大笑判断的。
“我会当你的好姐姐,”这话说得有点笨拙,“如今整个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你得把这消息告诉你妹妹。”简妮说。
“我也会做你的好妹妹,”她严肃地说,好像她那小小的影响力能给我带来些好处,“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当我的继父阿德里安·斯托克斯派信使前来的时候,简妮正和我走一起。信使告诉我,母亲病得很重,似乎时日无多,玛丽和我必须立刻赶到那儿,简妮紧紧握着我的手,我从眼里挤出几滴不情愿的眼泪,心中却想着,如今的我得身着黑服服丧了,还要去沉闷的切特豪斯,在那里住下,其他人却身着华服,准备参加圣诞晚宴。
她真是个小甜心,我弯腰亲了她一下。“我马上就要结婚了,”我对她说,“等我有了自己的房子,你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伦敦 白厅宫
她听了这话也微笑起来。“等我结婚之前,都可以。”她回答我,这个可爱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