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就要让他离你而去了,”凯特温柔地说,“你就要把他交到另一位女士的怀里。”
伊丽莎白把头扭向一侧。“除了罗伯特和她,我谁都不能相信,”她轻声说道,“如果她嫁给了西班牙的堂·卡洛斯或者某位法国的公爵,那在我们北面就有了一位潜藏的敌人,天主教牧师们都会从特威德河[1]对岸涌过来。但罗伯特会救我一命,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样。他会和她结婚,并以此牵制她。”
“或许这一切并不仅仅是一会儿的问题,”伊丽莎白的措辞十分含糊,“或许要花很长时间进行安排不是吗?我们或许会在一起住上一段时间。或许还能在约克北部,也有可能在纽卡斯尔或者卡莱尔造一幢宫殿,每个夏天,之后所有的夏天都去度假。我们可以设立一个北部议会,由罗伯特长官主持。当然,只要她怀了孩子,那罗伯特就能回来了。”
“我明白为什么麦尔维尔会愿意尝试,因为能亲眼见证自己的女王成为英格兰王位的继承者实在是一份巨大的荣誉。但达德利会同意吗?你又会同意吗?”
“怀了孩子,”凯特重复道,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女王的脸,“她还年轻,还能生育。他们说她每晚在床上哭泣,因为自己没有丈夫。如果她和罗伯特陷入爱河,并生下了爱情的结晶又该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听到她怀上了罗伯特的孩子时,自己心中会是怎样的滋味?而当他得知自己的妻子怀上的孩子会是苏格兰和英格兰的王位继承人时,心中又会怎么想?你难道不害怕他们之后会产生真正的爱情吗?所有的男人在那之后难道不都会全心全意爱上自己的妻子吗?”
伊丽莎白背靠王位,对深受她宠爱的凯特微笑着说道:“他会去做的,他会先说服她,然后她终将接受达德利。”
虽说伊丽莎白抹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粉底,我依然可以看到她的脸变得愈加苍白。我猜她的胃肯定也因为嫉妒而翻腾起来了。“他应该生下一个王子,”她依然绝望地捍卫自己的想法,“他是一个有资格坐拥一个王国的男人。况且,他们也许会等到很久之后才会结婚,久到她过了她的育龄。”
我不敢让目光越过凯特·艾什莉,她一定和麦尔维尔,威廉·塞西尔以及新郎官罗伯特·达德利一样对这个疯狂的决定满是不情愿。我不敢看向任何同行的女士,害怕她们会对我眨眨眼睛。我们谁都不觉得等那一天真的到来之时,她会让自己的爱人就这么离开。我们也不觉得玛丽得了这个被伊丽莎白抛弃的人还会对她心怀感激。就算罗伯特·达德利拥有巨大野心,我们也不觉得他敢接触一位还没有被他的求爱方式所折服的女王。但伊丽莎白给人一种已经决定一切的感觉;她不断和苏格兰的大使耳语着,直到最后,他终于点头同意,而后鞠了一躬,向后退去。
“她才二十一岁,”凯特直白地说,“你觉得自己可以和她耗多久?”
伊丽莎白在和苏格兰的谋士密切地交谈着。不管她说了什么,看起来都想保持这段信息的私密性。但我能解读出她的微笑中隐含的谨慎意味,就像我的姐姐能解读希腊文一样。我清楚地知道她在对那人说些什么……她在告诉他,他必须说服苏格兰的玛丽女王,让她与罗伯特·达德利结婚,作为回报,伊丽莎白会给予她属于我姐姐的权利,那就是任命她为自己的继承人。她也向她保证凯瑟琳会被关在房里,一直到继承权摆明的那天,任何支持她的活动都会被镇压下去。伊丽莎白更偏好将苏格兰的玛丽认作自己的继承人,直到玛丽的地位被确认前,我姐姐仍将被所有人忽视。
伊丽莎白扯过一块皮草盖在自己的肩膀上,我躲闪着她黑色的目光。“任何情况都会比她姐姐更好,”她粗鲁地说,向我点了点自己那红色的脑袋,“我不会让一名竞争者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也不会让自己的继承人与西摩尔家族结合,让她得以在自己名下聚集起一支王家军队,也得以让所有人都涌到她的名下。我不会让任何像凯瑟琳·格雷那样的女人出现在宫里,给别人对于我们两人进行比较的机会。”
一位说话声音很轻柔、同时又极富魅力的苏格兰人詹姆斯·麦尔维尔应他的女王玛丽之命前来诱惑伊丽莎白,企图让她提名自己为英格兰王位的继承人。他到来时已是夏末,白天尚且温暖,但夜晚已经变得有些冷了。树叶开始变成耀眼的铜色、金色和红色。喜欢炎热天气的伊丽莎白依然对她在夏日的欢愉记忆念念不忘,坚持要我们一起乘坐王家驳船,在泰晤士河上观赏日落。我站在女王的一侧,而重获宠爱的凯特·艾什莉站在另一侧。矮子托马西娜站在船头的一个箱子上,这样她就能看见船头破开的银色浪花。我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因为自己不喜欢看到她像个孩子似的对着渔夫和内河船的桨手们挥手的样子。
[1]英格兰与苏格兰的界河,全长约155公里。
伦敦 白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