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思想家在这个星球上自由活动时。到那时万物都岌岌可危了。那就像一个大城市里突然燃起一场大火,谁也不知道哪里安全,火将烧到哪儿停止。任何一种科学都有可能在明天被驳倒;任何文学声名,甚至所谓的不朽的声名,也有可能被修正和批判。人的希望、心中的思想、各国的宗教、人类的风俗道德,完全受一种新的观念支配。观念总是把神性重新灌输到心灵里,于是才有随之而来得激动。
我们思想上新迈出的每一步就像一条法律条文,调和着许多貌似纷乱的事实。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被看成两大学派各领袖。一个智者会使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化。在思想上后退一步,分歧的意见就会调和。办法就是把他们看成一个原则的两个极端,而我们永远也不会后退到把一种更高的远见排除在外的程度。
勇气就是自我恢复的能力,因此一个人一旦被驳倒、一旦被击败,随便把他扔在哪里,他都能重新站稳脚跟。要做到这一点,只能靠他喜欢新真理胜过过去对真理的理解,靠他对各方真理都能灵活接受,靠这样一种坚定的信念。他的法则,他的社会关系,他的基督教,他的世界,随时都可能被取代,随时都可能消亡。
这种教训我们要吸取多少次呢?一旦我们发现了他人的局限性,他们就不再使我们感兴趣了。唯一的罪过就是局限。一旦你发现了一个人的局限,他就全完了。他有才能吗?他有事业心吗?他有知识吗?毫无用处。对你来说,昨天他无限迷人,是一个伟大的希望,一个可以畅游的大海。现在呢,你已经发现了他的海岸,发现那原来只是一个池塘,即使你再也看不见它,你也无所谓。
唯心主义的程度不同。我们最初在学术上学着玩它,就像磁铁曾经是一种玩具一样。然后我们在青春期、在诗歌中看到:它也许是真的,在星星点点的事物中它的确是真的。随后,它的面目变得威严起来,我们便认为它一定是真的。现在它表现得既合乎道德,又合乎实际。我们知道上帝存在,他就在我心中,万物都是他的影子。贝克莱的唯心主义只不过是对耶稣的唯心主义的一种粗糙的说明,而耶稣的唯心主义又是对这样一种事实的粗糙的说明:一切本性都是善于自我完成、自我组织的一种迅速散发。更为明显的是,历史和世界的状况随时都直接依赖存在于人们心灵里的知识分类。此时此刻人们很珍视的事物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有了那些出现在人们的精神境界里的观念,是因为有了那些就像一棵树结果子那样造成事物现有秩序的观念。一种程度崭新的文化会立即促成人类整个制度的革命化。
不断的努力使人超越自我,在他的上一个高度上再上一层高度,却把努力本身在种种关系中暴露出来。我们渴望认可,却不能原谅认可的人。大自然的甜蜜就是爱,然而,如果我有一个朋友,我就会受到自己缺陷的折磨,爱我就等于指责对方。如果他高明到可以忽视我的缺陷的程度,那我可以爱他,并通过我的爱心把自己提高到新的高度。一个人的成长可以在他一连串的朋友中看出来。为了真理,他失去一个朋友,就会得到一个更好的。当我在林中漫步,思索着我的朋友时,我想,我为什么要同他们玩这种偶像崇拜的游戏呢?在不是故意视而不见的情况下,我对所谓的高尚、可敬的人的一望而知的局限一目了然。我们不吝言辞,说他们富裕、高贵、伟大,然而,事实却是可悲的。神圣的精神啊,我为了这些人抛弃了你,他们却不是你!我们表现出来的每一种个人关怀使我们丧失了天国。我们用天使的宝座换取一种短暂的狂欢。
会话是一场圆的比赛。在会话中,我们拔掉了各个方面限制沉默的界标。会话双方并不会受到他们共同具有,甚至在这种神灵降临节下表现出的那种圣灵的审判。明天,他们就会从这种高潮上退去。明天,你一定会发现他们屈身背负着那些古老的驮鞍。然而趁着那辩论火舌舔在我们的墙上时,先让我们欣赏一番吧。每一个新的谈话者点燃一种新的火光,把我们从上一个说话人的压迫中解放出来,又用他自己思想的伟大和孤傲压迫我们,然后又把我们让给另一个拯救者,这时候,我们似乎恢复了我们的权利,成了人。啊,在宣布每一个真理时,什么样的真理才被认为在各个时代、各种世界都深刻,都可行呢?平时,社会冷冰冰地像雕像似地坐着。我们大家都站着等待,十分空虚——也可能知道我们能够充实,被巨大的象征包围着。虽然对我们来说,它们并不是象征,只不过是平凡琐碎的玩具。然后神降临了,把那些雕像变成热情似火的人,他的目光一闪,就把那掩盖一切的薄纱烧个精光,于是,每一件陈设、杯盘、椅子、钟和床上铺盖的意义便一目了然了。在昨天的迷雾中,像庞然大物似的隐隐出现的事实——财产、气候、教养、人体美之类,奇怪地改变了它们的比例。我们认为已经固定的一切都在摇晃,嘎嘎作响。文学、城市、气候、宗教,离开了它们的基础,在我们的眼前舞动。在这里,我们又看见了快速的谨慎!谈话固然不错,沉默则更胜一筹,并且使谈话自惭形秽。谈话的长度表明了思想的距离。如果他们在哪一部分完全理解,言词在哪个地方就没有必要。如果在各个部分都完全一致,那就不必枉费唇舌了。
我们的情绪彼此都不信任。今天我浮想联翩,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我没有理由相信明天我就有同样的思想,同样的表现力。我写的时候,我所写的东西似乎是天下最顺理成章的事情;然而就在昨天,我却在现在我频频观望的这个方向只看见一种可怕的空虚;我毫不怀疑,一个月后,我将会诧异是谁一连写了这么多东西。呜呼!这种不坚定的信仰,这种放松的意志,这种巨大的涨潮中的巨大落潮!其实我就是自然界的上帝,我也是墙边的一株野草。
文学是我们现在的圆之外的一个点,通过它也许可以画一个新的圆。文学的功用就是给我们提供一个高台,我们从上面可以俯瞰我们的现实生活:提供一台起重机,我们可以用它移动我们的现实生活。我们有一肚子的古代学问,并且把我们安顿在希腊、迦太基、罗马的房屋里,仅仅是为了使我们可以更加明智地看到法国、英国和美国的房屋和生活方式。同样,我们从狂放的大自然中,从纷杂的事务中,从一种高尚的宗教中,把文学可以看得最明白。站在田野里却对田野看不清楚。天文学家必须把地球轨道的直径作为基线去发现任何一个星星的视差。
如果我们求助于意识,人们就没有固定的东西可言。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没有得到充分的理解,包括他身上的真理,如果他最终依赖那神圣的灵魂,我看也就只能这样。最后的房间,最后的密室,他一定要搜索,即使它过去从来没有打开过。总是存在着一种情况不明、无法分解的残留。那就是说,每个人都相信自己有一个更大的可能性。
因此我们尊重诗人。一切论据和一切智慧并不在百科全书里,不在形而上学中,不在“神学大全”中,而在十四行诗或戏剧中。在日常生活中,我喜欢走老路,而不相信变化和改革的力量。然而某个彼特拉克或阿里奥斯托,喝足了他的想象力的新酒,给我写了一首颂歌或一篇轻松传奇,充满了大胆的思想和行动。他用他尖锐的音调震动激发了我,打断了我的习惯之链,于是,我睁开眼睛,面对我自己的可能性。他向着世界上所有笨重破旧的杂物拍动翅膀,于是,我能够再一次在理论和实践中选择一条笔直的路。
不要害怕新的概括。难道那看上去粗俗的事实,会危害你的精神吗?别跟它对抗,它同样会升华你的物质论。
我们同样需要考察一番世界宗教。我们从教义问答手册中绝对看不出基督教来——从牧场、从池中的小舟、从林鸟的歌唱中,我们倒有可能看出来。我们被自然风光净化,沉浸在田野提供给我们的美丽形体的海洋里,我们便可能偶尔正确地回顾一下传记。基督教受到人类精英的珍视,这是完全正确的;然而,从来没有一名年轻的哲学家的教养落入基督教教会的范畴内,保罗的精彩经文并没有受到他的特别推崇:“那时,圣子自己就归服于那使万物服他的神。这样,神便超于万物之上,做万有的主宰。”无论让人们的要求和美德变得多么伟大,多么受人欢迎,人的本能还是迫不及待地趋向非人和无限,并且乐意这样引经据典把自己武装起来,反对盲从者的教条主义。
我们一级一级爬上这神秘的梯子:这些梯级就是行动,新的视野就是力量。所有结果都受到随后的结果的威胁和评判。每一个结果似乎都受到新结果的反驳,实际上它只不过是受到新结果的限制而已。新的说法总遭到旧说法的憎恨,对那些死抱住旧说法不放的人来说,新说法的出现就像一个怀疑主义的万丈深渊。然而,眼睛很快就习惯了新事物,因效果是利于眼睛和新事物的。随后新事物便显露出它的优点和长处,不久以后,它的精力耗尽了,它在新时期的曙光面前便默然失色,一蹶不振。
可以把自然界想象为一组同心圆,不过我们不时在大自然中发现情况略有出入,这就告诉我们,我们现在所站的这个表面并不是固定的,而是滑动的。这些多种多样、紧密相连的性质,这种化学和植物,这些金属和动物,好像为自身的缘故生存着,实际上它们只不过是一些手段——是上帝的语言,就像别的语言一样转瞬即逝。如果博物学家或化学家已经探索过原子量,都尚未发现那种更深刻的法则,关于它只有一个不完全或近似的说法,即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属于你的东西就受到你的吸引,不必苦苦求索,这难道说他就学会了自己的技艺吗?然而,那种说法也是近似的,不是终极的。无处不在是一种更高深的事实。朋友和事实并不必通过微妙的地下渠道被吸引到各自的对应者那儿去,经过正确的考虑,这些事物都是由灵魂永久繁育而来的。因与果是一个事实的两面。
每一件终结只不过是一个新系列的开始的先声。每一个一般规律只不过是即将表露自己的某个更一般规律的一个特殊表现。对我们来说,没有边界,没有围墙,没有圆周。人完成了他的故事——多么精彩!多么确定!这个故事怎样使万事万物旧貌换新颜!他顶天立地!看啊!那边也出现了一个人,我们刚刚宣布过一个圆的范围轮廓,他就围绕着那个圆又画了一个圆。这样一来我们的第一位画圆者仅仅是一个第一发言者了。他唯一的补救就是立即在他的对手的外面再画一个圆。人们就是这么周而复始的。今天的结果萦绕在心头,想躲也躲不开,它立即会被压缩成一个词,而那仿佛在解释天性的原理将会把自己也包容进去,成为一种更大胆的概括。在明天的思想里,有一种力量把你的信条,把各个国家的一切信条、一切文学,都高高举起,并把你领向一个史诗都没有描绘过的天堂。每个人与其说是世界上的一个工作者,还不如说他只不过在提示自己应当成为什么。人们只是作为下一个时代的预言者行动着。
同一种永恒前进的法则包罗了我们称之为德性的一切,又按照一种更好的德性把每一种德性逐一消灭。伟大的人物不是按通俗的意义谨言慎行;他的一切谨慎将全是从他的伟大中打出的折扣。然而每个人都应该看到,他把谨慎牺牲了以后,把它奉献给了什么神:如果奉献给安逸和快乐,他最好仍然安于谨慎;如果奉献给一种伟大的信任,有飞车的人就可以省掉他的骡子和驮篮了。杰弗里穿上他的靴子穿过森林,他的脚就不会被蛇咬,亚伦就压根儿没有想到那种危险。多少年来两个人都没有受到那种事故的伤害。然而在我看来,由于你千方百计防范那种灾祸,你已经落入了灾祸的掌心。我认为最高明的谨慎也是最低劣的谨慎。这是不是从我们轨道的中心太突然地跑到边缘上去了呢?想一想有多少次我们先要退入可怜的谋算,才能在伟大的感情里得到安宁,或者才能把今天的边缘造成新的中心。况且,你最勇敢的感情对于最谦恭的人来说,是非常熟悉的。贫穷、卑贱者像你一样有他们自己的办法表达终极的哲学事实。 “福生于无有”, “事情越坏,情况越好”,这些谚语表现了普通生活中的超验主义。
每个人的关键就是他的思想。虽然他看上去孔武有力,睥睨一切,他仍然有一个他所服从的舵,那就是观念,他的一切事实都是按观念来分门别类的。要改造他,只能给他介绍一种能统率他自己原来的观念的新观念。人生是一个自我发展的圆,它从一个小得看不见的圆圈开始,向四面八方衍生,涌现出一个个新的越来越大的圆,永远没有止境。这种圆的形成,轮外有轮,将要扩展到什么程度,那就取决于个人灵魂的力量了。因为每一种思想以一个圆形波浪的形式出现——譬如说一个帝国,一种艺术准则,一种地方习俗,一种宗教仪式——它做出迟钝的努力,把自己倾泻到波脊上,凝固和困住生命。如果灵魂敏捷有力,它就从四面八方冲破那个界限,在大海上扩张出另一个圆圈,它也可以掀起一个高浪,怀着再次凝固的企图。然而心灵拒绝接受禁锢,在它最初最小的悸动中,它已经倾向于用一种巨大的力量向外进行无边无际的扩张。
一个人的公平是另一个人的不公平;一个人的美是另一个人的丑;一个人的智慧是另一个人的愚蠢;如果你站得高一点去观察同样的一些事物,你发现情况就是这样。一个人认为还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对另一个人不负责任、让债主苦等的做法感到深恶痛绝。可是第二个人有他自己看待事物的方法;他扪心自问:我先得偿还哪一笔债,先还富人的债,还是先还穷人的债?还钱财债,还是还欠人类的思想债,或是还欠自然的天赋债?经纪人啊,对你来说,除了算术,没有别的原则。对我来说,商业是小事一桩;爱、信仰、性格的真诚、人的志向,这些才是神圣之物;我不能像你一样,把一个责任同其他的一切责任截然分开,全力以赴去机械地偿还钱债。让我继续生活下去;你一定会发现,虽然比较缓慢,我性格的进步将会了结这些债务,对更高的要求不会不公平。如果一个人全力以赴去偿还钞票债,这难道不是不公平?难道他欠的债务没有别的,只有金钱?难道对他的一切要求都该放到房东和银行家对他的要求之后?
你对这座花岗岩高塔赞叹不已,它经受了多少世纪的风雨剥蚀。然而,是人手砌起了这座高塔。建造者总比被建造者强,造塔的手把塔推翻更是快得多。比手更高明、比手更灵敏的,却是通过手工作的看不见的思想。所以,在粗糙的果后面总有一个精细的因,这个精细的因,本身又是一个更为精细的因造成的果。每一件事物在它的秘密为人所知以前看上去总是永久不变的。对妇道人家来说,一笔富有的产业好像是一个坚定永久的事实;在一个商人看来,任何商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被创造出来,而且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失去;对一个市民来说,一座果园,耕作有方,土地肥沃,似乎是一笔固定产业,就像一座金矿或一条河一样;可是在一个大农场主看来,这个果园并不比庄稼的情况好多少。大自然看上去稳定、长久得令人心烦,然而它像别的一切事物一样也有个因,一旦被我了解,这些田野还会一动也不动地绵延千里,这些树叶还会一片片悬在枝头,还会那么重要吗?永恒是一个表示程度的字眼。凡事都取中间。对精神力量而言,卫星的活动范围不见得大于棒球。
没有一种善是最终的;一切都是最初的。社会的善就是圣徒的恶。我们对改革产生恐惧,就是因为发现我们必须把我们的善行,或者我们总是那样敬重的东西,扔进已经吞噬了我们的更大恶行的同一个坑里。
自然界没有固定的状态。宇宙是运动变化的。永远只不过是一个表示程度的字眼。我们的地球在上帝的眼睛里是一个透明的法则,不是一个固定的事实。法则把事实溶解了,使它只剩下一些碎片。我们的文化突出了这样一种观念:它在身后拖着这样一串城市和制度。让我们上升到另一个观念上去:这一切是会消亡的。希腊雕刻已经冰消瓦解了,仿佛它就是一座座冰雕似的;有的地方还遗留着一鳞半爪的残片,就像我们在六七月看见星星点点的残雪遗留在山坳里一样。因为曾经创造它的天才现在却在创造别的东西。希腊文字要流传得持久一些,然而已经在经历着同一种下场了,正在跌入那新思想为一切旧事物创造的不可避免的深渊。新大陆是在旧星球的废墟上建造起来的,新品种是在先前品种的尸体中培育出来的。新工艺摧毁了旧工艺。看看那些把资本投到被水力学废弃了的渡槽上的情况吧。同样,堡垒被火药摧毁,大路、运河被铁路抛开,帆船被蒸汽机取代,蒸汽机被电动车摈除。
“原谅他的罪恶,也原谅他的美德,那些较小的过错,一半都变成了正确。”
这一事实,就它象征那“无法达到的”、那转瞬即逝的“完善”的道德事实而言,可以很方便地使我们把每一个领域展示的力量联系起来,因为人力永远无法达到,它同时既鼓动又批判每一个成功。
那也是它们消除我们悔悟的神圣时刻的至高无上的力量。我指责自己日益变得懒散、无用;然而当上帝的这些波涛涌进我的心田时,我不再计算失去的时间。我不再可怜巴巴地掐算我来日还有多少、可能取得什么成就,因为这些时刻赋予了一种全在和全能,它不需要任何经久的东西,而只是保证心灵的力量与要做的事情相称,不考虑时间问题。
眼睛是第一个圆,它所看见的地平线是第二个;整个自然界里,这种基本图形没完没了地重复着。它是世界中最重要的密码符号。圣奥古斯丁把上帝的本质描绘成一个圆,圆心到处都是,圆周却无处可寻。我们终生都在解读这一图形的丰富含义,却无处可寻。人类的每一个行动都有被超越的可能。我们一生都在学习这样的真理:围绕每一个圆都可以再画出一个圆;自然没有终结,而每个终点都是一个开端;正午时分总有另一缕曙光升起,每个深渊下面还有一个更深的深渊。
循环论证的哲学家啊,我听见某个读者惊呼你已经掌握了一种高明的波浪主义,形成了对一些行动的冷漠,并且欣然教导我们,如果我们是真诚的,当然,我们的罪恶就可以成为化石,我们将会利用它建造出真正的上帝的庙宇!
一个新的起源就在这里。
我并不刻意为自己辩护。我看到整个植物界糖的原则占优势,我为此感到高兴,我也看到在道德中,善的原则无限制地涌进自私裂开的每一个裂缝和漏洞,而且涌进了自私和罪恶本身,为此我同样感到高兴。所以恶绝不是纯粹的,就连地狱本身也不是没有它极端的乐趣的。然而,在我固执己见、想入非非之时,以免把读者引入歧途,让我提醒读者:我仅仅是一个实验者。一点不要高估我所做的事情,也丝毫不要辱没我没有做的事情,仿佛我在假装把什么事定为真的,把什么事定为假的似的。我对万事万物都没有定论。对我来说,没有一件事实是神圣的,也没有一件是渎神的。我仅仅在实验,我是一个无止境的探索者,身后没有过去。
如果它们把其中的奥秘发现,
然而这种万物共享的不停的运动和进步只有通过跟灵魂里的某种固定或稳定原则加以对比,我们才能明白。当圆的永恒增生在继续时,那永恒的增生器也在坚持。那种中心生命比创造优越一点,比知识和思想也优越,所以把它所有的圆都包含进去了。它不断努力要创造一种像它自己一样广阔、一样优秀的生命和思想,却徒劳无功;因为已经造就的东西在指导怎样造就一个更好的。
把天体的轮廓看个仔细;
这样,就没有睡眠,没有停顿,没有保存,只有万物的更新,萌发,生长。我们为什么要把破烂和残迹输入新的时刻呢?大自然厌恶衰老的事物,老年似乎是唯一的疾病,别的一切都往这一个里奔涌。我们用繁多的名目称呼它——狂热、放纵、疯狂、愚蠢、罪恶;它们都是老年的种种形式;它们是静止、保守、挪用、惰性、陈旧、停滞,不是新颖,不是前进。我们一天天愁白了头发。我看没有这个必要。当我们与高于我们的东西交谈时,我们就不会变老,只会变年轻。幼年、青年,勇于接受,意气风发,用虔诚的眼光向上看,把自己并不当作一回事,而是沉湎于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教导。然而,古稀之年的老头儿、老太婆假装万事通,他们已经老了,没有什么希望,他们放弃了自己的抱负,把现实当作必然接受下来,并且用高人一等的口气对青年人训话。那就让他们变成圣灵的喉舌吧;让他们当恋人吧;让他们看到真理吧;这样一来,他们的眼睛就会向上,他们的皱纹就会消失,他们会再次洋溢着希望和活力。这种老年不应当悄悄地爬上人的心头。在自然界,每时每刻都是新的,过去总是被吞没、被忘却,只有来者才是神圣的。除了生命、变迁、奋发的精神,没有什么可靠的东西。爱不能受誓言和契约的约束去防范一种更高尚的爱。再崇高的真理,明天在新思想的光照下也会显得平凡。人们希望安定,只有在不安定的情况下,他们才有希望。
却紧紧地依附在球体的表面,
生活就是一系列的惊人事件。我们在构建自己的存在时,今天猜不出明天的情绪、欢乐和力量。关于比较低级的情况——关于日常的行动和感觉——我们可以说出个大概;然而,上帝的杰作、灵魂的全部生长和普遍运动,他却隐藏着;那是无法预测的。我可以知道真理是神圣而有益的,可是它要怎样让我受益,我却无法猜测,因为如此存在是如此认识的唯一入口。进步的人的新立场具有旧立场的一切能力,然而已经把它们全部更新了。它胸怀过去的一切能力,它本身却是一种清晨的气息。在这种新的时刻里,我抛弃了原来积存的所有知识,觉得它们空虚无聊。现在,有生以来第一次,我仿佛对任何事物有了正确的认识。最简单的词汇——我们不知道它们的意义,除非在我们爱和追求的时候。
而她那傲慢的短命生物,
灵巧在维护陈旧事物的完整,力量和勇气在建造一条新路,通往新的更加美好的目标,才能和性格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此。性格造成了一种压倒一切的现在,一个欢乐坚决的时刻,它加强了团结,因为它使大家看到:没有想到的事情很多都是可能的,并且是十分美好的。性格使某些特殊事件的印象显得暗淡。我们看见征服者的时候,我们不大考虑任何一场战斗或成功。我们看到我们过去夸大了困难。对他来说,那是轻而易举的。伟大的人物并不是能够震撼得了、折磨得住的;事件过身时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人们有时候说: “看看我已经战胜了什么;看看我是多么高兴;看看我怎样彻底战胜了这些倒霉事情。”如果他们仍然使我想起那件倒霉事,就说明他们并没有彻底战胜。真正的征服就是使灾难风流云散,仿佛它就是在一段伟大而进步的历史的早期出现的一块效果甚微的云朵。
大自然集中到球体里蛰伏,
我们贪婪地追求的一件事就是忘记我们自己,出其不意地使我们忘掉自己的特点,失去我们永久的记忆,去做某种事情,却不知道怎样做,为什么做;总而言之,就是画一个新的圆。伟大的事情没有热情是办不到的。生活的道路奇异无比:那就是依靠放弃。历史上的伟大时刻就是通过天才和宗教作品这样的思想力量所达到的运用自如。奥利佛·克伦威尔说:“当一个人不知道正走向何方时,他才升到了最高点。”梦与醉、吸鸦片、喝酒是这种玄妙的天才的伪装和假冒,由此产生了他们对人们的危险的吸引。出于同样理由,他们求助于比赛和战争中出现的那种狂热,用某种方式模仿心里的这些烈焰和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