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看看林中那位可爱的狂人吧!他是一座充满了甜美的声音和华丽的景象的宫殿;他在扩大;他有两个人的个头;他走起路来双手叉腰;他自言自语;他与花草树木攀谈;他感到自己的血管里流着紫罗兰、三叶草、百合花的血液;他跟浸湿他的脚的溪流絮语。
这些才是我们向往的声音。
那使他感受到自然美的热情促使他喜爱音乐和诗歌。人们在激情的驱使下写出了好诗,在别的情况下却不可能,这是一种屡见不鲜的事实。
一声夜半的钟鸣,转瞬即逝的呻吟——
同样的力量还使激情控制了他的整个天性。它扩展感情;它使粗人变文雅,给懦夫以勇气。只要它有所钟爱的对象的支持,它就向最可怜、卑贱的人注入睥睨世界的雄心和勇气。尽管它把他交给了另一个人,更重要的是把他交给了他自己。他是一个新人,具有新的知觉,新的更加急切的意向,以及一种宗教般庄严的性格和目标。他不再隶属于他的家庭和社会,他有了一定的分量;他是一个人;他是一个灵魂。
已安全进窝,仅剩下蝙蝠和猫头鹰,
可见这种影响对那个青年非常巨大,在这里,让我把影响的性质做更进一步的探讨。我们现在正在赞颂美对人的启示,太阳在它愿意照耀的地方都受人欢迎,美正如太阳,它使每个人对它满意,也使每个人对自己满意,所以美似乎也感到自满自足。那位情郎不可能随心所欲地把他的姑娘描绘得可怜而孤单。正像一棵繁花盛开的树,社会替自身也提供了那么多含苞欲放、充满信息的温柔可爱之处,那姑娘教导他的眼睛,为什么描绘美时总要同时画上伴随着她的脚步的“爱”与“雅”。她的存在就使世界丰富多彩。尽管她认为别的一切人都太卑贱,不值得,便统统驱逐到他的视线之外,然而,她对他做出了补偿,办法是把她自己的存在化为某种非人格的、巨大的、尘世的东西,这样,这位姑娘在他眼里就成了世间一切美好事物和德行的化身。正因为如此,那位情郎在他的恋人身上看不出她跟她的亲属和其他人有什么外貌上的相似之处。他的朋友则发现她像她的母亲,像她的姊妹或者像跟她不是一个血统的人。那位情郎仅仅看到她像夏日的黄昏和璀璨的黎明,像彩虹和飞鸟的歌声。
月光下的幽径,这时所有的飞禽,
古人把美叫作“德行开花”。谁能够分析那从某一个面庞和体形上闪现出的不可名状的魅力呢?我们觉得柔情缱绻、豪情满怀,然而我们却发现不了这种微妙的感情,这种飘忽的闪光为何而发?如果试图把它归结于生理结构,对于想象而言,就等于毁了它。它指的不是社会上熟知、描述的任何友谊或爱情关系,在我看来,指的却是另外某个不可企及的领域,指的是超群的微妙与甜蜜的关系,指的是玫瑰和紫罗兰暗示和预示的事物。我们无法接近美。它的性质就像乳白色鸽子颈项上的光泽,闪烁不定,转瞬即逝。在这点上,它与那些最精彩的事物相似,都具有彩虹的这一特点,占有和利用都不能得逞。让·保罗·里希特尔对音乐说道:“去吧!去吧!你对我说了些我一生一世还没有找到,而且永远也不会找到的事。”难道他还另有所指吗?同样的流畅在每一件造型艺术作品中也可以观察到。一座雕像开始不可理解,逐渐无人批评,不再受规矩标尺的限制,只要求纵横驰骋的想象与它并进,并在所做的这种行为中说明它是什么,只在这个时候,这座雕像才成为美的。雕刻家的神或英雄总是表现在从可以诉之于感官到不可诉之于感官的一种过渡中。只有到那时,那雕像才不再是一块石头。这种说法也适用于绘画。至于诗歌,它的成功的取得不在于它使人平静和满足,而在于它使我们惊愕并激发我们重新努力去追求那不可企及的事物。关于这一点,兰多询问道:“它是不是涉及某种更纯的感觉和存在的状态呢?”
淡淡的激情喜爱的佳境,
同样,人体的美只有在下列情况下才会魅力无穷,才会成为真正的美:那时候,它使我们对任何目标都感到不满;那时候,它变成了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那时候,它暗示出光辉和幻想,而不是尘世的满足;那时候,它使观望者感到自己的渺小;那时候,观望者觉得他无权占有它,哪怕他是恺撒也罢,就像他觉得无权占有天空和落日的光辉一样。
冷清的源泉,无径的树林,
因此,就有这样的说法:“如果我爱你,那对你来说是什么呢?”我们这么说,是因为我们感到我们所爱的东西不在你的意志之中,而是在你的意志之上。它不是你,而是你的光辉。它在你的身上,可是你不知道,而且永远也不会知道。
激情为青年把世界重建。它使万物生机盎然,意味深长。自然变得有了意识。现在,树枝上的每只飞鸟都对着他的心和灵魂歌唱。音符几乎都明白如话。他抬头仰望,云彩也长出了一副副面孔。林中的树木,摇曳的野草,窥视的花朵,都变得有了灵性;所以他几乎都害怕把它们似乎求告的秘密倾吐给它们。然而大自然总是善于抚慰,富于同情。在这个绿色的幽静去处,他找到了一个比与人相处更可爱的家。
这就跟古代作家所津津乐道的那种高级美学不谋而合。因为他们说:人的灵魂,尽管体现在人间,却在上下求索着它自己的来世,因为它正是从那里来到人世间的,然而不久就被太阳的光辉照懵了,除了今世的事物,别的什么都看不到,其实它们只不过是真实事物的影子。因此,神把青春的光辉送到灵魂前,这样它就可以利用美丽的肉体,把它们作为它回忆天上美好事物的依傍;于是,在女性身上看见了那样一个人的男子就向她跑来,在观照这个人的形体、动作和智慧时发现了最大的欢乐,因为它向他暗示了真正寓于美之中的事物的存在,和美的起因。
那时候白昼显得太短,黑夜也必须消磨在痛苦的回忆之中;那时候,脑海因为它决定采取的慷慨行动整夜在枕头上沸腾;那时候,月光是一种令人愉快的狂热,星星是文字,鲜花是密码,微风被谱成了歌曲;那时候,一切事务仿佛都是一种唐突,街道上奔忙的所有男女只不过是图画而已。
然而,如果灵魂与物质事物交流过多,灵魂变粗俗了,把它的满足错误地寄托在肉体内,那它获得的只有悲哀了,因为肉体履行不了美做出的许诺;然而,如果接受了这些景象的暗示和美对他的心灵所做过的提示,灵魂就穿过肉体,落下来欣赏性格的种种表现,而恋人们就在他们的言谈和行动中彼此关照,然后他们就进入美的真正殿堂,爱美的火焰越燃越旺,而且用这种爱熄灭了卑劣的感情,就像太阳照耀着火炉,把炉火扑灭了一样,于是他们变得纯洁、神圣了。通过跟那种本身就是优越的、高尚的、谦逊的、正义的事物交流,情郎就更加热爱这些高贵的事物,更加容易理解它们。于是他从爱一个人身上的这类事物推广到爱一切人身上的这类事物,所以那一个美丽的灵魂仅仅是一扇门,他从中穿过,进入那所有的纯真的灵魂构成的社会。在他的伴侣所在的那个社会里,他对任何斑点、任何污迹看得更加清晰,因为那都是她的美从这个世界沾染来的,而且他也能把任何一个污斑指出来,他们共同感到高兴的是现在他们俩都能指出彼此的缺点和妨碍,并不见怪,并且能够在克服同一种缺点时互相帮助,互相安慰。由于在许多灵魂中看见了这种神圣美的特色,由于在每个灵魂里把神圣的东西与它从世界上沾染来的污迹分开,那情郎便踩着经过创新的灵魂们的这架梯子攀登上至高无上的美,攀登上对神性的爱与知。
其他的一切欢乐都比不上它的痛苦。
各个时代真正的有识之士给我们讲的爱与此大致相仿。这种理论既不老,也不新。如果柏拉图、普鲁塔克、阿普列乌斯讲过,那么彼特拉克、米开朗琪罗和弥尔顿也讲过。一种地下的谨慎用控制地上世界的语言主持着婚礼,而一只眼睛却在地窖里搜索,因而它最严肃的讲话也带有一种火腿和碾槽的气味。那种关于爱的理论则期待在反对和指责这种地下谨慎的行动中出现一种更真实的表露。这种享乐主义闯入青年妇女的教育阵地,枯萎了人性的希望和感情,宣扬什么婚姻的意义不外乎家庭主妇的节俭。此外,妇女的生活没有别的目标,到了这种时候,情况就不堪设想了。
在人生的中年和晚年,一回想起往昔就不禁怦然心动,因为那时候幸福还不够幸福,而且一定是被痛苦与恐惧的滋味麻醉了;这样评说爱情的人可算深得个中三昧:
然而,这种爱的梦,尽管美丽,只不过是我们戏剧中的一幕而已。在自内向外的进程中,灵魂不断扩大自己的圈子,正像石块扔进水池、光芒从天体上发出那样。灵魂的光辉首先照到最近的事物上。照到每一个用具和玩具上,照到保姆和用人上,照到房子、院落和过往的行人上,照到家庭相识的圈子上,照到政治上、地理上、历史上。然而事物在不断按照更高级、更内在的规律把自己加以组合。邻里、大小、数目、习惯、人,逐渐失去左右我们的力量。因果,真正的近似,对灵魂和环境之间的和谐的渴望,进步的、理想化的本能,然后则占了上风,不可能从高层关系倒退到低层关系。这样一来,甚至爱,尽管被人奉若神明,也必须一天天变得非人格化。关于这一点,起初是不露痕迹的。一对青年男女通过相邻的房间暗送秋波,眼睛里充满了相互理解,充满了今后要从这种新的、十分外在的刺激中产生的宝贵成果,但他们想得很少。草木的活动首先从茎皮和叶芽的骚动开始。那一对男女从暗送秋波开始,进一步就互献殷勤,然后便激情似火,海誓山盟,最后结为夫妻。激情把它的对象看成浑然一体。灵魂完全体现为肉体,肉体完全被赋予灵魂。
你把你那凝望的双眸、多情的心留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纯洁、雄辩的血气,
你虽已离去,但实未离去,不论你在何方,
用她的双颊说话,而且活动得如此显豁,
有人告诉我,在我的一些公开演讲中,由于我崇尚理智,所以就对私人关系表现出不应有的冷淡。然而现在我一回想起那种诋毁,几乎都有些畏缩。因为人就是爱的世界,年轻的灵魂在这里的自然中彷徨无主,后来投入爱的怀抱,最冷静的哲学家每当描述这种恩惠时,也不由得要收回一些有损社会本能的话,因为那是拂逆天性的。因为,虽然那种从天而降的狂喜只落到妙龄青年身上,虽然那不容分析,无法比较,使我们神魂颠倒的花容月貌在人过中年时难得一见,然而,对这种情景的回忆比其他的一切回忆都要持久,而且是一顶戴在白发苍苍的额头上的花冠。然而,这里有一件奇怪的事实:很多人在重温自己的经历时,似乎都觉得,在他们一生的书本中,最美好的一页莫过于对一些段落的甜蜜的回忆,在那里,爱情设法对一些偶然、琐碎的事件赋予一种魅力,竟然超过了爱情本身的真理所具有的深沉的吸引力。在回首往事时,他们可以发现:几件并非魔力的事情对求索的记忆来说,比把这几件事铭刻于心的魔力本身更加真切。然而,无论我们的具体经历如何,谁也不可能忘怀那种力量对他的心智的探访,因为正是这种力量使万象更新;这种力量是一个人身上音乐、诗歌与艺术的曙光;它使大自然红光满面,使昼与夜魅力无穷,那时候,一个声音的一点响动就使心怦怦直跳,与一个身影有关的最琐碎的小事也要紧紧地裹在记忆的琥珀里;那时候,一个人一露面,他就目不转睛,一个人一离去,他就思念不已;那时候,那少年对着一扇扇窗户终日凝望,见了一只手套,一方面纱,一条丝带,或一辆马车的轮子也心驰神往;对他来说,没有一个人太偏僻,没有一个人太沉默,因为他的新思想里有了更加丰富的友情,更加甜蜜的谈话,那是任何老朋友所不能给他的,尽管他们都是最好、最纯洁的人;因为这个钟情的对象的形容、举止、言谈都不像用水写下的其他的形象,而是像普鲁塔克所说的那样,是“用火烧了瓷釉”的形象,成了夜半切磋琢磨的对象。
人们简直要说她的肉体在思索。
私人关系这一话题在社交谈话中占有相当的比例,天性的强烈爱好由此可见一斑。关于一个名人,有什么能像他在情史中的表现那样引人关注呢?巡回图书馆里流通的是什么书呢?如果讲故事时闪烁出真情与天性的火花,我们读这些爱情小说是怎样喜形于色啊!在生活交际中,什么能像流露两情缱绻的段落那样引人入胜呢?也许我们和他们素昧平生,将来也无缘相见。然而我们看见他们互送秋波或者流露出一往情深,于是我们就不再是陌路人。我们理解他们,对这段恋爱的情节发展倾注了最大的热情。世人皆爱有情人。踌躇满志和仁慈宽厚的最初显现是天性的最迷人的画面。这是粗鄙之辈身上斯文的曙光。村里的那个野小子总是在校门附近耍笑女孩子们——然而他今天跑进了校门,遇见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在整理书包,他便捧起她的书本,帮她整理,于是他顿时觉得他跟她有咫尺天涯之感,仿佛她就是一块圣地。他尽可以在那群女孩子中间横冲直撞,唯独一人跟他保持距离;这两个小邻居刚才还是亲密无间,现在却学会了尊重彼此的人格。女学生们走进那几家乡村商店要买一绞丝线或一张纸,可是却同那个圆脸盘、好脾气的小店员闲聊了半个小时,她们那种半狡黠、半天真的迷人模样,谁能掉过头去不想多看两眼?在村子里,他们完全平等,那正是爱所喜欢的。不用搔首弄姿,女人的快乐、多情的天性就在这种闲谈中流露出来。这些女孩子也许并不漂亮,然而,显而易见,她们和那个好小伙子建立了最惬意、最推心置腹的关系,她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谈到埃德加,谈到乔纳斯,谈到阿尔迈拉,谁应邀参加那次聚会了,谁在舞蹈学校跳舞了,什么时候歌唱学校要开学呀,还有别的各方面窃窃私语的无聊事儿。过了不久,那小伙子就想要一个媳妇儿,他一定会知道在哪儿找一个忠诚可爱的伴侣,而不用冒着任何弥尔顿所悲叹的学者和伟人们容易遇到的那种风险。
罗密欧如果死了,就应当被切成一个个小小的星星去美化天空。人生有了这样一对典范,除了追求朱丽叶——追求罗密欧,就没有别的目标。黑夜、白昼、学问、才华、王国、宗教,都容纳在这个充满了灵魂的形体里,包含在这个采用一切形体的灵魂里,恋人们喜欢耳鬓厮磨,喜欢海誓山盟,喜欢比较他们的体贴。独自一个人时,他们就追忆对方的影像,聊以自慰。对方是不是看见了现在正使我销魂的同一颗星、同一朵正在消逝的云,读着使我欣喜的同一本书,感受着同样一种感情?他们掂量他们的爱情,对诸多利益、好友、良机、巨财加以估计,才欣然发现他们乐意交出一切去赎回那种美,那可爱的头脑,只要它毫发无损。然而人类的命运却落在这些孩子身上。危险、悲哀、痛苦向他们袭来,如同向大家袭来一样。爱在祈求。它为了这个亲爱的伴侣跟“永恒的力量”订约。这样便缔结了姻缘。它对自然界的点点滴滴都增加了一种新的价值,因为它把整个关系网中的每一条线都变成一缕金辉,将灵魂沉浸在一种新的更甜美的环境里,然而这种结合依然是一种暂时状态。鲜花、珍珠、诗歌、宣言,甚至另一颗心里的家并非总能满足那居留在肉体里的令人敬畏的灵魂。它最终把自己唤起,抛开那些耳鬓厮磨的做法,仿佛抛开玩具似的,然后穿上铠甲,去追求一些远大而普遍的目标。在每个人灵魂中的灵魂,由于渴望至福,便在别人的行为中发现了龃龉、缺陷和失调。于是就引起了惊讶、抗议和痛苦。然而,把他们彼此吸引到一起的东西就是美好的征兆,德行的征兆;而这些德行就在那儿,不管它们多么暗淡无光。它们层出不穷,吸引力继续存在;然而体贴改变了,离开了征兆,依附于实体。这就补救了被伤害的感情。与此同时,生命在慢慢延续,事实证明它是一场把各个方面一切可能的地位变换组合的游戏,利用了每一方的所有智谋,使每一方认识到别人的强弱。因为他们在彼此的心目中应当代表人类,这正是这种关系的性质和目的。世界上存在的一切,实际知道的或应当知道的一切,统统被巧妙地编织到男人和女人的肌体里。
而首要的条件是:我们不可过分拘泥于事实,而必须研究出现在希望中而不是在历史中的感情。因为每个人看见自己的生活面目全非,面容残破,而人生在他想象的心目中并非如此。每个人在自己的经历上看见了某种瑕疵,而别人的瑕疵也显得美丽绝伦。一些融洽的关系使人生变得美好,给人最诚挚的启迪与滋养,现在如果让一个人重温那些关系,他一定会退缩、哀叹。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人生进入不惑之年后无限的悔恨害苦了对青春时欢乐的回忆,湮没了每一个可爱的名字。每一种事物如果从理智的角度看,或者被视为真理,都是美丽的。然而如果被视为经历,则全是苦涩的。细节总是郁郁寡欢;计划则显得宏伟壮丽。在现实世界——时间与地点的痛苦王国里,忧患重重,满目疮痍,恐惧无穷。对于思想,对于理想,则有永恒的狂喜、如花的快乐。所有的缪斯都围着它欢唱。然而悲痛总是对一个个名字,一个个人,以及今天与昨天的局部利益恋恋不舍。
爱配给我们的那个人身,
缱绻的柔情与太旺的欲火的自然结合似乎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若要把这一自然结合涂抹得绚丽多彩,它的行为必须是年轻人,而每个少男少女都要坦诚面对自己的每一次心录悸动。青春的美妙遐想容不得半点老气横秋的哲学气,因为它用苍老的迂腐冻结他们的红嫣嫣的鲜花。因此,我深知我会招人非议,组成“爱的法庭和议会”的人们说我未免过于冷酷、淡泊,真是多此一举。然而,我要避开这些令人生畏的吹毛求疵者,求助于比我年尊辈长的人。因为应当认为:我们所论述的这种激情,虽然始发于少年,并不舍弃老年,或者说绝不让对它忠心耿耿的仆人变得老态龙钟,而是让老年人也来分享,并不亚于妙龄少女,只不过方式有所不同,境界更加高超。因为它是一种火,刚把一个胸臆深处的最初的余烬点燃,又被另一个心坎里迸发出来的游离的火星烧着,于是烈焰熊熊,越燃越旺,到了后来,它用自己的剧烈火焰温暖和光芒照亮了千千万万的男女,以及全人类共同的心,同时也照亮了全世界和整个大自然。所以,无论我们设法描述20岁时、30岁时,抑或80岁时的激情,都无关紧要。描绘它的初期就会失去它的后期,描绘它的末期必定丧失早期的某些特色。因此唯一的希望就是,靠耐心和缪斯的协助,我们可以洞悉规律的内情,它定会把一种青春常在、韶光永存的真理描绘得如此集中,以至于不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一目了然。
像吗哪一样滋味充分。
灵魂的每一项许诺都有无数的履行手段;它的每一种欢乐都成熟为一种新的需求。无法抑制、随意流动、永向前看的天性,在最初的善意中已经提前表现出一种在其普遍的光照中必将失去特殊关注的仁慈。这种幸福的引进存在于人与人的一种隐秘而温柔的关系中。这种关系正是人生的魅力;它像一种神圣的狂热,一个时期突然把人抓住,在他的身心中掀起一场革命;把他和他的同类联合在一起,使他维护家庭和社会关系,怀着新的同情心把他领进自然,增强官能,开拓想象,给他的性格增添英勇、神圣的品质,缔结婚姻,使人类社会永世长存。
天旋地转;情况时时在变。住在肉体这座庙宇里的天使出现在窗口,妖魔和邪恶也是这样。所有的德行把它们连为一体。如果有了德行,一切邪恶本身也就为人所知;他们坦白后便逃之夭夭。恋人们一度如火如荼的体贴被时间冷却在各自的胸怀里,激烈有所减,但范围有所增,所以它就变成了一种彻底真诚的理解。他们毫无怨言,彼此心甘情愿地去担任男男女女最终单独被指派去执行的有益职务,并且用一度不能忘怀其对象的那种激情交换一种对彼此的计划所做的快乐而自由的推动,不管它存在还是不存在。最后,他们发现:最初把他们吸引到一起的一切——那些曾经还是神圣的相貌,那种魔力的神奇表演——都是暂时的,却具有一种预期的目标,就像建房用的脚手架一样;而年复一年智与心的净化却是真正的婚姻,这是从一开始就预见到并准备好的,但却是他们绝对意识不到的。一男一女两个人,天赋相异而又相关,就用这些目标关在一座房子里,在婚姻交往中度过四五十个春秋,一看这些目标,我就毫不奇怪心从幼年就预言这一决定时刻时为什么如此强调,我也毫不奇怪本能用来装饰洞房的美为什么那么丰富,原来天性、智力和艺术在礼物和它们配给新婚贺词的乐曲方面在竞赛。
我的强光把我暴露无遗。
这样,我们被安排接受培训,以便能胜任一种爱,它不分性别,不论人格,不厚此薄彼,而只是到处寻求德行和智慧,以增加美德和智慧为目的。有的时候爱情统治、吸引着人,并使他的幸福依赖一个人或一些人。然而人们很快又看见心灵生机盎然——它的穹隆被万盏长明灯火照得金光闪亮,而像乌云一样掠过我们心头的热烈的爱情和恐惧一定失去它的明确特性,跟上帝融为一体,以取得它们自身的完善。然而,我们不必害怕由于灵魂的进步我们就会失去什么。灵魂永远可以信赖。
我像一颗隐藏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