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以悲愤激扬的声音开始述说,12月上旬在彼得里斜沃村女游击队员,青年团员丹娘怎样被德国人杀害了。
“我现在报告今天(1月27日)的《真理报》上里多夫的一篇通讯。”
突然舒拉对我说:“妈妈,我把它关了,行不行?明天我还需要早起上班。”
一会儿,无线电广播准时报告了一些关于战场上的形势和劳动战线上的消息。突然广播员说道:
我感到很惊奇:舒拉从来睡得很沉,高声谈话和广播声音全不影响他睡觉。
屋里很冷,但我们已经习惯了。可是现在我感觉我的五脏凉透了,心被揪得紧紧的。我想:“这是谁家的女孩,家里人一定也在急切地盼望着她,一定也在为她担心呢……”
本来我很想听完这篇动人的报道,但是最终我还是把扩音器关掉了,对他说:“好吧,去睡吧……”
“关于一个年轻的女游击队员丹娘的事,她被德国人绞死了。”
第二天我到青年团区委去了:我想也许能在那里了解到有关卓娅的什么情况。
“是一篇什么样的事迹呢?”
区委书记对我说:“任务是保密的,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消息。”
舒拉眼不看我,简单地回答道:“读了。”
难熬的日子又过了几天,2月27日,我永远忘不了这个日子。晚上,我下班回到家看见桌上有一张纸条:妈妈,青年团区委请你到那儿去一趟。我想:“这回可真的等到啦!准是卓娅托谁捎来消息,也许是她的信。”
回到家里,我问舒拉:“你读了今天的‘真理报’吗?据说报上刊登着一篇很动人的事迹。”
我飞也似地向青年团区委跑去,那天晚上天很黑,刮着寒风,街上没有电车行驶,我差不多是跑着去的,路很滑,跌倒了我又爬起来继续跑,这时候在我的脑子里一点儿也没有想到惨事的发生。我没预料到有什么坏消息,只是想弄清楚:什么时候我才能看到我的卓娅?她能很快回来吗?
我想今天的报上一定登着不寻常的什么事迹。
到区委后,区委书记对我说:“你回家去吧,莫斯科团市委的人到你家里去了,你们在路上错过啦。”
“多么动人的一篇报道啊!多么高尚的姑娘啊!……”
“快,我要马上知道卓娅的消息!”我不是在走,而是飞也似地跑回了家。
电车上有一位大眼睛的城市姑娘,眼里带有忧伤,面容憔悴地对自己的伙伴说:
推开门我就愣在门坎上了。屋里的两个人离开桌子起身向我迎了过来:齐米列捷夫区文教局局长和另一个不认识的,脸上表情严肃并且略带紧张的青年人。他们的嘴里呵出了热气,屋里很冷,都没脱下外衣。
“里多夫的那篇文章您读了吗?”
舒拉靠窗站着。我看了看他的眼睛,我们的目光相遇了,从他的目光中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向我扑了过来,还碰倒了什么东西,这时我的脚好像被钉在地板上,丝毫不能动弹,也没有知觉。
“您今天读了《真理报》吗?”
这时我听见有人说:“柳鲍娃·奇莫菲耶夫娜,你读了1月27日《真理报》上关于丹娘的那篇通讯报导吗?丹娘就是卓娅,您的卓娅……日内我们到过彼得里斜沃村。”
有一天——也就是临近1月底的一天——我很晚才下班回家。常常都是这样,每次很疲倦地走回家,都会无意地听到一些路人的谈话。那天晚上在街上处处都可以听到人们在议论:
我一头倒在他们送过来的椅子上。没有眼泪,没有呼吸,也没有思想。我只希望屋里快快剩下我一个人,脑子里总是跳动着一句话:“她牺牲了……她牺牲了……”
我和舒拉都在上班。家中一切家务他都承担起来了,我理解他,他想在一切的事情上都代替卓娅。比如他先回到家时,总是要为我热上汤菜。他常常在深夜起来给我加被,因为那时候已经很难得到木柴,我们尽量地节省燃料。
舒拉扶我坐到床上,在床边陪伴了我一个通宵。他没有哭。他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只是向前方凝视着,双手有力地紧握着我的手。
希望的等待化为泡影,11月过去了,12月过去了,已经临近1月底了……再也没有卓娅的信和其他的什么消息。
“舒拉……现在我们怎么办呢?”费了好大的力气我才挤出这一句话来。
漫长的期待又开始了,不过现在不像以前那样担心了,而是抱着愉快的希望等待着,我们白天黑夜地等待着,分分秒秒地盼望着,我们时刻准备听到卓娅的敲门声,只要一听到敲门声就会跑着去迎接她,我们时刻准备做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舒拉一向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可在这时候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倒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11月17日。也就是说,我们等待着卓娅回来吧!”
“我早就知道……我全知道。”他呜咽着重复说,“那天《真理报》上刊登有照片呀!脖子上拴着绳子……虽然报上用的是化名……但是我心里十分了解是她,……我知道是卓娅……我不愿对你说。我怕你承受不了。但我又希望我认错了……我希望这不是她。我不愿相信。可是我不能……我不能……我知道……”
我急着问:“哪一天写的呀?”
“你拿给我看看。”我说。
“岂止有信,快看看这是什么样的信呀?”舒拉兴奋地大喊,“你听:‘亲爱的妈妈!你现在好么!健康吗?生活得精神吗?妈妈,如有时间,就是给我写几个字也好哇。我完成任务后,一定回家陪你。你的卓娅。’”
他抽泣着回答说:“不!”
“有信啦?”我马上猜中了。
我说:“舒拉,我很想见她呀。在我面前还摆着很多事。我求求你……”
有一天,舒拉很兴奋,他高兴地跑进屋里,而且紧紧地拥抱了我,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舒拉从上衣的里袋内掏出自己的日记本子:在一张洁白的纸上粘着从《真理报》上剪下的四方纸片。这时候我看见卓娅,我的血肉相连的、受尽折磨的、我亲爱的孩子那坚强不屈的脸。
她走后的每一天我和舒拉都在期待中生活。在卓娅刚离开家的几天里,舒拉回到家中看不见姐姐的时候,他总是问:“卓娅在什么地方?”现在他每天下班回家第一句是“有信没有?”以后他再也不把这句问话说出来,可是我能从他的眼神里永远看得见这句问话。
舒拉还对我说了些什么话,我都没有听见,可我突然听见他说的一句话:
卓娅走后的每一天,即使是最细小的事,我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妈妈,你知道卓娅为什么化名为丹娘么?你记不记得丹娘·索罗玛哈?”
以后需要叙述的事情愈少,我就愈感痛苦,愈明显地接近不可避免的结局,我就愈难找到需要的适当的语言……
我慢慢回想起来了,而且很快明白了一切。是的,毫无疑问,这是卓娅敬佩的一位很久以前为祖国而献身的女孩,所以卓娅将自己的名字报为丹娘……
写这本书我既愉快,也痛苦,回忆起往事,我好像又重新手扶着摇篮摇着幼小的卓娅,怀抱着3岁的舒拉,重新看见我的孩子们,看见他俩在一起活泼可爱的健康成长,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