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苏打整个下午都在为这件事闷闷不乐,我却连问都没问一句。现在想想,我似乎从未关心过苏打的事。我和达瑞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没有任何烦恼。
“是他写给珊迪的信。”达瑞面无表情地说,“没有拆,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珊迪去佛罗里达的时候跟我说过……她爱的不是苏打,小马。苏打说他爱珊迪,可我估计珊迪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爱他,因为她心里还有别人。”
“别吵了……唉,你们两个怎么就不能……”他突然跳起来冲出门去。我和达瑞都吃了一惊。达瑞捡起那封被苏打丢在地上的信。
“你用不着跟我说这么清楚。”我说。
我顿时僵住。我们在家里从没提过大力和约翰尼。“你巴不得我走呢,对不对?哼,没那么容易,你说是吧,苏打?”可当我看向苏打时,我愣住了。他脸色煞白,看我的眼神中充满痛苦。我忽然想起科利·谢泼德从电线杆上掉下来摔断胳膊时的表情。
“可他还是想和珊迪结婚,结果珊迪就走了。”达瑞一脸困惑地看着我,“他怎么没告诉你?史蒂夫和两毛五倒也罢了,可我以为他什么都会告诉你。”
“你不能辍学。你给我听着,凭你的脑瓜和成绩,赢得奖学金不成问题,我们可以供你上大学。但今天我要说的重点不是作业。小马,所以你最好别顶嘴。约翰尼和大力是我们的好兄弟,可你总不能因为失去了好兄弟就不活了吧?我以为你早就想通了。我不准你放弃!要是你看不惯我管理这个家的方式,随时可以走。”
“也许他想告诉来着。”我说。苏打不知多少次欲言又止,仅仅因为我在发呆或埋头看书?而如果是我有话要说,他不论在做什么都会停下来认真倾听的。
“我的作业写不写有什么关系?”我最后吼道,“反正从学校出来我还是得去打工。你看苏打,他辍学了不也过得挺好嘛。你还是别替我操心了。”
“你不在的那个星期他每晚都哭。”达瑞慢慢说道,“同一周,你走了,珊迪也走了。”他放下信封,“走吧,咱们去找他。”
晚饭后我和达瑞又吵了起来,这已经是一周之内的第四次。起因是我那篇作文仍然一点眉目没有,而我想骑车出去玩。往常我都是老老实实地站着听他嚷嚷,可最近我也开始顶嘴了。
我们一直追到公园,虽然距离拉近了些,但他毕竟比我们先跑出一个街区。
晚饭时苏打很安静,吃得也不多。这就更反常了。很多时候他都是喋喋不休,且永远都是吃不饱的样子啊。达瑞好像没注意到,所以我也没说什么。
“你抄近路截他。”达瑞说,即便状态不佳我跑得也不慢,“我还是在后面跟着他。”
那天是苏打做的晚饭,而且一切正常。这可就不正常了,因为他做饭一向不会墨守成规,总要尝试些奇怪的想法。有一次他做了绿色的烤饼。乖乖,绿色。总之,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有一个苏打这样的兄弟,你的生活永远不会无聊乏味。
我穿过林子,在公园半道截住了他。一看见我他就立马右转,不过没跑出几步就被我箭步追了上去。我们两个都累得气喘吁吁,倒在地上大口喘气。过了一两分钟,苏打坐起来,掸掉衬衣上的草屑。
他摇摇头。我耸了耸肩,继续画我的马。
“别搞田径了,你该去踢足球。”他说。
“出什么事了吗?”
“你要往哪儿跑啊?”我躺在地上扭头望着他问。这时达瑞也赶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我们旁边。
“还行。”
苏打耸耸肩:“我不知道。我就是……受不了听你们两个吵架。有时候我只想跑出来……我感觉我就像是拔河比赛里的那根绳子,仿佛随时会被扯为两段。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他接下来做了件奇怪的事儿。他走进卧室倒在床上,开始抽烟。他很少抽烟的,除非真遇到让他发愁的事情,或者想装一装酷。可在我们面前他是没有必要装酷的,我们本来就知道他很酷。所以我估计他是遇到了什么事。“工作怎么样?”
达瑞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们谁都没有意识到争吵对苏打造成的影响,我羞愧不已。他说得没错,我和达瑞的确把他当成了拔河比赛中的绳子,而我们谁都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嘿,来信了没有?”苏打摔上门,大声问道。和平时下班回来一样。我虽然身在卧室,但不用看我也知道他接下来要脱掉夹克扔向沙发,但夹克会掉在地上,而后他会脱掉鞋子,去厨房倒一杯巧克力牛奶。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每天都如此。他不爱穿鞋,就喜欢光脚跑来跑去。
苏打摆弄着几根枯草:“我的意思是,我没办法选边站队,如果可以那就简单多了。可作为旁观者,我比你们看得更清楚。达瑞动不动就大声训斥,你管得太严太紧。而小马,你从来没有换个角度想想,达瑞放弃了那么多,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好抓住他曾经错过的东西。他完全可以把你送进孤儿院,然后自己打工挣钱去上大学。小马,听我说句实话,我辍学是因为我脑子笨。我努力过,可你也看见我的成绩了,我不是上学那块料,反倒在加油站修车更快活些。可你不行,你在那种地方永远找不到快乐。还有达瑞,你也要试着理解小马,不要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喋喋不休。他和你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他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我们俩,“天哪,你们知不知道,光是听你们吵架就够难受的了,如果你们还要逼我选边站队……”他的眼眶中溢满了泪水,“这个家就剩咱们兄弟三个相依为命,我相信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够克服任何困难。如果失去彼此,我们还能剩下什么呢?我们会一无所有,而一无所有的下场会和大力一样……我指的不是死掉。而是像他以前那样,那比死了还要可怜。求你们了……”他用胳膊擦了下眼睛,“别再吵下去了。”
回到家我就开始写作文。真的,但主要还是因为达瑞非让我写,不然就要我好看。我想过写爸爸,可发现不行。我起码要等很久很久以后才有勇气回想我的父母。很久。我想过写苏打的马——米老鼠,可怎么都写不好,脑子里只能想到一些陈词滥调。于是我开始在纸上写名字:达雷尔·肖恩·柯蒂斯、小苏打·帕特里克·柯蒂斯、小马·迈克尔·柯蒂斯。然后我又在纸上画了一堆马。这下老师应该会给个高分吧。
达瑞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忽然意识到他才二十岁,比我们没大多少。他同样也会感到恐惧、忧虑和迷茫。我一直期望能理解一切,却从未试过去理解他。他为了我和苏打放弃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他愣了愣,随后咧嘴一笑:“你个小东西。”他如释重负似的。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管继续捡破碎的瓶底,然后丢进垃圾桶里。我可不想让碎玻璃扎烂别人的轮胎。
“我答应你,老弟,”达瑞轻声说道,“我们再也不吵架了。”
我抬起头:“捡玻璃啊。”
“嘿,小马,”苏打含泪冲我笑笑,“你可不准哭哦。咱们兄弟三人有一个哭就够了。”
“你干什么呢?”两毛五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
“我才没哭。”我说。也许我确实哭了,反正我不记得。苏打玩笑似的在我肩膀上打了一拳。
两毛五这是怎么了?他和我都很清楚,越是凶狠,越是强悍,就越不容易受到伤害。加上聪明的头脑,那就谁都奈何不了你了。
“咱们再也不吵了,好吗,小马?”达瑞说。
“小马,你听我说,别学人家装狠。你和我们不一样,不要试图变成我们……”
“好。”我说。这是真心话。在我和达瑞之间,误解或许会仍然存在下去——我们性格迥异,观点相左是正常的——但我们不会再争吵了。我们不能再为了逞口舌之快而伤害苏打。苏打永远是我和达瑞之间的那根绳子,但这不代表我们要扯断它。相反,不是我和达瑞在拉他,而是他把我和达瑞拉在一起,把我们三兄弟拉在一起。
“我想是吧。”我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两毛五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换成其他人做同样的事情,他恐怕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行了,”苏打说,“好冷啊,要不咱们回家吧?”
“你真会拿瓶子捅他们,对吧?”两毛五一直站在便利店门口观望,“我和史蒂夫肯定当你的后盾,不过看来用不着。你真会把他们修理一顿,对不对?”
“不如你跑我追?”我一跃而起,挑衅道。这么美的夜色,正好赛跑。空气清凉,沁人心脾,干净得几乎闪闪发光。月亮还没升上天,但星星已经布满夜空。除了我们踩在水泥地上的脚步声和风吹落叶的窸窣声,四下一片寂静。真美啊。估计是我身体尚未恢复,因为我们三个谁也没有把谁甩开。不,我想是我们更愿意一起走吧。
“我没开玩笑。”我跳下保险杠,“我已经受够你们这些家伙了。”我拿着瓶子,姿势和蒂姆·谢泼德拿刀时一样——瓶子远离身体,看似若无其事,瓶子却攥得很牢。他们大概看出我不是在吓唬人,钻回车子开走了。
不过,这天晚上我还是不想写作业。我在屋里到处找书读,可家里的每一本书都快被我翻烂了,就连达瑞那本《投机客》(2)我都没放过。但他说我年纪太小,还不适合看那本书。看过之后我也那么觉得。最后我还是拿起那本《飘》看了许久。我知道约翰尼已经死了,一直都知道,即便在我生病期间假装他还活着的时候。杀死鲍勃的是约翰尼,不是我,这一点我也知道。我只是认为如果假装约翰尼还活着,痛苦可能会少一些。警察抬走大力的尸体后,两毛五曾发牢骚说他的弹簧刀再也拿不回来了,因为警察搜过大力的身。
他们似乎很惊讶,其中一个人向后退了退。
“弹簧刀?让你惦记的就只有那把弹簧刀?”史蒂夫红着眼睛咆哮道。
谁怕谁啊。我敲掉可乐瓶底,握着瓶颈,丢掉手里的烟头。“回你们的车里去,不然后果自负。”
“不,”两毛五颤抖着说,“但我倒希望我只惦记那把刀。”
“你就是捅死鲍勃·谢尔登的那个家伙,”其中一个人说,“他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很难接受别人杀害我们的朋友,尤其凶手还是个油头。”
可我还是很难受。一个朝夕相处多年的朋友,关系亲密得好似兄弟,可他一夜之间没了,任谁一时半会儿都无法接受。约翰尼不仅仅是我们的朋友。我相信他听过的牢骚和抱怨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听过的都多。他是一个真心听你说话的人,且真心在乎你说的话,这样的人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忘不了他说过的那些话。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过,一辈子连我们的社区都没有出去过——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我深吸一口气,翻开书。一张纸滑落到地板上,我捡起来。
我坐在史蒂夫汽车的保险杠上抽烟,喝百事可乐。他和两毛五坐在车里和几个女孩子聊天。这时开过来一辆车,从里面下来三个少爷党。我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又喝了口可乐。我不害怕。这真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感觉。我什么感觉都没有——恐惧、气愤或别的,全没有。
小马,我请护士把这本书交给你,好让你把它看完。
午饭时,我在后面的停车场与两毛五和史蒂夫碰了头。我们开车去附近的一个社区小店买烟、可乐和糖果。这个小店是油头常去的地方,而我们买的基本上就是我们的午餐。少爷党在学校餐厅捣乱,拿着餐具乱丢,结果所有人都认为是我们油头干的。真是好笑,他们何时见我们油头在餐厅吃过饭啊?
这是约翰尼的笔迹。继续往下读,我几乎能听到约翰尼平静的语调。
比如第一次去公园。了解,了解。“好的,老师。”我答应说,随后以最快的速度逃了出来。
医生刚刚来过,但我已经知道了。疲倦无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我不在乎现在就死掉。救了几个孩子,我这条命也值了。他们的命比我的命更宝贵,他们活着比我活着更有意义。有几个孩子的家长过来感谢我,我很满足。告诉大力我这么做是值得的。我会想念你们大家。最近我一直在想那首诗,还有那个作者。他说人在年幼的时候是金色的,就像大自然的新绿。年幼的时候,一切都是新鲜的,就像黎明。当你习惯了一切,便是白天。就像你对日落的钟爱,小马,那也是金色。保持下去吧,那是一种很美的色彩。我想请你告诉大力,让他抽空也看一次夕阳。他可能会觉得你发神经,但还是告诉他吧。我估计他从没正经欣赏过一次日落。另外,不要再为自己是油头而烦恼了。你还有大把时间让自己变成你想要的样子。这个世界仍有许多美好之处。告诉大力。我想他可能还不知道。
“你认为什么值得写就写什么。而且不能写成参考作文,我要你写自己的亲身经历,要写出真情实感。”
你的好哥们儿,约翰尼
“好的,老师。”我说,“我会努力。作文题目是什么?”
告诉大力。现在为时已晚。可即便我告诉了,他会听吗?我很怀疑。忽然间,我觉得这不再是我个人的事。我可以想象成百上千个生活在贫民区的孩子,他们都有着乌黑的大眼睛,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甚至经常被自己的影子吓到。或许有成百上千的孩子也喜欢看日落,或者满天星辰,他们同样渴望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仿佛看见许多年轻人倒在街灯下,他们出身卑微,强硬冷酷,对这个世界充满仇恨。我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们这个世界依然存在美好,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这个问题太宏大了,早已超出个人的范畴。他们应该得到帮助,应该有人及时告诉他们,把他们的故事讲给更多的人听。或许将来人们会慢慢明白,他们不该用抹了多少头油作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我觉得这件事值得写一下。于是我找出电话簿,拨通了英语老师的电话。
“考虑到你的情况”——乖乖,他大概是说我的成绩之所以一落千丈,都是因为最近这些可怕的经历吧。这么说倒也委婉。庭审后上学第一周是最难熬的。我认识的人统统不理我,我不认识的人却跑过来直截了当地问这问那。有时候老师也问。我的历史老师更夸张,她好像很怕我似的,而我在她的课上从没捣过乱。你可以想象周围人的这些反应让我有多焦虑。
“塞姆老师,我是小马。那篇作文……篇幅可以写多长?”
“小马,我就直说了吧。从你的分数来看,实际上咱们已经没有聊的必要。这门功课你怕是很难及格。但考虑到你的情况,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交出一篇不错的作文,我就给你个C,让你过关。”
“怎么了?哦,不能少于五页。”他听起来有些意外。我方才想起时间已是半夜。
唉,我真想逃之夭夭。我知道我的成绩下滑严重,可我也没办法啊。
“可以写更长一点吗?”
“小马,我想跟你聊聊你的成绩。”
“当然可以,小马,想写多长都可以。”
为此可愁坏了我的英语老师。他是个好人,会引导我们独立思考,而且尊重我们,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有一天他让我下课之后单独留下来。
“谢谢。”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很想说一切都恢复正常,事实却并非如此,尤其是我。不知怎的,我开始经常撞到东西上,比如门,或者被咖啡桌绊倒,而且丢东忘西。以前我确实有点马虎,可现在,好家伙,要是放学回家的时候我能拿对作业本,还能把两只鞋子全都穿回来,那都要感谢上帝了。有一次我回家的时候忘了穿鞋,直到史蒂夫拿我的光脚调侃时我才意识到。我以为把鞋子落在了学校的储物柜,后来却一直没有找到。另外,我好像得了厌食症,以前我很能吃,每次吃饭都像饿死鬼托生似的,可突然我没有饿的感觉了,吃什么都像吃香肠。我的作业同样一塌糊涂。数学还好,因为达瑞会帮我检查,错的地方就要求我及时改正。可怜的是英语,简直惨不忍睹。以前我的英语成绩通常都是A,主要是因为我们的英语老师总是逼着我们写作文。我口头表达能力比较差,(开玩笑,你见过几个能说地道英语的小混混啊?)但写作能力还行,只要我认真写。当然这都是过去了,如今我的作文能得个D就谢天谢地了。
我坐下来,拿起钢笔,思索了片刻。回想。回想一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他脾气火暴,笑起来没心没肺。还有一个男孩子,头发淡黄,嘴里叼着烟,坚毅的面庞时常露出苦涩的微笑。回想——这一次我并未黯然神伤——这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十六岁少年,他满脸沮丧,头发蓬乱,黑色的眼眸总是流露出受到惊吓的神情。短短一个星期,三个少年的命运彻底改变。我觉得可以向人们讲讲他们的故事,不妨就让英语老师做我的第一个听众。我想了好久这个故事该如何开头,毕竟它对我意义非凡。终于,我下笔写道:
樱桃·华伦斯陈述了我和约翰尼被拦截之前和之后发生的事。我好像看到她脸上还淌下了几滴眼泪,但是不是真的我不确定。即便是在哭的时候,她的声音依然很平稳。法官向每个人提问时都严肃而认真,完全没有电视剧里那样的激情澎湃和紧张刺激。他问了达瑞和苏打一些关于大力的事情,我估计是想了解一下我们的背景,以及我们都和什么人打交道。他真是我们的好朋友吗?达瑞直视法官,不卑不亢地回答说:“是的,法官大人。”苏打也做出了同样的回答,只是他一直盯着我,仿佛担心他的证词会害我上电椅似的。我为他们两个都感到骄傲。大力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们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抛弃他。我以为法官永远都不会问我了。但真的轮到我时,我却害怕得要死。结果你猜怎么着?关于鲍勃的死,他们一个问题都没有问我。法官只问了我喜不喜欢和达瑞一起生活,喜不喜欢上学,还问了我的成绩之类的问题。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知道医生和法官都说了些什么。法官笑着让我别再咬指甲时,我怕得都快尿裤子了——咬指甲是我的一个坏习惯。然后他宣布我无罪释放,案子终结。就这样。他们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给我。但我也无所谓了,反正在那个地方我也不想说话。
从昏暗的电影院跨入明媚的阳光,我心里只想着两件事:保罗·纽曼和搭车回家……
首先接受询问的是兰迪。他看起来有点紧张,真希望法庭能给他一支烟抽。最好也能给我一支,我自己也哆嗦得停不住呢。达瑞叮嘱过我,法庭上不能乱说话,该谁发言就谁发言,所以不管兰迪和其他人在发言时说了什么,我都不要开口。不过这些少爷党并没有胡说八道,他们的证词差不多一样,也都符合事实。唯独一点,他们说是约翰尼杀了鲍勃,我想,等轮到我发言时再纠正过来吧。
(1)《梅森探案集》(Perry Mason):1957年开始播出的一部犯罪、悬疑类美剧。2020年,该系列又重启拍摄。
上法庭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出庭人除了我、达瑞和苏打,便是兰迪和他的父母以及樱桃·华伦斯和她的父母,另外还有事发当晚跟鲍勃一起截住我和约翰尼的其他几个人。其实我也不知道上法庭究竟是什么样子,可能是我《梅森探案集》(1)看多了吧。哦,对了,医生也在,审讯开始之前他和法官聊了很久。当时我不知道他和审讯有什么关系,但现在已经明白了。
(2)《投机客》(The Carpetbaggers),美国作家哈罗德·罗宾斯(Harold Robbins)所著商战小说,后被拍摄成电影《江湖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