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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略特 (2018)

萨莎点了点头。“我也受够了消防梯。”她说,往上拉了拉毯子。“不是说我不感激他们。我们应该搬到北方去。”

“没关系。反正我应该专注于我自己的事情。和父母一起生活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当然我很感激他们。”

我看着她黑色的眼睛像往常一样闪着戏谑的神情,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也有一丝脆弱。“谁?”我问道,“我们?”

“是的,”她说,“我只是在开玩笑。”她吸了一口烟,伸开双腿。我们坐在她的消防梯上,背对着窗户,腿上盖着一条毯子,抵挡着深秋的寒意。“对不起,艾略特。”

“是啊,我和你,在有树的地方——还有雷雨的地方。”

“我想他不是那个意思。”我说。

雷雨。没有多少人追求雷雨(如果你真的很幸运的话……),我想说我在那一刻爱上了萨莎,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也许就是在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早已经爱上了她。但我不会把这叫作陷入爱情,好像从悬崖上掉下去,或者是不小心跌倒的结果。这更像是从一个平缓的山坡上滚落下来,就像童年的夏天。我和萨莎相伴的想法似乎就像地心引力一样自然而然,但是也很容易被忽视,尽管这种可能性一直都在。

“干得漂亮,尚斯爸爸,手段高明,”我告诉萨莎之后她说,“直接从抗议的风帆上抢走了风。”

“好啊。”我认真地说。一个微笑浮现在我的脸上,渐渐变大,直到我开始觉得有点傻。“还有蟋蟀。”我补充说。

“他请你做顾问。”

萨莎笑了起来。“或者至少有吱吱作响的暖气片。”

“什么条件?”

物理学家们说,我们永远不可能真正接触到对方。皮肤原子空白的构成比实体物质都要多,原子核远离外缘(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外缘),按比例占据了最多的空间。实体接触的外观只是一种假象。即便如此,我吻了萨莎,一直吻着她,直到我再也分不清我的电子在哪里结束,她的电子在哪里开始。

“我很高兴你这么想,”我父亲说,“因为我告诉迪恩,他来管理生意有一个条件。”

如果我消失了一两秒,那又怎样。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爸爸。”

我们真的搬到了北方,萨莎和我住进了一间小房子,我们亲切地称之为“小屋”。这里有树,有蟋蟀,还有后面的山丘,我们可以在那里看闪闪发光的夜空,就像布鲁克林的灯光一样,只不过现在身处更宽阔、更黑暗的海面上。

我很生气。当然,我当然生气了。别开玩笑了。当时我要求来店里全职工作的时候,我父亲是这样跟我说的。现在他又让迪恩来店里工作?来接替他?迪恩认为实体店已经死了,我想告诉我父亲。但我没有告诉他。事实是,我知道迪恩会做得很好,而我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生意。不过,我还是会怀念周六在鞋店度过的日子。

我在镇上有一间办公室,虽然我的客户比较远,从纽约到波士顿,分散在新英格兰各地。在虚拟的世界里,远距离提供建议和会计服务是很容易的,但我偶尔会强迫自己上路,亲自与客户见面,以免自己变得太不现实。当这些旅行把我带到曼哈顿时,萨莎有时会和我一起去,我们一定要在东河边的某个空旷的消防梯上找一个空着的地方,看着船在面前驶过。

“我告诉他,他可以在店里工作,”我父亲说,“也许有一天甚至可以管理好它,假设他努力工作、专心致志的话。我年纪大了,不能每天都在这里,尤其是星期六。”

我们也会拜访面包师劳拉的六家分店之一,她为我们长期提供免费的可颂面包(劳拉现在仍是以现金支付)。迪恩也是我的客户,他已经开了三家店。自从父亲退休后,迪恩在经营生意方面做得很好,他每周都会打电话来问我一个关于库存或广告之类的问题,比我预期的要频繁,也可能他只是想和他的弟弟说说话。他已经结婚了,有两个儿子,他们对叔叔的爱超过了我的期望。一个是天生的户外运动家,另一个是崭露头角的音乐家,证明了儿子不一定就不如爸爸。

“很遗憾。”我真的感到很遗憾,尽管我已经预料到了(或者说马特已经预料到了),尽管我和迪恩在我辞职后还没有说过话。有一瞬间我很想知道迪恩是怎么给萨切尔做的账,但想了想决定我并不在乎。

萨莎仍在为广告写文案,不过是在家兼职,而且只为她相信或者至少不讨厌的产品写。她凭借着自己的优秀作品,多次获得雇主的认可,因此有了选择的余地。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她还在广告中不断地投放谜语,不过现在的字谜很少有颠覆性的,除非“爱”算是颠覆性的,仔细想想也许有一点吧。她还是六年级语言代课老师,她教的第一课就是“代课”并不意味着“低级”。

“整个公司都倒闭了,”我父亲说,“我想是因为大部分客户都是互联网公司的。”

我曾多次试图改变萨莎的想法,但她始终没有出版自己的小说。我终于让人印制了一本,并装订成优雅的册子,以至于她原谅了我的冒失。这本薄薄的书卷在我们家客厅的书架上占据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旁边是班诺尔和他家人的照片,我把它装裱起来,好让我偶尔能看上一眼。萨莎唯一的读者也是她真正的粉丝,因此这本书总是无法安详地靠在书架上,不止一个晚上它都要与亨利争夺我大腿的位置和注意力。

面包师劳拉慷慨大方,心存感激,最终把我推荐给了第二个客户,然后是第三个客户。我的工作流程稳步发展,但也很缓慢。整个夏天,我都是这样度过的。我把空闲的时间都用来完善经营方式,或者去城里看望萨莎。星期六,我继续在鞋店帮父亲干活,直到秋天,当我们把当天不需要的鞋子重新上架后,他宣布迪恩失业了。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晚上,我向萨莎求婚了。亨利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把我从书中惊醒,我抬起头来,看到萨莎依偎在填字游戏上。她最近剪了头发,难得的晒伤把她的五官染上了颜色,就在一瞬间,我看到了一个陌生人。当我再次认出她的时候,我的皮肤上涌起了一股红潮,我起初以为是在山里爬了一天山的疲惫。过了一会儿,不知怎的,我才意识到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没过片刻,我就知道自己想留住它。

所以我就这么做了。我的第一个客户是高中时认识的,她刚开了一家面包店(我心里称她为面包师劳拉)。她不但付我现金,还送给我几乎一样多的可颂面包。但这只是个开始(可颂包很好吃)。我把她的账目整理得井井有条,教她小企业财务的基本知识,并让她明白了遵守会计规则的重要性,比如我应该把可颂面包列为可报税的收入(但我没有这样做)。

萨莎对我的提议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她问道。

爸爸提出的建议让我愣在原地。首先,我认为这是可行的。其次,我的父亲——我所认识的最理性、最务实、最冷静的人——刚刚让我假装。

“我不想失去你。”

“你会的,”我父亲说,“时间长了,你会成为别人信任的理想顾问。只是不要告诉他们支付的是咨询费。做他们的顾问,但要假装你只是他们的会计。”

“我们会失去了一切,”她轻声说道,“最终都会失去的。或者说,一切失去了我们。”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培根在我的嘴里失去了味道。“我希望能做更多的事。”

这不是威胁,也不是暗示。她也不是在争论。她只是……提出了一个想法,并邀请我一起探索,就像探索森林里一条我们从未走过的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同意了。我想到了艾瑟尔,想到了班诺尔,想到了大学里的艾米,想到了四角诗人,想到了其他的人,想到了漂流到我生命中的每一个人。尽管如此,萨莎的回答并不是真正的答案。

“企业家从来不认为他们需要咨询,即使事实相反。但他们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好的会计。”

“所以回答是不吗?”我问道。

“谢谢你,爸爸,但我不相信胆小的企业家们愿意为了我的大脑和语言而付钱。”

“萨莎·尚斯,”她大声说,似乎是在试穿尺寸,“只是听起来有点好笑,你不觉得吗?”

“你需要什么样的资本?你做咨询业务。你有大脑,能够组织语言。我们的书房里有电脑。别人没有必要知道你只是暂时在父母的房子里工作。”

“你不需要改名字。”

“我没有任何资本。”

她恳切地看着我。“我不想束缚你。”

我的目光从盘子上移开,确定父亲是在跟我说话。很多年前,当我第一次提起成立自己的咨询公司时,他告诉我,我什么都不懂。我无疑学到了很多东西,即使商业手册早已烧成了一堆灰烬。

“我不介意。”

他点了点头。“对于企业主来说,现在是个可怕的时代。他们正好需要一个好的顾问。也许这就是你的机会。”

“不是为了你,”她说,“是为了我,你回家是因为你想要回来,没有其他任何理由,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很荣幸,很幸福。我不想放弃这种感觉。”

“没什么进展,”我说,“经济摇摇欲坠,每个人都在缩减开支。”

抢夺抗议风帆的风。“很公平。”我说。

“找工作进展如何了?”

“我很自私。”她承认道。

父亲回到家时,这个话题已经结束讨论,而我的第二份培根也吃了一半。不幸的是,广告页促使他又增加了一个让人不舒服的话题。

“不,我明白了。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很荣幸,也很幸福。”

“当然,妈妈,”我说,“太棒了。”

我也是……有时候,常常是。这很好,这样的生活。对吗?谁都能看出这是很好的。这样的生活里充满爱和陪伴,欢笑和目的。

在我们家,三剑客意味着培根、鸡蛋和煎饼,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种早餐,在家里,早餐当晚餐,是我最喜欢的一种晚餐。母亲当然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我相信她也知道这封信的真相,她会给我做一千份早餐当晚餐,然后才会说起这件事。如果你运气好,别人会用他们知道的方式来爱你。

然而,并不是。充实,没错。空虚感一直存在,有时微不足道,我几乎没有察觉到它,其他时候就像我的胸膛里的沟壑一样不断扩大,吸吮着我的肋骨,威胁着要把我从里到外吞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确定是否有原因。不是说生活中缺乏想让你逃脱的理由,但这些理由真的是原因吗?难道生活不也有无数的理由让你想留下吗?这种算数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究竟是如何处理的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定期得出一个简单的答案,这个答案并不总是相同。

“那已经过去了。”她说,语速加快,眼睛向下投去。她继续折着报纸,直到褶皱看起来锋利得足以划破玻璃。“你不用道歉,艾略特。你哥哥不会有事的,我们也没指望你能永远做那份工作。我们知道你很感激。”她朝厨房快步走去。“做点早餐的三剑客怎么样?”

这个答案甚至并不总是一致的。我花了很多时间盯着我的情绪正弦波的低谷,寻找模式。据我所知,没有任何规律。有时,空虚似乎来自我的内心深处。有时候,它似乎潜伏在人与人之间的空间里,与我们本质上的分离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管你能不能感知得到。当你从起跑线滚到一边的时候,不能总是期待别人也跟着你这样做(比如说萨莎,她宁戳瞎自己的眼睛,也不会躺在雪地里)。

“关于信的事——”

我做过一个这样的梦。

“他不会介意的。”她开始把松散的报纸一页一页地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桌子的一边,开始理顺报纸上的字迹。

我是萨莎小说中的一个人物——实际上,我是主角,还有梅里亚姆和乔利斯,两个唠唠叨叨但是好心肠的精灵。我们三个人在“之前”,也就是一个大型的拍卖会,旅行者们热情地竞拍自己未来的人生。我刚刚赢得了一个生命的竞价。它就在我面前盘旋着——这个灿烂的宝物,闪闪发亮,怦怦跳动,隐隐作痛,光芒四射。

此时已是傍晚,还没到晚饭时间。父亲还在鞋店上班。“要不要等爸爸?”

“太美了。”我对梅里亚姆和乔利斯说。

“你饿了吗?”她欢快地说。

“太好了!”梅里亚姆赞叹道,她总是两个人中比较有活力的那个,“你这么想,我们太高兴了,有这样的态度,你们应该会很幸福。”

我们在客厅里分享着报纸,她担心当地的政治问题,我则在分类广告上找工作。我一说完,她就放下报纸站起来。

“是的,”我说,“我迫不及待地想和大家一起分享,所有的一切,一步一个脚印,让他们也能以同样的方式看到这一切的美。”

“妈妈,我一直想和你谈谈那封信的事。”

“噢,亲爱的,”乔利斯说,比梅里亚姆更理智一些,“一切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二十九岁时搬回家,即使是暂时性的,也不是很理想。然而,它确实避免了财务危机,让我能够快刀斩乱麻地离开珍妮弗。我原本还能截获自己当时写给父母的遗书,但是那天邮递员来的时候我睡过头了。最终在厨房的垃圾桶里发现了那张已经被撕成碎片的遗书。母亲显然已经决定在我父亲回家之前销毁证据。我等着她和我对质,纠结着是否应该由我来提出这个问题。焦虑的两个星期过去了,我终于鼓起了勇气。

归根结底,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对的,就像梅里亚姆说的那样,那里面什么也没有。不管是在我身上还是在我们之间的空隙里,这个鸿沟依然存在。当它变得特别大的时候,当我在理智的边缘挣扎,让它不至于崩溃时,我会爬下摇摇欲坠的楼梯,来到小屋的地下室,从高架子上一个上锁的盒子里,拿出诺劳的枪。

“我的东西”最后只剩下一箱衣服和亨利。我让它在银杏树下拉了最后一次艺术性的大便,然后把他塞进我的胳膊下,坐上了前往康涅狄格州的火车。虽然我很痛苦,但我没有什么选择,只能证实迪恩的说法,如果没有他帮我找到的工作,我将和父母一起生活。他们很慷慨地收留了我,没有明目张胆地批评我,也没有质疑我失去工作的事情,也没有质疑珍妮弗——没有质疑任何事情。

这把左轮手枪跟以前一样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没有被使用过,总之它原本的功用一直处于闲置状态。我没有把手指放在扳机上,而是跌落到地下室的水泥地上,把枪放在腿上,然后我盯着它,感受着它在我双腿上的重量,看着它越来越重,越来越具体,越来越真实。我渐渐平静下来。这是一种解脱,提醒我不必留下,我可以随时离开。

这并不奇怪,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多年前,班诺尔死的那个晚上,我并没有从萨莎的屋顶上爬下来,以为自己战胜了空虚。我当时没有想太多,只想读萨莎的小说——当她把小说装在一个用绳子绑着的蓝色文件夹里递给我的时候,我想从珍妮弗的公寓里拿回我的东西(从始至终都是珍妮弗的公寓)。

在这片刻平静中,我看到那条鸿沟不是真正的空洞。那里有悲伤,主要是悲伤,也有愤怒、恐惧或者其他的痛苦。然而,这些情绪刚一露面就开始消退和消失,也许是由于渴望得到关注,因为我全神贯注地盯着腿上的左轮手枪。我开始舍弃其他的瞬间,不仅仅是不想要的东西。欢乐和悲伤都会消散。判断和哲学,这种或那种想法,甚至还有未来和过去,这些都会消失,最后只剩下枪和空虚。最后,连这些都消失了。

在亨利考虑的时间里,云层已经赢得了一天的胜利。从地平线到水平面,灰色的天幕低垂着,沉重地笼罩着一个半亮的世界。这片无边无际、沉重的东西似乎要塌陷下去,吞噬一切——我内心隐隐有点希望这样。我想象着它压在我那不安分的骨头上,直到它们最终屈服,像是融化在铅液中甚至消失了。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这种遐想不是病态的,是一种情感交融,不是我小时候那个医生告诉我的那样——想死。我知道这一点,因为直到现在,我还是有想死的时候。

我不知道我还能像这样待多久,在那不是虚无的虚无中待多久。一秒钟?一分钟?一辈子?这也许是死亡,但这不是终点。从绝对的静止中,似乎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东西出现,往往是一些近乎滑稽的微不足道的东西,生命中的任何一点又何尝不是。也许我只想吃个三明治。或者给亨利喂食。或者走到小溪边听青蛙的声音,或者看看报纸上萨莎的最新谜题。通常都是一些简单的事情。就一刻。

她打开门,只是为了安抚一个身材矮小、有点儿霸道的法国—墨西哥吉娃娃。亨利现在老了,和以前一样讨厌雪,但它知道如果它愿意,可以选择加入我的队伍。如果是一年中的其他季节,它都会这么做。春天的时候,它通常会去追赶一只得罪了它的大黄蜂。秋天,跑去追赶同一片同样在风中飞舞的树叶。在漫长炎热的夏天,它满足地蜷缩在我的腿上,警惕着任何一丝不经它同意就来临的暴风雨。但现在,在枯萎的二月,当大地被冰冷的白霜覆盖的时候,它留我独自一个人思绪万千。萨莎耐心地等待着,它考虑了一下自己的选项,发出一声短促的嘘声,然后小跑着回到沙发上,推拉玻璃门又轰隆隆地关上了。

而这一刻,就是真正的人生。

冰面上传来一阵阵隆隆声,不是雷声,是小屋后面的推拉玻璃门打开的声音。我不需要转头就知道,萨莎站在门口,享受着阵阵冰冷的空气,却不愿意踏入其中。她眼睛扫视着白色的山丘、树木、光秃秃的树枝,就像巨大的蜘蛛网一样,然后在山丘顶端我的身上停留。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头可能会微微摇动,但她既不要求也不请求我进屋取暖。她知道我最终会进来,或者说,她希望我进来,如果我不进来,她也会理解。

一刻。

拳头一样的黑云与明亮的蓝天搏斗。这是一场精彩的战斗,一场公平的战斗——天空又高冷刺眼,云层深邃多变,云天相接处被镀上了一层金,仿佛被冲突激起的火焰。天空说:我永远都在这里。云宣誓:我们永远不会停止。前线逼近,然后撤退,在原地翻滚,然后再前进。我不知道云和天空为什么是动态的。这里的空气是静止的,世界在冬日的心底是寂静的。在我们小屋后面的山丘上,我看着那场混战。我已经四十六岁了。我仰面躺在雪地上。

准确地说,就是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