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
“我只是进去看了一下，没有搜，那是警察的工作。”
“对，当然了，警察，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她就这么消失了，哪怕只是几个小时，这也是很反常的。她向来很可靠，做事很有计划。她不会爽约。她不会一声不响就消失，肯定有什么不对劲儿。我能感觉到，诺伯特！我能感觉到一定出了什么岔子，你是最后一个跟她谈话的人。告诉我，我孙女去哪里了？”
“你搜过她的公寓了？”
“我不知道。”
“你根本不了解莎拉！如果她说了要过来，她就一定会过来的。她不会忘记约定，她不会跑去其他地方，她也不会把手机扔在床上就出门。”
“那，你占卜的时候跟她说什么了？”
“哦，不，”诺伯特大喊道，他的眼珠子从左到右不安地转着，试图想出什么理由来安慰卡洛塔，“卡洛塔，别担心，她可能只是去了朋友家呢。”
“那是秘——”
“莎拉已经消失了至少三个半小时了。”
“屁话，诺伯特。”卡洛塔大声回击。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要让她说出“屁话”这个词呢？
诺伯特抬起头来看着卡洛塔，准备好听她说坏消息。
诺伯特放弃了，说：“好吧。我告诉你，莎拉的占卜结果不好。”
“我现在关心的不是你，诺伯特。”卡洛塔可没耐心听他自怨自艾。
“诺伯特，你说什么？”卡洛塔心中升起一阵恐惧。
诺伯特用一如既往低沉的嗓音说道：“我宁愿自己从未开始占卜。”
“她抽到了黑桃A和黑桃9，也许你还记得这两张牌的含义。”
诺伯特引卡洛塔到一张双人小沙发前，自己坐在对面一张花哨的扶手椅上，卡洛塔坐在沙发的边缘。她没打算在此久留。
“你是不是疯了？它们的含义？它们会有什么含义，诺伯特？你怎么说它们自然就有什么含义。”
“没错，昨天下午你还帮她占卜来着。”
“卡洛塔，我只能实话实说。”
“莎拉，你孙女？”诺伯特问道。
“真是荒谬！所以你跟她说了什么，诺伯特？你，到底，跟我那年轻、敏感的孙女说了什么？”
“诺伯特，我就省了寒暄，开门见山了，你知道莎拉去哪儿了吗？”
“我告诉她，那两张牌预示着灾难，甚至某种形式的死亡。”
卡洛塔一按门铃，艾薇就像疯了一般吠叫起来，但是诺伯特一打开门，它又扭动着尾巴欢迎卡洛塔，诺伯特看起来比卡洛塔上次见他老了不止十岁。
卡洛塔哀叫道：“噢！”
雪天路滑，卡洛塔很快就走完安大略大道了。也许诺伯特能告诉她莎拉在哪儿，而且如果他识趣，他就应该配合她。卡洛塔的车差点儿越过了哈里森大街的停车标识，这非常危险，好在没有车辆横穿而过。卡洛塔把车停到诺伯特那间小白房子的对面，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过滑溜溜的冰面。
“我告诉她现在还有时间能改变一切，我还让她要小心一点儿。”
“好，那就这样，你打电话给莎拉，如果她不接，就再留一条语音信息：让她马上打电话给我。同时，我去会一会我们的占卜师。”
“不，诺伯特，是你，你才要小心一点儿，可是你一点儿都不谨慎。你刚才说死亡——如果真的有人会死，我会让你知道死的那个人是谁。如果我的莎拉回不来了，将死之人就是你，诺伯特·泽兰卡。”
“不过来，他说想休息几天。天气那么冷，最近也没什么生意。”
卡洛塔奋力摔门而出，整个房子都颤抖起来，而诺伯特依旧坐在他那张花哨的扶手椅上，深受打击，魂不守舍。他的呼吸非常急促，心脏怦怦直跳，就连艾薇缩成一团趴在他的大腿上，他都没有发现。
“他今天过来吗？”
如果那位少女遭遇了什么厄运，那就是我的错了。怎么会这样呢？
卡洛塔两眼放光。
我是一个安静的人，我应该度过默默无闻的安静的一生。我本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应该就这样和白色吉娃娃住在这个简朴的白房子里。为什么我还要尝试呢？
“哦，哇。可是我不太清楚，阿姨，我不知道她在哪儿，不过我昨天下午看到她了，就在这里，诺伯特帮她占卜了。她整个人就像一棵点了灯的圣诞树，神采飞扬的，所以我想她应该是从占卜中得到了什么好消息吧。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她就走了，都没跟我道别。可是诺伯特看起来精疲力竭，状态糟透了，而且他什么也不肯跟我透露。”
我都做了些什么？哦，我都做了什么？
“可能也没什么大事，但是我有一点点担心。莎拉本来应该在早上八点的时候来我家的，现在都十一点了。我打过电话给她，没人接，转到语音信箱去了。我去了她的公寓，发现她的手机在公寓里，但她却不在。这很不合理。以前莎拉从来没有爽约过。而且自从我给她买了她的第一部手机之后，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她和手机分开。”
卡洛塔的下一站，是吉本斯角警署。
“不知道！”霍普回答道。卡洛塔看出来了，霍普在掩饰自己的慌张。
那里的警官只把她当成一个疯了的老太婆来对待。
“你知不知道莎拉去哪儿了？”卡洛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
“等等，”库里警官打断了絮絮叨叨地说着重要信息的卡洛塔，“有个占卜师预言了灾难和死亡，你孙女的占卜结果并不好，然后呢？这把她吓坏了？”
卡洛塔朝他的方向点头示意，然后快步从用餐区走向霍普。
“当然把她吓坏了！肯定的！”
霍普把她的信件藏在柜台后，交给她的新雇员利亚姆负责。利亚姆刚变完声，声音比以前低沉许多，他喊道：“嗨，摩恩女士！”
“哈哈，所以你相信占卜这些事？好吧！”库里警官说。卡洛塔看到他抿着嘴，想要掩饰自己的笑意。
“霍普！”她语气严肃。霍普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了。
“我相信什么并不重要！”卡洛塔说着，脑子里想着——当代社会的文明礼仪真是缺失得厉害。
我的孙女都不见了，他们还在这儿过好日子。卡洛塔心里愤愤不平。
“你说得对，她‘失踪’了——”他看看手表，“四个小时，是吗？”
咖啡馆的音响里放着抒情的爵士乐，尽管店外有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在肆虐，店里还是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位客人，小口地抿着杯子里拿铁的泡沫，专注地盯着他们的手机、平板和笔记本电脑。有一位年轻人坐在火炉边，居然在读报纸，真复古。
卡洛塔说：“唔，四个小时只是我找她的时间，她的床没有昨晚睡过的痕迹，也许她昨晚就失踪了。”
也许霍普会知道一二，卡洛塔把莎拉的手机放回她的床上，把公寓门锁好，然后开车去好运咖啡馆。
“但是你不能确定，也许她睡过，但是四个小时之前整理好了而已。还有，她已经二十五岁了是吗？那她已经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不需要跟任何人报告。”
霍普！
这叫什么说法！这个新任“警官”自己都还是个小屁孩儿！
“奥莉维亚，亲爱的，我是摩恩奶奶。”卡洛塔深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奥莉维亚，我找不到莎拉了，现在有点儿担心。我想也许你会知道她去哪儿了。请给我回个电话吧，或者用其他方式告诉我也行，亲爱的……越快越好。”她又补充了一句，想让事情听起来比较严重，但又不想让奥莉维亚感觉到自己非常慌张，她挂断了电话，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卡洛塔对警官上下打量了一番。
卡洛塔在手机联系人里找到奥莉维亚的名字，手机呼叫转到了语音信箱。
警官也上下打量着卡洛塔。
奥莉维亚，当然了。她们就像花生酱和果冻一样亲密无间。或者说，她们曾经如此。莎拉说的，奥莉维亚最近发生的变化到底是什么呢？莎拉说她“崩溃了”？莎拉提到过奥莉维亚的人格发生了很重大的改变。她是不是用了“可怕”这个词？这肯定和以前一样，只是这些小孩儿小题大做罢了。像卡洛塔这样成熟的成年人，心态就平和得多了。
“卡洛塔。”这个小年轻开口了。
有谁会知道莎拉去了哪里呢？
“摩恩女士，请这样称呼我吧，警官，叫我‘摩恩女士’更恰当一些。”
冷静，卡洛塔对自己说，先冷静下来。
“是我失礼了，摩恩女士。你懂的，对于比我年纪大的人，我总是叫他们的名字，因为称呼姓氏可能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很老。”
可是，在莎拉的卧室里，卡洛塔发现了一样东西：莎拉的手机。它就放在床上——整整齐齐的床上。难道莎拉昨晚没有在她的床上睡觉？这个姑娘不会出门不带手机的，她甚至连走出房间都一定会带着她的宝贝手机。莎拉的皮包也躺在床上，里面的钱包不见了。房间里还有许多件外套、夹克和各种靴子，不知道莎拉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出门，还有没有其他合适的衣服可穿。但是如果莎拉没有穿上外套和靴子就出门了，那意味着什么呢？卡洛塔不敢想象。
“我本来就很老。”卡洛塔的回答高贵而冷若冰霜。
空荡荡的房子似乎预示着莎拉不在任何一个房间里。莎拉的确不在家。
“好的，摩恩女士。您的孙女可能只是去了一趟沃尔玛超市而已。”
“哟呼！”卡洛塔大喊道。
卡洛塔气得怒发冲冠，他说的这是什么话！莎拉从来不去沃尔玛。
一早上过去了，莎拉还是没有回电话。卡洛塔于是把自己裹得像个木乃伊一样（一个时髦的木乃伊），钻进自己的勃艮第轿车，开过六个街区前往莎拉的公寓。她敲了门，可是却没有回应，情急之下，她扭了扭门把手，想确认门是不是锁着的。门锁着，她用备用的紧急钥匙打开了门，走进莎拉整洁又有品位的家。
“或者，”他继续说道，“有时候人们就是会想自己一个人冷静思考，不是吗？”
卡洛塔给她留言道：“莎拉，亲爱的，放我们鸽子可不像你的作风啊！豆豆在等着你呢，回个电话给我吧，亲爱的。”
“思考？别搞笑了，她才二十五岁。”
卡洛塔和莎拉有很多相似之处，其中一点就是守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但莎拉还是没来，卡洛塔一开始很是烦躁，但后来开始担心起来了，她打电话给莎拉，但电话直接转去了语音信箱。
警官按了一下圆珠笔，收起笔尖，看样子他觉得可以完事了。
卡洛塔的身体仍然康健，自己遛狗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她也常常带豆豆去散步。和孙女莎拉、狗狗一起定期去散步就像家长带着孩子玩耍一般。卡洛塔虽然已经八十多岁高龄，但仍相信自己还能再过二十年的快乐生活呢，只是以防万一，她为豆豆打点好了未来——在遗嘱中立莎拉为豆豆的监护人，还留下了一笔钱以维持豆豆的生活。
“现在报告她失踪还太早了。根据您刚才提供的信息，目前还没有证据显示这是一起绑架事件，至少要失踪四十八小时才能立案，如果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我们无法进行侦查。如果到周一早上八点，她还没有消息，那么您再过来一趟，我们会搞定您的事情的。”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莎拉没有出现在卡洛塔家，也没有带豆豆去散步。天气预报预测，当日气温将上升到零度以上，但是下周开始又会直线下降到零度以下，此时正是进行户外活动的良机。今天是莎拉的学校放寒假的第一天，她说她会在早上八点的时候过来带豆豆去散步。卡洛塔已经帮豆豆穿好了小靴子，保护它的小爪子不受冰雪和盐的伤害。
卡洛塔又一次气得怒火攻心，这个毛头小子说“搞定”她的事情！
“你只能去问她了，我真的不能泄露关于问求者的事情。”
“您再等等，她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呢。她可能只是去……”
“什么？拜托。”
卡洛塔心想，既然他不愿意提供帮助，那么她就要来挫一挫他的锐气。
诺伯特叹了口气，避开霍普的视线，说道：“这是秘密。”
“用不着你来告诉我，我孙女‘可能会去’哪里！事情很不对劲儿。我全身每个细胞都感觉到了，我敢保证。”
“诺伯特，”霍普说道，“刚才发生什么了？莎拉从不会不辞而别的。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什么？”年轻警官挑了挑眉，问道，“您是说，您有通灵的直觉？”
“她走了。”
他的笑容让人很不愉快。
诺伯特闭着眼，捏了捏鼻梁。
卡洛塔一直忍着没有崩溃，直到她回到自己位于克拉伦斯大道的家，进到家中的密室。然后，她冷静下来，打了个电话给霍普，告诉霍普她要带着豆豆去莎拉的公寓住，这样一来，她就能第一个知道莎拉什么时候回家的了。她让霍普用“脸书什么的”去“宣布”一个消息——“莎拉马上打电话给奶奶”。
“莎拉跑去哪儿了？”
“不要让这件事听起来过于严肃，但同时也要严肃一点儿。”
霍普从厨房走向诺伯特的卡座，满脸期待的样子，可马上又是一副疑惑的神情。
“我懂您的意思。我会负责好的……阿姨，我以前从未见您如此伤心。”
方块Q和黑桃6：极度焦虑的一段时期。一个强势的女人采取行动了。
卡洛塔心想，什么该死的形象，去他的吧，她让自己在霍普面前哭出来了。“如果我的莎拉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