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跟我都一声不响。
探长接着又往下说,得出这一结论以后,他决定加以检验。他曾提议检查所有人的衣服。人人都同意,只有范林达小姐不让人检查她的东西。他还曾提醒范林达小姐说,她这一走,他就没法找到月亮宝石了,可她理都不理,顾自坐车走了。要是她跟钻石失踪的事无关,那这些举动说明什么呢?
“我对范林达小姐有了这种看法之后,”克夫探长继续说道,“我就得查明她在仆人中是否有同谋。接下来我就要讲到罗珊娜·斯比尔曼了。那姑娘把洗衣账册送进房间时,我就认出她了。我一看见她,马上就疑心她跟宝石失踪有关。请夫人别认为我对那可怜的姑娘有偏见。如果这是件普通的盗窃案,我也就不会疑心罗珊娜了。可是这件案子——依我看来——是件预先精心安排的骗案,钻石的主人就是主谋。根据这一看法,就产生了第一个问题:范林达小姐骗得我们大家认为月亮宝石已经丢失,这就使她满足了吗?还是进一步想要我们相信宝石已经被盗?在后一件事情上,就有了个罗珊娜,她把我们都引入了歧途。
“我早就对你说过了,”女主人回答说,“有些情况把你引入歧途了。”
“我还有一个怀疑罗珊娜的理由。谁能帮范林达小姐偷偷把钻石换成现款呢?罗珊娜。范林达小姐一定得有个中间人,罗珊娜正是她所需要的人。从前她做小偷时,和伦敦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中的一个有过瓜葛,那人会收下月亮宝石这样一件珍宝作抵押,爽快地借出一大笔钱。别忘了这一点,夫人。现在让我告诉你,我的怀疑是怎样被罗珊娜的行动所证实的。”
他对夫人说,二十年来,他一向作为可信的人,受雇处理家丑案件。由于他富有这方面的经验,因此他知道有身份的富家小姐常常有私人债务,而且都不愿告诉自己的亲人。在这件钻石失踪的案子中,有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怀疑:雷茜尔小姐一见到弗兰克林先生、西格雷夫局长和他探长本人,就火冒三丈。换句话说,就是见了这三个尽量想帮她找回失踪宝石的人,就要冒火。探长凭着丰富的经验,明白范林达小姐这种别人无法理解的举动是怎么回事。这举动告诉他,她欠了笔不可告人的债,而这笔债又非还不可。结论是——钻石已给偷偷藏起,准备用来偿债了。他问夫人是否能说出反驳意见。
接着,他便把你我已经知道的那些事实,全都一一告诉了夫人。他说的一切,就连女主人听了也大吃一惊。
克夫探长鞠了一个躬。他的脸色一时变得温和了,仿佛为她感到难过。可是很明显,夫人的那番话,丝毫也没有动摇他的自信心。
探长把整个案情讲明后,说:“要把这件案子查得水落石出,只有两个办法,一个十拿九稳,另一个是大胆尝试。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采用哪个办法,就请夫人决定吧。”
她向我转过身来,给我伸出一只手。我默默地吻了一下。“你不妨说下去。”她对探长说。
女主人做了个手势,要他继续说下去。
“很好。呃,趁你还没开始说,我要以范林达小姐母亲的身份先说一句,你假定她做了的事,她是绝对不可能做的。我认为,在这件案子上,你准是让一些情况引入歧途了。我了解我的孩子。”
“我们先说十拿九稳的办法。不管范林达小姐待在弗里辛霍,还是回到这儿来,我都打算密切注意她的一切行动——注意她接触的人,注意她来往的信件。”
“对极了,夫人。”
“接下来怎么办?”女主人问道。
“要是我带头先大胆说出来,也许就能使你不那么痛苦了。”她说,“你怀疑范林达小姐骗了我们大家,为了自己的某种目的,她把钻石给藏了起来,对吗?”
“接下来我想请你允许我介绍一个人来府工作,作为女仆顶替罗珊娜的位子。这是个善于暗中查访这类事的女人。”
“要我说出来,要你听进去,这可能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探长说。
“接下来呢?”女主人又问道。
“我原来希望你别公开提及范林达小姐的名字,送你一笔酬金,请你离开这儿,”夫人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说,“可是现在你已经说出口,没法再收回了。为了我自己和我孩子的名声,得请你留在这儿,把话说明白了。”
“接下来也就是最后一着,我将派一个警官,跟我刚才提到的那个放债人去谈。这个放债人的名字和地址,范林达小姐通过罗珊娜早已知道了。这一来,我们就围绕月亮宝石下了一个圈套,然后再一步步把它收紧,最后就可以查出月亮宝石确是在范林达小姐的手里了。”
我们进屋时,女主人支票簿原本放在桌子上——不用说,准是想付钱给探长。这会儿,她把支票簿放回到抽屉里去了。看到她那可怜的手在瑟瑟发抖,我心里感到很难受。
我第一次听到女主人怒气冲冲地说话。
“是的。”探长回答。
“算是你这个建议已经遭到拒绝,”她说,“继续说说你的另一个破案办法吧。”
“你说的是我女儿吗?”夫人终于开口问道。
“我的另一个办法是做大胆的试验。我看,我已经摸透范林达小姐的脾气。她是个火爆性子,又不大习惯骗人,在小事情上肯定装不了伪君子,根据她性格上的这一特点,我想出了这一办法。我打算突然给她一个狠狠的打击,冷不防对她说罗珊娜死了,希望她能真情流露,把一切都说出来。夫人同意这个办法吗?”
大家都默不作声,我还以为永远不会有人打破这片沉默了呢。
夫人的回答使我大为惊讶。她听后立即回答说:
“这人已经离开公馆了,夫人。”
“嗯,我同意。”
“这人现在在公馆里吗?”夫人问道。
“马车已准备好了,”探长说,“再见了,夫人。”
“我听说过这年轻姑娘自杀的动机,也许事实确实如此。不过这动机跟我侦查的案件无关。再说,我还有另外一种看法。我认为,那可怜的姑娘心中有种忍受不了的忧虑,以至逼得她走上这条绝路。这忧虑跟钻石失踪的事有关。我不清楚她的忧虑是什么,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能判定我的看法是对是错。”
夫人伸出一只手,把他拦在了门口。
她的语气和态度对探长起了应有的作用。他请求夫人容他作些辩解。他恭恭敬敬地说,他不能为这桩自杀事件负责。这次查案的成功之处,在于他根本没有对罗珊娜说过什么使她惊恐的话,也没有对她有过让她惊恐的行动。我证明他说的完全是事实。
“我女儿一定会流露出真情来的,”她说道,“我作为她的母亲,有权亲自去办这件事。你就留在这儿吧,我去弗里辛霍。”
“克夫探长,”她说,“要是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请你多加包涵。”
这位神通广大的克夫探长,生平头一次像个普通人那样,给惊得目瞪口呆,站立在那儿。
我们坐下之后,夫人就先来了个开场白。
“有两点你可以放心,”在大厅里,她对克夫探长说,“我一定会像你亲自去做的那样,大胆地对范林达小姐做这个试验。其次,今晚去伦敦的末班火车开车以前,我一定把试验的结果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