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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没有。我早到了四个小时。”

“你一定事先约定,在某个时间到达范林达夫人公馆的吧?你有没有准时到达?”

“我祝贺你了。你是什么时候把钻石送到这儿镇上的银行去的?”

“对。”弗兰克林先生说。

“我到公馆后一个小时就送去了——也就是比原定到达这儿的时间早三个小时。”

“我看是这样,”默士威特先生回答说,“这下我对刚才对你说的话深信不疑了,他们牺牲种姓的动机和原因,就是为了要把月亮宝石镶回到印度神的前额上。这些人会像猫一样地耐心等待时机,他们也会像老虎一样凶猛地利用时机。我真难以想象,你是怎么逃过他们的。你带着钻石在这儿和伦敦来来去去,居然还能保住性命!让我们来解释解释看,你从伦敦银行取出宝石时,想必是在白天,街上的行人也很多吧?”

“我再次祝贺你。你把宝石取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吗?”

“事情难道真的这么严重?”他问道。

“不。我碰巧和我的表哥表姐,还有一个马夫一块回来的。”

这回轮到弗兰克林先生大吃一惊了。

“我第三次祝贺你了!要是你以后去荒蛮的地区旅行,我一定跟你一起去。你真是个幸运儿。”

“当时你的生命危险太大了,我还从没有过这样的危险哩。凭这句话就可以说明一切了。”他说。

听到这儿,我插嘴了。“先生,你真的是说,他们一有机会,为了夺回钻石,会结果弗兰克林先生的性命吗?”我问道。

“呃,”弗兰克林先生讲完之后问道,“照你的经验,你有什么看法?”

“你抽烟斗吗,贝特里奇先生?”旅行家问。

随后,弗兰克林先生在犹豫了一会后,终于把他在抖动沙滩告诉过我的话,全都讲给默士威特先生听了。这位不易动情的默士威特先生,竟然也听得津津有味,让他的雪茄烟都熄灭了。

“抽的,先生。”

“从来没有,”默士威特先生说,“不过我知道真正的印度戏法应该怎么样,这几个人装得一点也不像。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假若不是我完全搞错了,这几个人是印度最高种姓婆罗门。我对他们说,他们是乔装打扮的,你已看到我这句话的作用了。只是这里面有个奥秘,我可没法解释。他们居然会双重地牺牲掉自己的种姓,既渡了海,又装扮成变戏法的。在他们本国,这样做是一种极大的牺牲,一定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才会使他们这样做。”我听得目瞪口呆,默士威特先生继续抽着自己的雪茄烟。

“你清烟斗的时候,在乎里面的烟灰吗?”

这又是一桩新鲜怪事!我禁不住问这位旅行家,以前他有没有见过这三个印度人。

“不在乎,先生。”

“贝特里奇先生,”默士威特先生说,“那三个印度人跟你我一样,并不是什么变戏法的。”

“在那些人的国家里,杀人根本不当一回事,就像你清烟斗里的灰一样不在乎。而牺牲自己的种姓,在印度是件非常严重的大事。牺牲生命,则根本算不了什么。”

“这位是,”他把我介绍给那位著名的旅行家,“加百列·贝特里奇。他是我们家的老仆人和老朋友。请你把刚才跟我说的话,再对他说一遍。”

对这我发表意见说,他们真是一帮杀人越货的强盗。默士威特先生却认为,他们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民族。弗兰克林先生什么意见也没有发表,把我们拉回到刚才讨论的话题。

回来的路上经过灌木林时,我闻到了一股烟草味儿,发现弗兰克林先生跟默士威特先生正在林子里来回漫步。弗兰克林先生朝我作了个手势,叫我跟他们一块儿走走。

“他们已经看到范林达小姐戴着的月亮宝石了,”他说,“这怎么办?”

他们一听到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吓了一跳,快如猛虎般朝他回过身来,就像他拿匕首扎了他们一刀似的。接着他们就对他礼貌地弯身鞠了个躬。我发现默士威特先生跟那个为首的印度人说了几句话后,那人那张咖啡色的脸立刻就变灰白了。随后那家伙就对夫人鞠躬行礼,说戏法已经变完。太太小姐们听了都大失所望。那个小孩拿着帽子向大家一一讨了赏,印度人便走了。我和两个仆人一直跟着他们,直到他们走上大路。

“就用你舅父吓唬他们的办法吧,”默士威特先生说,“明天就把钻石送到阿姆斯特丹去割开,把它割成六块。月亮宝石也就不再成为月亮宝石——这个阴谋也就完蛋了。”

我说不上他们变了些什么戏法,我已经吓昏了。我记得的第一件事情是,那个印度旅行家默士威特先生,突然出现在变戏法的地方。他悄悄走到变戏法的人身后,突然用印度语跟他们说起话来。

弗兰克林先生回过头来对我说:“明天我们一定得把这事告诉范林达夫人。”

弗兰克林先生赶忙站在雷茜尔小姐的一边,我也就站在她的后面。她站在那儿毫无疑虑,对着那几个印度人,露出她胸前的那颗钻石!

“今晚就去不好吗,先生?”我问道,“要是那几个印度人又来呢?”

我赶紧跑出去,想命令他们离开。可是不幸得很,艾伯怀特家的两位小姐比我跑得更快。他们一溜烟似的跑到大平台上,急切地想要看印度人变戏法。其他几位太太小姐也跟着出来了,先生们也走出来站在她们的身旁。还没来得及让人说一句“老天保佑”,变戏法的已经在行额手礼,艾伯怀特家的两位小姐也在吻那漂亮的小男孩了。

“印度人今晚不会再来冒险了,”默士威特先生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狗放出来吧。你们院子里有没有大狗?”

我刚把一杯酒放到艾伯怀特先生面前,大平台那儿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我听了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弗兰克林先生跟我面面相觑。我敢起誓,这是印度人的鼓声呀。随着月亮宝石回到公馆里,那班变戏法的也跟着到来了!

“有两条,先生。一条猛犬,一条警犬。”

争论的起点是由于弗兰克林先生说起——我忘了怎么会说起了——最近他晚上老是睡不好。坎迪先生听了说,他这是神经方面有毛病了,得赶紧吃药治疗。弗兰克林先生就用对医学这行进行攻击来回答他。他说常听人说起盲人骑瞎马这句话,现在才第一次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坎迪先生也回敬了他,两人就此不停地争论开了,而且越争越激烈,一直弄到不得不由夫人出来打圆场。在这以后,大家的情绪就更加低落了。那天的晚宴上,真像有鬼(或者说是钻石)在作祟,直到女主人站起来,招呼太太小姐们退席,让先生们留下喝酒,大家才觉得松了口气。

“那就行了。”默士威特先生扔掉雪茄烟,挽起弗兰克林先生的胳臂,往回朝太太小姐们走去。我跟着他们往公馆走去时,发现天空一下子布满了乌云。默士威特先生也看到了,他回过头来对我说:

根本没有这么回事!他兴致高得很。我怀疑佩妮洛普已经把高弗利先生在玫瑰花园里受到的待遇告诉他了。可是他十有九次说话文不对题,要不就是找错了说话的对象。结果得罪了好几个人,使得在座的人听了都大为吃惊。最后他还差一点惹得那位脾气温和、个子矮小的坎迪先生大发雷霆。

“印度人今晚要带伞了,贝特里奇先生。”

再来看看弗兰克林先生——你一定会说——弗兰克林先生一直在那儿招待客人,好让大家高高兴兴地度过这个夜晚吧?

他说说笑话当然无所谓,我可不是个著名旅行家,从没在遥远土地上那些强盗凶手中间出生入死过。我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坐在椅子上,一筹莫展地不知怎么办才好。我只好又点上烟斗,看起《鲁滨孙漂流记》来。

坎迪医生老说些不吉利的话。别的客人也和他一样,该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偏不说,或者即使说了,也尽说些不该说的话。高弗利先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向滔滔不绝,这天却一反常态,格外沉默寡言。他是因为花园里的失败恼羞成怒,还是弄得神志不清了,这我就说不准了。他一直只对身边的一位女士说话,那人就是他那个妇女委员会里的一名委员。待我空下来想听听他们在谈些什么时,他们已经不再谈论慈善事业,而是在谈正经大事了。高弗利先生正在说,宗教就是爱,而爱就是宗教。说得多美!可是,为什么高弗利先生老是跟那位女士谈这些话呢?

“害怕危险的心理,要比危险本身可怕一万倍;我们发现,忧虑产生的精神负担,要比我们担心的不幸大得多。”

在宴会过程中,我注意到今年的喜庆日,没有像往年那么喜气洋洋。

看了这段话后还不相信《鲁滨孙漂流记》的人,那他真是太不了解生活了。

坐在小姐右边的客人是著名的印度旅行家默士威特先生。他是个细高个子,棕色皮肤,沉默寡言的人。在宴会上,除了对雷茜尔小姐说了有关钻石的话之外,我看他总共还没说过六个字,恐怕连酒也没喝过一杯。月亮宝石是他惟一感兴趣的东西。他默默地朝它看看,看了很长时间,看得雷茜尔小姐都开始不好意思了,他才对她说道:“范林达小姐,如果你去印度,可千万别把你舅舅送你的这件生日礼物带去。一颗印度教的钻石,有时就是印度教的一部分。我知道那儿有这么一个城市,要是你像现在这样的穿戴去那儿,那你的性命就难保了。”一直平安无事地待在英国的雷茜尔小姐,听说她在印度会遇到危险,不由得感到高兴!夫人坐在椅子里则感到十分不安,赶忙换了个话题。

我正抽着烟斗,沉浸在对这本奇书的赞叹之中,佩妮洛普进来向我报告了客厅里的情况。总的说来,情况好多了,比晚宴时预料的要好。只要我们再坚持个把小时,时间老人就会招来马车,把他们打发走,让我们得到解脱。

坐在她左边的是弗里辛霍的一位医生坎迪先生。他说到钻石时,对雷茜尔小姐开了个玩笑。他要求雷茜尔小姐为了科学,让他把钻石带回去焚化:“我们先把它加热到一定温度,然后把它放在气流中,这钻石就会一点点蒸发掉,那样你就不用担心怎么来保管这颗价值连城的宝石了!”夫人听着听着,满脸愁容,看来她真希望雷茜尔为了科学心甘情愿地牺牲这件生日礼物。

佩妮洛普离去时,我决定趁天还没下雨,先到院子里看看。我没有带仆人,人的鼻子在这种情况下不管用,我带上了那条警犬。这条狗的鼻子,闻起生人来是靠得住的。我们绕院子兜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有发现。

我就不必一一列出客人的名字来让你费神了。因为以后你不会再见到他们,只有两位是例外,这两位分别坐在雷茜尔小姐的左右。雷茜尔小姐作为这天的女王,当然是宴会上最引人注目的人了。她竟把这件令人惊奇的生日礼物戴在了胸前,弄得夫人心里暗暗着恼。人人的眼睛都盯着它,大家都惊叹它的巨大和美丽。只有坐在雷茜尔小姐左右的客人,说了些与众不同的话。

马车一到,天正巧就下雨了。大雨倾盆而下,就像要下一整夜似的。大家全坐进有篷的马车里,舒舒服服地回家去了,只有医生一个人例外,他乘的是一辆没篷的轻便双轮马车。

艾伯怀特夫妇到了以后,其他的客人也都陆续到齐了。连主人在内,总共是二十四人。

下面接着要说的是这天夜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