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说老人不说葡语。从来不会说。”
对方用右手摸了摸头,他的头上戴着一种直筒高帽,很漂亮,有红黄色条纹。他带着一种无声的挑战直视蒙特,张开牙齿快要掉光的嘴巴,发出细微的笑声,很轻柔,像光照下空气中的尘埃般消散。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少年对向导说了什么。向导翻译说:
蒙特站起来。他用衬衫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我相信是这样。不光是这里,哪里都是一样。到最后,总是女人大权在握。”他走向老人:“你说葡萄牙语吗?”
“他让我想起很多年前认识的一个人。那人死了。很遗憾,因为我很乐意再杀他一次。现在,我老了,总是被过去无比清晰的回忆袭扰。就好像在我的脑袋里有个人,以翻阅一本老彩色相册为乐。”
“他们会这么做。不过如果妻子不愿意,那没关系,不会有人逼她们。这里的女人拥有的权力比人们以为的要多。”
他们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走了几个小时。蒙特是被一位将军喊来的,那是武装斗争时期的战友,他在那附近给女儿买了一座大庄园。他女儿找人在这座产业周围建了道坚固的栅栏,截断了木库巴尔牧民传统的迁徙路线。双方交了火。一名牧羊人受伤了。第二天夜里,一群年轻的木库巴尔人袭击了庄园,带走了将军十四岁的孙子,还有大概二十头牲口。
“我听说过。”
蒙特朝着老人的方向走了两步:
“可能吧。有个白人大概七十年前到过这里。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现在也还在发生。这些家伙会让妻子陪客人,你不知道吗?”
“我可以看看你的手腕吗?右手腕?”
向导微笑了一下。这个问题似乎让他感到为难:
老人披着一块简单的布料,在腰间系了一道,上面有深浅不一的红橙色调。十几条项链装饰着他的脖子。手腕上宽宽的铜手镯闪烁着光芒。蒙特抓着老人的手臂。他正要将对方的手镯拨开,就被人一拳打倒。坐在老人身边的少年突然站了起来,对着他的胸口全力一击。侦探仰着倒在地上。他赶紧往后退。他爬着退了几米,不停地咳嗽,试图找回空气和平衡,与此同时,在他身后,发生了一场激烈争执。他终于站了起来。喧哗引来了人群。皮肤有光泽、肤色如铁锈的青年们就像奇迹一样突然出现在绚烂的下午,围在老人身边。他们挥舞长长的棍棒。他们迈着舞蹈的步伐。他们做出大幅度跳跃的动作。他们在叫喊。向导胆战心惊地后退:
“那个老人,那边那个,那家伙是黑白混血?”
“糟了,伙计。我们得撤了!”
侦探蹲了下来。他盯着面前几米坐得笔直的那个老人。天亮得让人眩晕,阻止他看清楚。他回过身对向导说:
回到罗安达,在酒吧喝了两口冰爽的啤酒,蒙特总结这次丢脸的失败,用到了一个虽然不文雅但是表现力很强的意象:
鲁伊·杜阿尔特·德·卡瓦略:《航行指南——库瓦勒牧民的简要初步研究》,罗安达:INALD,1997。
“我们像狗一样被赶走了。我吃的灰太多,以至于之后我拉出来的都是砖头。”
如今库瓦勒人(1)总数不超过五千,但他们占据了广袤的区域:纳米贝省超过一半的面积。在他们自身看重的范围内,他们现如今是一个兴旺的族群:他们的牛很多。除了东北部以外,他们所处的地区基本没有受到战争的直接波及,最近几年也有足够的降雨,至少够养牲畜(甚至有不少丰年,而且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的灾年了),但是这么多年来安哥拉的政治进程还是让他们处在食物短缺状态。他们没法用牛换玉米。这种奇怪的共生,牛多——挨饿,更加证明了他们的独特性。但其实安哥拉不也是这样的吗?石油多——……?
(1)木库巴尔人的别称